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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沉底
--  发布时间:2002-6-18 0:13:44

--  [原创] 西 部 酒 吧


1 

唐草儿在这座城市画画。除了画画对其他的一切一无所知,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她宁愿一无所知。 
雪洞一样的屋子,淡紫色的窗帘,墙上挂了几幅油画和水彩。唐草儿对自己说:淡紫色的阳光照在雪原上,金黄色的阳光照在雪原上,粉红色的阳光照在雪原上   
除了余教授和林森,唐草儿几乎不认识什么人。 
余教授是她的私人老师,定期为她指点习作。余教授说草儿你不能一直这样原生态般漫无目的画下去,一块玉需要接受雕琢和打磨,你也需要。草儿听了余教授的话,准备来年投考一所心仪的美术院校。 

而认识林森纯属偶然。就像在一场大雪中,一朵雪花不小心飘落到她头上一样。 
林森说,草儿你身上裹挟着一股来自冰天雪地的寒气。他说得对,那是一种从母腹里带来的浸透骨血的孤独和寒冷,还有忧伤。 
忧伤。正是冲着一种华贵的忧伤,草儿走进了西部酒吧。 
怀旧的萨克斯曲子里流淌着华贵的忧伤。 
草儿一向迷信直觉,甚至认为自己是靠着直觉生活。 
在无限的疼痛之上。 
在永远的伤感之上。 
在生活底部的潜流里。 
西部酒吧给了草儿洞一样深的印象。 
流转的霓红灯灯光落在大理石敷面的桌上,流水般哗哗作响。 
华贵的忧伤断流了。 
暴风雨式的狂欢骤然掀起。振耳发聩的迪士高乐像一阵龙卷风,几乎将所有的人都卷进舞池。 
疯狂扭动的躯体,扫动的头发,沉浸在狂欢中的竭斯底里的脸。坚硬的灯光凌乱地扫射,一切消失或变形。 
那是一片涨潮的海。唐草儿以岸的心情观看潮起潮落。 
那时林森正坐在酒吧一个昏暗的角落抽烟。 
草儿感觉有人在看她,她感觉他一直在看她。她看不清他的面貌。烟雾傍着苍白的脸升腾、蔓延。一种凝视的目光透过镜片透过烟雾,落在草儿身上。 
也像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只是在刹那间,草儿感觉他是一座岛屿。 
一切都是浮动、流失的,而他是岿然不动的岛屿。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朝她走过来了。 


2 

林森是本市颇有名气的作家。他对一些圈子里的朋友说开酒吧是为了体验生活。其实他自己也弄不清真正的动机,也许各种动机都渗和了一点。也许没有确切的动机,就如他的写作一样,只是源于内心的某种渴望。产生开酒吧的想法是在连夜奋战完成一篇小说的某个清晨,那时他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他耗尽了精力一直在制造别人的生活,而自己却被抛却在生活之外。重新审视走过的岁月,他竟然没有他笔下的任何一个主人公活得精彩。一种潜入生活深处的强烈欲望冲撞着他。他想哭想笑想骂人打架想痛入心肺爱一次恨一次甚至蹲一次大狱。最后他开了西部酒吧。经营酒吧时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西部酒吧的顾客主要来自林森的那个圈子,以及由圈子延伸开去的圈子,圈子的圈子。画家、作家、记者、文化经纪人、自由职业者 
这使西部酒吧的每一个毛孔都滴着文化和品味。其实一段时间后,林森已弄不清是写作更虚幻还是当老板的生活更虚幻。他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正的生活。但是,酒吧确实给他提供了不少写作素材,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愿意向他讲述自己的故事。 

自唐草儿著一袭白裳飘进酒吧的那一刻,林森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如风追随着风筝。他以一种作家特有的敏感,捕捉到她身上的独特气息。那是一种只有长年累月行走于冰天雪地的人身上才有的气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一个一味沉浸于自己的内心世界、过份自闭的女子。她身上的孤独直裸裸,清晰而透明而坚硬。冰雪般圣洁,冰雪般孤独,冰雪般拒人千里之外。泛滥在酒吧里特有的燥热气息因此一扫而空。 

他心中升腾起一股化解冰雪的渴望。她不应该这般冷而孤独。她怀着这种心情走近她。 
你身上裹挟着一股来自冰天雪地的寒气。他吐出一圈烟,悠悠地说。眼睛深深地望着她。 
她泉水般清亮的眼里掠过一丝云影,稍纵即逝。 
她眼里空无一物。 
这座城市正飞驰而过,我感觉到它飞驰的速度。杂乱的脚步,交错的影子,扔掉的衣服。药物、酒精和笑声。没有眼泪,城市没有眼泪。城市是一节巨大的车厢,载着幸福或悲哀的人们在时光的轨道上飞驰而去。而我在轨道之外,车厢之外,时光之外。 

