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客栈--显示贴子

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一个人客栈  (http://www.ygrclub.com)
--  『光阴的故事』  (http://www.ygrclub.com/bbs/list.asp?boardid=7)
----  诱  惑  (http://www.ygrclub.com/dispbbs.asp?boardid=7&rootid=2370&id=2370)

--  作者：水柔荑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诱  惑
诱惑
一
　　　　　　　　　　　　　　　　　
　　强吐出一口烟，脸便被罩在云里雾里：“人过分的低俗会伤害别人，可过分的高尚亦会伤了自己。”
　　萍坐在强对面，正手捧一杯香茗闲闲地品，这时突然望了强一眼。
　　强仿佛被萍的目光敕了一下，下面的话不禁哽在喉头。
　　萍笑笑转眼若无其事地打量周围，不愧称“蔚兰海岸”，周遭的一切都被灯光打成暗暗的兰，即使在白天。来来往往的人象鱼安静地游在幽深的海里，谁也不望谁一眼，朦胧而暧昧。一束阳光从窗边的纱帘透过来，强的脸正好在这束光中，象一群雕塑中的灵魂或领袖被刻意修饰的突出而清晰。
　　“走吧。”萍放下茶盏平静地说。
　　　　　　　　　　　　　　　　　
　　走在熙熙攘攘的马路上，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萍的脸也不自觉的温和起来。路边一对瞎眼的夫妇一个拉一个唱，那苍凉沙哑的声音竟在演绎一种欢乐的情绪，强突然有说不出的沉闷，默默走上去丢了拾元钱，然后快步走开。萍跟了上来，突然对强说：“我们去游乐园吧。”
　　强惊讶地看看萍，他想不出这样矜持的女人竟会喜欢游乐园，但他是男人，一瞬间对女人小小的撒娇竟有着怜惜般的纵容，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过马路的时候萍轻轻拉住了强的手，强的心头一热，不禁回头看她，萍抱之柔柔的一笑，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牵着手走到游乐园。
　　在游乐园萍突然象变了个人，快乐开心的象个孩子，她毫无顾忌地笑着，遇到惊吓便跺着脚捂着眼疯狂地叫，小小的游乐园到处飘洒着她气息。强点燃一支烟，他觉得快乐真的很美好——尤其是女人的简单的快乐！
　　如果有一天，世界的文明，一切的一切都塌了、都毁了，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相逢在这堵墙下，也许我会有一点真心，也许你会有一点真心……
　　他不知怎么想起《倾城之恋》里的这段话，这段话让他感到绝望的动人，凄凉的壮丽！
　　萍涨红着脸笑着远远地跑过来，她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强迎着她——以一种男人的目光！
　　就那么很自然地，强突然拥住她。
　　萍有刹那的犹豫，可什么都不容分说，就象一湖水被谁扔进了一块石头，层层的涟漪便不由自主地漾开……
　　萍在强的怀中花一样的绽开！
　　　　　　　　　　　　　　　　　
　　二
　　　　　　　　　　　　　　　　　
　　这是迟到了十年的拥抱！
　　十年，什么都可以发生！人长大了不得不经历一些你无法抗拒的事，包括令你绝望的事。
　　十年，才知道当年纯净的爱是多么可贵！
　　可是就象孩子用最纯洁的眼睛看世界，当你真正看懂的时候，那样的日子却象流水永不再来，所以当他们从激情中平静下来彼此面对的时候，突然都有一些陌生和尴尬。
　　远处传来《泰坦尼克号》主题曲“我心依旧”，优美而动人的歌在这时竟成了绝妙的讽刺，萍抬头看云。
　　——你看云时很近，你看我时很远！
　　强和萍都不自觉地笑起来，就这么点共鸣，穿透十年，上帝的玩笑开的太大！
　　强来到萍的城市也许不仅仅是看到萍那么简单，就象他知道在森林里有一湖静水，丛山掩映，碧波荡漾，白鸟飞翔，还是当年的模样。他被诱惑穿过十年的时间空间而来，可是来了站在湖边才突然发现他已非当年的他，湖已非当年的湖。
　　此刻他已没有跳下去的勇气，因为不管他以什么样的方式跳下去，他永远只能是一个偷渡者！
　　诱惑的背后不一定有完美的结局，而完美的结局一定拒绝诱惑！
　　　　　　　　　　　　　　　　　
　　三
　　　　　　　　　　　　　　　　　
　　强突然有了决定，他扔掉烟蒂，对萍说：“我还是坐今晚的车走吧。”
　　萍笑笑，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头。
　　心象浮萍，漂泊在阳光下。
　　十年，人可以有几个十年？！
　　“还有点时间，我们去看看我们读书的地方好吗？”萍仰脸对强说，强点点头。
　　两个人往回走，顺着时间空间走。
　　校园依然如故，树依然年年绿了黄，黄了绿，学生依然是满怀朝气象初升的太阳。萍和强在他们身上辨认着过去自己的影子，萍突然指了一个手舞足蹈高谈阔论的学生笑道：“嗨，那个不是你吗？！”强呵呵笑，点着一位清纯的布衣少女说：“喏，你在那！”萍开心地且笑且说：“看来还不错。”“是呀，我的女朋友当然是一流的。”强豪放地说，萍突然有点呆呆地，不禁在心里闷闷叹口气！
　　宿舍——萍曾穿着雪白的布衣仙子一般飘下来的女生宿舍；楼边的雪松，一定还记得树下人的喃喃窃语；蓝球场上，奔跑的身影里有强突然回头对萍挤出的鬼脸；林荫道的尽头那热烈的拥抱羞红的是今晚的月亮吗；断肠的假山下分别的泪是否已经风干……一切的一切啊！
　　萍贪婪地看着，思绪象浪打的船跌荡起伏飘摇不定。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株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哦，这株树已经长那么高了！那么曾经的心呢？萍与强曾经企图用一把锁锁住的两颗心，如今安在安好？
　　萍抬头看强，强也热烈地看着她，宛如多年前一样！萍苍白着脸不禁摇摇欲倒，强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灼热的唇从她的眼睛滑过脸颊滑到唇上。“跟我走吧，跟我走！”强要求着说。
萍的脑子一片混乱，此刻她真的宁愿烧死在强的怀里！可是她说：“不，不行！”

