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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菊斋主人
--  发布时间:2002-7-8 17:15:36

--  七个夜晚
甘棠时时在夜里听到模糊的饮泣声。
她屏住呼吸,但是周围憩无声响。
渐渐清醒之后,她忽然记起,母亲去世已经两个月整,自己端的疑神疑鬼。

年幼时甘棠记得半夜常常被母亲隐忍的哭泣声惊醒,母亲的床整张都在颤动,发出急促而细碎的格格声。
她发出一点点声音,母亲那边的哭泣与颤动便立时停止。
久了,她醒来便屏住呼吸,假装睡得烂熟。
母亲的饮泣总要持续半夜方渐渐低落。

但是甘棠从未在白日见过母亲落一滴泪。
人前母亲是一个端肃的妇人,挽着一丝不苟的后髻,珠绣拖鞋缓缓行到钢琴前,唤她:“棠儿,过来。”不假辞色的严厉。
穿着蕾丝短裙子的甘棠于是乖乖坐到钢琴凳上,跟着老师的指点在黑白键上跳动手指。
老师十分惊异,忍不住对母亲说:“甘女士,你女儿实在聪明,我才教她一遍,她竟全部记得了。”
母亲礼貌地笑:“有时侯弹一些旧曲,她喜欢听。”
母亲弹钢琴的时侯,甘棠便蹒跚地爬来,坐在母亲脚下,仰头看她唱:“七个寂寞夜晚,拼成一个寂寞礼拜,七个寂寞夜晚,我为你哭了又哭……”
姥爷便拧着眉头过来,把她抱到里间去。
但是甘棠仍然听到细幼的歌声继续唱着:“……我情人我为你而哭,呜呜呜……”呜字拖得很长,凄厉而惊心。
反反复复,她听得疲倦,渐渐盹着。
迷糊中听到姥爷压低声音呵斥:“他一直在骗你,你还不死心,嗄?”


一点一滴,甘棠记得很清楚。
姥姥常常说她:“小人儿人小心也小,不好记仇的。”
但是甘棠不,六岁的时侯邻家小儿与她玩游戏输了,一把将她推到水渍处,骂她:“把你踩死在水洼里,没有爹的私生女。”
别的小伙伴都远远走开去窃窃笑,杨易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兜头一拳,把那小儿打得扑倒在地,拉了甘棠就走。甘棠不肯,还回身去踩了他几脚方休。
自此甘棠谁也不理,只与杨易说话。
她骄傲地同杨易说:“我爸爸很好看,住在像框里。”
常常看见母亲摩挲一只像框,像框上围了一圈白的绒花,像框里的男人剑眉大眼,十分英俊。
杨易对她点头,将她的小手牵在自己手里,上学放学总要牵着她走。
初中以后,甘棠不好意思再让他牵手,于是杨易的自行车便在后面隔开十来米的距离跟着。

呵,流年似水。
如今甘棠已经长大,淡淡妆点,亦是唇红齿白的一张脸,熟识的人都说,十足似你母亲年轻时侯,美人胚子呀。
末了又加上一句:可是你母亲,真是命苦,唉唉唉。
甘棠立在母亲遗像旁,郑重还礼。
她脸上一滴泪也无。
杨易十分难过,将她拥进怀里说:“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她将头埋在杨易臂弯里,象小时侯那样不作声,过了一会儿低低说:“杨易,办完丧事后带我去凤凰城吧。”
如今姥爷、姥姥与母亲相继故去,惟有杨易是她足以信赖的人。


来到凤凰城第一个晚上,甘棠送走杨易,从行囊里翻检出一堆旧信,大多数是母亲的字迹,唯有一封字迹异样,她一字一字读着:“……我儿得你照料,十分感激,回家后旧疾复发,已经先去,你寄来信件,于他已经无用,暂且寄回,留作纪念……我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胜悲恸,感谢你曾经照料他半年,附上钱银若干,万勿嫌弃……”。
她将手压在信纸上,仿佛听到母亲模糊的饮泣声。

八月的凤凰城,满地骄阳,甘棠自陌生的大街小巷转出,一身汗流浃背,她举起手中的地址,事隔二十三年,母亲信封上的宋宅已不知迁往何处。

“杨易,我一定要这份工作,你要帮我。”
一个月后,甘棠拿着宋氏传播公司的招聘启示恳求杨易。
杨易吃了一惊,宋氏正当鼎盛时期,甘棠端的眼高。但她握住杨易的手低低恳求,杨易无奈,只得打通许多关节,带她去见宋之平总裁。
于是甘棠如愿进入宋氏。