她仿佛在喃喃自语。 

3 

林森、林森、林森    
她心里一遍遍响着同一种声音,这种声音令她感到吃惊而恐慌。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以回事? 
她已习惯了独自一人在一个沉寂无声的世界行走,她拒绝所有来自外界的打拢和入侵。她喜欢辽阔、空旷像大海草原沙漠一样无边无际的个人世界。 
她只是看了他写的几篇小说,主人公的命运让她落泪。她只是读了他几首诗,让她想起了过去想起了童年。 
她只是感觉他是汪洋之中一座沉静的岛屿。 
她只是感觉他的声音沉静柔和,仿佛黎明前或黄昏后天空里那一派醇厚的柔蓝。 
仿佛是上帝的声音。 
林森说: 西部。你知道西部吗?西部草原上的蒙古包、牛奶和马粪。我是携着牛奶和马粪的味道走出蒙古包的。我怀念这种味道。  
林森说: 你的年龄不适合配戴这种忧伤。也许你的忧伤是长在骨子里的。我为此而忧伤。  
林森说: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一定能听懂。  

她在画一幅石膏素描,脑子里却不断响着林森的声音。 
英俊的阿格里巴仿佛有点不满。 
她刮了一下阿格里巴的鼻子。 
你说的是西部吗? 
你是说雪山草原沙漠胡杨红柳芨芨草森林和狼吗? 
你是说宗教般完美纯净的西部吗? 

英俊的阿格里巴画走了形,隐隐约约有点像林森。 

5 

仿佛从一个遥远的记忆里走来,仿佛从某个梦境里走来,草儿传奇般走进我生命里。我只有虔诚地感谢上帝的恩宠。 
我不是一直在寻找这样一名女子么?在我接近而立之年时,草儿,这个小我十岁的小女人,这个冰雪般孤独惹人怜爱的小女人,从天而降。在那双空无一物的清水眼里,我仿佛看到了我梦想的光芒,看到了我流逝的岁月。一切久违的激情在我身上激荡。 

我不知道草儿从哪里来,她从来不告诉我。她像梦境一样飘来,又像梦境一样飘去。我担心她随时会像空气一样蒸发掉。这种想法令我心疼。 
我要真真切切感觉她存在,我要抓住她。 
我拥着草儿跳一曲慢四。 
草儿仿佛是为跳慢四而生的。 
舞曲是流行的《泰坦尼克号》。音乐将人们储蓄于心底的情感汁液徐徐抽出,推回,又抽出,绵亘、深情、荡气回肠。 
轻轻流转的光影下,我和草儿忘了外在的节奏,而是合着我们心中共同的节奏跳舞。漫步,漫步,无休止地漫步。草儿柔若无骨,仿佛化成了一片水。 
世界正在下雪,你感觉到世界在下雪吗?草儿梦呓般说。 
她眼里泛起一片迷幻的水雾。 
我闭上眼睛,走进草儿心中下雪的天空。雪正合着音乐,纷纷扬扬、轻歌曼舞、浅吟低唱。 
他感觉草儿舞成了一朵雪花。 
草儿    
我紧紧抓住草儿的手,压抑着颤抖轻呼。 
草儿仿佛遭电击般猛地抽回手。她脸上的神情迷乱而慌恐,如一只迷途的羔羊。 
我一下子将草儿揽进怀中,紧紧抱住她。 
草儿、草儿、草儿    
我喘息着,发颤的声音不停在她耳边轻呼。 
草儿怕冷似的浑身发抖。 

6 

我久久地凝视自己的手。 
这双手被林森紧紧捏过吗? 
仍有一种被捏痛的感觉。 
林森拥抱过我吗? 
我身上留有他的气息吗? 
一些问题像鹰一样在脑中盘旋。 
走路,吃饭,画画。一个微颤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着: 
草儿、草儿、草儿    
他的声音将我整个地淹没。 
他的目光将我整个地笼罩。 
无论我走到哪里,再也逃不出他的注视。 
我感到一阵阵窒息。 

不,不,我不要故事。 
我不要故事我不要故事我不要故事   
放过我吧,上帝。 
就让我孤独让我忧伤让我冰冷   
就让我以荒原对抗荒原。 
我见过太多被故事腐蚀了的人生。 
我看到了那些锈迹斑斑的缺口。 

