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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水柔荑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听说爱情回来过（二）
听说爱情回来过

三

夏天的日子象老太婆的脚步笃定而又慢悠悠地晃，时至大暑，天气没遮没拦热得更加毫无顾忌，我除了必要的上班外，几乎足不出户，便是这样我也感到自己快变成热带鱼了。可越热越添乱，公司接了一项大定单，立马折腾得整个公司人仰马翻。马不停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忙了两个礼拜，我累得几乎忘记自己还活着，谢天谢地，总算让老板赚了个金钵满罐，老板一开心昏头昏脑地宣布连放我们三天假，话一出口就象太阳从西边升起，大伙忙不迭地一哄而散，生怕走慢了好事便一溜烟没了影。我回到家里摘了电话蒙头大睡，直昏睡了两天两夜才逐步回到热带鱼状态。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大快朵颐饱餐一顿。不知哪位先哲说过人首先要满足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只有在生存条件得到满足之后才能上升到精神。我现在来了精神，不禁又想到黑眼睛，哈，两个多礼拜不见，不知那里可有什么变化。
我点击进黑眼睛，迎头便撞上辉，啊，我的空气真是无处不在！
“你跑哪里去了？”辉劈头盖脸气急败坏地说，哇，我暗自庆幸，假若人活生生地在面前耳朵一定遭殃。
“忙生计去了。”
“我以为你、你......”辉说不下去了。
我在荧屏前一笑，嘻皮笑脸地打：“想我了吧？”
辉突然没了动静。
我打出一串问号，他还是没动静。
“说话啊，怎么啦——”我点击说话状态大叫。
“水柔，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你不会介意吧？！”辉终于说。
我的心扑通一跳，接着有什么软软柔柔东西深深裹住我。
“这两个礼拜你不在，我满脑子都是你，每天我几乎什么也做不了，你相信吗？”
他语气里的缠绵低回象蛇一样游进我的心里将我紧紧缠住，我心跳如鹿撞。
“如果可以，水柔，我想来看你！”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辉一迭声地问。
我心神俱醉，难道这就是该死的网恋么？哦，辉！我咬住唇，内心的长久积蓄的情感如火山般喷涌而出，我再也不要做淑女了，见鬼去吧，！我飞快地打下一行字：我不知道，辉，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也真的真的好想你！
“是吗？”辉惊喜地问。
“是的，是的，是的。”我说。
“那我要告诉你，你坐好了，听着，我现在就在-你-的-城-市-里。”
我一下子跳起来，碰翻了椅子，带倒水杯啪地打翻在地，水溅了我一脚。我慌里慌张地看电脑。
“水柔，这几天你不在，我发觉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发狂地想你，所以就不顾一切地跑来了。我在黑眼睛茶吧，你知道这个地方吗？当我一下火车一看到这个名字，我就断定我们一定有缘。来吧，水柔，我等你！”
黑眼睛茶吧，是啊，这是个著名的地方，我怎么会忽视了它呢。
“好的，等我。”我乱七八糟晕头转向地打下这几个字，然后奔去更衣，我站在穿衣镜前突然对自己说真的有这个必要么？但是另一个声音坚决地对我说：是的！是的！是的！我凝望镜中的自己，披散开一头长发，呵，我依然是那么地美丽，象一朵风中洁白的百合，是花，总要开的，象爱情。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晚我要放纵一下自己的情感！
我跳上出租车，蓦然发现自己竟忘了问他怎么接头，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黑眼睛到了！我走下出租车，用手按住胸口，我不争气的心啊快跳出嗓子了。今天晚上我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呢？有句话，你在网上哪怕是条狗别人也不知道，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到这份上只有豁出去了，我咬咬牙毅然向茶吧走去。
我目不斜视穿过大门，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水柔香吗？”
我受惊似地猛回头，才发现大门口站着个瘦而高的男人，他正对着我笑，他的笑很温和，象冬日暖暖的阳光，这和他苍白的脸形成截然的对照。啊，他的牙好白好健康，很容易让人想到海滩，阳光和湿湿的头发。
我笑了笑，在自己的世界里远远地看着他。
“你要是觉得陌生的话，以后我天天见你，直到你不陌生。”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哗地一下从心里笑出来，是真正的笑。
原来一切可以很简单！

四

辉的眼睛自看到我起就一刻也没离开我，我坐在他面前垂着头，我的心砰砰乱跳，一切就象梦一样不真实，而我居然真的坐在了辉的面前。
辉也许感到自己的失态，笑着把茶推到我面前。
我双手握住茶盏，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真是疯了，对不起，让你受惊了。”辉柔和地说。
我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辉被我逗笑了，看着我的表情象看一个孩子。
“喜欢听故事吗？”辉突然问：“青鸟报恩的故事。”
我疑惑地看着他，点点头。见鬼！我今天是怎么了，不是点头就是摇头，我对自己有点不满意。
辉点燃一根烟，神情有些凝重，好象有什么从遥远的时空慢慢落到他的心里。

