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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布衣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离家、出走，在夜色中……
无论家曾是怎样的残缺不堪，无论那间茅舍是多么的风雨飘摇，想起煤油灯下的那些黯淡的余光、破旧的蚊帐、伴过我苦乐年华的古老的二胡，就会涌起一阵阵心酸的温馨。那些年代褪色了，如逐飞的蜜蜂再也找不到烂泥墙上筑起的窠穴。
野乡小子在那个代年是自由而散漫的，记忆中的离家出走竟然有很多次，已永烙心头。已至长大后，仍游离于出走与回家、以行走为故乡的边缘……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我读高二的时候，家姐与邻村的青年恋爱，遭到了父母的强烈的反对。家长式作风在那时的农村能得到最淋漓尽致的发挥。姐姐被勒令不许出家门一步，否则便断绝父女关系。那时父亲是很威严的，姐姐只有以泪洗面来作无声的反抗。
还得感谢自己读了点书，极为反感这种家长式作风，只是儿女是无法与自己的父母有平等交流的权利的，或者说也根本无法进行交流。我便只能挥笔疾书三页信纸写下心中的不满，战战惊惊的交到了父亲手中。父亲读了一半，信纸便化为碎片在空中飞扬，撕裂的还有我的自尊心！在我来不及愣神之时，脆脆的两个耳光使我脸上感到了一阵阵热辣辣的疼痛，随即便是父亲暴风骤雨式的怒斥。
强忍着泪水，无奈、委屈、耻辱的念头一阵一阵袭来，受伤激发的勇气击败了畏惧感，当即狂奔冲门而去，扔下一句：再也不会回你们这个家了……
时值深夜，泥泞的小路隐入夜色中，家家户户窗口透出的微茫的灯光格外惹人心痛、心痛！路没有尽头，也没有方向，有灯光的地方不是我的家园。带着刻骨的孤独与受伤感走了三五里路后，父亲骑着破烂的自行车赶了过来。我停下了脚步，以抗拒的姿态与父亲平视，等着父亲再一次的发火。父亲沉默了许久，艰难地说：回家吧。难以抚平的伤痛，我只吐了一个字：不。父亲走近了我，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孩子，这么晚，能去哪儿呢，跟我回家吧……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内心里莫名的酸楚与伤痛搅动着，极尽平和地说，我不回家了，我没事，想去同学家走走。父亲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僵了半晌，然后说，那你把单车骑走吧。
倔强的我骑着自行车消隐在暮色中。
父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闹得不可收拾是在高三毕业之后，离别在即，同学相约聚会。到我家邀我一起去镇上的老师家。当时因为农活很忙，与同学聊了几句，正准备婉言拒绝同学时，父亲出来了，以为我在偷懒，不问缘由，便骂将起我来。在同学的面前得不到家人的尊重，令我羞愧难当。以前的“旧恨”也涌上心头，与父亲便争吵了起来。在耳光没有落到我脸上之前，我逃离了出去。

再后便是北上求学，一年一次的回家，也与父亲极少有言语。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与父亲的老去，彼此之间也越来越尊重和客气了。
工作时有意选择了远离家乡的城市。磨历多了，也就明白了很多道理。我无法去言说自己的父亲，他是爱自己的子女的，只是他的那种对子女的爱的方式，是时代与偏远乡村的悲哀。那么又能怨恨得了谁？他们的付出与艰辛又得到了什么的回报呢？
是的，我曾无数次从那个家中逃离，但我走不出亲情的羁绊。我对抗的只是环境，而不是背离着对父亲的爱。
有一次，母亲给我打电话，唏嘘着对我说，父亲对我一直有着内疚感，不该当着我同学的面骂我、打我，伤我的自尊心。母亲说，你爸是面恶心善之人。你应该多打打电话与你爸聊一聊。
父亲老了，不再有以前的威风了。每次我听到父亲的咳嗽声，便感到一种揪心的痛。只是我从来没有在父亲面前表示过我的关心。听了母亲的话，我忽然觉得自己欠父母太多了。我很少在亲人面前表达过自己的爱或者关心，哪怕我内心是多么的关心他们爱他们。
血浓于水，无法割舍的永远的是亲情。不管曾经有过多少的风雨，有过多少的争吵，想到家时总会有温馨的感觉呵护心口。上一代的悲哀不能延续到下一代，我们应该去学会以恰当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与关心。而且，有时爱与关心是要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