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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翩若惊鸿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旅途
五点十六分,车厢里是不清晰的墨黑色,灯还没有亮。窗外的山壁同植物和着雨滴快速地倒退离去。周遭的人们还在酣梦中。这样醒不来的早晨,一切都象是浮光掠影。
偶尔的一个小站,是淡漠了人烟的乡村。房屋寂寞着,在这样有雨的湿冷清晨站成一尊骄傲的灰色塑像。列车广播员的声音停滞在昨夜,完全无从得知,列车将要在这里停留多长时间。而这一点点微末的时间,于我的一生来说,是不是可以举重若轻。
六点的时候起身。穿过动荡摇摆的甬道往梳洗间去。列车在往前行驶,我在五十米的车厢里张惶地逆向而行。在我们的生命中,总会有些时刻需要荒废。
需要忤逆。需要取舍有度。需要背道驰行。
记忆里,很多次回家,都能够看见雨。象是你离开的消息,淋湿我的眼睛。
已经是山区。因为或狭长或短悍的隧道,不时会有突如其来的黑暗袭击面庞。
在这样无可预计的黑暗里面,我只好让自己的思绪暂时在这黑色中留顿。
时间断了,思绪凝了。只有雨,下得缠绵无尽。
车厢左面的墙壁上有一盏枯黄的壁灯。身体右面的玻璃窗上便也有了一个枯黄的灯影。当白日骤然跳跃不甚浓密的黑暗,我只好任没有过渡的烟灰与米白消磨自己的魂灵。什么都远了,何必再去费心分辨,什么是实的昭示,什么为虚的幻影。
和甬道平行的座椅上,有一个男子与一枝烟。男子坐在那里已经有好长时间了,朦胧的曙色中,他和那枝烟一块儿安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我在离他大概两米远的地方,看着他。我们一左一右地处于那枯黄灯盏的两侧,在奔跑的列车内彼此静止。烟头的光亮烫伤暗的夜。这样温柔的季候,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想念,远方惜别的友人同心爱的女孩。
烟蒂是黑夜的花朵。伤花怒放的美丽,我终于理会得。在六月的早晨我与那个男子的七星互相凝视,它将在我的生命中烫出一个伤口。而我,也不过能够陪着它走完这最后一段旅程,随后,看着它的死去,无动于衷。
谁说,离别是一个伤口?我们明知它的胁迫,却永远无力抵御。只好眼睁睁看着时间肆无忌惮地涌来涌去。拥走了觥筹交错,牙牌三宣。我们只是在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景遇里分别支持着不同层面的生活,演绎出各自或张或驰的命数。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的我们,在某个城市的某个座标点上遇见,也会如现在的小镇和列车那样,无比熟悉,却不得亲近。然后用谦让来掩饰悸动,用礼遇来隔离从前的痴狂和依恋。
书上说,时间是遗忘的主导因素。主动遗忘,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我觉得我已做得够好。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梦里面扰得我不得安眠,可是我为么还是会在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
转眼望回去,我知道,十八岁夏天的那些歌唱,和所有特意要纪念或者无意已忘却的时刻一样,一直永恒地顿住。停顿在它们分别独自恪守的时刻,不会更改。像,我已清楚地告别,不再熟悉也不会重演的,那些安宁空间。
残余的一点点,也不过是年少未央的忧伤。如同钉死在粉白墙壁上的蝴蝶,再不能扇动翅膀。
七点多了。火车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又是谁说的?不能相濡以沫,弗若相忘于江湖。
我也笑着对自己的侧影说。
然后我在半透明的玻璃窗上,看见自己浑浊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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