四

萍决定晚上不去送强，人终究是要走的，何必空惹一场伤悲。
萍甚至很热心地张罗了一场应酬，可是很快她就醉得一塌糊涂。
其实那一场醉，是萍自找的，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哭泣的理由。象一座火山，哪怕尘封得再久，也总有爆发的一刻。醉，深深的醉中，委屈象蛇一样紧紧缠上她的心头，她的眼里有热热的液体迅疾成团，滚落。她发消息告诉强：我醉了，醉的有点伤心。其实她不应该张扬自己的伤感，只是这个时候她已溃不成军。
丈夫在一场以他为中心的应酬中。
强在火车站，十一点车，可他说我来接你！
萍久久地看着手机信息，然后莫名其妙关机。所有的往昔都已回来，那冷漠、阴暗、绝望穿过萍的身体，让她在同事的怀中蜷缩得象一只流浪的猫。
是猫自己放逐了自己，所以它便没了家！

不知什么时候萍终于在同事的帮助下把自己扔在床上，头痛欲裂，冷和渴，还有就是无法明说的痛。眼泪不能冲走一切，而你只有任凭时光把你磨成一根铁杵或其他什么。
有什么压在她的身下，摸出一看，是手机。她下意识地按下开机键，一连串的信息一下涌过来：
——我到了你家楼下。
——你关机，我好心焦！
——你关机，我好心焦！！
——我在等．．．．．．你！！！
天！萍蓬着一头乱发哑着嗓子打电话过去，他还在。
萍说你走吧，我真的很头痛，很晕。
强说我不走！我担心你！我要等你！
萍吸一口气，扯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埋在他的声音里，她听见有什么迸裂的声音，那是一块最顽固的冰被融化的声音。
深深夜，萍深一脚浅一脚趔趄地走下楼，夜幕里氤氲着她的希望，不用看就知道它在哪里！萍走进强的视线，投入他的怀抱，他的怀抱是海，瞬间便淹没了她，至顶至踵。
——我不要再流泪！萍对自己说，我不哭！！
就这么深深地沉入海底，萍的头发是飘曳的海藻，萍的眼泪凝固成洁白的珊瑚，萍携五彩的鱼遨游，遨游在奇异美丽的海底。
五

　　强狂热地吻着萍，萍雪一样融化，刹时所有的时光都回来了！
　　“我要带你走，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强在萍耳边低语，萍突然孩子般的无助，眼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是十年后，”她泪眼婆娑混乱地问：“为什么不是十年前？！”
强怔住了，他苦笑一下，爱怜地拂开萍脸上的乱发，久久地看着月光下这张雨打犁花的脸。
人在自然面前仅仅是一朵最细小最不堪一击的浪花，可回到人群里却变成了庞大的神。
他无法说清这一切，只能紧紧将萍拥在怀里，可是他也无法控制自己不颤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萍埋首在强的怀里，心如裂帛，寸寸灰烬．．．．．．倾盆大雨，倾盆大雨中佛郎西丝卡坐在汽车里面丈夫的身边，她的手紧紧抓住车门把，红灯，红灯，罗伯特。金凯的汽车就在眼前，那里面载着她一世的幸福，可她只能死死地抓着车门把，一任眼泪如磅礴大雨，罗伯特。金凯的车终于慢慢启动，终于绝望地绝尘而去，而坐在丈夫身边的佛郎西丝卡，木然地任凭绝望劈头盖脸向自己压下来．．．．．．
萍突然挥汗如雨，她一下惊坐起来。
　　晨曦已经染上了窗幔，四周一片宁静，丈夫还在身边安然地沉酣，原来一切竟是一场梦！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她转眼打量着丈夫，这个与她生活了近八年的人，突然她感觉他们就象旷野上的两只刺猬，因为寒冷和无助紧紧地靠在一起，却因各自身上的刺扎得彼此生痛而不得不分开，就这样几经折腾，他们终于找到合适的距离，可这样的距离并不合适一对夫妻。萍苦笑了一下，睡梦中的丈夫平静而安详，甚至有点陌生的温柔，他的眼角已经爬上几缕皱纹，萍不知为什么，突然探过脸去轻轻印了个吻在上面。
　　萍起身，没有重复每天做的事，只在阳台呆呆站了会，上班时间快到了，她拨了闹钟放在丈夫的床头，轻轻带上门。清晨的空气好新鲜，萍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昨晚为什么做了个那么荒唐的梦，然而梦毕竟就是梦！她自嘲地笑笑，象平常那样一路看看风景就到了单位。
　　在一片的问好声中萍走到办公桌前，她放下包，发现桌上有封粉红封面的信，她拿起一看，一下呆立在桌前！
　　——是强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