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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原罪(中篇)  (http://www.ygrclub.com/dispbbs.asp?boardid=7&rootid=36286&id=36286)


--  作者:Victoria
--  发布时间:2002-7-27 19:16:28

--  [原创]原罪(中篇)
贞骑着那辆老旧的黑色自行车没有目的地满城乱跑着,微微有些发黄的长发在身后狂肆地飞舞,她的眼前被什么东西模糊了,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和灰蒙蒙的建筑。汗珠混杂着空气中的尘土在贞脸上很快地凝固,班驳的污痕越来越明显地分布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远望去就像是一块白布上溅满了泥浆。她的鼻孔微微往外张着,像是嫌空气还不够多,呼吸还不够顺畅。
她就这样一路骑着车过来的,在初夏暖洋洋的阳光下,急弛着,闯了一个又一个红灯。她听见了义务交警在身后大声地吹着口哨,甚至有几个愤怒的声音在她背后大吼,但,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舒坦极了。街上有些行人驻足观望着她,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飞奔而去,而贞,她似乎享受地接受着这一切。
贞闭上了眼睛,继续用力地骑着车,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愉悦过,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交通信号灯也不能奈她何。空气中还是一样充斥着难闻的汽油和腐烂的垃圾的味道,但,她根本不必在乎,这样的感觉真好!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贞感觉到自行车不能再前进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所能看见的只有倒在车轮前的小小的身体而已……

贞平静地等在拘留所里。那辆肇事的破自行车已经被民警没收了,也许他们不久还会知道,连这车也是她刚从车贩子手里偷来的。她的思维一度很混乱,几乎处在了无意识的边缘,但心里却从未这么平静过,她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那个被她撞倒的小女孩没有生命危险,这是贞从一位民警口里得知的,这让她松了一口气,至少不会觉得太遗憾。但她平静的表情着实惹恼了一大堆人,他们在她背后恶毒地骂她是“没心肝的女人”,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但她已经懒得去理睬。如果骑自行车撞伤人可以被判处死刑的话,她倒是很乐意被执行的。
像她这样的人,也许就是世界上最没有理由活下去的那一类。

阿冰到拘留所交清了保释金,并做了贞的担保人,然后把她带走。她本不打算让阿冰插手她的事的,但警方一定要她提供一个可以做担保的人,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阿冰了。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长长的身影平行地被拖在身后。
在拘留所里呆了近10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贞忽然觉得很累,但很快又觉得是昏黄的灯光照射着地面的原因,让回家的路显得远而长。
“饿吗?我先带你去吃饭,再送你回去吧。”阿冰停下来,转过身对她说。
贞没有说话,她的头一直垂得很低,像是没有上螺丝钉的某样零件,软哒哒地挂在肩上。
阿冰也没有再说话,他把贞引进了一家街边的小饭馆。
大堂里川流的人很多,声音显得嘈杂,老板忙着吆喝,伙计跑来跑去上菜、擦桌。贞觉得这是个隐藏自己的好地方,在闹哄哄的饭馆里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和阿冰。
“想吃点什么?”阿冰问她。
“随便吧。”贞回答说。
阿冰随意点了几道菜,大概也都是贞平日里喜欢吃的。他清了清喉咙,看着贞的脸的时候,他又退缩了。
“想说什么就说吧。”贞仍然低着头,双手贴服地放在两腿上。
“我……和小晴……准备下个月结婚。”
“我知道的,已经想到了。”贞还是一脸平静地回答。
“我对不起你,请原谅我。”
“你应该这么做,不用向我道歉。”贞说这话的时候,头是抬起来的,眼睛里却是出奇的清亮。