某个中午,我躺在床上,思绪如野马东奔西突。 
我闭上眼睛,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闭上眼睛。城市的中午最丑陋最粗糙最惨不忍睹。坚硬的钢筋和水泥,呛鼻的灰尘和废气,尖锐的车鸣和煸情的叫卖,女人脸上的皱纹和男人眼里的疲惫,被欲望掏空精神的款爷和妓女 

阳光将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隐私赤裸裸暴露在人们眼前。 
这就是最精确的现实,就如将一种最彻底的绝望展览。 
现实也不过是人们睁着眼睛做出来的白日梦。也许是个噩梦。 

我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 
一条悲情的河流在我体内古往今来地游动着。大地布满裂痕,天空在漏雨。一切粗糙而尖锐。一切不断沙化。无数的沙砾正将我的躯体掩埋、掩埋。我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又一次自己的幻觉弄哭了。常常在中午,在白天的最深处,在现实的最深处产生一种没有根由的无边无际的绝望。 
盯着苍白的墙壁和天花板,我想努力忆起点什么。 
一切遥无而模糊,如埋在地底下的文物,刨出血也刨不出来。 

最后还是想起了唐花儿,我唯一的姐姐。 
她存在于某一座城市,我也不知道确切是哪一座城市。自从离婚后,她就走了,走的时候说: 我会活在城市最甜最深的地方,许许多多时尚的衣服、可口的食物、漂亮的男人和豪华的大床。 

她给了我一个手机号便无影无踪。 

黄昏时我给唐花儿打了个电话。她的声音懒洋洋,陌生得如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在哪里? 我小心地问。 
床上。  
电话里夹杂着男人的笑声。 
你还好吗? 我小声地问。 
她格格地笑了。 
在床上不好在哪里好?草儿你就是死脑筋转不过弯,画什么屁画画成画家又咋样?不要忘了你是女人拥有女人最优秀的姿本,聪明漂亮的女人为享乐而生只有愚笨丑陋的女人才想着事业想着前途。女人的事业是男人的钱包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这句话你不知道?你知道男人最喜爱什么样的女人?勾魂的眼性感的唇丰满的胸浑圆的臀 

我耳朵里仿佛被塞了一团芒刺。 

仿佛无数的虫子一地啃噬着身体的某个部位,疼痛和酸涩海一样漫上来。 
跄跄踉踉地行走在衔道上。行人和车辆擦肩而过。我机械地不停地走着。仿佛从来都是这样走着,仿佛要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走到永远走到没有。 

7 

她是在一种异常迷乱的状态下走进西部酒吧的。 

给唐花儿打电话后,她就在大衔上漫无目的地乱走。一种力量推着她不停地走,这种力量来源于疼痛。行走将疼痛一点点地消耗,最后疼痛消耗得没有了,她就再也迈不开一步了。 

她静静地站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感觉像站在茫茫无际的流沙上。流动呵,飘移呵,亲爱的陌生的人们你们将流向何方? 
草儿又将飘向何方? 
刹那间,她想起林森,那个岛屿一样的男人。 

当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时,两行泪水小溪般淌下。 
林森掐灭烟头,抓住草儿的肩,紧盯着她的脸,仿佛怕她飞了似的。 
他在心里说: 
草儿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你会来你会来的   
草儿你别哭你别哭别哭别哭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他小心拥着她如拥着一件世界上最昂贵最易碎的事物。 
他将她带到他的办公室。 
他让她坐在沙发上,为她冲了杯咖啡。 
他放音乐给她听。 
那是班得瑞乐队的第二张专辑《寂静山林》。 
有哗哗的流水声,有林鸟的叫声,有动物的嘶鸣。 
神秘,邈远,空灵,博大,辽阔,纯净---
仿佛远古初民的呓语。 
仿佛来自地心的波动来自天宇的感应。 
仿佛灵秘的咒符玄秘的偈语。 
仿佛最原始最母性的召唤。 
一切回归到最初的寂静,世界沐浴在神性的光辉中。 
草儿感觉自己的每个细胞都在沉淀。 
她静得如镜中的月亮。 
她静静地问: 这是西部的声音吗?  
她的声音同音乐一样遥远而空灵。 
是西部的声音,也是你心中的声音。  
他说。 
她突然笑了,笑很嫩,略带羞涩。 
她说: 好了,没事了。让我读读你最近的新作。  
她的眼睛停在他脸上如两条游动的小鱼。 

