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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东方辩白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黄河一少年（结局） 第三乐章 奔流的急板 在高远的宇宙空间，“电眼2号”卫星开启了高速引擎，尾部喷射出强大的乳白气流。根据地面总控制台的紧急命令，它正在加速，与地球保持同步运行。除了进行例行的电脑摄象外，微波遥感器也同时对长河水情作固定的追踪监测。 国家航天部的大型电子显象仪上，标志长河洪峰第一次冲击波的曲线箭头，正在迅猛行进。牦牛山，花海子，黑峡，大渡口...... 机场。一架直升飞机的螺旋桨缓缓启动。前去视察长河的国务院副总理，纠着浓黑的眉峰，健步踏上旋梯。 中下游的都市重镇，开始动员组织力量，加固加高河堤。 一份由总参部签发的传真电令，下达到沿河的各大军区。几个快速集结的机械化师团，立即开赴万里河岸线。 庞大的军车纵队望不到头，半履带运兵车、装满防汛器材的载重车、吉普车、通讯车和救护车...... 车队扬起的尘埃，和天空密布的乌云连接成片。 一块块黑色巨翼似的阴影低低地掠过天空。 长河粗大的裸骨猛地咔咔作响。顷刻，河谷砰然轰鸣。 黄土地，被浓烈的带有锈味的水腥呛得颤栗起来。 蓝色的闪电利爪撕裂黑云，朝惊涛裂岸的长河直劈下来。 蓝光照见蜗牛终于挣脱了大头虾的赘钳，抢在大浪吞没它之前的一刹那，爬上堤岸安全线。可它脖子的一部分却被永远的撕去了。 仓皇逃离浪口的蜗牛瞥见，河边连滚带爬上来一个湿淋淋的秃头大汉。秃头血污斑斑，象个可怕的血葫芦。 少年摔倒在地，胸脯被大汉膝盖顶压得难以呼吸，肋骨剧痛欲断。从血红的狼眼里，可见一种嗜血的浊光。 狼狞笑着，将刀尖对准少年的喉结捅下来。 在这最后关头，少年的目光坚毅，心情异常平静。满耳浩荡的河声，犹如伟大的母性之声滔滔不绝。 他将刻有硬汉子线条的面部坦然仰向电闪雷鸣的长空。 “啊——”大汉忽然惊叫，松开地上的少年，朝另一方向猛扑过去。 少年挣起身来，发现堤岸上多了一 个人影。 闪电照亮他满脸血污的秃头。他一把抓起大汉遗忘在地上的包金子的布兜。大汉穷凶极恶地向他冲去。 “站住。”秃头苍老的声音在发颤。“是叔带你来淘金的，你，怎能对叔下毒手？难道人心喂了狼？” 这颤音，这秃头的伤口，使少年一下子联想到起先河谷的怪叫，联想到大汉衣角和脚背上的可以血迹。 啊，原来他们是叔叔和侄子，却为一坨金粒子在争斗残杀。少年又闻到刺鼻的野兽气息，他坐在地上呕吐起来。 “啊哈哈，哈哈，叔叔......”扎刺耳膜的是大汉的狂笑，“哈哈，叔叔，哈哈......” 大汉不顾一切扑上去抢夺布兜，两个黑影扭打一阵，变一齐倒下了，在堤岸上翻滚不已。 起先，少年还能听出他们彼此的咒骂和撕打声。尔后，河中涛声越来越响，淹没了这令人恶心的声音。 转眼间，两个扭抱成团的黑影在岸边消失了。 无声无息，消失得象噩梦片段。 少年好不容易止住呕吐，走到两人消失的地方，看见一只蜗牛正歪着脖子，在那只抱金子的布兜上缓缓移动。 布兜散开着，爬过的蜗牛腹足粘着闪闪的金粒子。 少年，捧起闪光的金粒子，撒进长河黄涛中。 又一道闪电掠过苍穹，在少年挺立的躯体上，镀一曾刚蓝。暴风雨来了。 千万股粗野的灼浪，怒不可遏地抽打着贫瘠的黄土地。在长河震怒的斥责声中，两岸的黄土高原颤栗着一齐朝这大河母亲倾斜。 堤岸发出喑哑的沉响，土方大块大块地溃塌。 当少年抄起铁锹，背起装满树种的帆布包时，忽然在地上看见一团奇异的小蓝火。 啊，原来是彩陶片在风雨中幽幽燃烧。 蓝火，越烧越旺，神秘火光构成一只典雅古朴的陶罐形影，在雨幕中熠熠闪耀。 少年凝视着，彩陶光影中，难解难释的纹饰变换无穷，曲线，直线，三角形，水波纹，叶脉纹...... 