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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铁鹰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流氓生涯是很有魅力的!
我认识于莉是在成成的生日酒会上。那天我一再申明我不是流氓,虽然我外表很象。于莉象美丽的孔雀,我留着板寸就象只长着短毛的秃鹫,丑陋不堪。于莉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时髦、性感、有文化,她抽烟的模样尤其让我着迷。我认为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美,就象陈逸飞的油画。我对漂亮女人向来感兴趣,我经常幻想着和各种漂亮女人约会,高雅的酒店,品味极高的言谈,我认为那是一种快乐的迷人感觉。不过对于我来说,这简直是一种奢望,然而于莉给了我这种感觉。我是好人眼中的坏人,坏人眼中的好人,于莉也这么认为。这几乎成了我们之间的一条钮线,贯穿于整个感情历程。而今,我依然是那个荒唐可笑的老钸格涅斯。因为我知道,诉说爱情是不可能的,它撩乱我的思绪,如同玈行所留下来的痕迹本身一般分裂而散乱,每当在夜阑人静时,它悄然拂过我的心灵。当我放荡不羁数年后,还铭记她那句话:人的一生像海天之间的一滴水,在天地循环中不管吸收了什么杂质,最后还必在同一循环中抛弃杂质,还出原本纯水的晶莹来。
                 
  她在一家电视台作舞蹈演员,那时候我几乎整天都很清闲,这给我有足够的时间自由自在。追求于莉只不过是想打发无聊的时光,就像给青豌剥皮,并非为解释什么事情而安排的,而是在有点意外的时刻为了跟随时间的流逝而安排的一样。
                 
  于莉的朋友很多都是怪异的,记得有一次,我和于莉及她的几位美院的朋友在三里屯附近的一个酒吧欢度国庆。席间酬柸交错,气氛融洽,在一片酒肉香氤氲中大快朵颐。酒过三旬后,一位从事油画创作的行为艺术家突然站起来大声说:“I got a great idea!”他左手执一瓶可罗那,右手拿半包万宝路,嘴上叼一张百元人民币,神情肃穆地爬到了桌面上盘腿而坐,两眼通红地直视前方,眼睛极其执着和虔诚。正当我莫名其妙时,于莉解释说他是想通过这种短期行为表现出对酒吧和咖啡座媚俗文化的抗议吧,这时侍者走过来干涉,但由于艺术家非常投入,执意不肯从酒吧上下来,造成当时情势非常紧张尴尬。我与另几位朋友力劝未遂,面面相觑。于莉的朋友中甚至还有一老者,那是我这一辈所见过的最具神韵的老家伙。现在只依稀记得他那精美茶杯上的一句话:知古不知今,谓之陆沉;知今不知古,谓之盲瞽。
                 
  我父母给我留了一套房子,就去海外经商了,令我最感欣慰的是他们从不回家,每次在电话里,我总虚伪地表现出强烈的思念之情。成成和方进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经常住在我家。我们无话不谈,包括各人的隐私。那些日夜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我们经常在一起放声大笑,现在我一脸的皱纹就是那时笑出来的。于莉也数着我的皱纹开玩笑,说第一根皱纹就是她自己,后面的是我以后的女朋友。
                 
  “不会吧,我哪有那么的女友,我又没钱长得又丑,我压根就没指望谁会看上我。”
                 
  “我看上你了,每个人都是一段弧,能刚好组合成一个圆圈的俩个人正好是一对,你就是我的那半段弧,我也是你的那段弧,现在就刻在你的脸上。就是你的第一根皱纹!”
                 
  “你别说,我眉头上的这条皱纹还真挺长挺深的,不知是不是代表我对你的爱。”我照着镜子说“不过我说你看上我哪一点了?你的朋友圈子里有的是出色的。”
                 
  “你吧!对什么都不在乎,而且特别是对钱的态度,不是因为我有钱和我在一起。”于莉说得很认真。“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看上了你了,我相信缘分,你呢?”于莉捋着我的短发说。我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你看你,只要一抱我你就数我的肋骨”于莉笑着躲开了。
                 
  我和于莉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以前我从没有过女朋友,现在这感觉我已经紧紧抓住了,我不只一次地告诉自己,要和于莉相爱到永远。我甚至放弃和成成,方进在一起的时间,每天去看她练舞蹈,虽然我对舞蹈一窍不通,更很确切地说是讨厌,但是我还是每天都去,每次于莉总是对我殷然而笑,练舞房大玻璃透着的阳光照着我脸暖暖的,那时我就想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幸福吧!
                 