贞记得第一次看见阿冰也是在初夏的时候。
五月的阳光晒着虽然不是太热,但明晃晃的,很是刺眼。阿冰就站在阳光最强的地方,宽阔的肩膀笼罩出一摊阴影。那是太阳底下贞唯一不觉得眩晕的地方。
朋友小晴告诉她,阿冰是她刚交往了两个月的男朋友,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幸福的笑。贞觉得小晴找对人了,因为她感觉她是真的幸福。
那个时候,她和小晴也都还是学校里的学生,而阿冰却已经工作两年了。贞时常觉得阿冰比他的外表显得更老成。小晴说,阿冰是个孤儿,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由亲戚养大的,在这一点上,贞觉得他跟自己很相象,因为都没有父母。
在学校的时候,支付学费和生活费是不容易的,贞除了在学校的勤工俭学办做一两份收入微薄的工作以外,还瞒着同学在外面的舞厅里当坐台小姐。这被校方知道了以后是会被开除的,贞因此没敢告诉任何人。她想只要自己自爱一点也就算了,读完书以后,有了好的工作,或许环境会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能根本有效地解决她的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一个月下来,她除了在舞厅该领的工资以外,还能从不同的客人身上拿到不少的小费,零零总总也有好几百块钱。
贞没想过去改变这样的生活方式,因为改变就意味着辍学。
小晴是她唯一的朋友,但她也甚少告诉她关于自己生活来源的事。别人总是认为她靠着在学校兼几份差事挣够了学费,很了不起。而她却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那样的想法也就能唬住环境稳定的学生,其实生活本身远远没有这么容易。
贞不知道小晴同阿冰都说了些什么,她有几次在网络上碰到他时,他总是在言辞间有意无意地赞扬她,那意思无非是说,她是个很有城府的女孩,很了不起。对这样的恭维话,贞倒是没放在心上,她甚至在心里认为,如果他们知道她并不是什么现代的圣女贞德,也仅仅是一个脱不了俗的俗物,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小晴把阿冰带到她们的宿舍里一两次,以后阿冰就常来了,而每一次来,他总是大包小包买很多东西。时间长了,宿舍里的其他女孩对小晴由羡慕变为了嫉妒。她们认定贞是不会随便搬弄是非的主,尽管知道小晴是她的朋友,也当着她的面讲一些恶毒的话,贞如她们所愿地只当作没听见。毕竟是别人的事,她没有任何立场站出来说话。
每次遇到小晴不在宿舍时,贞总是主动地招呼阿冰——请他坐,然后倒水给他。但是,不会再有更多言语上的表示。对于贞来说,阿冰只是朋友的男朋友,与她没有关系。而她几乎能预见到,如果她与阿冰多说两句话,不知道宿舍里的其他人还会有怎样难听的话传出来,她犯不着为自己招惹这样的是非。整天忙着赚够生活费已经让她有足够的事情*心了。
一开始,她与阿冰之间是没有交谈的。宿舍里有一张长而宽的桌子,贞坐在这边,而阿冰坐在她的对面。两人就这样互相沉默着,偶尔四目相交,似乎有什么触动,但,也是一晃而过。
每到这时,贞总觉得自己在逃避什么。而阿冰也一样。
后来阿冰问她,你为什么好象总是有忙不完的事?贞愣了几秒钟以后,抬头对着他笑了。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然后阿冰也笑了,他说她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常笑,而不是总绷着脸。

