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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菊菊
--  发布时间：2002-7-24 14:52:15

--  金氏鸡尾酒

金氏鸡尾酒
-----关于射雕英雄传.密室疗伤

文章似酒.

酒有红,白,黄,啤,每一类都杂沓不下百种,更有鸡尾酒这样的调和品.姑且以每类百种计,再加上各自分量的多寡,这鸡尾酒之数,恐怕就不下千万种.只是这千万种鸡尾酒中,能经得起千夫万口品评的，只怕就不多.正应了"世上武侠千万种',虽不是'唯有金庸一人高',但金大侠的地位,任你怎样褒贬,都是动摇不了的.

金庸的武侠文字,似鸡尾酒.

如(白马啸西风),(鸳鸯刀)之类的短篇和（雪山飞狐)(侠客行)之类的单本,虽也精致,究竟味道不够繁复,甚至略嫌单调,入口不过是好一些的'白干','女儿红',而他的几部长篇,尤其是(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那滋味竟是黄蓉的名菜'玉笛谁家听落梅',或'膏腴嫩滑',或'干脆爽口,诸味纷呈,变化多端',又似一只万花筒,纷纷杂沓五色斑斓,令人目不暇接.这样的文字,便是妙手调和的鸡尾酒,所用好酒既多----什么'烧刀子','女儿红','竹叶青','杏花村','五粮液'....数不胜数,调酒的手段又高妙-----增之一分嫌长,减一分则短.更精妙的妙处在于,如(射雕),(天龙)这样的长篇,笼统来读,有大滋味给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是菩萨的美色'端正可喜';分开来细品,亦有'纳虚弥于芥子'的精妙,如(射雕英雄传.密室疗伤)一篇,竟有莎翁的舞台剧般丰瞻华美的滋味.

开篇的寥寥百字,是刻画黄蓉在(射雕)整部书中的形象关键.爱郭靖爱到什么份上?'只见郭靖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目光',就想'跟我吵闹也就罢了,说不定他终身不提这回事,心中老是记恨,那可无味的很了.罢罢罢,咱们冒上这个大险就是'.黄蓉起了杀傻姑的念头,那是怕她逢人就说"他两个躲在橱里吃西瓜,傻姑不说',害了疗伤的郭靖,原是为了爱郭靖.杀人不难,为了爱人杀人,更不难.黄药师的女儿杀一个傻姑,原是手到擒来的事;江湖上的如傻姑这样的人命,本来也不值钱.不杀人却难,尤其是已经起了杀机又硬生生的放下,还要害自己担七天七夜的心.

这平平淡淡的百字,虽不如'将来你总是要抱我亲我的.我是要做你的妻子啊'一段香艳,却是真情流露.这样一对英雄儿女的爱情,更妙在有完颜洪烈思妻和陆冠英程瑶迦成亲做陪衬.

完颜洪烈与包惜弱的爱情,因作者心中先存了这大金国王子的偏见,前一段竟有'强抢民女+拐骗妇女'的嫌疑.只在包惜弱死后,牛家村思妻这段才因完颜洪烈的思念而有了一些情感的丰满.旧地重游,思的不是自己九死一生,思的却是'十九年前,就在这村子里,我和你初次相见...'可见大金国这个王爷,还是有真感情的.只可惜完颜洪烈的相思之苦,因有了'大金国王爷'的这一重身份,既博不得作者的同情,自然也没有读者的同情,反到不如续篇(神雕侠侣)的尹志平了.这大金国王子的真情,在其后对样子杨康的态度中,尤其呈现.在此不多品评.只可惜了这位智勇双全又有真性情的王爷,成就于金大侠早期.如是在(天龙八部)甚至(鹿鼎记)中,想来会更加丰满可爱很多.

与郭黄的爱情相比,陆冠英程瑶迦一对,直如莎翁名剧(捕风捉影)里的克劳第和西萝----虽看似英雄美人,,但因有班尼迪和白特丽丝这对'欢喜冤家'的对照,也只是个陪衬人了.饶是陪衬,这故事趣味的很:那养在深闺的程大小姐长途跋涉来陆家村,源于对救命恩人郭靖的爱慕,哪想见了陆冠英,又被陆冠英救了一次,就转而爱上了陆少庄主.程大小姐的爱情,来的快,去的快.来去看似有根有据,却全然没有根基.脱不了'我黄药师的徒孙,就是公主娘娘也配的上'的门当户对.但这一段对程瑶迦的言语行为的描写,却端的呼之欲出,活画出一个忸怩的大家闺秀来------虽不够可亲可爱,却能令人莞而.