  我甚至于开始看经典爱情小说,研究女人的心理,我的求知欲那时达到颠峰,为了不想和于莉在基本素质与艺术修养方面有太远的差距,我大量阅读,连哲学书籍都看。有时上街的时候,突然灵魂出窍,冉冉上升,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街上继续向前走,然后我就用爱因斯坦的理论来解释这一现象,再推广开去整个宇宙的形成,就像个神经病。成成告诉我很多泡妞手法,还有很多就是妓女听了都会脸红的肉麻话。我一一试过,不过于莉最欣赏我给她画画,我也觉得画布最能倾诉了我心底所难以言喻的感怀,我画春游芳草地的情侣;我画夏赏荷花池的鸳鸯;我画秋饮雄黄酒的寂寞玈人;我画冬吟白雪诗的多情诗人。画布显然温文尔雅并且净染观赏者的心灵。
                 
  “你很有才华啊!”于莉惊呼道。
                 
  “是的。”我不想回避。
                 
  “你这画不是让别人帮画的吧?”于莉迷着眼睛瞅我直笑。
                 
  “让别人画就毁了,我画的就是最好的了,我说你怎么回事,那么不信任我。”
                 
  “那你现在给我画一张啊!”于莉想摆个姿势。
                 
  “我可只画裸体的你啊!”一本书飞过来,我笑着躲开了。
                 
  我的生活方式很颓废,总是宴乐狂欢与健康衰退的恶性循环,之间还伴随着打架斗殴。于莉试图改变我,但是命运偏偏和我做对,记得我们一次去不夜城玩,那里有家商场正在抽奖,我勇跃的卖了很多奖券,结果只抽中了一盒安全套,我看着于莉哭笑不得。在她面前我只是而且永远是个流氓,一想到这个我心就在颤抖,就像油炸的蚕豆。
                 
  有一天成成来找我说铁六死了,而且是被康平区的黑天九砍的,身体四分五裂,惨不忍睹。铁六是我们最敬重的黑道人物,在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很多传奇。成成从那时起立誓要追随铁六,铁六和我们是一个住宅区的,成成拜访了好几次,铁六总说我们太小,还不宜加入黑社会,好好念书,我们这个住宅区应还没出个大学生,不应老是出黑道人物。
                 
  现在铁六死了,我们抱头痛哭。
                 
  成成去幸子镇找孟天、孟彪俩兄弟,邀了一百多号人,来时还带着枪;方进去朝阳区请黑皮、大天和冯净波,拉了七十多票人马;我找中环最能打架的三子,从那儿请了中环有头有面的黑道人物四十多人。下午从清水湾出发直奔康平区,一路经过兴宁区,黑皮又叫上当地的赖五和他那批弟兄。
                 
  那场斗殴史无前例,也惨不忍睹。孟天、孟彪俩兄弟下手特别狠,把对方肠子都给掏出来。我夹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连续挨着俩刀,若不是三子给我挡了几刀,我早已横尸街头。事后,我们几个领头打架的都藏匿了,黑皮让手下给顶了风。
                 
  我藏在成成的一个亲戚家,避了一段时间,于莉领着好几袋可口的饭菜来看我,我已经连续饿了挺长一段时间,在一阵狼吞虎咽的饭食后,我们痛快淋漓地**,然后就去郊区的一条小河游泳。于莉的身体很健美,而我已瘦得皮包骨头,但那次我们仍互相欣赏着对方在水中神游。
                 