甘棠做得很勤力,杨易打电话来接她,她常常说:“再过两个小时吧。”或是:“今天会做得晚一点,我自己回去好了。”
杨易问她:“最近做什么做得这样辛苦?”
她迟疑了一会答:“有一个公益宣传项目。”
人都走光了以后,她的办公室通常还亮着灯,她换一张唱片,“七个寂寞夜晚,拼成一个寂寞礼拜,七个寂寞夜晚,我为你哭了又哭……”
总有一天,宋之平会为这首歌付出代价。

宋之平有一次返回来取资料,看见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起先以为员工忘了随手关灯,进来一看,十分吃惊:“怎么这样晚还在公司?”
“是宋总?”甘棠起身:“我新来,有很多事不熟,慢慢做。”
“坐吧。”宋之平在她对面坐下来,自第一次见到甘棠,他便有十分奇异的感觉,因此甘棠才得以特殊际遇进入宋氏。
甘棠十分似当年的甘露。
自他离开后许多年,甘露不曾寄过信给他,他源源地寄信去,她亦不曾回复。事隔二十三年,他仍不能忘记甘露的旧模样。
甘棠亦细细端详他,人到中年的宋之平,虽然不似照片上清瘦,仍然不失为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俊朗之外,又加上丰富阅历带来的成熟,看起来十分顺眼,怪不得公司里有一把年轻的女孩子深深仰慕他。母亲当年为他倾倒,终至于断送一生幸福,不能讲没有原因。
但是宋之平是如此薄幸郎君,母亲恁地眼拙。
四十三岁,别人的母亲犹面红色润,她的母亲却在终年抑郁中早早逝去。
甘棠在桌子底下握紧双拳。
不!绝不让宋之平知道她是谁。

晚上宋之平送她返去。
一路上甘棠有问必答,应对得宜,宋之平拐了许多弯,仍然弄不清她同甘露有无关系。
但是他十分欣赏这个年轻女郎。美丽之外,聪明,冷静,反应敏锐,具备做大事的基本素质。看来宋氏这回无意中招进一个未来良材。

甘棠的心血结出成果。很快她由工作组普通一员升到负责人副手,更令人忌妒的是:新项目召开探讨会的时侯宋之平点名要她参加。
倒咖啡的时侯甘棠听到两名副总窃窃私语:“这个甘棠是何来头?”
“不知道,听说由宋总亲自招进来,你看,现在又一路提升上去。”
接下来是一阵暧昧的低笑。
甘棠气结,她捧着咖啡杯悄悄退出茶水间。但是很快小时侯的倔犟性子发作,她扬声向刚刚进来的女子打招呼:“唐小姐,倒咖啡吗?我替你多倒一杯。”
背对她坐在热水台前调咖啡的两个人闻言大惊,其中一个立刻放下咖啡伴侣,狼狈地退出茶水间,面色涨红,仍不忘向她挤出一丝笑容。
甘棠对他微微点头,从容地坐下来调咖啡。宋氏并非她久留之地,功成身退,她无意伏低做小,亦无意狐假虎威,她只想替母亲讨回一点公道。

但是到底要讨回什么?又能讨回什么?
甘棠连自己亦迷惑。
宋之平的忏悔?
抑或宋之平给她一个见得天日的身份?
不不。
但是二十三年梦中的饮泣,难道让它继续回响在二十三年后的梦里?
母亲啊母亲,你泉下之灵到底要什么。
甘棠惶惑地把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冰凉蚀骨中,她看到宋之平的车子无声地滑过楼下林荫道。曾经就是这辆车子,偶然停在她视野之内,车内人偶然的回头,令得恹恹穿行在楼群中的她一阵震惊。
既然天意如此,那么何不继续。

宋之平近来对她关照极多。甘棠参与拟定的方案统统获得通过,另外,带她出席公众宴会的机率也比其它员工要高。
公司里不少的同事对她态度微妙,但是甘棠的方案无懈可击,她在公司内部论证会上侃侃而谈,击倒挑剔的提问人,等到真正面对客户,对方反而没有如此苛刻,她凯旋回朝。
宋之平十分满意,私下交给她一个红包。
自她进入公司,宋之平拨给她的红包已不止一个,且,愈来愈厚。
甘棠将红包带回去,全部放在同一个地方。她从来不拆。
自然她知道这是她应有所得,如果她得到一千元,必定是因为她为宋氏赚进一百万。
于是她在镜子里对自己笑:分明是来报复,却变成替宋氏赚钱。
但是她不努力工作,如何获得宋之平赏识。
甘棠终于有机会将“七个夜晚”的方案拿出来,宋之平看过,只疑惑地问一句:“为什么是七个夜晚?”
她答:“有一支旧曲子,讲女子被负心人抛弃,七个夜晚,晚晚伤心,”她低低哼一遍,宋之平只觉得似曾相识,但听得甘棠继续说:“打算做一套维护人伦的主题,刚好现下流行复古风,这套主题做好了,会十分煽情。”

