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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青衣社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在 河 之 洲
《一》  

  淮河的渡口,二妹子常年在磨房里磨豆子,一样大小的黄豆进去,水车转动磨盘轻轻的挤着,雪白浓稠的液体在四周漫下来,参差不齐的流进下面的布兜,再滤进兜下的大缸。  

  福生家的狗又跑来,在磨房里转来转去,终于没有发现什么,趴在门口太阳下睡着了。  

  那年正是二妹子十九岁。福生的狗叫老花,当然是条花狗,体态十分普通,奔跑却十分敏迅,因为福生中学毕业以后就在撑船,所以老花也时常跟着一起在渡口看人来人往。偶尔有本村的媳妇从娘家回来带来一两只老母鸡,老花撒着丫子在后面追吠,鸡子膀子扇的浑圆在网兜里挣扎,鸡毛零落行人不觉哈哈大笑。  

  冬月间水比较少,有的地方可以涉水过河,坐船的人少了一点,福生有时候把铁皮的渡船推到岸上,坐在船头太阳下狠吸春雷牌的烟,下学了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好在二十岁也不小了,大身体不是太好,这活也只有传给福生,一家的生计就靠着他了。责任田种了百合,今年的收成还可以价格却一年年的往下掉,三提五统化肥全去掉,挣不了几个钱。王楼村部前修了一座桥,坐船的人少了很多,按人头收的船费比往年少多了。  
  往年欠了大船费的人一样的穷,收不上来船费还要办新的本本,水利站的老霍又来催着去办证。  

  日头看着落下去了,浑圆的一点橙黄在天边的晚岚边显得空旷遥远,这日头照惯了匆匆奔向彼岸又匆匆回到此岸的千人万人,老庙一带的老老少少还在时光的间隙里挣扎着,试图挤出点什么,可惜已被一盘大磨挤的油枯膏竭,带动这一切全力前进的,正是悠悠的长河,经一个妙龄女郎的手,调出千滋万味的不硬不软的一种状态,河边的吱呀声中,飘荡着磨房里传出的豆浆的清香,令人饥饿异常,淮河对岸的红瓦上,飘出了袅袅的炊烟。老花从磨房前一跃而起,以誓夺金牌的勇气奔向福生身边,养活了一家人犬的汉子还在闷头抽着烟,时不时无聊的抬头看一眼本应是无限明媚在书本里妙趣横生的夕照。  
  一眼看见二妹子挑着竹筐在沙地上一软一软的走来,福生想起一个蓄谋已久的问题,支起了顶天立地的气概喊她过来。  

  二妹子一双眼睛桃花一般灼人,平常没几个人敢跟她对着看。  
  福生一样的低下头去,又抬起来问:“你说我要在这里干一辈子麽?”二妹子用脚蹭着沙地很惊讶的问他:“不都是这样吗?”福生下了一点决心:“我想去南方打工。”  

  “要去多久?”  
  “不知道,先去厂里做工,学点技术挣到钱就回来。”  
  “回来干什么?”  
  “买条船挖沙。”  
  “那好啊。”  
  “你,会想我吗?”  

  二妹子有点惊慌,红了脸要走,福生拦在面前,她推开他,失措中筐子的竹篾挂住了福生的裤子,哧拉一声破了一个折角,挑的豆腐毕竟有点沉,她踉跄了一下又借着惯性走了几步,站住,想了一下回过头,说了一句让福生庆幸良久的话:“不知道。”  

  其时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日影淡远,月色初明,淮河的风吹上来,福生打了个哆嗦,裹紧衣服亦踉踉跄跄的向家里走去,跟在他后面的老花不知从哪里找了条死鱼,叼在嘴里玩耍,时而一阵小跑跟上福生。鱼和水的故事已告终结,干涸之鲲被一只不相干的小狗叼在嘴里玩耍,一张长吻铁牙差互,见证了长河风月自福生他爷娘那一代传下来的脸红故事,经解放开放若干教诲犹一如当初,不可见人的故事总是不可见人,既然不可见人便应埋在心里,风月情浓成了福生此生最大的一个缺点。  

