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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弯弯
--  发布时间：2002-9-14 19:01:25

--  02--代价

我跟五妹一直有联系，有来往。但在经济上的来往，有记载的第一次是在1994年10月8日。
我想起来了；那年九月底，我家刚从驷马桥搬到青羊小区不久。五妹在小区市场买菜，我也因为家里来了客人，临时出去买菜，碰上了。我俩在路边聊了很久，相互说起各自婚后的情况，谈吐间都流露出一些对自己家庭的不满，流露出对过去的眷恋。这期间，我腰间的传呼响了好几遍，我也懒得回。临别时，我问她；你怎么骑一辆破车，车闸灵不灵啊？她调皮地一回头，做了个怪像笑道；那么，你给我买一辆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四处看了看，总是不敢买，因为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款式和颜色。但总还是有点收获，把价格大致弄清楚了。于是，我call她，约她见面。
晚饭后，我俩肩并肩在路上走着、聊着，我又找到了初恋时的那种感觉。对于我来说，这种感觉是宝贵的，是独一无二的，只有跟五妹在一起的时候才有。说句实在话，自五妹以后，我又耍过两个女朋友。但都没有这种感觉，这就是我始终不能放弃五妹的缘故。虽然我们已经各自成家了，但我依然还在幻想，总有一天我会跟五妹在一起。不是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约会，而是真正的家人似的在一起。那时，我将骄傲地向世人宣布；我得到了我应该得到的一切。
然而，我俩的话题却是严肃的，悲切的。她说起了生活的辛酸，说起了羽毛球厂已经垮了；又说起杨勇曾经打她、曾经往死里掐她，说得我心里一颤一颤的。我又想起了几年前到羽毛球厂找她时，她爬在缝纫机上忙碌的情景。她的声音咽哽起来，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也跟她详细说起我的家庭情况；我家里的那一位，很会持家，也很能干。如果是一个保姆，的确称职，但作为妻子，就仿佛少了点什么，就显得有些冷，甚至冷得让人害怕。
在同仁路口，我俩握手告别，我感到她的手很热，而我的手却很冷。分开后，我才想起这次约会的目的，连忙叫她回来，将750园钱交给她；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车，你自己去买吧。她看了我一阵子，说；你真的……
几天后，五妹call我，让我去看看新车。我仔细看了看，说；是不是太花哨了点？她一噘嘴，说；我就是喜欢这种颜色。那天下午，我俩并肩骑了一下午车，转悠了很多地方。分手时，我笑着跟她说；以后我俩死了才麻烦呢，收脚板印要跑好多地方啊！她也笑了，说；不怕，我俩一起去嘛！
的确，我跟五妹二十多年来，一同走过的路，可能比任何一对恋人都要多。我记得，我跟她最长时间不见面，是在婚后的一两年里。她比我先一个月结婚。即使偶尔在街上遇见，也是匆匆地点点头，擦肩而过。再有，就是小孩上小学的前一年。我经常看见她用自行车搭着两个孩子，前面一个，后面一个。飞快地追逐着街上的汽车。
唉，这就是生活！
此后，每年年底，我总是要找银行的朋友换一些崭新的小钞。给五妹送两百去，让她给孩子，尽点心意。但是，九七年没有纪录。是忘了送，还是忘了记？

98年3月7日下午，我呼五妹，想约她出来。她在电话上说来不了，因为母亲摔伤了，正在东门街骨科医院住院，一会儿要去医院看母亲。我吃了一惊，说；那晚上你一定要出来，我在西大街等你。
晚上，我跟五妹一起往东门街走。到了骨科医院门口，五妹跟我说；算了，你就不上去了。我问为什么呢？去年我还见过你母亲。她说；万一我四姐在楼上呢。我想也是的，就将礼品交给了她。
她很快就出来了，跟我挤眉眨眼地说；你看，我说你不上去嘛。我四姐果然在上面。我有些不悦，问道；你四姐是老虎？要吃人吗？她呼出一口长气，没说什么。
那晚，我俩又在街上并肩走，一直到深夜才分手。
三天后，我给她送去500园钱，让她给母亲治病用。但我没有跟她说实话，我对她说是借别人的，实际上是春节前发奖金时，我截留下来的一部分。
这，大概是我对五妹唯一的欺骗。

