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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雨夜昙花
--  发布时间:2002-6-11 10:52:02

--  吃匹萨的狮子:扒掉布衣,看看有没底裤——关于布衣的小说连载  
扒掉布衣,看看有没底裤——关于布衣的小说连载
作者:吃匹萨的狮子

起初看到布衣起了个这样的题目,我正在吃粽子。乖乖,14万字,小说连载,还是关于网恋的,我差点被粽子里的枣核噎着,心里想什么时候布衣同志也开始小资了。之后便开始阴阴地笑,准备等着他14万字过后的头晕目眩,然后在阴暗处抄起砖猛地一通乱砸…

我之所以说自己阴阴的,是因为我自己都不耻于这种做法,但实在是该同志在客栈如日中天,眼下听说客栈又要准备“泡妞”大赛,为了自己的成绩,我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一个对手再说。

以上是闲话,不提也罢,但不提好象自己多没出息,于是有了以上的赘言。

首先是池莉的起首语吸引了我。我以为布衣要杜撰出什么好的小说, 尤其是想看他怎样将这个俗得不能再俗的话题演绎得新颖。结果很突然,更确切地说是我很愕然,以至于可以用“失望”来表达——我匆匆读完,第一印象是文字功底很深,反映问题的思考性也有,能骗住一帮“仰慕者”。但转念就觉得不对,哪里呢?我又读了一遍,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一篇小说, 这简直就是对小说体裁的挑战嘛。

很不幸,我是一个小说体裁的捍卫者,诸位也可以把我当成一次卫道士,所以我即使不想去砸他了,也必须为如今的小说如何去写说上两句——这么说好象自己的私心不那么重了,我的形象也许会高大些——所以我必须砸他,而且还想让他脑袋开花。
通篇看文字,布衣把女子的心理刻画的几乎“无微不至”,这很好,但似乎把它称为随笔更适合些。也许布衣真是看腻歪了如今的小说文体流向,他把它想写成一种“感悟小说”。但感悟小说是这样写的么?答案是否定的。 其实感悟要是在这里多少还算的上,但感悟小说就不能这么写了。好的小说,应当有好的故事和鲜活人物,应当有丰富生动的社会生活场景或文化底蕴,还应当具有多重解读反复思索引人参悟宇宙、人生的可能性。有人就将小说分为:情节小说,人物小说,感悟小说、灵性小说。我们看到的这篇《十四万字的爱情》,正如如今网上有些著名的批评家评论的那样:小说的叙述是一种诗性。它包括语言、体裁、结构以及材料的运用。大到整个文面,小到一句话一个字。语言不仅与作者的个人修养有关,与题材有关,而且与人物状态有关。语言切分情节,情节决定结构,人物在以艺术感觉为圆心,以语言、情节、结构为三轴的四维时空中活动,文本是其间歇运动的轨迹。叙述的过程就是小说整合的过程,文本应当在反复磨合的过程中形成。从这点上看,布衣是注意到这些的了。但这篇文字我为什么不能认同它是一篇小说,原因则在于它没有小说的诸多要素存在于其中,比较突出的是该文没有——场景。
应该说感悟小说是将一种感悟意绪融入一个个场景故事,通过这些感性的场景令读者得到不同程度的认同,从而引发共鸣。然而《十四万》并不如此,它好象是把自己对网恋的感触一股脑端给读者,让读者被动的去接受,有点被强迫的味道。一言以蔽之,文章并没有吸引人的故事情节,于是也很难让人认同这个“小说”的写法。
如果我们把小说分成两种意境去想,那么显性层的东西首先是故事情节(场景的不断变换),它包括我们常说的小说六要素,缺少几个要素并没关系,但要是都缺了或者说缺了最关键的情节,那这篇文字我们可以说成是任何东西, 但却不能称之为小说。除了显性层,剩下的应该是隐性层,它是要把这些表层故事充分的发挥想象,把自己的感悟往社会现象或者小说场景里引。当然好的小说还应该有些底蕴底气在里面。我们写小说,是想批判、分析、解决某个问题,社会生活的、个体群体心理的、人文道德的问题,停到个人看法表达上,而不是抒发内心的感受。从这点上看布衣的这篇小说,一:场景几乎没有,二,就是没明白作者究竟通过什么来表达,我所看到的好的小说应该是一种感受,而不是布衣笔下的见解、感念、学问。其实小说的味,别于散文、杂文的味,关键在这里。总得看来,我认为布衣这篇文字缺显性层,下面也就重点在这里说说这个。
显性层是要把故事做真,话语、人物、场景要新要活起来。语言哪个味,人物哪个劲儿,要出来,让他们按你设计的角色理念动起来。这样比较好看。情节处理有两种路子,一是完整情节的顺序(顺倒插等)推进,单线索或多线索;二是碎片情节的再现与复合,单线条或多线条。情节的推进与叙述语言的选择密切相关,彼此制约,应多探索。我想批评家们说的的“叙述是一种诗性”,是讲作品的叙述方式尤其是小说的叙述方式,应从小说的味即诗性上去找,语言、事件、人物、场景、结构以及情节推进的舒缓有致找到了,小说的显性层基本成功,象小说了,再去谈隐性层,即你对事件的看法,观点。但这些同样不是简单的自身感悟和见解堆砌,大段大段的感悟只会使小说更象是一种散文或者其他体裁的表现形式。
有个人曾经说道:人物、结构、学问,不过是我的道具。这是真的,你要表达什么,就应当拿相应的人物、事件、文本做道具。 但假如连这些道具都没了,那该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我得先声明这两天由于看足球看得神情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所以砸砖肯定是原始思维的特征弥漫其间,事实上大家的跟帖已经见了端倪了,不用我鹦鹉学舌,所以如果有什么地方推理不严谨思维不连贯,你可千万别刨根,要一刨刨出个宏篇巨著来,算谁的?呵呵。