人物的精妙传神,就如酒的好品质.人物不分种类,只活画就好;酒类亦不分类别,醇厚就是上品.至于个中不同滋味,原是要你仔细品尝的,若千酒千味,也如千人一面,就无趣的紧了
.
有好酒,也不见得就有好的鸡尾酒.这调酒的火候分寸,那是一点也马虎不得,正如古龙的唐老太太的杀手锏,分量稍差一分,就不免成了唐老太太的裹脚布,再也喝不得了.

这一段的人物,粗鲁者如侯通海之流,粗豪者如陆冠英之流,不尴不尬者如尹志平之流,忸怩作态者如程瑶迦之流,心底藏私如杨康之流,本身即相映成趣-----候通海的粗鲁对程瑶迦的忸怩是最好看不过;尹志平'一味只学师傅样'的不尴不尬有了程瑶迦的搅局和陆冠英的意气,又成就一段闹剧.这闹剧收场的是黄药师.大英雄真本色面前,所有的粗豪忸怩尴尬全部一戳而破,让读者心中积聚了好久的不痛不痒一下子释放出来.而黄大药师这大英雄又偏偏不是郭靖这样的'正人君子',正人君子不肯杀人,不会硬生生把人手臂扯断,不会让一干蠢材在自己胯下爬过,更不会兴之所至要什么诚陆二人举行婚礼.这一段的黄药师,虽然面貌狰狞,却比烟雨楼之战的黄药师可爱的多,正应了'东邪'本色.

射雕中傻姑的作用,颇似水浒中宋江后面的李逵,用李的真豪侠来反衬宋的假君子.又似阿甘正传中的阿甘,用夸张的笔法影射世人的庸碌无能.只是金大侠宅心仁厚,因此傻姑这一段,不过是一个穿插的道具罢了,可惜.

穿插连贯是文学戏剧性的关键.密室疗伤这一段\故事,拿给常人来写,不过是'这七日端地惊心动魄'就说尽了,纵有人想出这样的故事,却不知要浪掷多少笔墨,苏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十三个字说尽张建封与关盼盼一段凄婉的爱情故事,秦观的'小楼连苑空横,下窥绣谷雕鞍骤'却只说了一个人骑马从楼前过.笔墨的省俭更不是谁都完的成的.

密室疗伤一章节,繁复处令人眼花缭乱.诸如'闹鬼','尹陆之战','傻姑斗梁子翁'等.但省俭处也同样婉转如意候通海等一出场,其形貌就承上启下地'说'了周伯通大闹皇宫的情形,更为黄蓉的'双头鬼'做了铺垫.黄药师从出场到退场,话不过二十几句,却让所有人的罗里罗嗦相形见绌更让故事有了急转直上直下的滋味;老顽童的胡闹,如果专门描写起来,怕不又一大章节,完颜洪烈看飞蛾,就让读者对他的情感浮想联翩;杨康为完颜洪烈披衣,其心便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凡此种种,虽笔墨不多,味道却深远,正如好酒一小口,抵得上白酒一大瓶.

对于真正的酒徒来说,他固然要对好酒的品位,还应有众酒平等的心肠.中国书画讲究知白守黑,强调的是对照保留之美.酒亦如此,文章亦如此.少年时读红楼,专捡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段落读,却不知纵然是贾林的爱情,也需要在荣宁二府几百人的大背景中,才能凸显出爱之本色珍贵.就如好酒,也不是能天天饮时时饮的,需要寻常酒来衬托,才因其珍贵而愈发醇香;更需历酒无数,才能体会好酒的出色,成为酒的知音.而射雕的众酒,尤其如此.

众酒平等,不在酒之品类(人物之正邪),不在酒之价钱(笔墨之多寡),甚至不在读者口味(一己之偏好).存了这样心肠的酒徒,又有如斯好酒,才是幸事.那时不用什么'绿蚁新培酒,红泥小火炉',只需一卷在手,便可供君一醉一陶然.

--  作者：灰姑娘
--  发布时间：2002-7-24 14:5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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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恶服了你了

--  作者：雨夜昙花
--  发布时间：2002-7-24 15: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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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