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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铁鹰
--  发布时间:2002-3-23 18:45:14

--  童年的遐想
小时候的我是跟姥姥和姥爷在一起生活的,那时的我也就刚刚5岁的光景,在外地工作的父母很少来看我,在我的记忆的画屏中,最不能忘记的是母亲拥着我一起入梦时候,母亲的皮肤细腻而又光滑,而且时不时的散发出一股甜甜的味道。我对母亲的体香有一种天生的迷恋,但是由于母亲工作太忙,我见到她的机会很少。所以我不止一次的缠着姥姥问:姥姥,妈妈到底在哪里上班,要不咱们两个看看她去?姥姥是那种旧时代的家庭主妇,缠着小脚,从来是很少出门的,但几十年的生计*劳,已经把她锻炼的异常矍铄,每当我因为母亲的问题缠着她的时候,她总是对我说:去,问你姥爷去。

然后我就又颠颠的跑到姥爷跟前,接着怂恿姥爷与我同去找母亲。这时的姥爷总会放下他那本百看不厌的红色书籍,陪着我说两句话,然后再给我讲几个磨出茧子的战斗小故事,随后又慢慢的踱到自己的位子上,津津有味的看那本书,当时我的心情是如此的尴尬与无奈,甚至对姥爷手中的那本红色书籍产生了强烈的妒忌心理,后来我才知道,姥爷那本百看不厌的书是《毛选》。当姥爷、姥姥不再理会我的存在时,我只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耳边听到的是姥姥在厨房擀面的声音,再有就是姥爷翻动书页的哗哗声。这个时候的我,往往是一个人悄悄的溜到屋子外面,伸长脖子用一双期盼的眼神向院子外面望去,因为我的心里总报有一丝侥幸的期盼:也许这个时候,母亲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一个暖烘烘的下午,我正在院子里玩泥巴。这时我看见一个酷似父亲的男人向我家急匆匆走去,我当时也没多想,反正觉得这个人肯定与我有关系。果然,不一会儿,姥姥就叫我回屋去。原来哪个长的像我父亲的人是我六叔,他是接我回乡下老家的。我没感到任何吃惊,反正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乡下和城里对我不存在差别,只是我当时觉得奇怪,为什么父亲不来接我?

坐在六叔那辆嘎嘎做响的自行车上,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欢畅。在城里与姥姥、姥爷住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的活动空间出奇的狭小,屋前那片2米见方的空地,就是我娱乐嬉戏的唯一场所,今天陡然间看到一个鲜活的世界,令我兴奋异常,甚至有点目不暇接。甚至连那些在田间耕种的农夫、洗衣的农妇、穿的破旧但双颊透出健康红色的村童都能使我瞩睛观看。

六叔很高兴,他飞快的蹬着车,嘴像地里的老牛一样,喘着粗气。

"六叔,你歇歇。"

"不了,快到了。小勇渴不渴?"六叔问我。

我点点头。

"你等一下"六叔轻轻的将我从车上抱下来,然后钻进一片玉米地里。我听见几声折断的声音后,就见六叔拿着几根翠绿的玉米杆向我走来。他麻利的将其中一根剥开,递到我手里。

我一边嚼着甜甜的玉米杆,一边和六叔聊天。

"六叔,城里有没有卖这个东西的?"

"你这个孩子,城里人谁吃这个?"

"六叔,咱们回家干吗?"

"看你(爷爷),你爷想你了。"

"我妈在吗?"

"你妈不在。"

六叔把剩下的几根玉米杆放在一旁,随即将略显失望的我抱回车上,"咱们走。"


我和六叔进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六婶正在灶房做饭,六叔将我带到正屋,我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留着光头的老人坐在炕上。

"孩子,叫爷。"六叔拉拉我的手。

我躲在六叔身后,怯怯的探出头来,轻轻的叫了一声:"爷!"。我爷爷从床上跳下来,来到我跟前,这时我才发现,他竟然比六叔高出半头。

"和老四一样,身子不咋结实。"我爷爷用手在我的肩膀上摸了摸说道。我非常讨厌爷爷称呼我父亲"老四",因为那样会给人一种在市场买卖牲口的感觉。我感到我爷爷的手出奇的硬而且有力,在我们四目相错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眼神锐利,像老鹰一样,而且太阳穴高高的鼓起。我当时还奇怪我爷爷长得太怪,后来大了以后才从书上知道,一般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都是爷爷这个模样。