我回忆着每一个细节；甜蜜的幽会，痛苦的思念。屏幕上的字体模糊起来，我流泪了。东方开始泛出晨曦。我关掉电脑，倒在沙发上，任泪水无声地流淌。明天，我一定要找到五妹，一定要……
第二天傍晚，我终于见到五妹了。
我俩漫无目的，走啊走。
五妹跟我详细说起了离婚前后的经过。她的冷静让我感到吃惊，她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悲伤和低沉，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支撑着她。要知道，她跟杨勇十八年的夫妻啊，走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如何也会让人伤感。我也见过别人离婚后的情景，感情再坚强，也得萎靡一星期，感情脆弱一点的，起码一个月眼泪不会干，寻死觅活的还得再闹上一个月。但五妹却不像那样，只是在说起两个孩子时浸出了眼泪，动了感情，其他似乎都无所谓。难道……我不敢往下想。我心中的她，应该是完美的，应该是神圣的。
还是朝好的方面想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马克思说：“在暴风雨中，无产者失去的只是锁链，而赢得的将是整个世界。”五妹已经赢得了整个世界，那么我呢，我应该面临的暴风雨会在何时降临。我暗自将有关家庭权力和义务的法规在心里滤了一遍，觉得酝酿暴风雨的云朵还远在天边。目前，我赢得的权力，大概只是在公共场所，敢于拉着五妹的手，或是搂着五妹的腰散步。而就这点权力，还是五妹流血流泪替我赢来的，并不是靠我自己拚搏得到的。我突然想起87年至88年这两年间，我老婆对我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执意要离婚，闹腾得狼烟四起。我也认为勉强凑合在一起，还不如各走各的路好些。正在事情快要得到解决之时，许许多多的好心人来了，他们苦口婆心地劝说，大有“宁毁一座庙，不散一家人”之势。无奈，只好又凑合拢来，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才心灰意懒地过下去。我不仇恨这些好心人，他们是我的朋友、同学、同事以及上级。但我觉得他们同二十多年前，举起无情棒痛打我和五妹的那些人一样讨厌。他们也许都是好人，但为什么总不干好事呢？上帝啊；您把他们派到我和五妹周围，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俩一辈子都害相思病吗？
“喂，你看，我这条裙子好看吗？”五妹捅捅我的腰，把我从天堂拉回到人间。
“还可以。”我随口说到，依然在想心事，却突然发觉不妥，赶忙定下神来，审视了一会儿，说：“其实，你穿什么样的服装都好看，这大概是你身材好的缘故。”
她笑了笑，我俩又并肩走。
我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冬季。五妹每次跟我见面，都穿着不同的衣服，我给她瞭花了，就问她：“你到底有好多衣裳？”她不答，却反问我：“你喜欢我穿哪件？”我想了想：“红色灯芯绒前胸有两条黑色竖条那件吧，穿上看起来人要比实际年龄小些。”此后，每次见面，五妹都穿那件红色的灯芯绒衣服。其实，那件衣服有些委屈了她那修长的身材。我也不在乎她穿什么衣服，我想要的，只是在过去三年的初恋中，我跟她在一起的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可以让我上天揽月，可以让我下海捉鳖。天，渐渐热起来了，路人都只穿一件衬衣，她却还穿着那件灯芯绒。每次出现在我跟前的她，都是风尘仆仆的一脑门子汗。我傻乎乎的，还以为她病了，一味地劝她上医院，劝她吃药，劝她保重自己的身体。我真瓜得有盐有味。
五妹啊，你到底是人？是妖？还是神？
有些事情看似复杂，但在一两分钟内就可以悟穿。而有些事情看似简单，不经意的话，你也许不会注意到，但却令人寻味，要让你悟上十年二十年，也不见得悟得透。五妹的衣着，就是这样简单得令我十年才悟透的“事情”。五妹问我，这件衣裳好看吗，有时我心不在焉，随口答道：“还可以。”这件衣服往后就绝少在我眼前出现。如果我称赞一两句，这件衣服就会时常在我面前晃动。四季都乱了。
我有些冲动，拉过五妹的手抚摸，我突然发觉她手上竟然有老茧，便在路灯下仔细看了看，说：“你看你这手，简直就象农民的手一样了。”
她连忙缩了回去，骂道：“你才是个弯脚杆呢！”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杆，不弯嘛。然而，我想起了我的另一个oicq号码，昵称就是“弯弯”。我在自我介绍中写道：“弯弯，乃贫下中农之贬谓。我爷爷我父亲及我，皆弯弯也……”
于是，我俩又走，又说，又思考。
在长顺街路口，五妹说：“你给我买块蛋糕吧，我忘记揣钱出来了。”
我差点一拳砸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我真浑，五妹的胃不好，是当年做垫肩时落下的老毛病。今晚上我咋尽走神，忘了这个茬呢。我满脸惭愧：“你挑吧，我来给钱。多挑几个，带回去明天早上吃。”
我在后面看着她，想起了几年前同她骑车郊游；我俩在路边一家饭店就餐完毕，我刚喊了声：“老板，算账。”五妹就急忙立起身来，按住我的手；“我来付账，我来付账。”老板看看她又看看我，委实有些弄不懂了。
掏钱时，我见还有一张新版的钞票，想起昨天才补发了上月的误餐和奖金。便抽出那张新版钞票给她：“你先拿去用吧。”将剩下的几张十块钞票放回口袋。
五妹只是默默地收下，眼帘垂得很低很低。我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我想的是：五妹，你放心，再过几天，我又可以领到五百圆的保险费提成奖了。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吧。
无言，我俩在沉默中继续走。
到了商业街街口，又该分手了。我问她：我想每天都打电话给你，可以吗？她点点头，没有吭声。
在昏暗的路灯下，我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起了那首歌：

不愿分离要分离，
分离不得已；
不愿分离要分离，
离情两依依。
……

我又想起了楼台相会，又想起了十八相送，又想起了化蝶。
见他妈的鬼去吧，哪来那么多的“分离”。

--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2-9-15 10:2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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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也会一直跟着读。。。。。。。愿故事没有结束的时候。

--  作者：葱妹
--  发布时间：2002-9-16 10:2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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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弯弯”的名字。

--  作者：水天一色
--  发布时间：2002-9-21 10: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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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妈的鬼去吧，哪来那么多的“分离”。”
呵呵。。。。骂得真解气！！
我也经常这样骂的，只是从不敢摆到桌面上来。

--  作者：淡雾
--  发布时间：2002-10-31 13:4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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