  快立夏时,我回到市内,那场斗殴事端已无人再提起,各个帮派社团都忙着招兵买马,暂时无人会对我追杀,然而成成和方进在社团的地位反而得到肯定,知名度相当高,六月中旬将正式拜先生。其实,人生真的充满了变数,往往在你不经意间,也许一切就都改变了。身处变数之中,我们不可避免地会得到一些,更会失去一些:其实得又何喜,失又何悲?成成和方进名义上是小混混,但已能带小弟了。成成讲义气、人大度;方进能打、够狠。因此很多社会上的混混都愿意跟随,成成所管的清水湾势力日渐强大。就在这期间却发生了许多事,三子在中环被一群山东仔砍伤了;张勇也被十四K的杀手乱枪打死;中环的黑帮为了地盘天天干仗。时事很混乱,于莉整天不让我出去,我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入夏的一个晚上,我和于莉去郊外的一家烧烤城,那家老板是成成一手下的父亲开的,我去了他很热情地接待,还开玩笑地要给我介绍小姐。那天的确有几个小姐,而且以前和我有染,于莉在这时总是很大度,这让我感到骄傲。于莉喝了很多酒,在我那群流氓朋友中谈笑自若,光彩照人。当他们知道于莉是高干子弟时,对我简直顶礼膜拜。但回来于莉就提出要和我分手。
                 
  “我*,你泡我呢?我们都处了两年了,现在提出分手。”我牛气冲天地说。
                 
  “我发现我们不适合,我要回家,——你别拉我!”于莉使劲甩胳膊。
                 
  “滚,女人真他妈烦!”我只看到她双眼的泪花,就出去了。连我都诧异,我们分手就这么简单,就连分手时吵架也是全世界最简单明了的。
                 
  已经有俩星期我没看见于莉了,有一次在中环碰到,她和一个帅小伙并肩而行,有说有笑。我气不打一处来,上去给那小伙就是一拳,我经常打斗,拳很重,那小子应声而倒,伤得很惨。其实平时我是很有风度的,于莉越来越看不起我了,我看她也不顺眼。直到有一天她说想和我谈谈,我记得她约我是在很豪华的大富豪酒店,那天她打扮异常漂亮,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我他妈的瞅你就烦,有什么话就快说,我还有事!”
                 
  “你也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什么时候想到我的想法呢?我陪着你就像你身边的一个装饰品,其实说实话你对我是挺好,你这人心地善良,但为什么不往正路上走呢?跟你在一起我整天胆心受怕,不是坐班房就是怕被人砍了。晚上还要陪你和你那些朋友喝酒,我*迫我自己像流氓那样划拳,我活着累啊!你知道吗?我的朋友都说我变老了,我是女人,我需要你的关心,需要你来爱我,然而你究竟爱我有多深呢?”于莉泪如雨下。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心很内疚,她的眼在流泪,我的心在滴血。
                 
  “我一直没有机会,再说我再也承受不了这种痛苦的陪衬生活,我是一个舞蹈演员,在舞台上我是主角,然而现实生活中我就像一个独角戏,你让我怎么办!啊!?”于莉的话越来越哽咽。她的话就像利剑直刺我心窝,好痛!
                 
  “我——让我们从新开始吧!我会爱你爱过我自己。”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平生第一次有种与人融为一体的感觉。
                 
  “没有机会了,我明天就要南下,继承我叔叔的遗产,在这段时间我也想安安静静待一阵子。可能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忘了我。”
                 
  “不会的于莉,我爱你”我真动了情。
                 
  “时事会变的,时间会改变任何人。”于莉挣脱了我的手,焉然一笑,令我至今难忘。
                 
  “时间会改变任何人!我不明白——也包括你吗,和你对我感情?”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于莉一说完就哭了。
                 
  “那好吧!”我无奈地说“我记的我们刚谈恋爱时,我说过如果哪天我说罢罢时,你就会说ok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罢罢!”我尽量控制我的情绪,泪水已拥挤在眼眶。
                 
  “ok!”于莉倒在桌上放声大哭。
                 
  于莉曾说,每个人都是一段弧,能刚好组合成一个圆圈的俩个人正好是一对。曾几何时,我一直铭记心间,我曾想像于莉就是那半段弧。而我们现在已变成了)(,那是分道扬镳的符号,一出酒店我泪水夺眶而出,我从没有如此伤心过,我感觉整个人就像被利刃一片一片地分割,失魂落魄,不知所终。这世间,美好的东西是在数不过来,我们总是希望得到的太多,让尽可能多的东西为自己所拥有。人生如白驹过隙一样短暂,生命在拥有和失去之间,不经意的流干了。如果你失去了太阳,你还有星光的照耀,失去了金钱,还会得到友情,当生命也离开你的时候,你却拥有了大地的亲吻。拥有时,倍加珍惜;失去了,就全当是接受生命真知的考验,全当是坎坷人生奋斗诺言的承付。拥有诚实,就舍弃了虚伪;拥有充实,就舍弃了无聊。
                 
