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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雨情  (http://www.ygrclub.com/dispbbs.asp?boardid=7&rootid=54980&id=54980)

--  作者：弯弯
--  发布时间：2002-10-25 22:06:57

--  07--雨情

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藏着一本册子，那上面记录着某人一生的所有事情，已经发生了的和即将发生的。只是这本册子是无形的，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人，奋斗一辈子，苦苦地煎熬着，苦苦地挣扎着，也抗不过这本册子。
有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段时间，我很忙。单位办公的地点要搬迁，要搬迁到衣冠庙附近去，徐主任已经开过好几次动员会了，让大家把各自的资料整理好，准备搬家。我又跟徐主任一道，多次到新的办公地点去看，去进行最后的验收。我们忙得成天都在外边奔跑，忙得晕头转向的，如果哪天能在夜里十点钟以前回到家，老婆便会以怪异的眼光盯着我，以为我出了问题。前些天，二弟又从珠海打来电话，跟我商量让母亲去珠海耍一段时间，让我尽快落实飞机票。我找到徐主任，请他帮忙买一张去珠海的机票，他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可大家都在忙着单位搬家的事儿，过了好几天也没有买到机票。买机票的事情一拖再拖。
这些，都是在那本册子上写着的吗？我想。
五妹打传呼找我。我这才想起来，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她在电话上也是这么说的。我说；那么，你下午五点钟过来，我们在外边吃晚饭，聊聊。
下班后，我俩在彩虹桥碰头，然后去了一家餐馆。
我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两瓶啤酒。五妹脸上红扑扑的，盯着我说；要论喝酒，你恐怕不是我的对手。这话吓了我一跳，仔细想想，是啊，我还从来没有她在一起喝过酒呢。两年前，我给她过生日，在羊西线一家火锅店吃火锅，也只是我要了二两药酒，她滴酒未沾。我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发怵，女人一般不喝酒，可一旦喝起酒来不得了，几个男人都不是对手。再说，五妹的个头跟我一般高，体重也跟我差不多，万一呆会儿喝醉了，我可没办法将她弄回她四姐家去。记得上次在西岭雪山的山道上，她的脚趾头被高跟鞋打起了泡，坐在小溪边，将脚浸在水里，一脸的痛苦。我看渐渐远去的同事们，心里有些着急，便背着她朝前赶去。不料没走多远，我就大汗淋漓，气喘嘘嘘了。那次是在山上，山道上只有我和她，而现在是在城市里，街上车流如织，街道两旁行人众多，熙熙攘攘，怎么背？
当我又叫来两个小菜，服务小姐给我们启开第三瓶啤酒的时候，我已经上脸了，连脖子胳膊都红了。五妹剥开一粒虾米，塞进我的嘴，却被我咬了手指。她使劲甩了甩手，笑着说：“你喝酒不行，才喝一瓶啤酒就醉了。脸红得像关公一样。”我有些不服气，说：“你说啥？我不行？未必你敢跟我拼着喝，一瓶对一瓶的喝。”五妹笑而不言，默默地剥着虾米吃，眼睛一直紧盯着我。我突然感觉到，在五妹的脸上，不时掠过一丝忧虑的阴云。
今年夏天，五妹显出很多的心事，时常自个儿发呆，人也瘦了许多。这大概是因为离婚的缘故。腮帮子凹下去了，髋骨也明显地凸露出来。火辣辣的太阳，晒黑了她的脸庞，将那些平时不易察觉的雀斑显露出来。鬓角上，不时出现几根白发。我很在意这些，每次跟她在一起，只要光线允许，就会抱着她的脑袋细细查看一番，将那些沧桑的白发扯掉，每次都扯得她嗤牙咧嘴的。可对她眼角那些鱼尾纹，我可就没有办法了，我们的青春一去不复返，岁月留下的痕迹，无论我们多么能耐，都无法与之抗衡。
干杯以后，我俩几乎同时呼出一口气。
我俩一共喝了四瓶啤酒，酒醉饭饱的时候，五妹突然兴奋了，喋喋不休地跟我说。说她们单位上的一些趣闻轶事，又说起几年前，我俩骑车去郊外玩，我连人带车栽进水沟的事。最后，竟说起了二十多年前，我的那些烂兄烂弟冲到她家抓汤圆芯子吃的那件事。总之，颠三倒四地说个没完没了。说到高兴处，竟“咯咯咯”地笑个不止。惹得四周的食客都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我俩。我不停地给她挟菜，不停地跟她碰杯，可还是没能止住她的笑声。
我结账后，扶着她踉踉跄跄走出餐馆。天已经黑了。
雷声由远而近，闪电也越来越强烈，将远近移动的人们变成黑白反差极大的动画。各种迹象表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街上的行人都加快了步伐，自行车铃声不绝于耳。我叫五妹骑快点，免得淋雨。五妹却还在醉眼朦胧的兴奋中，骑在自行车上摇摇晃晃的。我心里又是担心又是焦急，正想大声提醒她的时候，胡豆般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洒落下来。
我俩向前冲刺了好长一段路，才钻进一个能躲雨的房檐下。我几乎浑身都湿透了，风夹杂着雨雾刮过来，使我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回头看五妹，她的模样更惨，跟落汤鸡没有两样。连衣裙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一缕头发贴在脸颊上，不停地滴水珠。她歪斜着身体双手捏着头发使劲挤，将雨水挤出来，我看见，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嘴唇也有些乌黑。我问她：“冷吗？”她朝我一笑，没有说话。我想给她帮助却不能，我也只穿着一件短袖衬衣，同样被雨淋透了。我举目向雾蒙蒙的夜空看去，骂道：“这场雨，他妈的——”
突然降临的暴雨，将五妹高昂的兴致冲刷得无影无踪。她有些发愣，仿佛屋檐下就只有她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默默地拧着头发上的雨水，拧着裙角的雨水。然后，又从挎包里拿出手巾纸，擦拭着额头，擦拭着脸颊。目光沉重地透过雨帘射出去，茫然地不知盯着什么。五妹自离婚以来。在感情上经常出现很大的起伏，有时正跟我兴趣盎然地说着什么，突然就会阴云密布，沉思起来，有时甚至眼泪连绵，伤心痛苦。我知道这是她那不幸婚姻留下的创伤，但我只能给她一些空洞的宽慰，只能让她在精神上得到短暂的安慰，而无法从根本上除去她的忧伤。起码，目前我不能做到。我只能以虚伪来掩盖自己，象初恋时那样哄她哐她，将所有女人的优点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使她在自我感觉上成为一个女强人，成为一个超常的女人，甚至成为一尊神。每当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的时候，我就会暗自松一口气，而同时，又为自己的恬不知耻感到羞愧。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除了这么做，还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至于成天跟她抱头痛哭吧！