  福生的优点实在是很多,比如他尊老爱幼,只要掏钱谁都可以坐他的船。上了贼船不一定下的来,福生忧郁的眼神吸引了几个大妹子,包括春来的媳妇。最大的优点是福生还很聪慧幽默,最拿手的是《奸夫的爱》,与他同舟共济不失是人生的一大异趣。不能上流,那就下流,好在忠奸自在人心。二妹子对这一点是很清楚的,说心里话,她也不是不喜欢福生,福生其实很厚道,会疼人,她几次发现福生坐在船头没事的时候远远的盯着他,那是种让人心疼的沉默。可是她终于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她说的是实话,只要今天还在一起就好,又何必想那么多呢?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如果河水能带走一样东西,那就是曾经在水里荡漾的容颜,也许有一天憔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的是谁,疲了倦了再说吧,生生不息的豆腐要磨,一圈两圈之下,谁能掂量出人生的分量。  

  《二》  

  老霍的儿子新近升任了外科的主任,在王楼镇是个小小的新闻,虽然年龄不大,但毕竟医科大学毕业,在王楼是个悬壶济世的人物,人又长的白净,不愧是干部的子女,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照去了形形色色的邪魔,一晃一晃的让农民们看不透玻璃后的神秘。王楼卫生院仅有的大学生至今尚未婚娶,二十出头的年纪倒也不用着急。春来的妹子曾经在看病的时候瞟过他几眼,有点那个什么的意思,只可惜妾有情来郎无意,一桩趣事不了了之,老庙的生活终于还是归于平静。  

  春来的妹子是个泼辣的女子,王楼的事情就是这样,事事不能忍让,否则吃了亏还会被作为榜样示众,丢了面子比引颈砍头还要难受,砍头是一时的脑热,丢人可是长远的心冷。文攻武卫忙忙碌碌光阴一会黑一会白,二十好几了火辣的闺女还没找到婆家,火烧火燎的心如三五猫爪在抓,抓啊挠啊夏天夜比较短冬天夜比较长,春秋大梦如斯消逝,细密的皱纹悄悄的爬上了大闺女的眼角,想要掩饰雪花膏和粉底霜都渐渐敷衍不住,怎么得了的是淮河水日日东流,夜夜饮泣于一千年前一个叫韦应物的留下的几句诗句。  

  二妹子正在家哭泣,妈下晌被检查出乳腺瘤,不知道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二妹子他大捧着饭碗蹲在当院,一大碗面条喝的唏里呼噜,院子里妈正赶鸡子进圈,都不肯进圈围着院子咕咕叫着转圈,间或膀子扇起来,一股带着鸡毛的腥臊。西屋的电灯昏黄,总是电压不够的农村生活的压力却一点都不见少,天杀独根苗,水淹独木桥,勉强温饱的日子遇上了三病四灾,纵恁刚强的汉子都一筹莫展了,连亲戚都各有难色,丘陵地带的老庙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温馨气息和晚饭时焚烧的稻草味。偶有飞鸟掠过,福生家的锅里哧拉一声,雪白的豆腐和着斑鸠的大腿倒进锅里,即将远征的良人已为自己所感动,准备进行盛大的壮行。  
  此行不虚,轰隆隆的南方机器一定会圆了老庙舵手一个酝酿已久的梦,梦如是香,张来福痛享了晚餐带着酒嗝入梦去了,福生却在为自己的出奔寻找一点私奔的理由。  
  如此自私而不顾故园的风月霁雪确不是张福生行事的风格,火辣辣思念的人借着酒劲在心里燃烧起来,怆然之下竟*出一滴奇怪的眼泪,窗外倏忽一声猫叫似是对怪事的最大讽刺。于冬季,猫叫的亦不甚合理,长短牵强似是对这桩别绪的最大注脚。  

  后人回忆,于美国导弹炸了大使馆的那年,老庙张来福家的窗外确实有一只猫叫了一声,并且叫的非常阴郁,别有用心的人听来就仿佛是:“妙~~~~~~~~~~”如此云云实在让人不知所云。  