读到大四的时候,班里的女学生几乎都有了男朋友,但贞是例外,她身边从来没有异性朋友,对这个问题也几乎闭口不谈。
小晴在凝望她很久以后,忽然问道:“阿冰说你其实长得很漂亮,可你为什么不交男朋友?”
“他说我漂亮,我就一定漂亮吗?或许别人不这么想。”贞随口答道。
“我也觉得你很漂亮,只不过,你平时不注意打扮自己罢了。”小晴凑到贞的耳边,“说说看,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了什么?我不信你这样女孩会没有男朋友。”
“不是你信不信,而是我真的没有。”贞笑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热衷于这个,我连自己吃饭穿衣的问题都很难解决,哪里有精力再想那么多?”
“阿冰说你是我们宿舍里最神秘的一个女孩。要不这样吧,我们替你介绍一个忒有钱的男朋友,怎么样?”
“别,别,我还不想丢你们的脸。”贞起身,拿着一摞厚厚的书本转身就往外走。
出门时,碰到了又到宿舍里来找小晴的阿冰。贞冲他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一脸的阳光,不算太大的双眼嵌在黝黑的皮肤上,像发着光的珠子,清澈而透明。
“又出去上自习?”阿冰含着笑的双眼中写满了关切。
“是的。”贞轻声地回答说,随后擦着他的身旁而去。
“阿冰,你又来看我吗?”小晴欢快的笑声最终消逝在贞的耳旁,她知道,这样的欢快也许永远不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瞒着同学在舞厅里打工也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贞常常在想,养活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在完全依靠自己的情况下。生活在社会中的人,举凡是有父母的,或多或少都得到过他们的帮助,而贞的依靠只是自己而已。她的独立也许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独立于家庭,也独立于社会群体。
在舞厅里打工最重要的是学会保护自己。如果堕落可以使人暂时摆脱罪恶,那她倒宁愿选择保持自己一定程度的纯洁,因为暂时摆脱罪恶的代价可能是更甚之的邪恶。
尽管身处灯红酒绿,贞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还没有被染色的纯真。
她望着舞池里那些可能因为吃下了摇头丸而疯狂摆动的年轻的头颅,像是上演着一部最可笑的闹剧一样的滑稽。青春本该是为自己换取资本的本钱,而有些人却宁愿轻贱地将其拿来出卖。一桩生意,连本钱也赔进去,不知道还有什么利益可言。
贞趴在吧台前面,斜眯着眼看着手中深褐色的液体,在五彩的射灯下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这已经是她喝下的第三杯红酒了,她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向贞走过来,肥腻的大手直接性的拍在了贞的肩上。
他前额的头发已经有些脱落,从额顶直到长满脂肪疙瘩的脸上泛着倒足人胃口的油光。微微张开的嘴中,隐约透着假牙反射出的金属光泽。他的嘴角往上牵着,几乎是微微地在抽动,尽管带着笑容,但贞觉得他的笑反而令她全身不舒服。
“小姐一个人?”中年男人一屁股坐在了贞的身旁,随即从上衣口袋中抽出香烟含在嘴里。
贞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乏味得几乎让人想作呕。她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连毛孔都在不断扩张。
激烈的音乐节奏还在继续,戴着耳麦的DJ在光盘上擦出刺耳的金属声,烟雾缭绕的舞池中仍然是一对又一对年轻的头颅在继续摇摆,嘈杂的人声几乎震聋了旁边人的耳朵。几个与贞一样同为一家舞厅坐台的小姐好象乐此不疲地穿梭于人群之中,汗水在撒满脂粉的脸上像爬虫一般,一条一条地蔓延开来,吃力地往下流。
贞顿时觉得对这里的一切倒足了胃口。吵闹的环境,堕落的人群,还有眼前那个满脑子肮脏念头的中年男人,贞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人真是俗物,明明厌恶极了这样的环境,还不得不因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生存,而伪装自己的情绪,贞讽刺地想着,她真的是在糟蹋自己了。
“小姐,我们喝一杯怎么样?”那中年男人肥腻的大手差点碰到贞的脸上。
贞猛地推开他伸过来的双手,将杯中残留的液体全部倾倒在了那男人的微秃的头上,然后任性地站起身来走开。
尽管她明天清醒过来以后可能会为自己今晚冲动的行为而懊恼,但现在的她无疑是痛快的。
她早就想对那些令人倒胃的脸这么做了。
那男人像任何雄性动物一样,在贞的身后发着震耳欲聋的嚎叫。舞厅里顿时喧闹成一片,音乐终于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但沸腾的人声似乎越演越烈,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好象适时地调剂了空气中颓靡的味道。
“这什么破舞厅?一个吧女就这么凶?把你们老板叫出来!”那男人不知疲惫地张狂着,一手抓住了贞的胳膊。
“放开你的手!”贞拼命地挣扎着,全身不停地摆动,“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还敢嘴硬?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那男人本已塞满了肉的圆脸这时几乎在贞的面前扭曲了,两只小眼睛在极度的愤怒中堆积在了一起,黑眼球与白眼仁的区别逐渐消失,鼻孔在张弛之间陡然变得巨大。
贞闭上眼睛,等待着预期中那一巴掌的来临。
然而那一巴掌像是忘了光顾似的,始终没能落在她脸上。
她睁开眼,忽然看见阿冰挡在她身前,宽阔的肩膀仍然笼罩着一摊阴影。
“你敢动手试试?”阿冰抓住那男人抓贞的那只手腕,不紧不慢地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声音不大,却恰好足以威慑那男人。
“关你屁事!一个吧女是你什么人?”
“我女朋友,你说关不关我的事?”阿冰用力扯开那男人抓着贞的那只手,一边拖起贞的另一只手腕,对她说,“我们走!”
贞跟在阿冰的身后,手腕被他紧紧地拽着,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伐。她本想尖叫着告诉他,他把她的手腕拽得很疼,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显然处于盛怒当中,贞又不敢去招惹他。
那猥亵的男人没让贞感到害怕,但一向彬彬有礼的阿冰此时却让她胆战心惊。
她不知道他究竟要带她到哪里去,而她,绝对没有更多的勇气去问。
他就这样带着一路小跑的她从吵闹不堪的舞厅里走了出来,然后硬是把她塞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到最后,贞终于知道阿冰把她带到什么地方了,是他的家,他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属于他自己的不足20平方的小房间。
“这是干净的毛巾,你洗把脸。”阿冰将一盆清水放在贞面前后,立刻又转身出去了。
贞这才想起自己在舞厅里折腾一晚,又跟着阿冰一路小跑,一身的臭汗,随即脱下身上的衣服,用阿冰给的那条干净的毛巾擦拭着身体上的汗水。刚刚擦干净全身的汗水,身上还有些残留的水渍,风一经过身体的时候会犹为凉爽。房间里的窗户正好对着一棵老黄桷树茂密的叶冠,有凉风送来的时候,树叶就会沙沙作响。贞听着窗外树叶的响声,忽然觉得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其实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起码安静而凉爽。
房间的门推开了,阿冰走了进来,他手上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而看到的就是贞站在窗前发呆的样子。
“吃点东西吧。”阿冰的声音在瞬间变得沙哑,他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对贞说。
贞转过身,迷惑地看着阿冰,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当贞回过神来的时候,阿冰已经轻而易举地抱起她走向安放在窗边的木床。
…………
贞觉得这张木床似乎还在“咯吱、咯吱”地有规律作响,于是便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尽管她把阿冰的后背抓得一塌糊涂,但他仍然把那事干完了。
“你可真纯洁!”阿冰边穿着衣服边对贞说,“我不会向你道歉的,但是我会向你负责。你可以选择嫁给我,当然也可以选择告我强暴你。”
贞隔着泪光望着眼前阿冰的脸,她忽然发现,就在他对她干那事的时候,她已经爱上了他。
接下来的时间她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她只记得她还是不停地哭,而阿冰则是将她搂在怀里,然后是深深地叹气。
那一刻,她真的想就这样和阿冰过一辈子。