  那个女孩子很有风韵,我观察了很久。我像一匹狼,很有耐心地等候了好久。我已经和于莉彻底分手了,我的流氓式感情用事将我的很纯洁的爱情毁于一旦。我已再也不相信爱情。她早熟得像一朵玫瑰,很任性地甩着长发,这一幕让我想起了于莉,我很敏感,许多事都是不能说放得下就能放的。我真恨我自己,我不希望我这样,这让我很有弱懦感。
                 
  “你好,聊聊吗?”我很随意。
                 
  “我们认识吗?不过你倒是长很酷的——欸!你怎么坐下了!”
                 
  “哇!你好香,不过一股便宜味,你叫什么名字?”我点上一根烟。
                 
  “欣怡,好听吗?你呢——”她挑头发的模样好美,我很心动。
                 
  “你知道我越少越好,我这人很危险的,换句话说我是混混,你害怕吗?”我尽量将自己形容得一无是处,我了解她这样年龄段的女孩子,很单纯,又装成熟,好像什么都了解似的。
                 
  “你?瞧你瘦得那样,我还是流氓呢!哈,哈哈——”她干脆戴上我的墨镜,对我只瞪眼。“那流氓什么样!”我连续吐烟圈,拼命证明自己。“看到那些人没?”我顺着她手指。广场中有两三个小青年,留着长发,叼着烟卷,流气冲天。“我*,装*。”我表达方式很粗鲁。“你在哪儿上学?”我紧跟着问。“中环大学,怎么,你想追我啊!”她的回答很让我满意。“後!还是大学生呢!别让我爱上你。”我表情严肃地说。“太快了吧!我都不了解你。”她扬着手说。“你用不着了解我太多,重要地是我有多爱你。”我言不由衷加厚颜无耻。我越来越佩服自己现在说谎象呼吸一样自然。
                 
  随后的几天我每天都去中环大学找欣怡,她是学心理系的,但她说就是不能看透我,整得我自己都以为我真的很神秘。欣怡人很大方,一点不像别的女孩子。有一次我请她吃饭又没钱,我正在很尴尬时,她很开心的给我买单。欣怡家人都在美国,只有一个老太太看家。但就是这个又老又聋的老不死的我每次偷偷摸摸进她家时,都她被发现。欣怡解释说她年轻时是情报监测员,吓得我以后一见她就发虚汗。
                 
  以后的几个星期,欣怡已正式和我恋爱了,我们甚至开始同居。其实说实话,我真有点爱她。我经常晚上抽着烟想这个问题,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见一个爱一个,我这个人其实很理性的。于莉和我分手不久,以前我是那么刻骨铭心地爱她!现在我看从前给她画的像,只不过是欣赏一幅很美的油画一样。欣怡很喜欢那副画,老是缠着我要我也为她画一张。我就问她为什么会爱上我。
                 
  “说真话吗?”
                 
  “你他妈废话!”
                 
  “你吧!对什么都不在乎,而且特别是对钱的态度,不是因为我有钱和我在一起。”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于莉,我一阵心痛。
                 
  “哦,是吗?喂,你爸究竟有多少钱?”
                 
  “不会吧?不跟你说了,刚有点浪漫的情调都给你破坏了!你想去哪儿吃饭?”
                 
  “哪儿也不想去,只想静静地待一会”
                 
  “那好,你说说以前的女友吧,我好想听,你说嘛!”
                 