很久以前北方的一个小镇，当时这个镇上有两家钱庄，一家姓叶，一家姓赵。由于两家都是祖传家业，所以常常为争客源打得头破血流、纷争不断，到了这一代更是势同水火。
叶家有个儿子名叶煊，而赵家女儿个女儿叫赵玲珑。这两个孩子天真烂漫，对大人的仇恨懵懂无知，又同在一家学堂读书，所以自然两小无猜，很是亲密。
中国解放前昔，叶家为保全家业举家迁到美国。后来叶家的父母老了，想想就这么飘零也不是办法，按中国人的传统说法叶落终要归根，于是又迁回小镇。当时叶煊已经长成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而赵玲珑亦出落得亭亭玉立，温雅可人，更巧的是两人都是学医的，真应了一句古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再加之从前的两小无猜，自然一见倾心。然而两人的恋情很快被家人查觉，于是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叶煊博学而优秀，是叶家所有的希望，怎么能娶仇家的女儿呢？最终被迫跪在祖宗灵前的叶煊被父母押着无奈而又绝望地娶了另一位望族的女子，性情刚烈的赵玲珑一气之下竟胡乱嫁给了工人王昌河，父母大怒终生不肯再认这个不孝的女儿。
以后赵玲珑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两人文化品位简直如同天地，没有共同语言还则罢了，偏偏王昌河老爱翻出赵玲珑和叶煊的旧事纠缠不休，尤其女儿出世之后，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赵玲珑心灰意冷，于是她一横心豁出去了，拼了命地离了婚。本来王昌河日子虽过得浑浑噩噩倒也认命，这下老婆也没了，家也散了，他原真心爱着玲珑，却把这笔帐全算到了叶煊的头上，
自是对叶煊恨入骨髓。
转眼文化大革命到了，叶煊很容易因为举家出国的背景被王昌河抓了小辫子大做文章，三五日楸斗已成家常便饭，叶煊的妻子哪受过这等罪，实在熬不下去了，竟糊涂地丢下幼小的儿子叶辉投湖自尽。叶家被抄得干干净净，大家以为叶家这下真的完蛋了，谁也想不到竟是赵玲珑挺身而出，不管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硬是将可怜的叶辉领回家，和自己的女儿纤纤同吃同住。这下着实惹恼了王昌河，
在一次批斗会上他纠集了一群流氓对叶煊下了毒手，他们用铁棒用脚用可以打人的东西一起往叶煊身上招呼，叶煊被打得死去活来，而赵玲珑在台下亦哭得泪流满面，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大叫了一声扑上来死死护住叶煊，王昌河疯了，瞪着血红的眼睛发狂地用棍子抽向这个自己命中的克星，任是谁也拦不住，两个孩子扒在台边吓得嚎啕大哭，赵玲珑就这样活活被打得吐血而亡，临死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叶煊从此落下半身不遂的毛病，而王昌河却逃得不知去向。
爸爸仍被关在劳教所，可怜的叶辉领着纤纤不得不沿街乞讨，就这样东家一口西家一顿，饥一餐饱一顿地相依为命，直到叶煊出来后生活才逐步好转。
后来叶辉考上了大学，纤纤也工作做了护士。叶煊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心头渐渐有了心病，他永远也忘不了赵玲珑那临死前的回头一眼，他明白玲珑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叶煊生怕将来孩子大了有了主心骨事情再生激变，干脆决定把话挑明，于是果断地把两个孩子召集到一块，对他们说：“你们从小相依为命，亲如一家人。现在辉儿要安心好好读书，将来这个家全靠你了，而纤纤，如果你
不嫌弃，以后就做我们叶家的儿媳吧。”
叶辉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说出了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他一直把纤纤当成自己的妹妹，从没料到这个妹妹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妻子。而纤纤却是满心的欢喜，她做梦都想成为辉的新娘，这一天终于快到了。
父亲最了解儿子，他语重心长地对叶辉说：“孩子啊，连鸟都知道对待恩情衔草相还，更何况人呢。当初要是没有纤纤妈**牺牲，爸爸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我们不能对不起人家啊！”叶辉无话可说，只能将婚事拖了又拖，而纤纤也固执，就一直等，一直到叶煊不行了，才匆匆举行了婚礼。后来叶辉中年得子，现在只有儿子才是他生活的全部。
辉说完了，闷闷地看着我：“你应该懂了，为什么我喜欢天天泡在网上，为什么一遇到你我就情不自禁，因为我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爱情。”
我震惊地看着辉，没想到世上竟还有那么复杂的悲欢离合，简直象一部小说。青鸟衔草相还的报恩，活活地埋葬了一个人全部的情爱。啊，辉的妻子，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她对你好么？”我终于忍不住问。
“好，很好。”辉长长吐出一口烟：“但是我不知道这样下去究竟是谁的不幸？！”
看着眼前这个苍白的男人，我的心里不禁满满的全是怜惜，我犹豫了一下，伸过手去握住辉的手，他的手冰凉，在我的手里微微动了一下，反过来紧紧握住我，我们谁也不说话，突然我好想祈求上帝，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永远！
那天晚上我执意没让辉去住宾馆，而是将他领到我的小屋，在深深的夜，我将他紧紧拥在怀中，我的唇从他的眼睛上滑落，滑过他的嘴唇，滑过他的脸庞，我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辉啊，我要给你我全部的柔情全部的爱，我要给你我所有的青春岁月！”
这三天，是我生命中最美丽最饱满最疯狂又最心醉的三天，无论白天黑夜，我们紧紧相偎，一刻不分离。瘦削而苍白的辉会长久长久地抱住我，他不止一遍地说：“感谢上帝让我遇见了你！今生今世我真的了无遗憾了！”我会用我的唇将他的话堵住，不，辉，既然我们命中注定要相遇，那就让我们快乐地携手，好好享受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