贞最终还是没有同意阿冰的要求,尽管他痛苦的表情刺得她全身难受,但她知道自己无权答应。阿冰是小晴的男朋友,他是属于小晴的,与她这个莫名其妙闯入的人丝毫不相干。但她却答应阿冰不再去舞厅里打工,而由阿冰负责她每个月的生活。
虽然,贞并不认为这是个可行的好办法,但在她和阿冰把舞厅里大闹了一场后,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生活了,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接受阿冰的帮助。
阿冰在一家出版社工作,由于刚上班没有几年的时间,月薪也不是很多。一个月下来能挣到一千多,除了付单位福利房的房租,还剩下八百多块。从前阿冰要花一部分去给小晴买一些必备品,而现在他每月给贞四百块以后,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包小包地往小晴宿舍里拿东西了。
贞认为自己是偷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贼,是小偷,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到今天这一步。也许,相爱的确是不能像汽车那样清清楚楚的划分先来后到的顺序,但心头的罪恶感却是难以驱散的,并且最终会成为一种负担,直至自己因承受不了重荷时而慌忙地逃窜。
阿冰是真的爱上她了,贞知道,如同她也清楚地知道是她暗地里卑鄙地抢了小晴的幸福那样。
阿冰还是会常到宿舍里来,但贞心里明白,他是为了看望她而来,不是为了小晴。小晴也如以前一样,常常不在宿舍,然后贞就招呼阿冰坐在她对面,中间隔着长而宽的桌子。他们也从来不会讲话,偶尔只是四目交投,但不同的是,贞会给他一个只有他能看懂的微笑,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每个月阿冰发了薪水的时候,他会偷偷地把贞接到他的家,给她一个月所需的生活费,而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可能真正地放松。即使有时不能随心所欲地做爱,但一个拥抱也会令两人感到满足。贞从来不知道,其实爱一个人会这么美好。
很多年以来,她把自己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尽可能地避免自己的思想与外界接触。没有父母或许只意味着孤独,但她却不想被外界的寒气所伤。因为疗伤会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更需要大量的时间,而除了自己的时间还可以支配以外,她几乎一无所有。
贞经常幻想阿冰没有先认识小晴,那样的话她还可以去妄想完全拥有另外一个人,但掺杂着罪恶的爱情也许比没有爱更加伤人。也许等到毕业,她有了自己的工作和正常的生活来源以后,她才能真正远离阿冰和小晴的幸福。

毕业是在半年以后,贞在居住了四年的宿舍里清理以前的东西时,小晴拉着阿冰的手进来了。贞像被电击中一般,全身不能动。
“终于毕业了,贞,我舍不得你。”小晴拥抱着贞的身体,而贞透过小晴的身体却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阿冰。
“我带阿冰回去见过我爸爸妈妈了,他们都很喜欢他。爸还说要帮阿冰换一个工作,以他的能力应该做更有前途的工作,这样也才能养得起我啊!”小晴将手伸进阿冰的臂弯,一双眼笑得像天上的新月,“我爸爸妈妈说了,他们没意见,让我们等阿冰的工作落实了就结婚。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祝福我。”
“我当然会祝福你……和阿冰。”贞勉强地才将笑容重新贴回到脸上去,她觉得自己整张脸似乎都在抽筋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原来一切都结束比她想象中的更难,贞困难地想着,毕业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和阿冰之间永远地划上了句号?
爱一个人尽管美好,同时也很累,贞忽然意识到,像她这样的人或许连爱一个人的能力也没有。不管怎样的爱情,最终都会建立在牛奶与面包的诱惑上。小晴有一个完美的家庭,能让阿冰完成他的理想,而她除了一生拖累他,也许什么也给不了。
贞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能感情用事,要保持清醒,但她却忘了,其实她与阿冰都只是两个俗人而已,永远摆脱不了早已经存在的束缚。
两条腿像生了根似的不能移动,在小晴和阿冰离开后,贞终于支撑不了重担似的跌坐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哭,但眼泪像有自己的主张一般不经她同意便淌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