8 

每晚十一点草儿会听到林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夜晚是柔软的。 
夜晚是洁白。 
夜晚是敏感的。 
夜晚是最柔软的诉说最洁白的梦想最细腻的情感。 
夜晚的每一个毛孔张开,感受着哪怕一丝空气的触摸。 
夜晚里飘着缤纷的羽毛飞着闪亮的萤火虫。 
林森的声音赋予了夜晚丰富的意义。


草儿在他的声音里沉醉在他声音里飞翔在他的声音消失。 
她仿佛一架沉默千年的古琴,林森用他的声音将琴弦一根根拔响,奏出动听的音乐。草儿听到了这种琴声。草儿在琴声睡去在琴声中醒来在琴声中走路在琴声中画画。 

草儿离不开林森的声音,离不开自己体内的琴声了。 

9 

关于林森,我仿佛知道了一切又一无所知。连接在我们之间的是一个非现实的暗道,我们通过这个暗道直通彼此隐秘的灵魂。现实的板块裂开一洞口,无数道美丽夺目的光芒射得人睁不开眼,我们只有闭着眼睛感受对方的心跳,双双朝着光与美的方向飞去忘却了一切忘却了人间。飞吧飞吧朋友这种飞翔多么合我的想象合我的胃口多么像一场千年不遇的奇迹。我知道我最终会跌落会摔得粉身碎骨会化成灰与烟,而此时让我任性地放肆地飞让我飞到光里去居住让我以一次闪亮的飞翔辉耀这荒凉而冷漠的城市。我不能阻止我的飞翔就如不能阻止一株茂盛的植物生长就如不能让一条汹涌的河流断流就如不能让一个年轻美丽的生命突然死去 。

林森住在哪里?他整天都在干些什么?他周围有些什么人?他的身份地位名望?   
诸如此类的问题我也想问,但最终无法开口。我害怕掉进任何一个以现实为背景的圈套。我宁愿对他的现实景况一无所知,我不想让任何尘世的灰尘遮掩我们对视的目光。也许我宁愿虚无是他的家,宁愿他本身就是一个说不清的神秘。 


林森给我最刻骨铭心的感觉是那种永恒的宁静,跟他在一起有那种永恒的宁静。它那么难得那么让我眷恋,它使我会愿意丢弃一切朝着它义反顾地奔去。 

一个周未林森带我去江边吹风。 
江风轻轻吹拂,像一种贴心的抚摸。江涛吻着沙滩,高一声低一声呼唤着什么。 
林森让**在他怀里,说: 
“草儿,我真想远离一切。远离编辑们催稿的电话,远离酒吧的颓废与狂欢,远离书商的勒索和敲诈,还有大大小小的演讲、笔会。真想远离一切,带着你回西部回我的故土。在草原上或雪山下修一排小茅屋,与你厮守一生。那时我可以带你去天山采摘雪莲,骑着马带着你在草原上放牧羊群,牵着你的手走进森林,燃一堆篝火,火光外有银灰色的狐狸和棕色的狼,我们在音乐下与狼共舞……” 
“草儿,给我时间吧,给我时间让我处理好一切。等到有一天,我带你上路……”    

世界像未出世的婴儿一样完美,散发着天堂般的宁静气息。 

林森,我会等待的。 

10 

清晨,草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大众化的长相,神情僵硬而冰冷。 
她看草儿的目光仿佛带着长长的刺。 
草儿浑身一个激灵,她立刻预感到什么。 
你就是唐草儿? 女人的声音锋利而冰冷。 
她边说话边径直往房内走去。 
草儿压住怒火,拦住她: 你是谁?  
女人推开草儿,走进屋内。 
我是谁你不知道?怎么你心虚了,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你害怕了?  
她的目光一步步向着草儿进*。 
不要脸的小婊子,告诉我你是怎样勾引林森的?你是怎样让一个纯洁的男人变坏的?你从林森那里捞了多少钱?  
女人说着 啪 地扇了草儿一个耳光。 
草儿顿时眼冒金星。 
她呆立了一会儿。然后是一阵狂笑,笑出了眼泪。 
笑声嘎然停止。 
啪 的一脆响,草儿狠狠还了她一耳光。 
他妈的到谁不要脸,没有爱还睡在一个床上,到底谁是婊子,你说到底谁是婊子?  
这句话是一个电视剧里的,草儿活生生将它搬了出来。 
女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 
女人和草儿厮打在一起。 

这一切多么像一出拙劣的电视剧。 
草儿记不清女人是怎么走,只记得她最后扔下的一句话: 
你若是再不识时务,当心你那张狐媚的小粉脸。  
草儿无力地靠在墙上,脑子一片空白。世界像死去一般沉寂。 
她感觉身体一寸寸往下沉,泥沙俱下。 
林森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爱我你要带我去西部你要为我修一排小茅屋在完美纯粹的境界里终了一生。林森你在说梦话你在骗我告诉我你在骗我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对吗?林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吗你怎么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你的眼光你的品味呢你和她一下散步一起饭一起睡觉是吗? 