  二妹子眼睛红红的,是为了**身体和家庭的窘困,也未必没有想到福生,情韵之事正如猫叫一样可长可短,但未必捉摸不透,惊天的巨浪固然骇人,一点微澜也许才能动心。心既动了,树也不动,风也不动,空荡荡的无可依赖,无可依赖便是无赖,百无聊赖的时日于漆黑的夜晚和心里在老庙的两处住宅里幽灵一般穿梭,让人疑心是不是蒲松龄的角色主宰了这混沌顿开的难堪,月色如洗,谁说淮河边上的村落在黑暗中,若昏若明才是月华的本色。  

  除却千古的长空,悠悠万事都在动,以烦恼事为大,以羞怯事为大,难免也要以悲伤事为大,大河奔流,福生的铁皮船搁在沙滩上,敞开肚皮晒着月亮,纵鬼狐也不敢近身。  

  乳腺的事只有祈求神仙保佑,有二妹子这样贤惠孝心的闺女,想必自有神灵出现,河伯好多年不显灵,科学昌明的今天难免会一试身手,不消上贡童男童女自会狂飙而落,将一丝希望带给河边日夜劳作的女人,轰隆隆的何止是南方的机器,水车一圈圈悠远的转下去,带了多少诡秘和笑意给不堪百年的人们。鸡子在圈里不时的呢哝一声,昏黄的窗下眼皮渐渐不支,月上中天,西屋的光亮无声的灭掉了。  

  《三》  

  老花在院里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一个何其美好的清晨在鸡飞狗跳中隆重开始。老霍一觉睡下来腰倒有点疼,有识文断字的儿子竟然觉都睡不好,真是怪事。秀才正在厨屋的门口用中外合作的家皆思牙膏刷着牙,塑料管的牙膏老霍用不惯,用着心疼。心不疼牙就要疼,后生一排洁白的牙齿显示了健康和魅力,不齿于人类的是乡下人的寒酸和落伍。风雨中*劳总共贪污过几包炭几瓶墨水老霍出落了洋气十足墨水十分的儿子,看着心里都是乐的。修长的人夹了公文包往卫生院去,一派苦楚消瘦的人儿还在等着他。老霍与小霍没有过多的话,但总是乐于多说几句,儿子瞪了大眼扭过头来,说这个事我知道了,上午我有个手术下午你让她们找我吧,可能还得切片,我可以介绍到朋友的医院去。  
  义气全能的人扬了一下剑眉,把一缕气宇轩昂带到藏龙卧虎的卫生院。  

  百合收完,来福还是种上了麦子,渡口的事越来越靠不住了,年青人都没了干劲,庄户人总不能买粮食吃吧。初寒的天里露水都格外*人,来福的老寒腿不太舒服,瑟缩了一下还是披上衣服*锄去了,老花撒着欢子跟在后面,田野于人于畜总有收获不完的快乐,吃进去再拉出来,来年又是丰登迷人。一片无垠中,绿色淹没了来福对于陇亩对于本性的眷恋。  

  福生此刻却在二妹子处作最后的诀别,一丝不舍还象是率性的汉子,言语间却那么龌龊畏缩,来福最眷念的薄地,孽子辈正设法抛却,还要带走于老庙一带风致无二的美人,天都不会答应。天有不测风云,二妹子是简单如水的女子,一脉飘零的昨夜也曾想过眷念点什么,只是娘亲有故,福生一时沉闷的不知如何是好。闷了半晌,还是决定留下来,还说了一句很感人的话:“等你娘好了我再走。”诚然很久没有这么感人的事情发生了,二妹子是含蓄重情的人,亦半天不做声,脚在地上划了无数个圈以后抬起头来,闪亮有神的眸子里面多了寄托的意味,把个福生的大眼看来看去,微微泛了点不太敢承认的辛酸的潮红。红眼的闺女把个福生弄得心裂肝摧,冲动和幸福之下添了昨夜还未有的若干誓言,誓言如何,到现在还没有人知晓。  