"爸,四哥现在咋样了?"六叔问我爷爷。

"没大问题。老六,你拾掇拾掇,吃完饭我带孩子找老四去,顺便去你娘(我奶奶)的坟上看看,昨天晚上她好像托梦来着。"爷爷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这时侯我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座我父亲儿时待过的地方,如果按当时的眼光来看,我爷爷应当算是一个富农,房子修的挺大,就是感觉光线有些不好,中午时分屋里也不显得有多光亮。不过,院子很宽敞,而且地面修整的平平坦坦,我暗自羡慕起我的父亲:他小的时候可比我幸福多了,起码能在院子里任着性子玩。

家里的牲口也有几头,全都拴在屋后的牲口棚里。不过我很奇怪爷爷为什么不养只狗,在我的印象中,几乎每个农家门口都应当蹲着一条吐着舌头的狗才对!和六叔回家的途中我就想,也许我们家也有一只,兴许个头还挺大的呢!

我随便的扒拉了几口饭,按说饭菜做的挺可口,可是我老是想着出去玩,所以刚吃了一碗面条,就死活不再添第二碗。院子里,爷爷已经套好了车,看到我吃完就冲屋子里喊:"孩子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走!"

我拉着六叔的手向外跑去,"六叔,咱们一块去。"

这时的爷爷换了一身黑衣服,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布带,他看见六叔和我一起走出来就说道:"老六,你别去了,你也看不了老四的病。"

"爸,听说这两天路上不太平,还是我去吧。"

爷爷拍了拍后腰鼓鼓囊囊的地方说道:"那你就更别去了。孩子,上车。"

我极不情愿的爬上了牛车,一路上不愿多说一句话。我觉得这个老人很陌生,不过这倒使我想起了我姥爷,说实在的,姥爷除了爱看那本讨厌的书之外,其实对我挺好的,脾气温和,而且从没有象爷爷这样硬梆梆的。有时候姥爷下班回来,总会给我带来一些意外的惊喜:夏天的时候,他会用自己的手帕包回几个我非常爱吃的桃子;偶尔也会为我买几块当时被称为奢侈品的黑色糖果。

想到这里,我舔舔舌头,仿佛真的吃到了那些东西。如果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是姥爷而不是爷爷该有多好,我心里暗想。我现在才发现,我对姥爷的有一些难舍的依恋,倒不是他与我的母亲有着血缘关系,而是姥爷是我封闭的童年生活中唯一的消息来源。更为重要的是,一般关于我母亲的信息都是从姥爷那里知道的。

听我母亲说,姥爷的经历非同一般。姥爷当年是安徽的一个普通百姓,杨学平在当地闹革命的时候,曾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我姥爷就追随杨学平当了红军。据说姥爷的枪法极精,百米开外的敌人,一抬手就倒一个,为此,每到打埋伏战的时候,姥爷总会充当阻击手的角色。毛主席他老人家来到安徽后,姥爷的干劲更高,不仅学会了写字,而且还经常写个小文章什么的。我现在想来无非是些读后感之类随笔。不过对于姥爷这样从小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到现在能卷不离手也多亏托毛主席的福。但是,姥爷的官运似乎不太亨通,所以做到现在才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但只要能天天吃上面条,有红宝书看,姥爷就感到十分满足。

"孩子,醒醒,下去给你奶的坟磕个头"爷爷将昏昏欲睡的我叫醒,其实我根本就没睡着,我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说话。爷爷刹住牛车,用他那有力的手把我抱下来,"看,这就是咱们家的地,那边那个坟头就是你***,"我爷爷指着面前这片田地对我说道"你奶奶刚生下你六叔没多久就因为害痨病去了,我本来已经给她看好了一块坟地,她说啥也不去,非要死后埋在自家的地里。"爷爷的眼神有些暗淡,这还是我见到他后第一次感到他情绪的反常,在此之前爷爷给我的感觉是那么不可一世而又不近人情。