  “于莉她好美的,我现在只记得她的这个唯一的亮点。”
                 
  “那我漂亮还是她漂亮?”欣怡很紧张地问。
                 
  “当然是她漂亮,你别生气,我说得是真话。”
                 
  “我没生气,你还爱她吗?”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太了解你了。”
                 
  “你拉倒吧!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还你了解我!你了解我什么吖。”
                 
  “你气我?”欣怡眼睛红红的。
                 
  “我没有,我只不过是是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你真是混蛋!我走了,你以后也不用理我了。”
                 
  “随便你好了,你愿意什么时候回到我这里,我的大门还是向你开着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突然间好烦她。
                 
  欣怡好几个星期都没来我这里了,我开始有点着急,她给我的钱快用光了,我只够每天三顿方便面的开消了。想去找几给朋友借钱,成成和方进又不在,听说正在和中环的黑帮谈判,我不想出面也不想再开打了,钱也不借了。回到我那个窝我就大发雷霆,甚至连于莉送给我的相片都撕个粉碎。一阵神经病似的扫荡我很清醒地坐在沙发上,这时候我看到一张明片,是于莉以前给我介绍工作时留下的,我把剩余的钱买了些肉食,一场大快朵颐后就直奔火车站,站长是一个大胖子,他很热情地接待我,我也不客气开诚相见地说我想找个事干。这家伙倒是立竿见影,马上说火车站有很多杂货。一个星期下来,我累得快不行了,就去要工钱,那家伙很痛快地说钱一定是要给的,不过还有货没搬完。“什么!?我*你妈的王八蛋。”一顿毒打,我带着满手的血迹回到家。一进门家里竟然一尘不染,收拾的干干净净。“我*”我一脚踹飞一张挡倒椅子。
                 
  “欣怡,是你吗?你他妈的真烦人,不是不来吗?”我看到的是颜雪晴那张美丽的脸。“你!?”我没法不惊异。“对,是我——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颜雪晴脸色很让人琢磨。
                 
  还是大富豪酒店,我们相视而坐,我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酒店窗明几净,格调幽雅,我就又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氛围。当然酒菜可口才是我最感欣慰的,我一阵狼吞虎咽,酒店的侍者看我就像看街头乞丐,周围的很多人都在邹眉。以前和于莉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被包装地就像是个绅士,有模有样。现在我简直比下三烂还不如。颜雪晴静静地看着我的吃相,脸上挂着微笑,倒是我先乐了。“别这样看不行吗?”我真有点不好意思了。“欣怡是谁,能告诉我吗?”“女朋友!”我没好气的说,一激动呛的我直咳嗽。
                 
  “我发现你的生活倒从不缺女孩子啊!”颜雪晴的眼里全是笑意,我咳嗽得更厉害了。
                 
  “你骂我还是夸我呢?以前和你在一起你也是这样,我说不过你,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知道我喜欢爽快人,我们俩在一起用不着拐弯末角。”
                 
  “我要结婚了,他是个美国人!还有一个月我就要飞往地球的那一端了,现在签证都已到手了。”
                 
  “什么?你!?”我立刻不咳嗽了“你那个抗美援朝的父亲同意了?”
                 
  “他呀!他只关心他的酒瓶,我这个女儿早不管了。”
                 
  “干什么要把自己嫁给老外呢?出国了被人欺负也没人帮你。”我看着窗外调零的树叶在空中上下翻飞,它的影子在地上遥相追随,当它们重合在一起时,树叶已翻然落下,我的鼻子不由地一酸。“他对你好吗?”
                 
  “谈不上好,不过他很有钱,都七十多岁也快要死了。熬过几年我继承了遗产就回国。我算是看透了这社会没钱什么都白谈。”颜雪晴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我看你近来混的不怎么样啊!你瘦了很多。”
                 
  “是啊,刚交的有钱女朋友不理我了,只有过一阵子穷日子”
                 
  “成成是清水湾的大红人,你不去借点钱吗?”
                 
  “他是他,我是我,你知道我的为人。”我看着窗外,屋外风开始刮大了。我们就这样静默无语地坐着。“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你。”颜雪晴打破了沉默。我惊愕的看着她。
                 
  “什么,你别开玩笑了,就算没有话题也用不着这么说。”我真是很惊讶。
                 
  “你不像其他人,起码你从没看不起我。你人和你的外表很不符合,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国,我就会嫁给你,那时你能接受我吗?”颜雪晴的眼神告诉我她没说谎。
                 
  “这太突然了,我也不知怎么回答!”
                 