仿佛一群苍蝇在心里乱飞,草儿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她想撞墙、尖叫和咒诅。 

一整天,草儿瘫软在床上,一动不动。 
一块禁地塌踏了,一片净土被污染。 
她这间屋子,这间雪洞般的屋子,这间让她感觉到斑斓的阳光洒在雪原上的屋子,几乎没有任何人来过,林森也没有来过。 
这间屋子净得如婴儿的心事。 
而那个女人那个可恨的女人竟然无忌惮地躺进来,上演一出最拙劣最粗糙的戏。 
城市通过一场爱情玷污了她的净地。 
草儿感到整个世界都在动摇,在塌踏,所有的建筑都在往下陷,碎裂,灰尘漫涌。草儿感觉自己也碎裂成一片一片了。 
她听到魔鬼撒旦从她的体内跑出来,一阵阵狂笑,手舞足蹈 。 

电话响了。 
草儿突然感觉浑身发冷、发紧,拿电话的手一阵阵颤抖。 
电话那边再也不是上帝的声音不是来自天堂的声音,只是尘世里一个最普通的男人沙哑而疲倦的声音。 
草儿怕烫似的挂了电话。 

11 

林森去北京开一个笔会。 
他想让自己静一静。 

12 

草儿一直盯着电话,它已经沉默了几天。 
有时她会产生错觉,电话响了,以上帝般的声音响着。她跑过去时,上帝却以沉默回应她。 
林森,你一定要来电话。  
林森你在哪里?  
林森、林森、林森你在吗,我要感觉到你在。  
林森    

世界古往今来地寂静。 
门外也有市声,但那不是草儿世界里的声音。草儿的世界里只有草儿的声音和林森的声音。 
现在只有草儿自己单薄的声音了: 
林森,今晚你一定要来电话。  
每天,草儿为这句话而等待着。 
她以等待的方式发疯。在等待中希望,在等待中绝望,在等待中回忆,在回忆中等待。她没明天。今天回忆昨天,昨天回忆前天,回忆不包括明天。回忆和等待相互厮守,消磨着进入另一段时光,另段一时光里,只有孤独。 


草儿感觉到自己病了。 
等待和回忆成为她的粮食和水,她身子虚弱而轻飘。 
她一定要见到林森一定要见到林森,即使找遍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将他找出来。 
她被这种想法激励着,走到大街上。 
深一脚浅一脚在这座始终很陌生的城市里走,她觉得身体很重,脚下却很飘。 
当大街上夹杂着灰尘夹杂着各种味道的温热气息向她扑来时,草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冰冷。她觉得自已仿佛刚从一个地窑里爬出来。 
无意识地,她径直走向西部酒吧。  
她想像着和林森见面的情景。 
林森现在还坐在酒吧昏暗的角落里抽烟,像一座沉静的岛屿? 
他看到她这副憔悴苍白的样子会心疼吗? 

酒吧没有林森。 
那个的女人跷着二郎腿正在和人聊天。 

女人看到草儿时,目光里长长的刺猛地刺过来。 
草儿被刺痛了,仓皇而逃。 
草儿五内如焚地在大街上跄踉。 
林森、林森、林森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除了西部酒吧她再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林森。 
她在茫茫人海中盲目地搜寻。 
有几次她看到和林森相似的背影,当她奔过去,对方却一脸陌生。也许当她真的站在林森面前时,林森也以一脸陌生对她?到底有什么证明他们曾经相识相知相爱?是江风是音乐是眼神是心跳还是上帝? 

此时一切了无踪影。 
一对对情侣从她身边走过。他看到一个男人小心地为她的女人系一条围巾,女人不断地叨唠不停。而那女人长得并不漂亮。 
她长得并不漂亮啊。 
草儿这样想着。 
林森,在你面前,难道我的爱情我的美丽已经一钱不值? 
林森,你不要我了是吗?告诉我你告诉我,你以失踪的方式将我抛弃是吗? 