  淮河的古渡上又留住了雄壮有力的身躯,问津之人逐渐发现福生少了往日的烦躁,气定神闲而似有所等待。相同的是仍然抽春雷牌的香烟,清气开阔的黄昏,望着天边的一橙浑圆悠远静思。河水仍象祖祖辈辈那样流过去,其实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只是此水非彼水,福生融入了其中,作为一段滔滔东去。思悠悠,恨悠悠,一任它席卷而去,吞声而别。红漆脱落的铁皮船上,福生在那里坐了很久,但也不过是历史的一瞬间。  

  秀才的手术室却是一片繁忙,穿白衣服的医生和穿蓝衣服的护士一屋一屋进出,笼罩在一种严肃高尚的氛围中。刺鼻的消毒药水里小霍把钳子放下,摘下口罩洗过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二妹子陪着娘在这里等了好久。长人看见粉嫩的女子不觉一楞,比起那枯燥的手术毕竟是有趣太多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目光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点,二妹子局促的不太坐的住。总之是老霍介绍了多年的老嫂子来看病,时事纷纭,没有可靠的关系病都不敢看,送红包也不是什么新闻,小霍非常知情达礼的答应下来,效率之高,也出乎母子的意料,一时间事情变的简单起来,白皙的小霍显得犹为有修养有知识有文化有本事有魅力。光环罩在白衣天使的头上,坎坷抱病之人将一丝生的留恋留给了眼前浓眉大眼的秀才,生生不敢得罪。  

  日落时分,万事有了着落,老花撒着欢子经过空旷的磨房,引领着福生充血而又失落的心回到来福的咳嗽声中。来福一声咳嗽,惊动了屋梁上小憩的斑鸠,巧妙的啼了几声非猫非狗的往林中巢中飞去。扑塌塌的一阵响,胜过了二妹子昏黄的断想,而她断断想不到今天的看病同时也是看人,老霍有意于未来的儿媳,双方几盅酒,看病的事有了着落,是福是祸总是人的事,人间自有无尽的取舍和离合,何况牙齿洁白的秀才在王楼是数的着的官相。  

  《四》  

  晚上福生没有睡着,怕爹发现,把门关住在床上吸烟,暗夜一点明灭幻化,昭示了福生不可多得的心事。此事不关风月,却关乎福生一生的艰难取舍。晚上吃饭来福拿了名单要福生去要帐,几个塆子里欠船费的已有几十家,老的大约的十年八年的了,说起来也无非是一年一百斤米每家,以过河去王楼赶集的频繁,实在是不能算多。  
  这其中有二妹子家的六年船费,倒不是不交,福生春心萌动的时候就不让大去要,大明白他的心事叹口气也就算了,不得不说明的是,决定留在老庙的时刻,福生一样叹了口气。幽幽的一口气,在祖孙辈中叹来叹去,为的是什么深沉的事,恐怕只有淮河水中的一轮明月知道。  

  谁又知晓,二妹子也在不知分晓的叹了一口气。昏黄变为漆黑,隐约中地上又有一片繁霜,印着熊猫的被子挡住了寒气,脸上却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时事转变之快,生人死人又有几人能预料到,生活的乐趣也正在于总有些事情需要斟酌,能选择本身未必不是一种快乐的事,这就是活着。但女子确实是失落了,那一夜,泪水濡湿了枕头。  

  从山坡往下看去,老庙村日复一日的睡去又醒来,天麻麻亮勤快的庄稼人就带着许多故事生火作饭,并认真的去演绎着其中的许多细节,于智慧于见地都抖擞一番,勉强支撑到晚气氤氲,经若干思考以后在醉与醒之间的某一时刻蓦然归去,甚至来不及留下一个可供揣测的剪影。  

  福生就是这样。二妹子家多了个勤劳奔忙的人,斯文儒雅的确实可以支撑门面,从任何一个角度,他无法给自己找到一个嫉妒的理由。有心的女子未尝不尴尬,知道福生在远远的看自己却不敢对视。谁都不愿意面对这样尴尬的事,只是秀才对这个不以为然,王楼一镇有谁堪与自己短长。秀才在卫生院济世救人甚至收获心灵的时候,福生在普渡众生之余在老花的陪同下闯进了豆花飘香的磨房。女子未尝不比他痛苦,转过身去,竟有吸鼻子的声音,受惊的程度不亚于狗的主人。  
  福生站在那里,磨盘一圈圈的转,雪白浓稠的液体在四周漫下来,男男女女都失去了自己的主人,狗儿调皮的在屋里乱窜,百感交集的福生甜蜜于甜蜜的愧疚,沉沦于空泛的磨盘,一圈圈,古淮河水在碾着昔日振臂万岁辈的后人,刚阳变的萎缩,代代人未曾榨干的东西似在枯竭,因了一位女子的手而变成味道鲜美的珍肴,咀嚼品味间到达彼岸或者此岸,甚至沉沦。  