  “我要走了”颜雪晴看了看手表,“这是一万元,够你花一阵子的了”
                 
  “你留着吧”我极力维护我男子汉的尊严。
                 
  “我就烦你这贴胸毛的事,你拿着吧!”我刚要说,颜雪晴用深深的吻堵住了我的口。那是我这辈子最用情的一吻,颜雪晴飘然而去,只剩下唇香永留齿间,令我终生难忘。
                 
  多年以后,颜雪晴果然回国了,但是没有来找我,有人说她去深圳开公司,也有人看到她在上海办厂区,反正她挺忙,也挺有钱。偶尔几次回家,和她那些有钱朋友在一起,我已是个不太重要的客人了。
                 
  高中那年我记忆犹新,我几乎做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干的坏事。我幻想着江湖纷争,刀光剑影中见恩怨情仇,其实那何尝不似蚯蚓较量,蚂蚁开仗,一柸黄土终掩了风流?电影大师徐克在电影《笑傲江湖》中一亮嗓子“苍海笑,滔滔两岸潮——”就很好的将我高中的生涯道尽。
                 
  我和成成是很铁的一对朋友,后来他成了中环最历害的人物,我依然是开始的我。铁六已经开始正式带成成了,我不想入黑道,成成和方进跟我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我几乎成天不在学校,就是偶尔几次也是趴在课桌上睡觉,老师根本不管我,我也落得个清闲自在。成成已经彻底离校,偶尔找我也是让我帮打架的事。就是那时起我见过很多大场面,也残不忍睹,我们是在清水湾长大的,铁六是这一片的老大。
                 
  一次成成邀请我逅酒,去一家当时还是铁六管辖的酒吧。在乔装的周末,酒吧是城市的一朵红唇,挑起埋伏的欲望和蠢动的心思。一瓶红酒,一杯柠檬茶,在一片朦胧,心弦无声地滑行。成成给我介绍他的干姐——颜雪晴。她比我们都大多了,但是仍显年轻,我可以看出,岁月正从她身边狼狈逃走。时髦又漂亮女人有两种:一种像开在水畔的水仙,不管身处的年代流行着什么样的观念,永远对着倒影怜爱自己的风姿,等待喜欢这个样子的人来欣赏;一种是插在花瓶里的插花,随着季节变更着自己的状态,只要依然有人注目,并不介意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吸引。颜雪晴就是后者。
                 
  “你很漂亮!”我由衷地称赞。她笑一笑,我们碰杯一饮而尽。成成又去招呼别的朋友,我和颜雪晴就这样相视而坐,她的眼神中,有着一种醉人的味道,让你毫无道理地认为她会是一个最能带给你激情的情人,甚至于她眼神流波闪动,都会不由自主地跟随轻轻舞动。后来我们就在舞池翩翩起舞,我们跳了好几个舞曲,累了就坐下喝一口啤酒,有种放纵的快感。
                 
  “你的干姐真是迷人。”躺在床上我对成成说。
                 
  “你小子别想歪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怎么?也是黑道的。”我很无所谓。
                 
  “他是三子的女人,你小心点。”三子是铁六手下最能打的一个,我和他交过手,不过不是因为颜雪晴。好像是成成说我很能打架,就较量开了。拿刀动枪我不是三子的对手,赤手空拳三子和我是平手。铁六对我很照顾,不让我加入黑帮,我是那时最有希望考大学的,虽然我后来终于是大学生,但不是我的初衷。
                 
  “颜雪晴吗?是我。”一天下午我给她打电话。
                 
  “有事吗?”
                 
  “没有,就是想和你聊聊。一起出去吧?”
                 
  “不行,你还要上学。”她先挂了电话。
                 
  “*你妈的装碴!”我破口就骂。
                 
  高中的女学生我不想泡,太嫩!我那时就喜欢比我大点的,有成熟味道的女人。我去找了几次颜雪晴,她是夜总会小姐的领班,总是笑逐颜开地招呼客人。她穿着开得很高叉的旗袍,在色狼似的寻欢客中应付自如,让我怦然心动。有一次,一个黑胖子在颜雪晴的大腿摸了一把,我气往上撞,上去就是一拳。后来我知道他就是黑天九,中环有名的黑帮老大。黑天九的手下和我打斗起来,虽然我只有一人,对方七八个还是奈我不得,最后黑天九拿出枪指着我脑袋,我才住手。
                 
  “小子,你有种,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黑天九喘着粗气,一股口臭。
                 
  “有种一枪打死我!”我睁红了眼,一点不怕。“你找死!”
                 