下班以后宋之平约她饮咖啡,沉吟半晌问她:“最近工作如何?”
甘棠知道这是他的客套话,工作如何,他全部了如指掌,她笑笑,例行汇报一遍。
但是宋之平并不准备认真听,他心不在焉地插嘴:“好象从未听你谈过你父母。”
甘棠差点咽哑,她努力作声:“都过世了。”
宋之平换话题:“甘棠,你很象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甘棠心卟卟跳,她想:“来了。”她悄悄低头关上手机,持着杯子,睁大眼睛,生怕漏掉一句话。
宋之平端详她年轻的面孔,越看越象,终于叹口气:“如果你是我的女儿,那多么好。”
此时钢琴师悠悠放出一只旧曲子,“七个寂寞夜晚,拼成一个寂寞礼拜,七个寂寞夜晚,我为你哭了又哭……”
嗄,这支歌甘露唱过,宋之平心头忽然一颤。

蹉跎到十二点,宋之平送她回去。
她前脚才跨进楼道,黑暗处转出一个人来,甘棠立时止步,把手袋带子绑在手上,谁知那人径直走过来,一边说:“害怕?如果被打劫了就是活该。”语气十分不满。
原来是杨易。
甘棠连忙跳过去,杨易拍拍她肩膊说:“打到你公司说你走了,打你手机又不开机,真不晓得你会不会出事。刚才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呵,杨易一直待她有如父兄。
她把头伏在杨易臂弯里:“是宋之平。”
杨易有些失声:“宋之平?”他有一刹不作声。
甘棠明白他闹误会,连忙把他推进房间,自行囊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看。”
杨易接过来瞄了一眼,险些摔在地上:“吓,从未听说宋之平有儿子。”
甘棠白他一眼:“杨兄,你看清楚。”
杨易抚摩像框,终于慢慢会过神来,但更多问号源源涌来:“这是年轻时的宋之平?但为何搞得象遗像一样?又怎么会在你手里?”
甘棠搬来一张椅子给他:“来来,内情曲折,大人容禀。”
杨易莞尔,小小甘棠此时脱尽面具,十分可爱,他拂一拂袖子坐下:“如此,听你道来。”


杨易不知何时离去。
甘棠哭了大半宿,醒来时仍然疲倦,她取过一条毛巾,在温热的水里浸过,拧干了敷在整张脸上,在她有限的生活常识里,这是唯一可以在最短时间里驱走疲乏的良方了。
十分钟后,她第三次放开温热的毛巾。
镜子里,一张尖脆的瓜子脸,眼睛四围的皮肤好象给水浸过,泛出滟滟的水光,眼皮肿得老高,一只由双变成了单,另一只来不及肿成单的,还留着浅浅一道褶痕。眼角是红的,眉梢是拧的,眼神里有如何也掩不住的哀怨,她试着睁大眼睛,仍然只见着一张怨妇般的脸。
不如打个电话请假。
总台小姐的语气微妙:“甘小姐也请假?好的。”
甘棠奇怪,不由自主问:“还有谁请假?”
“宋总,在第一医院里,下午要派班去探他。甘小姐住哪间医院?”
“不不,我不碍事,下午就来上班。”甘棠连忙挂断。
但不知宋之平为何请假。
下午甘棠去上班,一问,众说纷纭,但是见她来了,纷纷推她带班去探病。
于今,甘棠是公认的宋氏心腹。
是啊,如果她是名正言顺的宋家女儿,自然父女一条心。
但,可惜当事人犹相看不相识。


宋之平的病势看来不太严重,甘棠无端地舒一口气。
她在床边稍稍立了一会儿,床对面坐着一个雍容的妇人,向她点头招呼,想来就是宋夫人。
她是宋之平的女儿,但那个宋夫人,却不是母亲。
甘棠退到门角静静看众同事与宋之平寒暄。
但是宋之平隔着一众人墙,径直招呼她:“甘棠,稍后你留下。”
她只得诺诺。
待到宋夫人将一干同事送出门去,甘棠趋前一点,问:“如何会搞成这样?”
宋之平苦笑:“昨晚想起了一些旧事,回家多喝了一点,想不到……年老体弱了。”
甘棠刻薄地想:“旧事伤心,自作自受。”但马上又觉得自己过份,眼前的宋之平,只是一具中年病体,纵使二十三年前负心,平日似乎也不曾坏到底。幸好她自小懂得收敛神色,心头一哂一悔,脸上仍是笑吟吟的。
偏是宋之平自己要挑起话头:“那套《七个夜晚》的方案准备得如何了?”
甘棠也不知怎的,一阵心软,推说还没有准备好,待想细一点再讨论。
宋之平此际仗着病势,意志全部放松,竟索性一吐为快:“年轻时侯,也负过人,看了方案,再听到曲子,竟痛到心里……看你,越看越象是她年轻时侯。”
甘棠踌蹰半晌,忽然道:“如果您不嫌弃,这几天就把我当作女儿吧,晚上我得空便来陪您。”

