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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布衣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俺读金庸与古龙
对于金老爷子与古大侠，我是敬仰的。时人评论他们说是武侠史上的泰山与北斗，难分轩轾。也有人说金老爷子稍胜一筹。我却是不敢妄加评论的，虚名之分，我想两位前辈也未必会去争个你死我活。自古以来，英雄惺惺相惜，这也是金老爷子与古大侠的相处之道，我是更为由衷佩服。所以，我并非是评论古金之熟优孰劣，去淌那么一趟浑水。只是说说读后的感受而已。

对于金庸的武侠书，我是全部读了的，且不止三四遍。而于古龙，我却是读了一部分。有些也是精读。因为古龙的书确实是龙目混珠，有些小说太过于粗劣。但这并不影响古大侠的声誉。也不能从此就说古龙无法与金庸相比。首先要弄清楚的是，金庸是以报社业主存于世，主要是一个政论家，而武侠小说，只是副产品（至于金老爷子却因武侠书闻名于世，这是后话，无心插柳柳成阴，世事常是如此。）。写武侠小说对他来说，只是闲情逸致，自是要求精求全。但对于古龙来说，写武侠小说，却是他谋生的唯一资本。为了生存的需要，编辑与出版社催得过于急促，有些小说，便草草完工，这也无可厚非。小病累死好汉，无钱拖跨英雄。在中国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在那种环境下，古龙还能写出如此多优秀的武侠小说，不得不佩服之至。从产量论，古大侠写的小说之多，令人叹为观止。当然，我们也不能说谁的产量多就说谁的地位高。两斤铁与一斤铜是很难作个比较的。

从小说的结构、情节、文字来看，金老爷子擅长于大手笔，气势磅礴、场面雄厚。写到淋漓尽致处，是精心动魄，力透纸背。而写情感又可以写得缠绵悱恻、回肠荡气，令人涕泪挥下，久久不能忘怀。所以有人说金老爷子以情胜，也未尝没有道理。金庸小说里古典文化知识的渗透也是其一大特点。所以读者群极为广泛。而古大侠是擅长以情节取胜、曲折离奇、悬念跌生、一波三折。且语言活泼、优美。（写楚香帅踏月而盗那一段，更是为人推崇备至。）文字中妙趣横生，透着淡淡的哲理意味，文体虽是小说，却有散文的韵致。因此众人公认古大侠是以巧胜。

其实，我最有感触的是关于两位大师所写的小说主人公的人物性格、并通过人物的塑造来向读者传达的一些东西。在金老爷子笔下，人物的朔造，性格的成型，都是以感情发展为基线，以人生成长为痕迹而挥墨向读者逐渐深入，层层展示。以杨过为例，小时杨过是一个流浪孤儿，受人欺凌，这是杨过性格偏激的主导因素，而后被郭靖收养，然郭大侠虽纯朴厚实，为人却木讷，不善教导；机灵精变的黄蓉却因杨过之父的种种行为，而对小杨过怜爱之时总有一点猜忌、戒备之心，这就导致杨过被送重阳宫。而后杨过出逃得遇小龙女，才开始他的坎坷人生、爱情之路，冯七公、一灯大师、郭靖的介入，以人性的魄力感染杨过，最终使杨过走入正途。在这儿我们可以看到环境对人物性格的影响，际遇对命运的改变。如同一幕人生悲喜剧，随着时间与空间的转换与延伸，人性的种种优点缺点也就能充分的展示出来。所以，我们读金老爷子的文章，虽明知是虚拟的人物，却感到他们真真切切的活在我们周围。

说到金老爷子的小说，就不能不提到他所写情的境界与审美情趣的境界。前面提过，金是以情胜，非理胜，但情中寓理，理中有情。对人类情感的美好性与缺憾性极尽铺墨之能事的同时，更多的是向读者传递着关于道德观、人生观、侠义观、处世观、甚至政治观的一些信息。金老爷子小说里有的是浪漫之情，然而却更多的是现实主义的再现。无论是他笔下的爱情故事，还是所写的英雄人物都有着一定的缺憾性，令人读之怅然。
在文中，我们看到爱情是不完美的。令狐冲单恋岳灵珊不得，最后与任盈盈携手笑傲江湖，虽说结局不是悲剧，然而，令狐冲到底出于是报恩、还是内心的爱恋、或者是两者皆有已不可分，读来总有一个心结。杨过与小龙女虽历尽波折、苦难，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却只能老死于活死人墓。就算是有着刻骨铭心的情爱，以杨过性格之飞杨跳脱、小龙女性格之沉静淡泊，个性的反差，以后的日子如何，恐怕金老爷子也无法担保。段誉痴恋王语焉，而伊却对慕容复一往情深，最后慕容复在情爱与权力的衡量下，选择了对权力的追逐。伊在伤心欲绝之时投向了段大痴公子之怀抱，是两心相悦，抑或是情感的别无选择？每个人都可以都有自己的理解。郭靖与黄蓉、张无忌与赵敏、袁承志与青青。。。。。。在这情爱中都有着多多少少的缺恨与遗憾。