爷爷轻轻的将奶奶坟头的一些乱草除去,嘴里叨叨着:"怪不得昨晚给我托梦,原来是在这里睡的不安稳。孩子,快过来给你奶磕几个头,你奶奶在世的时候最疼老四了。"我默默的走到我***坟前,跪在地上磕头。其实我对奶奶一点印象也没有,在我的头与泥土相接的时候,我甚至怀疑究竟这堆黄土里躺的是谁?只不过童年的我习惯服从大人的意志,因为当时狡诘的我认为,我所亲近的亲人是不会欺骗我的。

爷爷把磕头不止的我拉了起来,如果他不制止我的话,也许我会永远这样磕下去。爷爷对我的虔诚似乎很满意,他把我高高的举起来,然后架在在脖子上。"孩子真听话,你奶奶要是还活着的话,肯定喜欢你的很!一会儿到集子上,我带你吃牛肉面。"

也许是在奶奶坟上朝拜让我在爷爷这里取得了十足的信任,一路上爷爷竟然也跟我说上几句话,但大部分都是爷爷年轻时候同别人打来打去的轶事,当时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爷爷年轻时候是个极不安分的人,就像姥爷家的邻居张山的儿子大伟一样,成天给他爸惹事。不过我爷爷的层次显然不是大伟所能比的,因为从我爷爷对我的形容来看,他起码会几手拳脚。

接近黄昏时分,按我爷爷的话说,我们快到了,我问爷爷这是哪里?我爸爸在哪里?我爷爷说,这是我大伯住的地方,我父亲住在离我大伯不远的地方。

在快接近镇子的时候,我看到远远的走过来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长的很凶,虽说已经是初冬的天气,他还是光着上身。爷爷的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有神,脸色也恢复到从前的冷漠状态,他俯下头轻轻的对我说道:"孩子,趴在车上别动,我不叫你,千万别出来!"

当时的我小心的伏在车上,透过车头,我看见那几个年轻人摇摇晃晃的向我们走来。爷爷跳下车,牵着缰绳,装出根本就当那几个人都不存在样子。

"老家伙,你给我站住!"领头的年轻人一把拽住缰绳。我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爷爷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离开牛车,向大路边的小路走去。

"老不死的,说你呢,站住!"赤裸上身的年轻人晃晃悠悠的追上去,其它几个人也向我爷爷围上去。其中一个人似乎还伸出手在爷爷的光头上摸来摸去,说实在的,当时我很害怕,可是又不敢动,我甚至萌生了一种幻觉,也许现在,六叔会骑着他那辆嘎嘎作响的自行车出现在我面前,如果那样的话,爷爷、我就得救了!

爷爷将腰间的裤带紧了紧,还是一言不发。

带头的光膀子在爷爷的身上搜来搜去,嘴里叫骂不止:"老家伙,刚才让你站住,为什么不站住,活到头了你!"

天已经快黑了,我只能隐隐的看到几个人围着爷爷叫叫嚷嚷,但却听不到爷爷的说话声,我的心也像着即将变黑的天空阴郁起来,一种莫名言状的恐惧感在我内心深处逐渐升腾,我第一次感到了害怕,现在我想起了所有我能认识的男人,姥爷、父亲、六叔甚至是令我十分讨厌的麻烦邻居大伟。

那几个年轻人拥着我爷爷向离我更远的地方散去,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本能的从车上坐起来,哇娃大哭。我听到爷爷、以及那帮围着他的人的叫喊声,随即是肉体相互撞击的声音,然后就恢复到原有的平静状态。

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我看到爷爷瘦高的身影向我走来,但是身边再也没有那几个令我讨厌和害怕的年轻人。

爷爷露出了笑容,用他粗大的手将我的眼泪抹干,我看见爷爷的额头有一块被抓破的痕迹。

"孩子是我的孙子,就别哭。这算个屁!几个小蟊贼。"

"爷,你的头,"我止住了哭声。

爷爷用袖口将额头抹了抹,对我说到:"还是老了,不如年轻的时候腿脚利落。孩子,咱们走!"


我们是在一间破败的大屋里见到我父亲的,我从小很少见到我父亲,因此天生对他有一种生疏感,正如我当时和六叔见到我爷爷一样,我偎依在爷爷身边,不敢上前叫我父亲。

"爸,算了,这孩子跟我不亲。"父亲摆摆手,"爸,你是不是又跟别人动手了?"