  “黑哥,消消气。”颜雪晴上前说道。“你这么大的人物犯不着和一个小辈一般见识。”颜雪晴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头,黑天九一双色眼直在颜雪晴的身上打转。
                 
  “这小子现在跟谁?这么没有规矩!”黑天九收起枪。
                 
  “铁六罩着呢!”
                 
  “铁六!?他在清水湾是挺横的,不过这是中环,还轮不上他说话。”
                 
  “黑天九,话可不能乱说!”铁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后面带了一百多人。我一见铁六胆气更壮,一拳打倒黑天九,拾起枪对着他。
                 
  “妈的混蛋!”铁六上前就给我一记耳光。“这枪是你拿的吗?啊!!”
                 
  “铁六!你有种!今天我认栽了,兄弟们我们走。”黑天九对着铁六狠狠地说。
                 
  “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不是混黑道的料,你是拿笔杆子的。”在铁六家,他和颜悦色地对我说。
                 
  “六叔,我能打,我能混。”我一腔热血。
                 
  “混黑道不只是靠能打,还要靠大脑。”我还想说什么,铁六已不理我了。我现在明白,铁六是我这辈子对我真正关心的几个人之一。他虽说是流氓头脑,但是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这是很多所谓真人君子都教不了我的,甚至于我发现铁六有很多常人没有的优点。
                 
  从那次以后,我真有些用功了,我学得很快,终于在高考前学完了以后注定要忘的功课,考上了一所大学,在大学期间我甚至还加入学生会,就差一步之遥入党。我考在北方的一个城市,我经常能看到一些少男少女在街头吸烟装酷,样子古怪,16岁的少男少女往往会藏起他们对成人生活的担心和困惑,装作一副趾高气扬,玩世不恭,对传统习俗不屑一顾的模样。我就想起我从前的时光,花开花落年年有,人无两度再少年。我还是摆脱不了我从前的影子,然而在大学校园里,我不敢造次,我内心深处有种对高尚文明无从谈起的莫名崇敬,甚至于我上大学期间没交一个女友,这让我的很多朋友都不相信,难以想象。他们不相信我能规矩地生活,这也许是过去经历的惯性吧——一无所有的年轻人与拖家带口的成年人其生活内容不可避免地决定了其生活方式。
                 
  时间是一把挫刀,无声无息间磨平了一个又一个扰角,经过数年的游历与思考,变化也许是脱胎换骨的。我体会它,我也享受这种感觉。
                 
  我是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一个不漂亮的女孩子的,在这点我很清醒,从于莉,欣怡,到颜雪晴,个个都很漂亮。琪琪很可爱,人更美。这是我喜欢她的原因,有时候我们坐在校园的草坪上聊天,她就像一朵盛开的白玉兰,吸引许多大学生的目光驻足远眺,那时我特有幸福感。我知道我是什么鸟样,人长得怪异,说话又脏,就像个流氓。我总能找着漂亮的女孩子,我的朋友很多,我明白浅水里捞不到大鱼的道理。能和她在一起我很高兴,但人有时难免表现得比花瓶还脆弱,我有过那种体会,好惨痛的。
                 
  琪琪在一家广告公司任美术编辑,薪金很高,我经常去看她。在她的朋友中我表现得又风度又有才学。毕竟我以前是大学里的学生总会宣传部长,有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和很好的美术基础。我甚至能一眼看出她所在广告公司的美术编辑上的很多漏洞。琪琪说我很才华横溢,就是不往正道上走。有一次我为她那家公司搞了一个美术设计,她的老板对我很是欣赏:“从形式上看,他完全是现代式,一板一眼地甚至于让人心生恶气,但他又奇妙地避开了模仿之嫌,因为他的情感之真,完全应了神人无助,大智若愚的老话,这正是一种浑然无觉的,由于天赋性情如此,而在无意识中幸运地超越了形式的偶然一例。”
                 