贞终于如愿在沿海城市的一家对外贸易行找到一份文员的工作,一月下来有一千多块的工资,收入很稳定,她对此也很满足。终于能有正常的生活来源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以前在舞厅里打工的日子永远只能成为过去的阴影,她再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单位里给了她一间在郊区的单人房,虽然离上班的地方比较远,但贞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应该算有一个家。虽然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虽然这个家只是临时的,但总归是可以给自己落脚的地方,她不必再去流浪。朝九晚五的生活虽然枯燥,但适合她平淡的心情,在平淡的日子里等着逐渐的衰老也并不是一件太坏的事。
单位里曾经有过一两个学问好,人也好的男同事追求过她,可她统统拒绝了。并不是她不想接受,只是发现心已经变得很懒惰。对男人和女人的事,贞从来没有多去强求过什么,以前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现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她真的觉得自己一生可能都与婚姻无缘。两个人相爱是心灵上的相通,婚姻只是一种形式,得到这种形式并不见得就拥有幸福,但真正找到一个与自己心灵相通的人,那会是一种难言的震撼。
可惜她的爱情,在还没有来得及燃起火苗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
有些爱情是生而被祝福的,在光明中滋长,会逐渐变得健康;而伴随着罪恶诞生的爱情是黑暗的礼物,会夺去人呼吸的力量。贞想,她和阿冰大概就是这样的爱情了。
贞的工作说忙不忙,说轻松也不轻松,总之是上班的八个小时都不能闲着,而下班后又无事可做。
每天回家都要经过一家农贸市场,心情好的时候买一些自己喜欢的菜回去烧几个花样,懒得不想动的时候一碗泡面或是一碗馄饨也能填饱肚子。然后坐在电视机前,点着烟,一直看到深夜。有时一觉醒来会发现,竟在电视机前抽烟抽到天亮。
漂泊久了也会想要定下来,除了有一间房,贞其实也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偶尔在夜里惊醒的时候,又会觉得很清楚,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有很久没想起小晴了,而阿冰却是会天天想起的,但即使是心里想也不敢肆无忌惮,只能在某个角落偷看一眼他的身影而已。毕业以后,贞刻意去忽略与他们的联络,不记他们的电话,也不记他们的地址,彻底从有他们存在的城市里消失。她相信时间总是会冲淡一切的,包括伴随着罪恶而诞生的激烈爱情。
来到这个有海的城市工作也许真是对的,空气里有淡淡的海腥味道,阳光是明亮的,可以驱散她心里长久以来堆积着的黑暗。这样的改变对自己也许是好的,贞这样想,过去的就真的过去了,真当回头去看的时候,也只是看到过去的足迹,人事物非,记忆里的东西都将不存在了。

贞只想这样过完自己的生活,在心已经失去活力又不可能回复到过去的黑暗中的时候,能做的就只能是等着死亡来把自己带走。
单位里的效益越来越好,听说是找到内地一家规模不小的私企当合作伙伴,但贞从来没想过要向单位里的领导提出增加福利的事。她始终是一个人,生活上能过得去也就行了,她不想为自己再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名利的争夺根本不适合现在爱好恬淡的她。
当贞再次见到以为一辈子不可能见到的阿冰时,她知道自己完了。
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阿冰了,贞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全身像长满了荆棘一般,无形之中给周围的人一种不能逃避的压力。
他的一身仍旧笼罩着浓重得无法驱逐的阴影,面部的线条生硬地趴在整个脸上,贞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像眼前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尽管离得不远,却带着朦胧。
“等你们下班以后,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阿冰开口说道。
“还是在办公室说吧,我家离单位很远,坐车……”
“到时候我送你,就这么决定了。”
阿冰转身离开了,而贞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一张火车票或是飞机票能解决的。
下班以后,阿冰如约来贞所在的部门找她。其他同事已经相继离开,办公室里显得出奇的安静。贞低着头收拾着自己的办公桌,阿冰抱着双手靠着她的办公桌站在一边,两人仍然没有讲话,就像他们从前见面时那般。贞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管怎么样,她与阿冰也曾经相爱过,但好象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的话始终不多,他甚至没有开口问过她的过去,也没有试着要去了解她的一些想法,当然她对他也一样。他们在一起做得最多的事是做爱,以及提出要求和拒绝。这就是他们的爱情。
贞猛然抬头望着阿冰,却发现他也正望着她,但眼里已经不再是清澈透明,除了无奈还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走吧,你收拾得也差不多了。”阿冰伸手想握住贞的手,但被贞躲了过去,他也没再勉强。
贞紧紧地拽着手里皮包的带子,脚底下的步子有点不自在。隔了这么久以后,她知道她和阿冰都不可能用从前的心态去看待对方了。
“小晴,她还好吗?”贞有些尴尬地问。
“她很好。事实上,我们并没有结婚。”阿冰停下脚步,同时转身对着贞,“我和她已经没有感情了,她自己也知道。”
“你告诉她我们……我们以前的事?”
“我告诉她我不爱她,我爱的是另外一个女人。”阿冰激动地把贞拥进怀里,“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贞站在原地,双腿已不能移动,她什么也没有做,但眼泪还是往下流。
一个女人的眼泪到底能有多少呢?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淹没一颗心是绰绰有余。
她不知道接下去阿冰叽里咕噜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也不想去知道,有时候难得糊涂或许也是一种解脱的方法。她知道她该把阿冰推开的,她知道她该告诉他那一切都办不到,她知道她该立刻冲出去再也不再见他,这不就是她当初到这座临海的城市的目的吗?可她最后什么也不能做,只是和阿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阿冰迫不及待地吻着贞,贞也热情地回吻着他。这一刻她才明白,时间能冲淡伤痕的颜色,却冲不淡激烈的爱情。
妄想逃离爱情,是她做错了。

