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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梅青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梦落天涯（一）
梦落天涯

静掩的窗子隔住了尘封的幸福，
寂寞的温暖饱和着辽远的炊烟--
陌生的声音还是冰冷的呼唤？……
挹泪的过客在往昔生活了一瞬间。
-----戴望舒

七月的黄昏，天空中的云层被阳光照射得绚烂多彩，太阳悬在西边，使空气里的热度，一时再无法降低下去。下班后我都爱呆在房间，关闭门窗，打开空调，通常是一个人看着黑夜慢慢的降临，房间安静得仿佛让我感觉独处在这世界里。

这天，我刚下班回到家里，杨帆就打来电话，他的同事相约在桔子洲游泳，同时告诉我，同事中有游泳高手，保我安全无事。我诺诺的答应，杨帆还问起我“没有见过你游泳，有没有泳衣，是不是我带一件回来？”

“不用了，我找找，很久前有一件泳衣的，压在箱底。”我悠悠的回答。挂断电话，从箱底找出了多年不穿的泳衣，上面还残存着一缕陈旧的幽香，思绪也渐渐迷惘。.

深黑的底色上面布满小圆白点的泳衣，我轻抚着，想摸平压在箱底出现的一些深深皱绉，窄窄的背带卷缩在一起，泛黄的白色里衬，都告诉我这是件很老的泳衣了，我却在娘家收拾东西的时候，特意找出来将它押在陪嫁过来的箱底，但好多年来绝口不提游泳的事。

"伊青，这件泳衣你穿着一定合身，这种素雅的颜色很难找到。"多年前一件好泳衣很难找，到处是五颜六色的，颜色素净一点的难找。秦风的手里拿着这件标明产地是国外的泳衣不肯放下来。

“秦风，太贵了，还是换一件吧。”那时的伊青很舍不得，一件泳衣五六十元，是秦风一个月工资的1/5。秦风却笑了"我就要买下来了，这是节约钱，你想你年年要游泳，一件好的泳衣可以穿很多年。"秦风终于在体育用品专店替伊青买下了这件当时看来挺昂贵的泳衣。自己的游泳裤却不提了。伊青在秦风走出商店后，借口东西放在商店忘记拿了，匆匆的替秦风也买下了一条深蓝色的游泳裤。秦风走在大街上见了伊青拿在手上的游泳裤，当众刮了刮伊青的鼻尖，眼睛亮晶晶的.。

伊青伸手摸了摸鼻尖，鼻尖有些湿润了，房间的空调还在不停的吹出冷风，伊青早已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对不起，伊青，以后我不能再陪你在湘江中顺水漂了”秦风躺在水面细语，眼睛茫然的看着天上的白云随风飘荡。
.
“秦风，这样的七月我们在湘江里漂了多久？”伊青，趴在救身圈上，无神的看着天空，有缕晚霞已从山边探出了头。“伊青,每年七月我们都是这样漂的；三四年过去了，你为何还不快快成大？”秦风的眼睛望着伊青套着的救生圈，眼睛里闪过一丝让伊青现在都想起来的痛楚。

“三四年过去了，每年的七月总是搭车从湘江的上游往下漂，可你却依旧没有学会游泳，我这个湘江里成大，驾船在江里来江里去的人真没有用。。。。”秦风有些哽咽了“伊青，我不能再等你了，以后的路要靠你独自漂了......”泪从伊青仰着的脸上一滴一滴的坠入江水.......

二

我站在桔洲天然游泳场时，已经换上了那件有些泛黄的黑底点缀着白色小园点的泳装，在沙滩上身着红红绿绿各色时兴的泳装中间显得有些孤单。杨帆盯着我，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伊青，你这件泳装是多少年前的，刚在电话中你叫我带上一件不就行了。”

我的眼睛远望着从身边流过的清澈江水，收回目光笑着对杨帆说“我不会游泳，和你这几年都没有下过水。”

“杨帆，你也是旱鸭子一个，别说带我游泳，自身也难保。”我的神色有些发硬依旧笑着说“我看我还是帮你和你同事看看衣服，吹吹江风。”

“伊青，你真的不想游泳，下水玩玩也好，你看现在的水多清。”

“是呀，刚涨过了溪水，一年中湘江河里的水这段时间最清澈了。”我叹了口气“但水位还是很深，杨帆，你游泳可要和你同事结伴在一起，不要游散了。你还是带着救生圈吧。”

“我自己会小心的了。那时在我老家想游泳没有条件，来到湖南，偏找了你这个不喜欢游泳的。”杨帆神色间有些埋怨“今天特意想带你出来开开心，你还是不肯下水。你那来这么旧的泳装？”

“原来喜欢玩水，有次在江中漂差点淹死了，以后就不再玩水”我想也不没有想的脱口而出“今天不是有你的同事和你一起，我才懒陪着你，对江水，我有些害怕。”

