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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栀颜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阿榕离开我,没有说再见
阿榕割腕那天,天一如既往地阴沉。我得知时,阴了两个星期的天刚晴开,路上有行人相遇,都会心一笑,说:“太阳能的水肯定能洗澡了。” 娇气的城里人,十来天没洗澡便如世界末日。
在深秋朗朗的蓝天下,忽听阿榕割腕,心便在暧暧的秋阳下冷冷地痛起来。阿榕肤白赛雪,发黑如漆。朋友多年,从未见过大方开朗的阿榕掉过一滴泪。原来,不流泪的女孩,流血。阿榕的血,该是浓浓的红色吧,在迸射出来时,染在她的肌肤上,不知是怎样的惊心。
  朋友们得知这事时,总觉难以置信。 当日刚出道的阿榕买下一批货,该货的样品是她亲自送去检验的,是正品。而货运到,却是次品。再去找货主,早不见踪影。阿榕只好把价格一压再压,压到血本无归时,才找到买主。而租库房给她的人又不认当初谈好的价格,如阿榕不按他说的价格付款,就不让提货。那次,阿榕欠债累累。
一干朋友去安慰她时,她一如寻常,着装得体,爽朗爱笑。她朗朗地对我们说:“喂,喂,怎么了,全哭丧着脸?赔了钱没关系,我还有人,就算我把自己也押了进去,我还有命。只要有一口气,我就会越活越好。”
大家怎肯相信,坚强的阿榕会选择离开世界?  
阿榕割腕的前一天,坐在我的桌子对面与我聊天。 刚结婚的阿榕对婚姻生活有太多太多的不适应。尚在蜜月中她便来找我,与我一同无聊地翻看VCD的碟子。现代都市快捷的节奏与浮躁的生活让我们离恬淡与宁静已很遥远,我们全无耐心去守候一个故事的高潮与精彩片段的来临。我们不停地换碟,每看一个开头便停下来,重换一碟放起来。就算无聊如此,阿榕也不愿回家,去面对她新婚的丈夫与丈夫的父母。
   阿榕的丈夫小于是公认的老实人。在如今物欲横流的日子里,一个老实的丈夫对我们女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呀!尽管如此,阿榕与小于谈恋爱时,我们一干老友还是力劝阿榕与老实人小于分手。只因阿榕的父母作为东道主请于家父母吃饭时,阿榕那未来的老公公在饭桌上便说:“我家是三代单传,以后不生个儿子么,哼!”现在的女孩,哪个不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几曾受过白眼,看过脸色?何况,一个女儿的心,怎愿含辛茹苦的父母因自己而受辱呢?
过来人早一再告诫,十个好老公营造出的幸福氛围,也不够一个不讲理的公公或婆婆破坏的,是否如此我们并不知,但关系到一生幸福的事,是宁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无的。就算小于是个好老公,也仅只是一个而已,况且,他是否是好老公还是个未知数。
我们这些头脑不怎么灵光的人都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阿榕这个生意场上以精明著称的人反到算不清这笔帐。我们曾胡乱猜测:何许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的阿榕已把自己给了小于,所以回不了头。
阿榕自是知道我们的弯弯肠子在想什么。她对我们慎重声明:“你们放心好了,本小姐到穿婚纱迎宾客那时都绝对是干干净净的。”被她看穿了心思,我们只好笑:“难道结了婚的女人就不爱干净了?”
  既然如此,阿榕为何不愿分手? 难怪,那些男人笑我们女人一遇上爱情就全成糊涂蛋。
  终于,他俩结婚了。婚后不足三天,于父于母便锁了家门,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搬来与他们同住了。天真的阿榕并不知,同住一屋檐下,同吃一锅饭的人还会视她为心中梁木。每有朋友或生意上的伙伴来电,于母均答:“没这个人!”。
美丽的女孩大多心高气傲。对于阿榕来说,不提当日于父于母在饭桌上给自己父母的难堪已属难能可贵,何况她对于家父母搬来同住还表现出了极度的热诚。
有时,我真不敢设想阿榕婚后的日子是怎样度过的:沙发上总有于母的胸罩之类的东西,于父会在客厅里换裤子而理所当然……  
那天阿榕来找我,虽然已看到了婚姻的丑恶面的她,仍温情地憧憬着远景,计算着养个孩子需要多少钱。
我笑说:“如果连你都为这发愁,靠工资吃饭的我这辈子就别要孩子了。”
阿榕也笑:“你别说笑,我的钱结婚全花光了。买房子,装修,买家俱,买电器,请客,早不剩一文了。不抓紧时间挣钱怎么行?”