虽然贞心里很不愿意这样做,但她还是和阿冰同居了。她知道她还是爱着阿冰。
贞单位上与内地合作的那家私企是阿冰服务的公司,他的才干得到老板的赏识,很快便在公司里担任要职。阿冰告诉她,他不想回到原来那个城市了,他想在这个有着明媚阳光的城市和她呆一辈子。可是,一辈子到底有多久呢?是到死的那天为止吗?可贞知道即使有一天她死了,她的灵魂还是会围绕在阿冰的身旁。
他们在一起时话还是不多,但贞很快又发现,尽管彼此没有讲话,但她却能奇迹般地洞悉阿冰心里的想法。大概是他们太相象的缘故吧,她以前总以为阿冰不与她多讲话是不愿了解她心里的想法,现在才知道其实用不着问了,阿冰也许什么都明白。连命都这么像的人,思想也该差不多吧,贞常这样想到。
只是她不知道在没见他的这些年里,他和小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可她问不出口,有些故事的答案是可以预见,可以去猜测的,但却不能说,因为一旦说出口,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人类终究还是俗物,当终有一天拥有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时,有私心也就不足为过。
阿冰想跟贞一起租一间大一点的房子,生活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但贞拒绝了。住了很久的房子,她舍不得就这样离开。阿冰听到贞这样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激动得把她拥在怀里,热泪盈眶。于是他们就一起挤在她的小房子里,生活依旧平淡,但阿冰戏倜有小资情调。
阿冰为贞的小房子添了电话和空调,床也换成一张柔软的双人床。贞每天下了班都会花很多心思在每天的饭菜上,然后两个人或牵着手在海边散步,或相拥在一张单人沙发里看电视,只是再不会一个人抽烟抽到天亮。朝九晚五,男耕女织,生命在看似平静的甜蜜中流逝掉。
他们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在母体里还未成型的时候便先夭折了。贞看到阿冰出神地望着黑红黑红的那一团肉,喉咙哽咽了。他们从未商量过有关孩子的事,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与父母无缘的孩子才早早地决定离开他们。可是阿冰却从没有告诉她,他们那个不幸流产的孩子究竟是女孩还是男孩。她只像个木偶似的,被医生和护士摆弄着,几乎全身虚脱。她问阿冰是男孩还是女孩时,阿冰推说他也不知道,但贞肯定他知道,只是不愿告诉她罢了。
每每在夜里想起无缘见面的孩子,贞会心痛得难以入眠,阿冰将她拉入自己宽阔的怀抱的同时,也在黑暗中叹气。贞想他也与她一样怀念那个孩子。因为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再有。
阿冰在这个临海的城市找到了另一份工作,替一家软件公司设计软件,同时也辞掉了原来的那份收入相当不错的工作,彻底地跟从前的生活断绝了所有的关系。他想,自己很可能会一生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城市里生活了。

