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一个人客栈  (http://www.ygrclub.com)
--  『光阴的故事 』  (http://www.ygrclub.com/bbs/list.asp?boardid=7)
----  黄河一少年  (http://www.ygrclub.com/dispbbs.asp?boardid=7&rootid=2789&id=2789)


--  作者:东方辩白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黄河一少年
第一乐章 沉郁的行板

从翱翔在宏大宇宙的飞行器上看,蔚蓝的地球象婴儿脑袋一样娇小幼稚,而浩浩荡荡纵贯东方大陆的长河,不过是这颗娇嫩小行星上的一线乳发。

一颗卫星,平舒着太阳能集光翼,自运行轨道悠然而来,这是ERS“电眼2号”卫星。

红外光导摄象机将万里长河作了全景扫描。

长河流干了。中上游八千里,顿失滔滔。裸露出河底嶙峋的筋骨,龟裂的肌肤。

两岸黄皮肤的土地一望无边,没有一片绿荫遮体。唯见寥寥几株佝偻的小杂树,几茎蔫卷的蒿草。

寂静的四野,蒸腾着一团一团火山灰似的黄烟。

庞大的龙骨般的蜿蜒枯河。淤沙间拱出不知哪一年代的沉船尸骸,断桅残鸵随处可见。

河床上散布着一个个如疤如坑的水洞,那曾是急流旋涡钻打出来的。眼下,这些水洞成了幸存水族的避难所。

无情白日,在晴空喷吐火蛇,舔嗜洞里浅浅的生命之水。

洞口,抖出一对触角。稍顷,有一只棕色蜗牛壳翻了出来。它慌慌张张地去找别的更深的水洞安身。

蓦地,天线似的触角一颤。附近有嚓嚓声响。

蜗牛把脑袋缩在壳里,凝然不动。

棕色螺纹壳旁边,嚓嚓嚓踩过去两只沾满泥沙的光脚丫。往上看,高挽的裤脚,磨破的衣角,汗渍斑斑的衬衫。

一个单薄的倔强身影,一张黝黑而又英气勃勃的少年脸膛,手提一只红塑料桶和一只蓝塑料桶,跑到河中心的一个水洞边。

咦,水洞边有一簇美丽的彩陶碎片。少年把它们一片一片拾起,捧在手心上。他被这神秘的陶片迷惑住了。

手掌哆嗦唆。彩陶碎片随之活动起来,他们自行拼接,聚合......不一会,少年掌上出现一个精巧的彩陶小罐。

他揉揉眼,发现小陶罐上幻变出色彩斑斓的奇异纹线。

翠绿的叶脉纹熠熠闪烁。通红的火焰纹一团一团蹿起来。

终于,火焰纹吞噬了所有的叶脉纹。整个彩陶罐变成了红彤彤的火球。手掌阵阵发烫。

手掌阵阵发烫。少年捧视着,罐上幻变的纹饰意味无穷。啊,千百年前的长河彩陶,你用暗语诉说着什么?

少年若有所思纵目远望,脸上线条石刻一般。沿河森林大面积被砍伐,被火焚烧,致使连年严重干旱。长河水位急速下降,超过历史最低记录。

又默视了一会彩陶罐,少年便朝着河滩水洞俯下身去,用彩陶罐快速的往塑料桶里舀起水来。一弓一弓的衣衫背部,中间汗渍透湿,两边是汗水晒干后留下的盐霜。

自热阳光直咬他紫红的后脖颈。

倏地,汗湿的后背骤起一层麻凉。

远处又传来幽幽的、曳着长音的怪叫,割破了河谷的寂静。这回,叫声中持续了一阵。少年听出,这不是鸟兽的啼鸣,而象是什么人受伤后的哀叫。

沉想,石头砸击的沉想。哀叫声一下就消失了。

漫漫河道以博大幽玄的寂静,消融了一切异响。

汗透湿了的衣衫,冷冰冰地贴在少年的胸肌。


第二乐章 加速的快板]

国家航天部大楼。接收系统中心的宽银幕上,显示着“电眼2号”卫星发回的长河图象投影。

闪闪荧光中,长河头部叩伏于巍巍大雪山的膝下,朝世界最高的圣洁峰巅膜拜。

终于,阳光灼化了千年冷藏的宏大冰岭。

冰岭开始断裂,倾塌,融泻......渗透的水珠,解冻的细流,飞泻的瀑布,跃下石岩,窜进深谷,注入长河巨口。

银幕上,长河仰天喷出银白飞沫,一头突入西部高原。

顷刻间,整个航天部大楼气氛紧张起来。会议大厅灯火通明,楼前不时有汽车刹来,接着,脚步声急促响起。

专家们聚在卫星发出的图象前,商议声低沉而紧迫:

“长河,很可能由旱灾转为洪灾。。。。。。”