如梦境，如远古往事，如轮回不已的时间，如忽而聚合忽而裂变的宇宙星云......人，河，树，火，欲念，和自然，悲欢离合和沧海桑田。。。。。。 光影渐渐暗淡下来，陶片已经燃尽。少年若有所悟又若无所悟 ，眼睫挂满雨珠。奇异的蓝火，忽闪一下，终于熄灭了。 少年直起身来，执锹在堤岸上挖一个月牙缝，播下一棵树种。一步一棵种子，一步一棵种子。 歪脖子蜗牛缓缓爬过一个又一个月牙缝。 浩荡长河打断他的喃喃自语：四万...四万八... 吼——一股激浪在他脸上噬咬了一口。 他抹一把脸，继续开锹播种。蜗牛在爬动。 哗——排浪突起，扑打得他猛一踉跄。 凭锹柄的支力，他使劲稳住身子。然后，，又将锹插入泥土。蜗牛在爬动。 ”。。。四万九千。。。“ 长河，发出豪啸。 像一个规模空前的火药库，在黑沉沉的天穹引爆。闪电，嗓音，雷声，紫火，磷光。一切扰攘全向少年倾泻下来。蜗牛停止爬动，歪脖子缩进棕色螺纹壳。 河面刷的一下全白了。一阵狂涛，像一个庞大的玻璃滚筒横扫过来，滚滚巨响，震耳欲聋。 脚下的堤岸猛一打颤。玻璃滚筒撞上来，雪崩似的爆裂。少年，堤岸，全都淹没在冲天的雪浪飞沫中。 过了一会儿，一个不屈的小小身影从水帘中挺立起来。 ”四万九千九。。。“ 雨珠打得螺纹壳哒哒作响，蜗牛钉在哪儿不动了。 长河聚拢陡地直立起来。尾巴卷着旋风，头角喷吐飞沫，朝着少年倾轧，倾轧。。。。。。 少年仰着脸膛，放声高叫： “我种了五——万——棵——树——” 叫声未落，一个小小身影就被拍天的洪波抱举起来。 第四乐章 如歌的行板 少年被长河温暖而粗糙的巨臂搂着一起去了。。。 半启半闭的眼皮上，有一片色彩鲜亮的光波在流动，在倾泻，湛蓝，大红，金黄，翠绿...... 斑斓光波中，少年看见一颗眩目的小银点在飞行，它从很远很远的高空投来银烁烁的微笑。 在高高飞翔的“电眼2号”卫星上，红外光摄象机的聚焦点，对准了一个长河怀抱的少年。 忽地，少年被高高举起，他睁大酸涩的双眼，哦，长河不再嚎叫，暴风雨也止息。 天，河，黄土地......浮现默默的沉思神情。精纯的大气间萦绕着低低私语：五万棵树...五万棵树...“ 少年跟着大河一起来到绿蒙蒙的平原，两岸林木葱郁，水波闪出翡翠光亮。微风吹来薄荷和紫云英的馨香。垂在水面的树叶，小手似的抚弄少年面颊，使他心神荡漾。 啊，这是我种的树啊，长得多高多快。 快瞧，——朋友们到我的绿树林来了。野餐，采蘑菇，追蝴蝶，听鸟叫......树梢上怎么有一颗小银点？是哪位伙伴的遥控航模飞行器？ 太空茫茫，斗转星移。满含笑意的银色卫星， 遽然朝着长河滑降，滑降。 少年舒坦地躺在水面，聆听着深沉博大的隅隅河语。 眼前，彩色光波急速流泻/他睁大眼睛，有一个巨大而异常迤俪的彩影，悬浮于大河和天空之间。河语隅隅。 彩陶罐。长河之魂、东方民族之魂熔铸的彩陶罐！ 纵目望去，云，水，树，岸。。。无不叠映出各种色泽鲜明、线条流畅的几何纹饰。少年眼眸黑亮起来。 这时，河面上亮起千千万万双眼睛。无论是欢乐的眼睛还是痛苦的眼睛，全部被长河洗涤得清澈透明，象婴儿一般。他从中认出了两个人的眼睛，那曾是两对受了黄金蛊惑而相互残杀的眼睛，而今，却被净化得没有一丝邪恶的杂质。尤其是大汉的那双眼睛，少年觉得明亮极了。 蓦地，长河仿佛奔流起太阳的溶液，成了一 条万里金河......深水中的百年沉船苏醒了，一艘艘扬帆冒出河面，披着灿烂金光，向着幽远的宇宙深处腾飞。。。 无数远古时代的珍禽异兽也都复活了，她们簇拥着少年撒欢嬉戏......河语隅隅。 空中，含笑的小银点大了，大了。这是来自太空的卫星么？怎么？它有直升飞机螺旋桨的转动声？ （全文终，写给即将到来的植树节，写给干涸已久的黄河，写给我生活的这片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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