当传达室的大爷告诉贞,有一位外地来的朋友找她的时候,她几乎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个贸易行里工作近四年之久,从没有听说有朋友来找她。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除了遇到阿冰。
小晴就站在她的面前,生动得她绝对不会想到去怀疑她的真实性。一时之间,贞竟不知道要对小晴说什么。大学四年,她就只有小晴这么一个朋友,她早该想到那个外地的朋友就是小晴的。她腼腆地站在单位门口,手里提着一只不大的旅行袋,看上去样子很疲惫。
“不好意思,贞,没先通知你一声就自己跑来了。”她脸上的两团肌肉勉强往上提了一下,然后又说,“前几天刚刚托人打听到阿冰也到这个城市来工作,我就跑来了,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
“你爸妈知道吗?”我问小晴。
“如果他们知道就不会让我来了。”小晴向贞吐了一下舌头,“实话跟你说吧,阿冰根本没和我结婚,他说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不爱我。我父母反对我再跟他来往,可我还是追来了。”
贞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她的脑子开始有点混乱了。小晴从遥远的内地找到临海的小城市,贞不确定是否真该告诉她有关自己和阿冰的真实情况。她在脑海中想象着小晴知道后的上千种结果,但其实最可能的只有一个,小晴会受不了。贞顿时觉得自己是个骗子,竟然欺骗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你打算怎么做?”贞问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既然找来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小晴无奈地说,“其实我只是想知道,阿冰爱的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一个女人能做的不能做的都为他做了,可他还是选择离开我,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令阿冰这样。”
“何必呢?既然这样,就算了吧。”
“如果我想放弃的话,就不会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我一定要找到阿冰,然后见见那个女人。我要当着他们的面把话说清楚。”
贞甚至不能去想象小晴若是知道她的朋友与她爱的男人同居会是什么样的状况。会哭着喊着骂他们是骗子吗?或是干脆指控他们背叛了她?唯一肯定的是,无论哪一种答案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贞替小晴找了一家旅馆暂时安顿下来,并且承诺第二天会去找她,之后便直接回家。
时间还很早,阿冰不可能这么早回家,而贞已经焦躁不安地在房子里来回地踱着步了。也许她真的很贪心,竟然妄想在爱情与友情之间找到平衡点,好使她什么也不用损失,而事实上,她肯定只能选择一边。
墙上的时钟指向6点的时候,贞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敲门声如期响起,她几乎是在听到敲门声的同时便打开了门。
“阿冰!”贞惊恐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阿冰簇拥着她,脸上还挂着微笑。
“告诉我,这些年你和小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和她分手?当初我们分开的时候,你不是答应会娶她的吗?”贞发疯似的冲着阿冰吼道,“告诉我,我要听你说出真相,我要知道!”
“别这样,你今天是怎么了?”阿冰安慰着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告诉她,我不爱她,我爱的是另一个女人,所以我会在你身边不是吗?没有什么你想象中的真相。”
“不,不是的,一定有!小晴今天到我单位找到我,她从家里偷跑出来,到这里来找你了。”
阿冰脸上的笑容几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凝固。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有事的对不对?你一直都在骗我对不对?”贞忽然抓住阿冰的衣服胡乱地扯,长发在半空中没有规则地划着一道道弧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有的,对不对?我要知道,你告诉我!”
“贞,别这样,别这样了好吗?”阿冰痛苦地将贞拖回他的怀抱,轻抚着她的长发,他以为这样起码会让她安静下来,起码不再歇斯底里地喊叫。
贞开始没命似的挣扎,像中毒的病人一般,疯狂地往阿冰身上抡起了拳头。阿冰则揽着她瘦弱的身体,深深地吻在了贞的双唇上。
在激烈地扭动了几下之后,贞终于妥协了。她捧着阿冰脸,泪流满面地问他,他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阿冰说,总会有办法的。

夜里的时候,贞发现阿冰没有像往常那样躺在她的身旁,而是一个人坐在窗前抽烟,一旁的烟灰缸里盛满了一截一截的烟蒂。
屋子里黑成一片,贞越发地看不清阿冰脸上的表情,而她此刻觉得她其实从未真正看清楚他。他总是和阴影联系在一起,不是阴影笼罩着他,便是他的存在始终伴随着一摊阴影。看来自己真的错了,贞想着,原来逃到这个阳光明媚的城市仍是无法驱散根深蒂固的黑暗。
贞拿了一件单衣轻轻披在了阿冰的肩上,阿冰亲吻着她的手指,两人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
贞已经不想再去追问过去发生了什么,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阿冰仍然相爱,这就足够了。两个人的爱情原来是这么自私的,几乎容不进半点尘埃的掺杂。贞想,她大概只能对不起小晴了。
上班的时候,贞和阿冰通了电话,贞听得出来阿冰其实也很痛苦,但他仍然坚持说要把一切跟小晴讲清楚。贞觉得这也许是对的。
她曾想过要把属于别人的幸福还给对方,她也曾经选择逃离原来的那个城市,但在阿冰如愿找到她以后,她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虽然爱情里伴着罪恶,但他们也为罪恶的爱情付出了代价——一直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的两个人在那个悄无声息的到来的孩子离开后,就再也没能怀上另一个。贞认为这种惩罚已经足够了。
贞以为小晴会大吵大闹的,起码也会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地坐在他们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沿海的城市日照时间都比较长,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很晚了,贞看见房间的玻璃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各种的光,就像一面镜子在空中飘摇。她想开口问小晴点什么,可总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晴忽然站起身去拉开了房间的门,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我明天也走了。”
贞不知所措地望着阿冰,阿冰也疲惫地看着她,两人都无法再说什么,最后只得离开。
夜里,贞和阿冰仍然紧紧地拥着彼此的身体入眠。