[此贴子已经被雨夜昙花于2002-6-11 10:52:02编辑过]

--  作者:布衣
--  发布时间:2002-6-11 10:5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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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写得非常好啊。对我大有帮助。谢谢狮子。
呵,今天没时间,明天再好好的写一个回帖。
--  作者:萦回
--  发布时间:2002-6-11 11: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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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觉得六/七比较好,因为让我想起身边的一个故事!
--  作者:相忘于江湖
--  发布时间:2002-6-11 12: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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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小说不感兴趣,就想知道有没有底裤,什么牌子?
狮子不会回答我:只在有无之间?
--  作者:吃匹萨的狮子
--  发布时间:2002-6-11 12:4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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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而爽。只宜欣赏文字, 嘿嘿,看后却不爽~~
--  作者:布衣
--  发布时间:2002-6-11 20:3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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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再看了一遍。还是觉得你说得很对。
谨记了。

--  作者:吃匹萨的狮子
--  发布时间:2002-6-11 20:4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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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遍,你会觉得偶的说法漏洞百出了:)
--  作者:北冥之鸟
--  发布时间:2002-6-11 22:4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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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  作者:阿三
--  发布时间:2002-6-12 17:4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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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一方面有长久以来形成的小说的形式规范,另一方面每一个写作者又都要破除这种规范,只有这样,才能有新的东西,小说这个文体也才能发展。所以,
在规范和突破之间,就会形成有趣的张力。在这样的限度你,小说的艺术就会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  作者:吃匹萨的狮子
--  发布时间:2002-6-12 17:5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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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看了邢博士的一篇短篇,和布衣的这种写法类似。场景极少,大家都说好,文笔的确好的很,但因为缺少故事性,我觉得自己读起来很难提起精神,也许我现在还是觉得小说传统些更适合发展。文学应该干文学的事,小说应该干小说的事。
那小说吃完饭后我转来。
--  作者:吃匹萨的狮子
--  发布时间:2002-6-12 17:5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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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幻列车
作者:邢育森

1

他们欺骗我说,坐那辆列车,就可以回到你的上辈子里去。我想去,去我的上辈子看一看。我这辈子有太多没弄明白的事情了,好象总与前生的一些经历,梦想,或者承诺有关。我一直以为是在我死之后,在一个交叉路口,我可以选择去前生还是去来世,那时我一定会选择对时间的后面逆向而行。我对来世已经没有指望,也没什么兴趣,我的好奇心已经被长久以来的寂寞完全杀掉了。我被我现如今的这一生给搞纳闷了,我积攒了太多的问题,我不太相信来世都可以完满的解决,而且我还隐隐的察觉,我的前生,一定就是在这样的盲目憧憬中咧着嘴傻笑着就来到这辈子了,但这辈子也就经历了这样的一段时光,它就这样了,只好令人失望。