  切片的结果还须些时日才能去省城拿,秀才的同学说一定当自己的事办你们尽可放心好了把心放到肚子里不要怕掉下来,说完对着二妹子风姿绰约的笑了一下,呈沉鱼落雁状,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齿。老庙村的磨房仍旧日日在磨,终到乳腺瘤者晕倒的一天。  

  这一天,风和日丽,看上去是个好天气。  

  《五》  

  说起来,早上她还喂了鸡,把地里的土松了松。腥湿的泥土和雾气证明她活的好好的。晚上,电闪雷鸣,秋冬之际,很少有雷电交加的大雨,到了四更时候,雨更是没有停过,打在窗玻璃上象一只手在敲或拍,颇有些撼人的气势。  
  淮河人家,雨来水去,水涨船高本是平常事,或风或月也是转眼即来。  

  福生不放心河里的船,打上手电带着花狗在泥泞中摸到河边。水果然已经涨很高了,船已经浮了起来,正随着浪头想挣脱沙滩,踩着冰凉的淮河水,抓住船往回拉,脚下奇软,咕叽一声把脚拔出来,再踏又是深陷进去,只好再往前走,力气还是使不上。力气哩!  
  孔武的福生仰天长叹,力气哩!正如许多坚硬的或者柔软的东西,七尺的汉子使不上力气是正常的,眼睁睁湍流把铁船冲动,一次次的反复,两丈长的船横绝而去,一下被水冲到对岸。  

  二妹子晚上有点怕,想把娘喊来一起睡,病人起来冲了碗红糖水,心里稍微舒服一点,借着劲把门窗都检查一下,开门着了凉,进屋后天地反复,晕在床边上。一家人慌的不行,匆忙喊人送往卫生院。  
  王楼前头的桥太远,路也被冲的不行,急去找福生,来福随了众人来到河滩,遍打了手电找不到人。风大雨大,纵是大喊也费了半晌,终于模糊听到有人应,往前寻发现福生在对面往下两百米的样子,把个船固定在小树上,躲雨已有片刻了。  
  福生喊:二妹子是你吗?女子焦急的大喊快送我们过河,来福说不行,会翻船的,水越来越大了。旷野里女子声变的凄厉,福生不愧了当初的誓言,摇摇晃晃的撑了过来。走不远,眼看控制不住了,福生还嘴硬等我我一定行的。天似漏了似的,一向忧郁从容的老庙被刷洗一新,当管的了十年玉宇澄清。女子的声音抑扬凄厉,有如闹了鬼一样,瓢泼墨染的暗夜被一种声嘶力竭所包围。来的不能来,去的不能去,系了生命的安危相守的可贵的铁皮船尴尬的旋来转去,任福生有盖世气魄,甚却了爱了一个人,可就使不上力气,力气哩!专业舵手福生在心里一声声闷喊,力气哩!委屈了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汉子,暴怒的淮河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风月,象一个咆哮的祖宗甚或诱人的鬼魅,把眼泪从相思的着急的呻吟的沉睡的人的脸上抹去,还一个了无牵挂的本来面目,福生在吼:力气哩!  

  淮河的渡口,二妹子常年在磨房里磨豆子,一样大小的黄豆进去,水车转动磨盘轻轻的挤着,雪白浓稠的液体在四周漫下来,参差不齐的流进下面的布兜,再滤进兜下的大缸。福生家的狗又跑来,在磨房里转来转去,终于没有发现什么,趴在门口太阳下睡着了。  

  铁皮船扣在沙滩上,很久都没有人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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