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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雨夜昙花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再见蔓菁

蔓菁真正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它的形状象苤兰,皮象萝卜,但那白色的皮上却微微有点粉红,但无论是谁见了它,都会说它象萝卜。
在会泽时我吃过这种东西,那是住在很高的山上、披着羊毛毡子的人背下来卖的,用母亲的话说,蔓菁是长在高寒山区的,当时大约是两分钱一个。
离开会泽后再也没有见过。
思念一个地方是很奇怪的,我离开会泽后,会想念那里的烧饵块、冬天的大白菜,还有酱油。一日在山路上看到被人丢弃的一块一块白里带红的类似萝卜皮的东西,我便认定那是蔓菁皮,同行的阿舟也说不出那是什么,因为萝卜皮没有那浅浅的红色。
那时的我正是爱美的年纪,喜穿粉色衣裳,走路不斜视,脚步不迟疑,但那天,我围着那堆皮,看了好半天,用阿舟的话说,我已垂涎三尺。
我们一路寻了去,终于失望。那条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菜地。那,是条山路。
回来的路上,我有些垂头丧气,阿舟问我:“那东西很好吃?”
“不算很好吃,有的萝卜生吃会很甜,蔓菁没有那种萝卜甜,水也不如土瓜多。”
“那你怎么想吃那种东西?”阿舟就是不称那东西为蔓菁,他潜意识地抗拒这件事:世上会有这种并不好吃的东西让他陪我走了许多路去寻找。
“我也不知道,只是,那是我小时候吃过的东西。”
今日我们去爬山,顺便去吃农家饭,就在小店的外面,我看到了蔓菁。那份被食物引发出来的喜悦,竟已有多年不曾有过的。
我蹲下来,问卖蔓菁的女子:“这是什么?”
“蔓菁。”
多少年过去了,我再一次从别人的口里听到这个词:蔓菁,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与地方。
蔓菁,还是从前的味道,不是很甜,水也不是很多,但我却喜欢,一如多年前那个用两分钱买蔓菁的女孩。
据母亲说,高寒山区的人没有糖,他们把蔓菁捣碎,拌燕麦炒面吃。蔓菁,就是他们的糖。这应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那时的父亲还不管路途遥远地背一个老南瓜去给母亲,母亲与伙伴们开心地和了面煎饼,老南瓜便是他们的糖。
不知除了我,还有谁对蔓菁念念不忘,因为知道它的人不多,至少离开会泽这么多年,除了我的父母与哥哥们,身边没有人知道这种东西;更因为,知道它的人,不是如我一样,没有等到吃蔓菁的冬天,在秋季就离开了会泽……
吃蔓菁,其实吃的是对童年的怀念与对会泽的思念。
也许这种思念人人会有,并不强烈,却一直藏在心间。
有一年,我们路过普洱,在一家小店里吃饭,父亲指着一竹筒问:“那是什么?”
“竹虫。”
父亲兴奋得在那店里转来转去:“我有四十年没有吃过竹虫了,从离开家乡就没有吃过!”
我一再示意,让父亲不要那样兴奋,担心饭店里的人把我父亲对童年与故乡的怀念算在饭钱里,但父亲根本不理我,仍然一面转一面说小时候掏竹虫的趣事。
但那饭店里的人只是看着父亲笑,并没有多收一分钱。看来,人人都有这种怀念。竟是我枉做了小人。
老公木华用十元钱,买了六十六个蔓菁回家,那是整整一麻袋。他向来如此夸张,只要让他去买东西,他便恨不能自己去做了店主,有一种非要把店买空自己去经营的架势。但这一次,我没有责备他。虽然蔓菁是如此便宜的东西,但我感激那种蔓菁的女子。她一天能卖出多少与我无关,只是因为她,我知道了,高寒山区的蔓菁,也能生长在这冬季不见雪花飘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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