“这些事让小于那个大男人去*心好了。”
她微笑,仍似婚前,脉脉含情:“他只能在实验室里拳打脚踢,赚钱的事有我呢。再说,让他去赚钱,未免大材小用了。”
过会她又说,最近生意上的伙伴约她去看一个工厂,准备合伙大干一番。
阿榕对搞科研的小于有种近乎崇拜的心理,当日小于追她时,每天精心设计好情书,用电脑打出来,漂漂亮亮的递给她。阿榕就这样被俘虏了。那些情书成了她的宝贝,常拿出来在我们面前一晃一晃地说:“看,看,大学里我最头疼的电脑,被这人当作玩具,要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
窗外的天很阴很阴,而阿榕的笑很美很美。看着桌子对面的她,我想,或许小于的家人会被她的纯情感动。怎知第二天就割腕了。 阿榕为自己精心挑选装饰布置的新房出了最后一份力,她用血盛开了一地凄艳的花。不知那昂贵的木地板在承受鲜血的浸润时有没有一丝心痛?
据说,事发当天,阿榕正等约她去工厂的电话,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偏偏阿榕上厕所的时候,电话来了。厕所里的阿榕清清楚楚地听到,于母粗声粗气地说:“没有这个人,以后别乱拨号码!”
阿榕出来后,忙拨朋友的手机,朋友说:“你给错号码了,是个凶婆子的电话。我有批货今天要出手,不去工厂了,去时我再给你电话。别又给错号码。”
  阿榕唯有说:“打传呼给我好了。”阿榕见小于也在客厅,便把他叫进卧室:“今天你也在场,该听到了吧?我并没有说谎。”
  “听到什么?什么说谎?”
  “电话的事。”
  “今天根本没有电话。”阿榕想不到小于如此袒护他妈,而不顾事实。
她走出卧室对于母说:“妈,以后有我的电话请喊我一声。”有良好家教的她在极度气愤中也不会口出恶言。
  然于母却大叫起来:“小于,你出来看看,你媳妇在教训你妈!”
小于出来二话不说,一挥手就在阿榕那白白净净的脸上留下了维护他男性尊严的标记。或许中国男人的思维里,那传统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媳妇是我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哪怕这个男人受的是现代教育。
阿榕纵然不曾幻想过小于会把她呵护在手心,但她肯定认为小于会善待她一生。看到自己爱得深深浓浓以为可托付一生的人,竟然是个面目狰狞的陌生人时,我想,阿榕那些美丽的憧憬幻灭了,她不再认为生命有价值,哪怕她的事业正蒸蒸日上;哪怕生她养她恩重如山的父母待她如珠如宝,从不舍说句重话;哪怕我们这群朋友都十分十分喜欢她……
让生活在现代的阿榕想不通的是:难道只因她爱上一个男人,并嫁他为妻,就得见识暴力?女人的心是汪柔水,不是温度降到零度以下,不会固成一块坚冰。心若冰的女人,不是把冰磨成尖刀,任世间男人传说“世上最毒妇人心”的故事,就是把盛冰的容器敲碎。没想到,阿榕是后者。
  可怜的是阿榕的父母。几天熬下来,便苍老得让人不忍细看。 榕父过去常批发冰棍、雪糕什么的回来塞满冰箱,只为阿榕每天都离不开这些零食,既便在寒冷的冬天。而榕父买烟,要一条街一条街一家店一家店比较,哪怕一条烟相差的价格只是几毛钱。事发的前两天,榕母尚去银行取了一笔钱给阿榕,让已囊中羞涩的阿榕与小于去度蜜月。
做父母的怎敢相信,自己心肝宝贝养了28年的女儿,会在嫁出门后的第47天割腕?
好几天了,天一直晴朗着,我的心也一直很痛。眼前总是那天,阿榕那美丽的笑颜,映衬得窗外昏沉的天无比亮丽。我不知道在阿榕举刀割向自己时有没有怕疼,因多年来,她总是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很少会有个小伤口出现在她的手上让她雪雪呼痛的。
虽然至今尚未听到不利阿榕的传言,但那些流言却是可预期的。如现在的年轻人不肯奉养老人;如阿榕的父母不会教自己的女儿;如阿榕的心理素质太差,不就是小于挥了下巴掌嘛?等等,等等,千百年来,我们已听了太多太多。家事中,孰对孰错,谁能说得清?男人为男人开脱,女人为女人辩解,老人为年长者鸣不平,青年为年轻人抱怨屈。原是没有公理二字的。
一位爱了阿榕很多年的异性朋友说:“她倾尽所有,买了一个屠场。”话音未落,泪先落下。
而我想的,是阿榕与于家父母初次见面时,在饭店吃饭,饭后,天真的阿榕去付款,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站起来,哪怕是虚伪地与她客套一下。
骑车从阿榕家楼下经过时,总想她会掀开粉红的窗帘,打开窗户,扑在窗台上等我,见我经过,便扬声叫:“今晚在家等我,我有事找你。”而她的事,多半是找我聊天。
现在每一天我都在等她,因有话要对她说:“就算这世上的人都辜负了你,你父母的屋里,也永远永远有一盏灯为你点燃,你不可以让父母的灯,为你白白亮过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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