那是一辆停靠在雾中的列车。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一条很瘦弱的河,是必须光着脚才能踩进去的。穿着鞋,走得永远是河床的壳。我在窗台上坐下来,把鞋脱掉,伸脚探进水里。我知道这河此时只属于我自己,我看它不到,听它不见。但我能感觉它在,将我承托和围绕。这河水逐渐的流了上来,顺着我的眼神,到我的头顶上方。这河流有翅膀,有双臂,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它将我收拢了,将我整个含了进去。我光着脚,就看见自己的影子,月光下的影子,它正在一脚一脚的走过我身子底下的大地。我闭上眼睛,突然感觉到了一些我今生不曾感觉过的东西,那是模糊的,朦胧的,一摇一晃的,在水波的斑斓里浮动飘摇着的,就要挣扎而出的,一些非常强烈的预感,一个早被遗忘的记忆,一段从寂静里醒过来的旋律。那是晕黄的,淡蓝的,烈紫的,粉橙的,一大片闪烁着黯淡着,一跳一跳就要走开的背影,在我的前面,一会出现,一会消失,一会出现,一会消失。我叫喊了,我知道这叫喊从我的背后而来,穿透我的胸膛而出,我的叫喊追上了那个背影,我期盼着他能够回过头来。

我的脚踏上了列车的台阶。我扭脸向我的这一生望去,在长草的掩映里,我看见那些记忆散落在我的脚印旁边。这是一条灿烂的河流,光芒逐渐凄厉,将那些昏暗淹没了。我的另一只脚还停留在这瘦弱的河流里。我知道这一刻就是最后的瞬间,我将从此与此再也无关。我慢慢将我的那只脚拎了起来,我完全站立在那列车里了。我知道这是他们欺骗我的,这一些都是我失眠时的幻境,我要努力从这幻境里苏醒,但我听见这列车开始行走的声音,我抬头望去,窗口已经变得气象万千,我不得不控制自己不要太早的目瞪口呆。

列车走动在我从未去过的地方,我环顾四周,车厢里还有几个看起来很是陌生的旅伴。我每走向他们,他们就突然破碎开了,我就走进了另一截车厢,继续看到并不相熟的面孔。我坐了下来,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桌子,桌子对面出现了一件上衣,上衣的上面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脸上面出现了一双大小不一的黑色眼睛,和一张厚重结实的嘴唇,嘴唇里出现了一声沙哑的叹息。我看见那上衣里伸出了一只手,这手里出现了一只杯子,杯子里涌满了酒,酒上面飘着一朵鲜红的花。我伸出手去,去触碰那朵花上面的水珠,这景象就颤抖了,退缩了,蜷曲了,被我的手指搞得破碎支离。那件上衣迅速的衰老了,变成一层灰土,坍塌崩裂了。一个木头雕的婴孩在上衣的包裹中出现了,褐色的,健康的,寂寞的婴孩,在一下一下的睁开他娇嫩柔弱的眼睛,我看见光线飞快的聚集起来了,等候在他的眼皮上方了,我也跟一杯水一样的摇晃起来了,我知道自己正要被他看见,我知道我此时模糊而且晃动,我的声音就是天花板上装饰的图案,我的笑容就是窗户外面猛然走过去的一朵苍凉雨云,我的手指就是他耳朵边一声轻轻被摇动的响铃,我就这样被他的眼睛注视了,我就这样被他的气息拥抱了,我好象被谁一下推到车外面去了。

我光着脚,看着这列车向着我的前生缓慢的开去了。我站在水里,我的影子一圈一圈的走远了。那时候,我知道真的没有指望了。我抬不动脚步,不能向前,也无力向前。我知道世界在旋转着看着我,等我随便推开一扇面前的门,那里就是所谓的前面,而对世界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知道我一直很傻的想推开每一扇旋转的门,就好象要拉住一匹匹盘旋奔跑的木马。我知道木马后面就是我的列车在迷雾中而来,我知道那婴孩就坐在其中的一辆木马上而来,我忍不住我的眼泪了,它们顺着我的身体流到我内脏里了,和所有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把我整个人都变得无比的酸楚。我看见落叶班驳而下,我的脚丫寂寞的踩着我的脚印,我知道所有的车窗都打开了,人们都探着头,用手指点着,欢笑着,点着灯笼照耀着,歌唱着,张望着我站在泥泞中的样子。我手里已经没有灯笼了,我只有一把光线,被我紧紧的攥住,那也许是一缕目光,也许什么也不是,只是我从地上随便采摘的一点景色,或者是我从河里捞出来的一片寂静,它们停留在我的手里,也在不休止的转动着,转动着,席卷了我所有把握过的一切。

2

去年夏天一直在不断的发生事情。这些事情迅速发生,来不及结束,又被另一件事情代替。我后来已经完全被搞得纳闷了,就索性发起呆来,任凭他们穿过我的时光和身体。我经常在夜晚的突然惊醒里,发现自己身处异地,与另一个陌生人同睡一床。我解释不清这究竟如何,我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衣物,并不作声,头也不回开门走将出去。我经常就迷糊起来,叫错对面人的名字,或者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跟人不明所以的大声争吵,而且还经常在月光里,一下一下的敲不知谁家的大门。

