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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纤纤细雨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暗香如歌
有的梦绵绵悠长又清香冷绝。

孤魂会不会有梦？能够入睡的时候，我总是有梦的。
梦里，箫声一程又一程地在身侧吹响，在箫声里，柳丝轻垂，河水轻荡。一面缓缓行走，我一面轻声吟唱，在柳枝的掩映下，我悄悄抬头，去看吹箫的他，他青色的长衫在风里随走动而翩翩。他看向我，在清清的月光里，对我露出微微的笑意。那一刻，三月的花香袭上衣襟，天上的圆月侵润了眼眸，浅浅春寒尽融在他的眉眼、他的微笑、他的箫声里。

初见他，我就知我是他的女人，生生世世。
那天因何事我被赠与他，我并不记得，只深深记住了我走向他时，他微微笑着说：“唱一曲你喜欢的小令。”他并不因我是朋友间相赠的物品而轻视，他含笑看我，是在看一个人，而不是看一件物品，虽然，我只是个歌女，从他眼里我看出他的温和，于是，我的歌声里全是欢悦。
我的眉眼为他弯，我的胭脂为他红，我的笑声串串轻扬在他的臂腕，我只想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行走，唱尽人间华章。

我不知是哪个季节，病中的他淡淡说：“你嫁了吧，为我。”
我惊得落了手中的药碗，窗外已风声大作。
我的生命就是为他，哪经得住他那句淡淡又略带忧伤的语言：“你嫁了，也许能换些银两。”
一直，他用字换银两，现在他卧病在床，我已看出了艰难。也许生活的困苦一直存在，但他曾给予过我那么多快乐的日子……

他在病中，我离开他。
坠落的花朵忧伤地铺满我的路，行人来来去去踩踏着花们的青春。我的心底和着漫天细细的雨，低声吟唱，却再也听不到箫声吹响。而他们也说，再也没有听到我的歌，却不知，每一天里，我都在吟唱，绝望忧伤。
纵是穿遍华裳，尝遍珍倄，又哪能比守看他眉间轻愁的日子来得快活逍遥？

我却不知他淡淡的“为我”两字，竟真是为我。
他并不是卖我，他没有因我的嫁人而收一枚铜板，他只是，想让我过得好。而我知道，同是词人，曾用妾换一良驹，*得那女子自绝人前。
他，竟为我日后的岁月担忧，而我，只是友人相赠的歌女。
若有哀伤，就是他在病中，我的离开；若曾幸福，就是我知道世间有个他……

我喜穿红衣，却没有能够一生在他身前喜艳。

我一直沉醉在梦里，去想他的幽然冷香。

我本是能生生世世做女人的，但我不敢确定在我往后的时空里会不会有他。于是，我出卖了他的曲子，换来生生世世出现在有他的时间与空间里。
他年少时，我是一只蟋蟀，在他的窗前轻唱；夏天时，我是一只蝉，用生命去为他唱一支歌……
虽然我不能再做女人，但只要能够伴他一刻，我就满足，哪怕，他根本不知道，有我的存在，更不知道，那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生命，就是日后或前些日伴他的箫轻轻吟唱的女子。
但我再也没有机会着红裳，我一直记得，他喜欢看我的红衫，我也知道，着红衫的我，肤若凝脂。
我卖了最后一支曲，求得一次着红裳的机会。
我在江边等候，等我与他最后一次相见，这次后，再无来世。但我无怨。
一位好心肠的神仙告诉我：“你还有一次机会，在下一世做个女人。”
但那一世里没有他，我要来何用？

天越来越凉了，夜，竟下了雪。
我知他要路过这里，便着了红衣。
今世，我已不能跟在他身后随他的箫声轻轻吟唱，虽然我只想用我的歌，让他的路途芬芳……
再着红衣的我，眉眼渐渐弯如月，胭脂渐渐染红了腮。
他缓缓走过，却看不到藏身在竹林里的我。
风起，我在风里缓缓落下。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世，落下的我，并没有哀伤，虽然我知道，我已不能够看见他，我的魂魄渐渐飘散，在冷冷的风里，四散开去，越来越凉……
今世，我是一朵梅，一朵红色的梅花。

小红不知道，但后人知道，她深爱的男子有诗写道：“梅花竹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