她来到铁道上。她想听列车的轰隆声。 
那是一种断裂的声音,正如此刻她体内发出的声音。 
她想起了安娜,一本外国小说里的女主人公。那位不顾一切追求自由、爱和美的女子,最终优雅地躺在铁轨下。 
如果一个人以死亡的绝望对抗现实的绝望,现实真的那么强大吗? 
她突然觉得死亡其实很美,美得像梦想,像未出世的婴儿,只有死亡才能美得那么飘渺美得那么纯粹那么不尽情理。 
列车呼啸而来,轰隆轰隆轰隆   
强劲的风象刀子从脸上刮过。 
草儿一阵晕眩,眼前一片漆黑。 

草儿在一所医院里醒来。 
医生告诉她正在发高烧,晕倒在铁道旁,被一个铁道管理员送进了医院。 
草儿盯着四周白晃晃的墙壁。到处都是白晃晃的,脑子里也是白晃晃的,什么也没有。没有记忆,什么也没有发生。 

草儿搬了房子。 

13 

林森觉得他简直是做了一个梦。他早就预感到草儿是一个梦,梦一样飘到他身边,又梦一般从他身边飘走。 
在北京开笔会的那个月,他抑制住自已没有给草儿打电话。他想让自己冷静一时间,好理出个头绪。自从他的妻子知道他和草儿交往后,就一天到晚跟他闹。她找到草儿闹了一场后,伤了腰椎骨。她的腰本来有病,是生儿子时落下的。 

他觉得妻子是无辜的,他伤害了她。草儿也是无辜的,他也伤害了她。 
那么一切都是他的错了,他究竟又错了什么? 
他知道他必须作出选择。但选择又是那么艰难。 
妻子是他过去的岁月,是他尘世的温馨。草儿是他灵魂的呼应,是他梦想的光芒。 
他何去何从? 

从北京回来的当天晚上他就给草儿打电话。电话没人接。他找到草儿住的房子,草儿已搬走。 

二个月后他的画家朋友老余给他送来一幅画。老余说那幅画非常适合挂在西部酒吧。 
林森从那幅画一下子闻到了草儿的气息。 
他猛吸一口烟,喷出。目光紧盯着老余,说: 
老余,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告诉我草儿在哪里。  
老余拍拍林森的肩,笑道: 
有必要那么紧张吗?关于草儿的消息我肯定会告诉你,只要你愿意知道。但是在这之前我要提醒你:你真能为了草儿丢下一切吗?你真能兑现你的诺言吗?也许你只是说梦话,而草儿已把它当成了诺言。草儿是一个坚强而脆弱的人,她能地承受一个人的孤独,却无法承受两个人的孤独。老弟,不要自欺欺人了,大家上十年的朋友还不了解?记得你曾说一句令我印象很深的话,你说:一个男人,必须躺在肥厚的现实大地上才感到安全。你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你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走过来,你精通了所有的游戏规则我们大家都佩服你的游刃有余都说你快要成人精了要不你怎么这么快就在圈子里取得了不薄的名声,还做了不大不小的生意? 

林森沉默了。只一个劲地抽烟。 

14 

草儿将自己投入紧张而疯狂的绘画中。 
画吧画吧这些褐黄暗紫墨绿深蓝多么深沉的色彩多么饱知的汁液多么像深情的爱入骨的恨粘稠的血液昂贵的眼泪一场无边无际痛苦且痛快的炼狱与飞升  感谢上帝感谢命运此时我可以放肆地画我在画中哭泣在画中奔跑在画中呼喊在画中崩裂在画中化为虚有哦亲爱的朋友画画又何尝不是一场更为轰轰烈烈的恋爱 

草儿花很长的时间画一幅油画。她画的是夕阳下一截伫立的断崖,断崖下面是一片墨绿的呜咽的海水。 
她用的颜料伤感而凄艳,散发着窒息的残缺气息。 

那段时间的黄昏,她总能听到一种箫声。 
草儿想那必定是一个老女人吹出来的,因为箫声凄冷得接近死亡。 
箫声悲凉地传来,声音冷得仿佛穿过地心的冰川后才到达耳边。仿佛一种跟命运有关的哀悼与等待,站在冰川之上的哀悼与等待。那是一股又冰冷又透明又易碎的力量。仿佛一群美丽的银灰色的狐狸,宁静地站在夜空中,天上有一轮残月,银狐们的眼睛都望着月亮,眼里贮满泪水,它们光华的皮毛在月光中美得像死亡。 

草儿想找到那个吹箫的人。她寻着箫声而去,箫声却越来越远,仿佛来自相反的方向。她转过身再去寻找,还是不对。箫声仿佛永远在草儿看不见的地方响着。 
草儿放弃了寻找,静静地听着。 
草儿将箫声画进了画里。 