杨帆的同事已在不断的催促了，我对他们挥挥手，你们放心的游吧，有什么好东西我帮你们看着。杨帆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用尽办法想哄你开心。”

我的心紧的一缩，脸上还是挤出了笑容“什么生气不生气，你快游泳去吧，注意安全就是。”

终于又是一个人站在江畔，江水随浪头涌过我赤裸的小腿，温温的感觉，如日复一日的生活。浪头泛起的一些白色泡沫，转眼就浸没在沙滩的沙粒间，生活中的激清也如此转眼即逝，时隔很多年，再来旧地，我还是忍不住感概命运的戏弄。桔洲的傍晚已是热闹非凡，到处都搭建起临时小棚，被桔洲一分为二的湘江的一条小河床中间也如孤岛一样，横着宽宽的江中舢板，人声喧哗，穿梭着各色各样的小贩。我望着在河边扑腾的男女，欢声笑语随热热的秦风送来，江水清浊依稀可见，心情聚然黯淡。

那年七月是多少年前，秦风带我来到这里，讨厌的望着嘈杂的人群，“伊青，我带你从江的上游向下漂，我们从这上岸就行。”秦风手指的那片柳树林还在，依旧无语的立在湘江河里桔洲的尾上，树干低低，柳条轻垂拂送江水。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肠断白蘋洲，我口里默默的念着，思绪被江风吹回了过去。秦风自幼在湘江边长大，成年后一人来到长沙，在湘江轮渡公司驾驶船只往来江面，有着极好的水性。我认识秦风的时候，他已经不跑船，因爱好诗词文学，调到了轮渡公司专职宣传。但逢立夏后，他就每日傍晚要在江中畅游，再踏着霞光回到自己简陋的单身宿舍。认识我以后，老想教会我游泳，我却天生胆小，不管会与不会，都不肯放开救生圈，秦风也只好做罢。但极讨厌在桔洲天然游泳场人海中游泳，每日下班后就在汽车站等着我，搭车来到昭山附近，带我下水，每次顺流而下，直到桔洲上岸。沿途江水极为清澈，两岸是逶迤的麓山峰峦，江风也送上丝丝清凉，秦风总是笑笑的望着我，"伊青，放下救生圈。我带你游一会。"当秦风累了，也会两个人头顶头，伏在救生圈上说着悄悄话。记得秦风说得最多的就是"伊青，你快快成大，我好娶你进门。三十年一直一个人过日子，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将你早早关进我那小小的房间。"

我当时多大？是不是一直长不大，想到这我不觉自嘲的笑了笑。岁月匆匆，仿佛日子没有过多久，我已经老了，老得只留下回忆。

有时天色不太好，秦风也强拉着我顺江而下，有几次都遇上下雨，秦风仰面接着雨滴，眼睛中总有丝让我现在想起才明白的柔情“伊青，你也尝尝雨水，说不定是牛郎想念织女的眼泪。“有时秦风会在江中泼得我一脸的江水，一本正经的告诉我”昨晚想你又想得心痛，这是我流的眼泪。“说完会有一声轻轻的叹息，伸手过来抚摸着我的脸，替我抹去脸上残留的江水。“伊青，你家里什么时候才能将交给我，我三十了，还什么都没有，又是个跑船出生。你家会不会将你交给。”"结果是还没有等到我家将我交给你，秦风你就找到了栖身的角落。有道冰凉的东西从眼中溢出，用手抹了抹眼睛，眼睛早已干枯，没有沾上雨水也没有谁泼我一脸的江水，杨帆还在河中，我仿佛从梦游中惊醒。

“老板，你们这有什么好的凉拌菜，拿几样过来”我躺在斜靠着的竹椅上，拉回了思绪。一张凉椅，一张小茶几，一杯啤酒，三四样凉拌茶，还有渐渐暗淡的夕阳，隐隐的岳麓山峰，无语东流的湘江，不远处的柳树林，隐去的人和事，都让我拿来下酒菜，多少年不曾如此饮酒，杨帆游泳为何还没有上来，我想想不禁又站起来向江边看去，人头骤动，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不管了，心中无由的徒增几分恨意。

江面已有些凉爽的风吹来，夜已经完全黑了。杨帆跑上来看了看我，见我一个人如此逍遥，又忙着和同事学游泳去了。“老板，再来一瓶白沙啤酒”，我有些醉了，但仍半闭着眼叫老板拿酒来。嬉戏的声音好似都已经没有了，只有不远处躲藏在柳树林中蝉声在躁动着我的思绪。

“蝉儿又叫了吗？”我躺在竹椅上仰望着星空，星星纵横交错悬在半空中，秦风扔下我不久，我一个人独自漂呀漂，不，从那以后我不再来湘江下水玩耍了，心还在漂。。。。。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