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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栀颜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如果，你不是我一生的依靠
桂芬是临时工，在单位里打扫卫生，每月二百五十元的工资，她天天把单位的生活区和办公区打扫得干干净净。她丈夫王炳是花匠，负责单位上的绿化，每天种花浇水，拔草剪枝。
他们有一女儿，女儿长得黑黑的，活泼多语。
桂芬和王炳都没什么文化，但没文化的父母，还是把黑黑的女儿当做心头肉。
女儿五岁那年，桂芬打扫完卫生回到家，见女儿坐在门口哭，脸上有被手抓破的血痕。桂芬一下心疼难忍，问后知是楼上一女孩抓的，便带了女儿上楼去理论。
也许，错在桂芬，可能她理论的话中有过份的地方，双方争吵了起来，然后，女儿和她，被从楼上推了下来，十九级的梯子，她和女儿一级一级地滚了下去，女儿在她怀里，没受一丝伤，而她，躺在地上好一会才站起来。
王炳回家后，知道这事，也只叹了口气，把惊吓过度的女儿抱进怀里，便不再说话。

从那以后，桂芬和她女儿的恶梦就开始了。
楼上那家人儿女众多，抓人的女孩是那众多儿女下一代中的一个。那众多的儿女极孝顺，每次回父母家，都不会忘记羞侮桂芬一番，就算桂芬躲在家中，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从阳台上飘下来，或从窗外送进来。
桂芬的女儿躲之不及时，不是被顺手推在地，就是被掐青黑黑的脸蛋，还顺便得到一声骂：“你找死！”，“你这个小荡妇！”……
桂芬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女儿。只能把求助的眼光看向王炳，王炳总说：“忍忍，忍忍。”
“你找单位领导说说行吗？”桂芬再一次请求。
“是因为照顾才让你干的临时工，他们是正式工，领导不会批评他们的。”
“你不去说怎么知道领导会不会管这事？”
“领导忙，哪有空管这些小事？”
成婚多年，桂芬第一次发了火：“这怎么是小事？孩子天天被打被骂，这怎么是小事？你认为这是小事？！你还是不是孩子的爸爸？！”
王炳也不多话，出门去了。
桂芬也想过自己去找领导说说，可每次见了领导，脚就发软：这是告黑状呀！听守门的张妈说，领导最恨告黑状的人。何况，自己一临时工，有什么资格去告黑状？但她还是去了，艰难地上了楼，站在领导办公室的门口，不敢敲门。
领导见了桂芬，倒还笑笑，说：“桂芬，是不是有什么事？上次我们开了会，知道你家困难，准备把你的工资调到三百元。”
桂芬就红了脸，喃喃道：“我不嫌工资低。”说完忙跑下楼。
桂芬想：领导这么好，我怎么能用这些事去麻烦领导？她又一筹莫展了。

又一天，女儿哭着跑回家，脸上又多了新伤。桂芬抱过女儿，大哭：“妈不是好妈妈，你在**怀里不是宝，妈对不起你。”她枉做一个母亲，竟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哭过，她为自己和女儿洗了脸，带女儿到张妈那里。
“张妈，你说，一个人无缘无故地死了，是不是会有警察来查死因？”
“当然会当然会，你看电视上，一个人死了，好多警察又是照相，又是用小本本写字，最后总能抓坏人出来。”
桂芬说：“我把孩子放你这，我还有事没做完。麻烦你帮我看着点，不要让那些坏人又打她骂她。”
“好好好，你去忙你的。孩子在我这你放心了，他们不敢进来打骂她的。”
桂芬就理了理孩子的头发，摸了摸孩子脸上的伤痕，走了。

王炳回到家时，桂芬已死，她喝了药，桌上有纸，歪歪扭扭在写着几个字：“不让孩子被打吗”，“吗”字应为“骂”，桂芬写错了。
也许，桂芬真是看电视看多了，以为一个人死去，后面一定会有坏人，警察会来，警笛会响。
她的心里，也把这世界分得如此清清明明：好人，坏人。

单位里的人都骂桂芬心狠，孩子那还么小就忍心撒手不管。连王炳也骂。
楼上那家可能因桂芬去了，倒不再打骂桂芬的女儿了，只是会抓住桂芬的女儿说：“你妈心真狠，吃药死了，不要你了！”
王炳跟着说：“是呀，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那些大人，全没看见早已沉默少言的、六岁的、黑黑的女孩眼里那早熟的惊惧与悲愤。
只有张妈，大哭了一场，逢月半时，会去路口化点纸钱给桂芬，一面化一面念叨：“桂芬，你放心好了，孩子已上学了，比好多小孩都懂事，和我可亲呢，我也没儿没女的，当日你把孩子托给了我，她就是我的孙女，我不会让人打她骂她的。你放心，如果王炳要给孩子弄个后妈，我就把孩子接来和我住，我不会让人再打她骂她。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