五妹的身材窈窕婀娜，这主要是由于她喜动不喜静的缘故。繁重的工作和家务已经够她辛劳的了，她又比较喜爱跳舞，说是跳舞可以保持优美的身材。每当她神采飞扬地跟我说起跳舞的好处时，我总是阴沉着脸，一肚子的酸醋在翻腾。然而，我对此无可奈何，只是暗自怀念着前些时候出现过的情景；她双手按住胯以上，腰以下的那个位置，愁眉苦脸跟我说；你摸摸，这段时间没有去跳舞，又长肉了。记得我俩初恋的时候，同院的赵婆婆曾私下里指着五妹跟我母亲说过；这个女娃子将来能生小孩。你看，她的胯骨好宽哦！在老人眼里，只要能生小孩的女人就是好女人，其它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我想，我跟五妹的事情没有结果，大概也要归咎于她的身材好。在人们的习惯中，一对恋人，总应该是男的比女的高出那么一点点，如同小丁和小刘，如同光军和小黄。这样才般配，才合适，才让人无话可说。两人一般高，往暗处一钻，咋能分辨出谁男谁女来。难怪当初老班长要棒打鸳鸯，难怪老班长说我：“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但是，这能怨我吗？二十多年前生长灵还没有发明出来，人们也没有心思搞什么科学研究，都造反去了，都批林批孔去了，都反击右倾翻案风去了。时代留下的苦果，却让我和五妹来吞食，这太不公平了。
我伸出手去，想抱住她，可手指刚触及她的胳膊，发觉她的身体有些烫。我吓了一跳，赶忙又摸摸她的额头，问：“咋的啦，感冒了？”
她摇摇头，神色淡漠。
雨越下越大，在路灯的映射下无数晶莹剔透的线条交织成茫茫雨帘，水雾在雨帘中由北向南漂移着，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偶尔，虚幻中出现一个勇敢者，像自行车比赛一般冲刺着。这喧闹中的寂静令人感到害怕。我和五妹，被这场暴雨封锁在这里，远离了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
随着一阵尖锐的叫声，一对青年男女冲进了我和五妹这个狭小的世界。我一惊，急忙松开抱着五妹胳膊的手，五妹冲我一笑，用食指压住嘴唇，“嘘”了一下。
这是两个在校学生，从他们所穿的校服就能看出来。那女的一冲进来就发火了，将自行车朝那男的一推，若无旁人地跺脚，不停地埋怨身旁的男生；“我说不去逛商店吧。你偏要去，这不是找场雨来淋吗？”旁边的男生一边赔笑一边手忙脚乱地架好自行车，又从笼头前面的物品筐里拿出一根塑料袋，取出蛋糕来，凑过去喂女生。那女生看样子脾气挺大的，一掌打过去，将蛋糕碰出老远。我睁大眼睛，看着那块可怜的蛋糕在雨地里很快变软、融化，最后被雨水冲走了。
五妹和我站在他俩身后看着，一直没有吭声，但她悄悄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过来了。眼前的情景，就是我俩的过去，就是我俩的初恋。不同的是，当初我们要谨慎诡秘些，没有这么明目张胆。五妹也没有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大，每次见面，总是要脸红一阵，相跟着走出好远一段路，才敢凑到一起。
雷声远去了，暴雨也即将结束。那对小青年骑上自行车，又冲向雨雾里，我看了看BP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以征询的眼光看看五妹，是否赶路？五妹动也不动，盯着我不言语，只是捏着我的手更用力。当移动的汽车灯光照射过来时，我分明看见五妹两眼噙着泪。
往事，随历史的长河走出很远很远，但它会永存在我和五妹心中。
临分别时，我突然想起来，母亲去珠海的事情，问五妹能否帮我买到机票。五妹低头想了想，说没问题。但此时，她的情绪依然没有缓过来。

--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2-10-26 14: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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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幕扯开，合拢，锁住了多少悠悠岁月，多少惆怅与伤感。

--  作者：水天一色
--  发布时间：2002-10-26 22: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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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也会和人们开个很残忍的玩笑，结果使美妙的情感无家可归。

--  作者：葱妹
--  发布时间：2002-10-29 23: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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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起初恋的纯洁，如过是现在，也许还会更进一步的发展吧：）

--  作者：周黑子
--  发布时间：2002-10-30 0: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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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物是人非啊。

--  作者：涛声依旧
--  发布时间：2002-10-30 12:24:59

--  RE:07--雨情
雨景,人情交融在一起!
说不清脸上的是雨是泪.

--  作者：老狼
--  发布时间：2002-10-30 18: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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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这么回事简单又复杂！

--  作者：淡雾
--  发布时间：2002-10-31 13: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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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里情雾中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