他们说这都是我的幻觉,我也就信了。的确我发现我已经很久不曾出门,我整天躺在床上,看着各种影碟,醒来或者睡去。我的被窝里都是我的汗水,我知道那时我骨瘦如柴。我好象当时一直在等一个什么人的电话,这个等待让我放弃了其他所有的东西。我总是以为我听见了那个电话的声音,于是立刻关掉影碟拉上窗帘瞪大眼睛支起耳朵,我在一片空寂中仔细聆听。到后来其实我已经忘记究竟在等什么人的什么电话,这等待已经成了等待本身,同时是我从中解脱的门锁和钥匙。我被关闭其中,无人可救,也无意为之。

我赤身裸体,躺在肮脏柔软的被窝里,似乎等待被再次生产。胡子如同阳光,每天都来光顾,茂密而无意义,无关任何痛痒。在拒绝中我也被放逐了,独自置身在所有岛屿的漂流之外。这些词语象雨点一样击打而下,清脆发出回响。我整天躺着,但几乎没有一刻真正入睡。我被他们的谎言欺骗,一直努力赶上那辆迷雾里的列车,回我的前生去。我生怕自己还不够恍惚和憔悴,而且此时也不怕没人心疼。

有一个事情,一个关于诺言的事情。在山坡的石头上,风扬起过的头发,和下巴尖上的一滴被我吻去的泪水。在那时候,我的手一直是暖和的,有血不断的流过。我被铺展开了,在那眺望的原野上,我倒伏愿意做一床被子,一床被子将谁覆盖和抱拥。我知道这事情是假的,那只是旋转木马中的最漂亮的一匹,它蹦跳着从我身前经过了,再转一圈回来,它已经不是了。我也已经不是了,我们谁也都不是了,我的来世就这样的丢失了,我再无去那里的兴致和激动。我的前生,有什么事情是与此有关的啊,我要去看一眼,我宁愿丢掉所有来世预定的幸福,我想再换一把明亮的光线,我扬起手来,把它们费力丢掷出去,就可以把此刻的事情变得灿烂了,我只希望看到那还是我要的事情,我只希望这个。

下雨的时候,我知道屋顶在承受着河流的走动。我躺在床上,无法停止幻境的进入。我的头脑是一片空茫的沼泽,突然生长出一些阴郁的水草。那些水草不知道从哪里来,滋生蔓延,铺满我的床单,长满我的房间,从窗口一直招摇而出,我的脸上都是。我没有听见火焰的声音,火焰沉睡在我的枕头里了,它们只是一些纸片,特别象火焰的形状。我也只是象我此时的形状,我真正的模样,已经丢失在镜子的里面了,它转过身去,再也不肯回头理我,哪怕只是一个短促而轻快的瞬间。

这些幻境让我痴迷了。我似乎总在半夜时分,起身走到外面,去找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人。我跟着他们走在街道上,灯光就打在我们的身上,人们端坐在座位上,用望远镜和摄象机把我们张望。我看着空地,空地上就出现一架钢琴,琴键上出现一只飞快奔跑的猫,那猫就猛的一跃,窜到我的怀里,穿过我肚子上的洞,直奔到我身后的时光里。我看见用魔术师布把钢琴蒙起来了,轻轻一扯,我就看见我出现在布的下面,好象刚刚惊醒的样子。我看见我向我自己跑来,伸着手,欢欣着,张着手,充满希望的,眼睛明亮的跑来,我和我自己迎面跑过去了。我跑进了那块布里,于是我被轻轻的一抖,我就再也不见了,然后我坐在观众席里,张大着嘴跟着别人使劲的用力鼓掌,我并不是故意的啊,就让泪水满了眼眶。

那些琴键都已经苍老了,声音都老了。低音缓慢的走动着,好象那辆列车的脚步。我又回到了车厢门口,犹豫是否把脚收起。我永远都是敏感着的,哪怕是一个随意的手势,或者一个沉默的间隔,那就是把布收起来的一抖,我的心也会跟着一颤,我已经承受不住了。那些幻象还在习惯性的出没着,眨着怪异的眼,五彩斑斓,万紫千红。我把它们隔在车窗之外,它们却依然不请自来,好象真的一样。我奇怪它们为何还要如此,即使纳闷糊涂,我也不再轻易愚蠢。这些幻象还飞扬舞动着,徒劳的要把我拉到它们的躯壳里去,要我把包裹成一个它们喜欢的人。