至于金老爷子着笔不多的恋而无果，思而无托的主人公、陪衬人物对情爱的无奈与苦恋更是比比皆是，也是金庸小说里别具生面的一大情感主题。袁紫衣的盾入空门，程灵素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胡斐的性命却仍只是义兄义妹之名，阿朱却是死在箫峰的掌下、怀抱里。陈家洛将爱人拱手相送以致香香公主血冢荒郊、小昭为了张无忌当了圣女，周芷若、郭襄、九公主、阿紫、阿碧、陆无双、程英。。。。。连周伯通这样的老顽童也无法逃过情之一劫。读之人令人凄然、恻然、怃然而叹：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常圆。问世间情有何物？

人性是不完美的。金庸笔下人物性格复杂，善非至善，恶非至恶，小恶小善之人更是层出不穷。就是反面人物也能看到人性之闪光点。西毒对其子之亲情，而后又收杨过为义子。东方不败对任盈盈的痛爱并非全是出于遮掩之恶行之心。就是英雄人物的谱写，也有着不同的人性弱点在。张无忌性格柔弱，一生命由别人安排。令狐冲是非界线不分明、郭靖的木讷迟钝、陈家洛的老练、杨过的偏激、至于段誉的痴呆、虚竹的迂腐，更是入木三分。在这所有英雄人物里，只有一个完美的，就是箫峰。刚一出面，由段誉一句：好一条燕赵悲歌之士，勾勒出其豪气干云。对阿朱的深情，也可见其侠骨中柔情的一面。处事刚断而又心细如发，有大是大非之明，大义大侠之行。上可俯仰天地，下不愧对神明。然而就这样一条好汉，结局却是悲剧。心上人被自己亲手打死，一心报仇，发现仇人竟是父亲。为了宋辽两国百姓挟持义兄。为了不负君臣之义，最后自戕而亡。雁门关英魂长存。呜呼！痛哉、惜哉！好一条燕赵悲歌之士！
纵观小说故事结局，不知是金庸受道家出世、隐世思想的影响，还是英雄未路之必然。结局总令人顿生怅惘之一意，令孤冲与盈盈退隐西湖、杨过与小龙女隐居终南山、张无忌与赵敏远赴波斯、袁承志与青青远走南洋。。。。。。

古大侠的小说人物性格，从一出场就已经定型。善是至善、恶是至恶。正义永远战胜邪恶。英雄是大英雄，永立于不败之地。是极端的理想主义。如果把金老爷子与古大侠的人物作一个比较。就发现古大侠的主人公就好象是一个大特写，已经定格在镜面上。而金庸里的人物就如一个远镜头，然后再慢慢向观众推近。从描写手法上来看，古龙一直没变。从小说结构与人物性格来看，古龙一直在求变。从楚留香传奇，到多情剑客无情剑，再到欢乐英雄。。。。。。每一篇都是写得精彩而又各有特色。
古大侠从一出道开始就是天才，才华横溢。他的特色也就定格在他的才情上。没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如同他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虽小说中包含的内容、所涉及的领域无法与金庸所比。但凭其才情与妙语（有古龙妙语流传于世，而少见金庸妙语流传）也可与金老爷子一争高低。

倘若说我较偏爱金庸的小说，而对人，我是较为偏爱古大侠。金庸可以说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爱情上都是一个成功者。在小说里我们可以看到他的成熟与睿智。而于古龙，却是有着很多优点与缺点，是让人“既爱又恨”的人。无论是从他的小说，还是从古龙的行为，我们都可以看到他有着孩童的率直、挚朴、真诚。古龙写书无数，却不善敛财，对友极真，却不善择友。好酒好色，酒是穿肠毒药，也可足见古龙之豪气侠风。色是刮骨钢刀，然古大侠色而不淫。凭其风流倜傥的才情，自是有着很多红粉知已的。古龙辉煌之时，好友如云，穷困潦倒之时，却孤寂无人理。他为人多，人为他少。最后死于穷困潦倒、酒色之中，时值英年--------三十九岁。呜呼，一代天才殁没！

对于成熟的智者------金庸，我生崇敬之意。对于率真的才子-----古龙，我有着执爱之心。我对两种不同风格的人有着两种不同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