尽管阳光仍象烙铁一样烫着少年的后颈和脊背,枯竭河床蒸腾的焦辣味儿充满了鼻孔,但是,他周身的血慢慢变冷了。

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好象有什么人鬼头鬼脑藏在近处,正用寒凛凛的眼睛窥视他。

他继续掘土播种不止。身后留下一大片月牙缝。

河滩上,蜗牛在奄奄一息的大头虾跟前止步,伸长触角探嗅它的动静。

丑家伙由于滚烫沙砾的烘烤,圆筒状的头胸变得通红。它布满锯齿的额头,杀气腾腾的赘钳。虽能动弹,却已震慑不住饥饿的蜗牛。

蜗牛亮出锉刀般的齿舌,从大头虾腹部刮下一片带肉的鳞甲。它被舌尖鲜灵的活腥味刺激的浑身战栗。不禁伸长齿舌又刮了一下。

不料这一下,蜗牛却被丑家伙拼争的大赘钳夹住了脖子。

此刻,边上飕飕腾起一阵沙土,惊得蜗牛直缩脖子,可被赘钳夹得无法动弹。慌乱间,它瞥见——

走过去的不是少年的光脚丫,而是一双承认的大脚,脚背上沾有凝结不久的血污。

在堤岸上植树的少年,感到嗓子眼一阵辣痛,他手执彩陶罐,从塑料桶里舀出一罐水,凑到干裂的唇边,忽地停住不动,双目定定地注视着彩陶罐。

彩陶纹饰正在急剧变换:起先,闪着翠嫩的叶脉纹,游过清亮的鱼纹,飞过五彩的鸟纹......紧接着,忽而是黑涡纹,忽而是火焰纹,忽而是刀光剑影的闪电纹......

最后,彩陶罐纹饰尽消,尾剩一片苍黄,苍黄......

少年肩膀一动,将盛满水的陶罐伸向黄土中的月牙缝。

月牙缝吮吸着点点滴滴的清水,少年瞳孔一亮。

呀,彩陶罐里怎么洒出的都是金灿灿的小粒子?

他忙张望一下两只塑料桶,桶底也都积淀着闪光的金粒。

准是刚才在河滩水洞里舀水时舀出来的。

啊,金子,千年大浪淘沙,日月销金铄银,凝蓄于长河襟怀深处的稀有颗粒!

手中彩陶罐又冷得冰铸一般。背后仿佛有人盯着自己。

一扭脸,漫长的黄土堤岸空寂无人。只有一长溜月牙缝。

刚才浇水的土地上,也散落着一片金灿灿的颗粒。/

少年跑过去,从地上拣起几颗金粒子。“也是金子呀......”他突然噤声。此刻,少年清晰地感到,一种凶险的阴气,正在*近。

背后,谁在动他的塑料桶。

凶险阴气越移越近,少年蹲着不动,耳轮,后脖真切的感到,身后有个喘息着的高大东西,正把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投向他手中的金粒子。

一把雪亮尖刀,从少年耳垂下贴着面颊插过来。刀面在下巴上一拨,将他的头转过来。

眼前,竟是一位身材魁梧,面目英武而凶悍的大汉!

这是一对怎样的眼睛呀,漂亮而邪恶,浑浊而锐利,目光比刀光还凛冽刺人。

大汉一手握着尖刀,一手揪着沉甸甸的潮湿布兜,俯*少年,犹如踞地作势的狼。

少年一扫他衣角,脚背的可以血迹。冲鼻袭来的烘烘汗臭里夹有一股腥味。

狼笑了,嘴边咧出两撇深长的黑纹。

“小哥,这宝贝金子哪掏的呀?”

少年不做声。大汉身上的那股野兽气息,那股刚刚捕杀过什么的血腥纹,即使少年恐惧,也使他厌恶得直想呕吐。

天色暗淡下来,长河上空聚满云团。没有一丝风,凝固的低气压在发酵,快要爆炸。枯干的河道上寂然无声。

狼,仍在阴险地笑着,两撇黑纹更加深长。

“我说小哥,装聋子可不够意思呀!”

恶心。想吐。少年周身起了鸡皮疙瘩。咬紧嘴唇,猛劲咽了一口唾沫。

横握尖刀的大汉一拧。

少年右耳一阵刺痛,爬下长长的粘热东西。他没去抹它,怒眼直视大汉。

大汉警觉地后退两步,退至两只塑料桶前,朝少年喝一声,“别动,动就要你命!”

大汉蹲下,解开手中的布兜,兜里原有一坨金粒子,他先把两只桶里的金粒子到进布兜,又抓起彩陶罐看了看。

彩陶罐上有一张熟悉的可怖面孔。他大骇,象触电一样甩掉彩陶罐。

咣当——彩陶罐摔裂成一簇簇碎片。碎片闪烁不已。

受了黄金蛊惑的兽眼充血得厉害,满地胡乱巡视。红亮目光看看铁锹,又看看少年种树留下的月牙缝,边上有不少金粒子在闪光,大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猛地抄起铁锹,在少年辛勤播种的土地上狂铲乱翻,完全丧失了理智,野蛮疯狂的破坏力远远超过一头猛兽,转眼间,就将大片黄土铲挖的坑坑洼洼。

此刻,彩陶罐从地上溅起一星星剑行的蓝火。

少年,虎似的扑跃过去......

同一瞬间,在大头虾赘钳下,蜗牛始作最后一搏。它作为长河居民,已从上游袭来的风沙中嗅出——一股精纯大气,一阵湿漉漉的壮阔凉意。

(未完,待续)


版权所有: Inncn.Com 一个人客栈 旧事回顾 联系:小刀
页面执行时间:140.625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