甘棠守信用,果然每天晚上便去病房陪宋之平。
端茶递水,甘棠做得十分默契,病房护士悄悄问宋之平:“哪里来的好女儿?”
宋之平但笑不语。
宋夫人不在,宋之平总要对着甘棠把陈年旧事絮絮说来。
令甘棠心惊的是,那似乎是另一个版本。
她不由自主反问:“后来为何失去联系?”
宋之平感叹一声:“回家之后又病了一场,等到病好,她家已经搬了,再也寻不到她。”
“那么,她为何不联系你?”
“病中我着家人寄信,说已经搬了家,奇怪她连搬家也不告知我一声。或者是她父亲的主意?呵呵,她父亲一直不喜欢我,当着我的面讨论她的终身大事。”
甘棠心头一闪,莫非是两家联手做弄出这许多事来?
“后来,您就娶了宋夫人?”
“父母一直钟意,”宋之平声音低下去:“但是,到底是心意难平。她音信未卜,我却娶妻生子,这到底……”
甘棠俯下身:“那怪不得你,父亲。”
她象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宋之平入睡。

晚上刚刚到住所,杨易的电话长了飞毛腿一样跟过来:“你公司的人说你夜夜到医院去陪宋之平。”
甘棠不快:“那又怎么,他到底是我父亲。”
那边有些惊异:“噫?肯认祖归宗了,原来不是要刺激他到伤心吐血吗?”
甘棠沉默一会儿,倔犟地说:“谁说我放弃了。”
杨易在那边温和地叹一口气:“甘棠,你这么大了,自己要懂得对错。都不晓得你到底要做什么。”
甘棠苦笑,她自己亦不明白,这几个晚上口口声声叫他“父亲”,是因为怜他年老体弱,还是因为自己渴求父爱,抑或是——要让他尝到失去后的痛苦。
没有得到过并不是最令人伤心的,世上最苦事,莫过于眼睁睁看着拥有再失去。

第二晚甘棠刚踏进医院长廊,宋夫人迎面走来。
“甘小姐,借步说话。”
甘棠疑惑地跟去。
“甘小姐,十分感谢这六晚你尽心照顾,之平讲他认了你做女儿。”宋夫人欲言又止。
甘棠心头雪亮,呵,果然流言纷纭,扩散到这种地步。
她细细看宋夫人,虽然余韵犹在,毕竟是人到中年了。自己第一眼在车上看到宋之平与家人,便没有打算涉及无辜。
她退后一步:“我自小没有父亲,见到宋总,犹如见到父亲一般。宋夫人,我识做,明日便不来了。”
倒是对方过意不去:“索性,之平病好了,便在家里摆酒,正式认亲。”
甘棠笑笑,她欠一欠身,径直走进病房去。
今天是第七夜罢。
本想以《七个夜晚》惩罚宋之平,却不料还是心软,圆了七个晚上的父女情。
不过这七个夜晚毕竟有点价值,她要证明父亲的无行,终于证明父亲的无辜。


收拾行囊之际,甘棠不是毫无留恋的。
她将大信封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拣出来检查,未启封条的红包、母亲的八封旧信……够了,她将母亲的信拣出,再将那封字迹异样的信也拣出,陈年旧事谁错谁对已经不重要。
“宋之平:你或许从来不知道甘露有一个女儿,更不知道这个女儿曾经这样近地面对你……”
这封信,也让它化做灰罢。


杨易去送她。
她将手中的大信封交给杨易:“宋之平出院以后,便交给他。辞职信我自己交上去了。”
“不告诉他你的身份?”
甘棠以眼光征询他,杨易叹一口气:“好吧,先搁一搁,总之还有我这个知道秘密的活口。不打算回这里了?”
“也许。”
“那么我怎么办?”杨易微微抱怨。
甘棠以手覆额:“你一直待我如父兄。”
杨易凝视她,她仍似被人推倒在水洼里的六岁小娃:“甘棠,你一直缺少父爱,所以倾注在我身上。”
甘棠知道杨易说的是对的。
但是母亲的《七个夜晚》始终挥之不去。
也许,远远地离开宋之平,怀念那病房中无私无疑的七个夜晚,于她和父亲,都更为适合罢。

--  作者:雨夜昙花
--  发布时间:2002-7-8 17:2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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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为甘棠不甘,但却喜欢这样的文字。
--  作者:相忘于江湖
--  发布时间:2002-7-8 17: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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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有时侯亲情比爱情更难让人明白。爱着就爱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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