小晴当晚便自杀了,她是在快天亮的时候被旅馆的服务员发现的,暗红的血液流出了门缝,干涸在地上,格外的醒目。旅馆里的人清洗了很久仍然留着少许的痕迹。但性命总是保住了,只是因为失血太多成了植物人,不知道在哪一天才能醒过来。
贞是在隔天的中午才知道这个消息的,旅馆的服务员见她去过小晴住的地方,便打电话通知了她。她握着电话的话柄,许久不能做声。
阿冰一直在小晴的床前守着她,贞觉得他一下子老了10岁,下巴上的胡子有些已经蔓延到了腮边。贞握着阿冰和小晴的手,将它们交叠在一起,她知道,她和阿冰是永远不可能再一起生活了,因为背负的将是另一个朋友自杀后的阴影。
“我们还是分手吧。”贞平静地说,“我已经通知了小晴的父母,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赶来的。”
阿冰转过身来望着贞的时候,眼里是含着泪水以及不确定的。她想,这就已经够了。
“前几年我和小晴在一起的时候,是打算跟她结婚的。她的父母虽然提出要帮我换工作,但他们其实是瞧不起我的。我是个孤儿,又一无所有,可小晴还是跟我同居了。她其实早就知道我们的事,在你们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说。有时我们吵得很凶,她骂得很难听,一气之下我打了她,却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了。”贞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阿冰在她背后这样说,声音不算很大,但足以让屋里所有的人都听见,“后来她流产了,子宫受到影响,不可能再有孩子,她提出跟我分手,我也同意了。她这次来这里,找的不光是我,而是我们,她是来跟我们告别的……”
阿冰的声音哽咽了,贞再也听不清楚他接下去说的些什么,而她的头脑里早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贞在卖旧货的市场里偷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于是就这样一路横冲了出去,她本以为自己会遇到车祸,然后可以就此得到解脱,像她这样的人是最没有理由活在世界上的那一种。
她总以为自己付出了很多,总以为自己把什么都看透了,事实上,在有意无意中,别人也在为了自己心里无法说出口的私欲作出巨大的牺牲,而人类生而就是世上的俗物,她也不能例外。

<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2-7-27 19:16:28编辑过]

--  作者:所以然
--  发布时间:2002-7-27 16:3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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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怎么说呢,
我觉得不够细,或者说,细的不是地方。

恩,你不要生气,
如果换我,也许我不一定写的好,
但是作为看的人,可能要更为挑剔一些。
--  作者:Victoria
--  发布时间:2002-7-27 2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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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喜欢别人给我提意见,只要是善意的,我都愿意接受,所以不用有什么觉得不合适的地方。
但是,我想你的意见我还没有完全明白,如果可以说得更细致一点会更好,我会改进的。

谢谢你看我的文章。
--  作者:红山爬者
--  发布时间:2002-7-27 22:5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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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罪恶的代价可能是更甚之的邪恶 呵,喜欢这句,结尾好象有点问题。
--  作者:吃匹萨的狮子
--  发布时间:2002-7-28 16:0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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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是。结尾有些收的过紧了/总的来说也得成功,因为鹅写不出,呵
--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2-7-28 16: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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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久久沉默,仿佛在读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份触手可及的真实情感在里面流动,其实面对爱,谁又能分清对与错。

“相爱的确是不能像汽车那样清清楚楚的划分先来后到的顺序,但心头的罪恶感却是难以驱散的,并且最终会成为一种负担,直至自己因承受不了重荷时而慌忙地逃窜。”
又想到了一句话,我们已无处可逃。
--  作者:纤竹幽兰
--  发布时间:2002-7-28 20: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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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无处可逃的非别人,正是自己的心。。。。。。。。。。。
--  作者:周黑子
--  发布时间:2002-8-5 20: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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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精炼一些,改成短篇为好。语言有点拖沓。
有很好的故事,但支撑的细节不够好。五五开吧。




--  作者:弯弯
--  发布时间:2002-8-11 14: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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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所以然的意见。
另外,观点有点分歧。我的看法是;“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女人不一定都是弱者。
--  作者:弯弯
--  发布时间:2002-8-11 14: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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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所以然的意见。
另外,观点有点分歧。我的看法是;“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女人不一定都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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