  我也很愿意别人这么说我,我很虚荣的,而且心理很脆弱,大学期间就养成了这毛病,一辈子跟随我,想甩都甩不掉。
                 
  一天,我坐火车从外地回来,外面正在下着大雪,天异常地冷。成成说好来车站接我,结果我等了足足有两个小时都没有见到他。我冻坏了,异常恼火,于是就自己一个人打的回到住处。我所在的那个城市的天气特别怪,当时别的地方还是阳春三月。我一边骂一边整理杂物,这时候电话铃响了。
                 
  “喂!找谁啊?我就是。——是你!你他妈的跑哪儿去了。”
                 
  “不行了,你快点来。”我来到清水湾时,成成已是一个血人。
                 
  “你的那帮兄弟呢?你是怎么了,流了这么多血。”我一边喋喋不休一边给他擦血。
                 
  “还记得黑天九吗,他又回来了,刚放出来就把我给砍了。”成成有气无力地说。
                 
  “方进呢?”“他啊,给社团派去台湾了,哦——你他妈的轻点擦!”
                 
  “你最近干什么?我老是找不着你。”成成递给我一根烟。
                 
  “去外地了,给那边倒汽车,挣点钱花。走,去撮一顿。”
                 
  坐在大富豪酒店,我们就是一阵狂饮,我和成成已经很久没在一起推心置腹的交谈了。我们谈了很多,谈过去和现在,就是没有将来。成成说他是没有将来的,其实我更看不到我的将来。那段时间我把自己裹得很紧,过去的自信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能把握现在,更不知将来会怎样。
                 
  “你看,那妞挺有味道的!”成成努着嘴给我指方向。我一回头,看到的是竟然是琪琪。琪琪和几个女孩子在一起喝咖啡,样子好美。“是她!”“怎么,你认识!”“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嗨!”我大声地打招呼,琪琪闻声向我走来。
                 
  “你最今忙什么呢?我怎么老是见不着你。”琪琪笑得很可爱。
                 
  “瞎忙活,这是我哥们——成成。”琪琪很大方的和他握手。
                 
  “把你的那些姐妹也一起叫来吧!反正是他请客。”成成热情洋溢地说,也不管我对他只瞪眼。还没有一会我们就已经很熟悉了,我们在一起大声地说笑。她们都是广告公司的,人也像做广告似的,错落分明。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简直就是个少年老太太,那张脸就像一转眼清风已掠过沧海,吹皱了岁月的无奈,腰像个垃圾筒,模样好对不起她手中精美的酒杯。还有一个很恶心的女人,都三十多了,还他妈的满身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惆怅,最让我心烦是她戴一顶时髦的小帽,不时的摸一下。
                 
  “琪琪,你那些朋友真是让人残不忍睹!”我一回到家就发牢骚。
                 
  “我说你今天怎么兴致不高呢?过两天我给你领个漂亮的。”
                 
  “不不,我随便说说,你就是最好的。”我一把就将她抱住。
                 
  第二天,我一睁开眼,就听见琪琪在厨房炒菜声,窗外阳光明媚,天空很蓝,有一群鸽子在远方飞翔,远处的高楼隐隐约约地传来早间新闻报道,街上已经开始人来人往,小学生前后追逐着上学了,工薪阶层一脸严肃的蹬着自行车。又是新的一天,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琪琪不会做菜,我吃了两口就没食欲,躺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香烟,静静地吸。我今天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我到底是不是流氓,流氓生涯很有魅力的,只要有人围绕,很少有人能真正放弃,不管是自己选择,还是身不由己。
                 
  “你今天怎么啦?”琪琪也不吃了,瞅着我,我没答理她。
                 
  “我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我们会分手。”我又点燃一支香烟。
                 
  “哦!?是什么让你这么想的。”
                 
  “我的从前,我挥之不去的从前。”我深吸一口烟。
                 
  “从前,你说的很模糊。”
                 
  “往事像落日映照的河面,我拣闪光的珍藏在心间。”
                 
  “你是说我们缘分已尽?”
                 
  “是啊!事实上就是这样的”我无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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