"不咋的,"爷爷走到我父亲身边,将我父亲的上衣除去,我看到父亲的背上布满了在我成人之后也没有见到过的累累伤痕。爷爷从腰间的兜兜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把几丝药粉洒在伤口上,父亲嘴里发出因疼痛的嘶嘶声,但是趴在枕头上的父亲远远的看着我,脸上露出了像我爷爷一样的笑容。我认为那是迄今为止,我父亲在我脑海里留下的最具魅力的形象,虽然在我长大以后,我或者因为考试拿到了高分、顺利考入了军校,父亲也曾有过类似的嘉许,但都不及这次的深刻和令我难忘。

"非要耍笔杆子,我们老徐家的坟头上就没这根蒿蒿,让人打成这个惜惶样子,早知道跟我学两手,还能轮到别人打你?"

我坐在板凳上,听着他们父子两个的对话,其实我什么也听不懂,但我认为那是我所了解的最早关于文化大革命的印象。父亲当时是部队转业回来的县委机关的一名普通干部,在这次浪潮中显然是站错了位置,遭到了当权派的打击和报复。如果不是我六叔进城看我父亲,我也许再也不会见到我的父亲,当我六叔用那辆驼过我的自行车把父亲送到大伯这里的时候,我父亲已经昏迷的不省人事了。

我在给爷爷打下手,递毛巾,到水,还不时的模摸父亲的额头,父亲的手和爷爷一样,粗大,虽然没那么有力,但是在他握紧我的那一霎那,我还是感到了一个父亲男人所应有的那份执著的力量。

我坐在父亲身边,我用我表达不清的童贞语言,向我父亲描述傍晚时分在小镇外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问了父亲许多关于爷爷的故事,

我太爷爷的家道殷实,所以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沾染上了一些游手好闲的毛病,直到有一天,被一个云游到村里的和尚打得一个星期没有吃下饭后,我爷爷终于有所收敛。后来那个和尚成了我爷爷的师父,从此我爷爷也就专心的习武弄棒,据说,在我爷爷三十岁的时候,我们村与邻村因为一头牛的问题发生了械斗,在那次械斗中,爷爷成了大英雄,我们家祖传的一把七星宝剑也在那次械斗中出匣饮血。

"宝剑呢?我问父亲"

"你爷爷嫌它杀气重,藏起来了,我也没见过。"

"爸,你说我爷爷、姥爷谁厉害?"

"当然是你姥爷厉害,姥爷会用枪,你爷爷光会耍拳弄棒,而且你姥爷走的是正道,明白吗?"

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还是认为我爷爷勇武,因为姥爷从没有在我面前显示过他用手枪的威力,而我爷爷确实是在悄无声息中将几个小伙子打得魂飞破散。

我母亲曾经告诉过我,姥爷和爷爷从来没有当面说过话,因此她从不允许我在我姥爷面前提起爷爷,如果没有这次令我难忘的经历,我会将我母亲灌输给我的话牢记在心理,我会和我母亲一样,认为我爷爷是一个不负责任,游手好闲的乡间村民。

我破例在乡下老家呆了一个星期,有机会就缠着六叔和父亲问这问那,大部分都是关于我爷爷的。但是父亲和六叔却往往是缄默不语,倒是我六婶给我讲了一个小故事:那时我奶奶还在世,一个夜半十分,爷爷突然从床上坐立起来,给我奶奶扔下一句话:仇家来了,就翻身出去。我奶奶在天亮的时候发现我爷爷从外面回来了,浑身是血,不过不是自己的。即使这样,我奶奶也吓得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六婶讲得津津有味,她对我爷爷敬爱有嘉,因为爷爷虽然从来不务农,但是从没有让家里缺衣少穿过。

余下的时间大部分是和我爷爷在一起,我总是想看看那把传奇色彩的祖传七星宝剑,但是爷爷始终没有给我看过。直到我爷爷去世时,爷爷也没有说过关于七星宝剑的半点消息,也许它就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被我爷爷带进了它长眠的墓地里
从那以后我就继承了我爷爷的路线(学武防身)。这就是我童年的故事。
一寸光阴,一寸金./
寸金难买寸光阴呀!





--  作者:凝幽
--  发布时间:2002-3-23 18:4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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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鹰会武功???怕怕人。。。。
--  作者:铁鹰
--  发布时间:2002-3-23 18:4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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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好不好玩?
--  作者:凝幽
--  发布时间:2002-3-24 14: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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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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