3

这些都不是物质性的。我一直记不住任何品牌。我只愿意把它们抽象成一些词汇,轻快而短促的一闪,就消失到它们到来的地方。我也没有让别人感动的能力,我总是在疲惫中随手挥开靠拢过来的身影。对我来说,香烟永远都是燃烧时盘旋上升的一缕飘渺,和化成粉末后的一手没有任何质感的轻盈。质感就这样消失在迟钝和躲避中了,尽管它们千变万化,生机勃勃,但对我却无任何意义。它们是经不得一点注视和了解的,它们本来就是害羞和无辜的,就是空的。

我想去我前生的墓地,找到属于我的那只花环。我只靠在我沉睡的外面,静静的闭上双眼。我知道此时有烟雾从四下里来,把那份凄凉遮掩。我已经习惯了凄凉,就好象熟悉了谁的面容。一声声的,如歌的,从那花朵里低吟着,弥漫了我精心照料的时光,它们可以散去了,回到它们的家里去了,或者走到别人的门口去吧。我想它们会礼貌而友好的敲门,它们就这样的拥有新的主人,拥有新的依靠吧。我再不需要那些时光了,我把它们归还了,我也被归还了吧,我本来只是这墓地上面的一株青草,或者是一缕被凝固的光线,我只是一颗滚落的水珠,掉落在仁慈而友善的手里,在折射的光影里,焕发了曾经所有的笑语欢颜。

4

我还曾经以为,诚实可以拯救一切,但我知道我又错了。列车继续前行,但它从来就没有诚实过。它本来就不存在,也毫无目的,只是目前暂时尚不知疲倦。我就在这车上,靠在车窗里,目睹沿途走过的一切,目光已经凉了。我还没有腐烂,还在呼吸和等待,等待一个遥远的电话的惊动,一个身影的转过头来,一个灯笼的突然亮起,一个木马的腾空飞去,而列车继续将前面的黑暗撕裂,又将后面的光亮遗弃,我就在这浮光掠影里。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牺牲的了。剩下的,连我自己都看不上。这本来就不是战场,也无处伪造英雄,更不是病人哀号的医院。这只是我躺在床上,被胡思乱想所捕捉的一个俘虏,我早已放弃抵挡。我征服过的,都已经叛逆而逃,遍布四野,熊熊燃烧。我在这一隅的角落,独自看着墙壁,希望它们倒塌崩溃,让我可以看见幻境后面的大海。而大海,也不过是来去的一团潮水。沙子从指缝里走掉了,前生从遗忘里走掉了,我即使走掉,又何处而去呢。

这如今的那些事情啊,我真的已不愿提及。它们从来没有诚实过。它们已经和我一样了。事情都要过去的,这一生也就如此了。这样的如此,我不要也罢。我只不想腐烂着,我还要走到能有光亮的地方去,我宁愿披一层幻象的晕影,让我的倒影看上去和他们的一样。这晕影包裹着行进的列车,我在里面能不能安静的沉睡。这晕影包裹着我如今的事情,我在里面能不能安静的沉睡。这晕影包裹着我诚实的魂灵,我在里面能不能安静的沉睡。这晕影包裹着我幻想的晕影,我在里面能不能安静的沉睡。我要靠在这沉睡的外面,轻轻的闭上我看不见光线的眼睛,我要沉睡在所有列车的里面,沉睡在所有的墓地里面,沉睡在所有的前生里面,沉睡在所有的沉睡里面。

是的,我已经接近我前生的门口。这旅程漫长如同一段难堪的分离,轻快又如同一次不期的重逢。我在分离的时候心平气和,在重逢的时候无动于衷。这些感觉也不是诚实的,只是一些词汇的扑面而来,又转瞬而去,永远不是本来的面目。而本来,又何尝诚实的本来过。我就是要去我的本来,而列车却要去它自以为是的终点。可如果没有这列车,我还不是依旧平躺在夏日苍凉的夜晚里,躺在我满是汗水的被窝里,躺在我此刻置身的所在,做我此时应做的所为。我知道那是他们的谎言,我却需要这样的谎言,需要这样的荒诞和迷离,需要一刻的走失和掉落。我知道所有的魔术都是假的,我也知道一个手势永远改变不了一切,但所谓知道,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我不知道着我的不知道,列车就是向我不知道的驶去前行。


邢育森作于2002年6月4日凌晨于北京
--  作者:来去如风
--  发布时间:2002-6-15 23:3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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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人士的评论啊……
--  作者:无本之木
--  发布时间:2002-6-16 18: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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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江月:你说的东西我那天已经写了,但我不想发在网络上了。我想,写了就足够了,写出来也不是让别人欣赏的。对我,那只是一种回头审视自己的过程而已。
--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2-6-16 19:5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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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木:

能从客栈短信息中发我一看吗?先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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