草儿完成了那幅叫《天涯海角》的画。 
草儿将画拿给余教授看。 
余教授看完画后,很深地望了草儿一眼,问: 
这真是你画的?  
草儿很轻松地笑问: 
画得怎么样?  
草儿在余教授面前始终保持一副天真调皮的学生模样。不过此时她已意识到把这幅画给余教授看是一个错误。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已从画里洞悉了一切。 
画里有一种悲剧性的振憾力量。一个20来岁的女孩子不该画出这种画。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 不过,还好,是一种辉煌的凄美。这幅画很适合挂在一个酒吧,一个朋友开的酒吧。  
那就送给您的朋友吧。 草儿尽量轻松地说。 
她又随口问一句: 
什么酒吧?  
西部酒吧。名字有点特别。  
草儿浑身颤抖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变得散漫无际。 
这一切当然没有逃脱余教授的眼睛。 

15 

草儿报考了西部一所美术院校。 

16 

五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林森突然接到草儿的电话。 
草儿的语气轻松而调皮: 
今晚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你送我好吗?  

街道。人群。车辆。在无数童话般的光与影的装扮下,城市的夜美得像爱情。 
草儿微笑地走在街上,娉婷而轻巧地穿过人群。 
一袭无袖白色长裙恰到好处地裹在身上,垂到了脚跟。 
长发偶乐一甩,潮起潮落波光滟敛。 
脸上白皙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莹亮莹亮的眸子与夜色融为一体。 
草儿仿佛一个溜到人间来玩耍的美丽的白色幽灵,浑身散发梦幻的气息。 
行人不时投来闪亮的一瞥。人们猜测:她是去赴怎样一个超出想象力的约会? 

林森站在天桥上。脚下的车子像一串串发光的甲壳虫。 
林森看着草儿一袭白裙走上天桥时,他又有一种作梦的感觉了。 
他们仿佛从来没有分离过,从来没有烦恼过没有痛苦过,他们从来是在一起的,而不在一起的日子一笔勾消消失在黑夜后面。 
林森身上涌过一阵波涛,他想拥抱草儿。 
草儿微笑地望着林森。微笑里有一种距离。 
草儿微笑着说: 
走吧,送我去火车站,还有半个小时。  
林森感觉有一种东西飞驰而过。他身体内的某个部位很尖锐地痛了一下。 
林森和草儿坐进车内。车子发动了,驶向火车站。 
草儿始终微笑着,不说话。 
林森不紧不慢地抽烟,沉默。 
他们的目光偶尔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 
沉默。沉默。 
他们在沉默中感受一种东西,跟时光有关的东西。 

林森此时深刻地感受到一种飞驰而过的东西。 
他想起草儿说过的一句话:这个城市正飞驰而过,我能感觉到它飞驰的速度。 
也许这句话就是一种预言。此时他也感觉到那种飞驰的速度。一切都飞驰而过。建筑。行人。车辆。甚至坐在他身边的草儿,飞驰而过。 
他想阻止这种飞驰的速度,他想挽留,但他无能无力,就如他无力改变一种宿命。 

草儿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一种荒原意识在她心中滋生漫长。 
她觉得整座城市迅速往后,退得很远,远得遥不可及。而她一个人被抛在荒原上,凸显出来。荒凉。凄冷。过去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身边这个叫森林的男人,他是谁?她爱过他吗?此刻那么陌行,如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散发着过去岁月的陈腐气息。她像站在月球上一样僵硬而冰冷。心上仿佛浮着一块冰。她突然觉得他们如兀立在这座城市的两个冰冷的建筑 
亳无关系。 
草儿对着自己诅咒: 天哪,我为什么要他来送我?  

月台。汽笛长鸣。 
也许汽笛唤醒了他们体内的某些东西,麻木的心渐渐苏醒。他们相互看着彼此,某个暗道一下子被接通。时光迅速到退。 
时光停止。  
他碰到她的手。一种熟悉的气息海雾一样慢慢回升。 
林森    
草儿    
拥抱。狂吻。 
不知那里响起一首歌: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光停住日月不分 
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草儿泪流满面。 

草儿微笑着走上火车。 
一声长长的嘶鸣响起。列车滑向远方。 
林森的身影在城市的背景下迅速消失。 

17 

草儿走时给了林森一包东西。 
很厚的一叠。第一页写着五个字: 
无尽的诉说。 

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我猜不出你在干什么。我想跟你说话,可不知道你在哪里。你知道我一向很少跟别人说话,从小到大我都在跟自已说话,或者跟小草、树木、流水说话。林森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我在画阿格里巴。余教授说我的素描不是很扎实,要我下功夫苦练。你知道在所有石头像中,我最喜欢阿格里巴了。透着英气霸气正气的脸,像中世纪威风凛凛的骑士。 
林森,我想见你,又害怕见你。有时我就宁愿这样想你,这样在心里跟你说着话。 


林森、林森、林森   
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的名字,念你的名字。 
我真的爱你,真的爱你,我第一次感受到爱一个是何等的幸福和痛苦。 
我的心从没有如此强烈的颤抖,想到你,就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激情。林森,我渴望你牵着我的手,紧紧拥抱我,永不分开   
林森、林森、林森   
林森我爱你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你知道吗? 
我快要承受不来。 


我已经走得很远了,我要把自己找回来,痛苦和快乐,现实和梦想,道德和灵魂,这是什么?我受不了。爱是谎言构筑的。这是谁说的? 
林森,你爱我吗?你说过你爱我,我一直半信半疑。 
我太累了,想倒下。可脑子不断转动。为什么要思想?我宁愿自己是白痴。我天生为情爱来的么?我天生为受伤来的么?我天生是个小女人么?我却有一颗不驯的吣。我想挣脱,到底挣不脱。想拥抱,怀里却一团空虚。我怎么能要求你跟我同生同在?我在浪漫和美中沉浮起伏,在火光中流着泪跳舞。我看不到你的脸,也看不清自己。你是谁?我是谁?我感觉你是我,感觉我是你,可你到底回不到我,我到底回不到你。 

现实离我很远了,我一直在梦里漂浮。 
我那样无力,那样无助,我不想说,不想动,不想想。 


林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流着泪在想你   


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我也一直在努力忘却。 
我画了一截贮立的断崖,一片呜咽的海。 
我听到一种声,那是一种绝望的声音,一种绝望的等待和回忆。 


林森,你知道我多么留恋这个城市留恋这里的夜色,这里的灯光美丽浪漫温馨,羊肉串又香又辣,麻辣烫正冒着暖心的热气,一切一切散发着浓浓的人间烟火味。 
可是我就要去西部了去天堂般完美纯净地狱般寒冷孤独的西部。我就要去草原雪山森林沙漠了。我去画画我去画画可是我突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画画不知道画画是为了什么   
我多么想找个理由留下来多么想为某个人留下来多么想在温馨的人间留下来。我多么想为我爱的人做一顿可口的晚餐为他泡一杯热茶给他温暖给他慰藉。多么想让他陪我厮守一生让它看着我美丽看着我绽放看着我微笑看着我嗔怒。我多么想为了他作一个平凡的小妇人让他看着我慢慢变老 

我多么想找个理由离开(这次离开没有理由的它只是一种事实)。我多么想同我爱的人一起去西部让他在草原上或雪山下为我修一排小茅屋。我们在白云下在草原上在雪地里吟诗作画。我们在森林里燃一堆篝火火光外有银灰色的狐狸和棕色的狼我们在火光中与狼共舞 


林森,我走了。 
你说过我属于远方。 

西部酒吧昏暗的角落里,林森的脸苍白像一张纸。 
他一根一根地接着抽烟。 
他盯着墙上的画。 
天涯海角天涯海角天涯海角天涯海角天涯海角   

他写下一篇小说的题目:《远方的女子》。 



--  作者:萦回
--  发布时间:2002-6-18 9: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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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凄美的故事~~~
--  作者:灰姑娘
--  发布时间:2002-6-18 13:4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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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就不同情那个男的,那女的也是自找的,嘻嘻
--  作者:葱妹
--  发布时间:2002-6-19 11: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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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美的爱情故事,让我看了想哭,这是一篇诗化小说。有诗的语言诗的意境诗的男人和女人
,还有诗一般的音乐酒廊。好美啊!我被带到了美丽的西部,看见了小茅屋。
--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2-6-22 14:5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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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此篇文章后,凄美是我想到的第一词,可凄美的背后是什么,是灵与肉无法协调的悲剧吗?

“一个男人,必须躺在肥厚的现实大地上才感到安全。你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你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走过来,你精通了所有的游戏规则我们大家都佩服你的游刃有余都说你快要成人精了要不你怎么这么快就在圈子里取得了不薄的名声,还做了不大不小的生意?”
----余教授的话,让我们知道了,在现实的生活中,选择的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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