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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Might.
--  发布时间:2002-4-13 23:54:51

--  不和你玩~3
走近楼前,梅忆君看到鲁宴南的车蒙着一层薄尘静泊在楼前。黑色的桑塔纳2000,隐身于在一群轿车中间,普通得像一块建筑工地的砖头。但它确实突出了车主的工作成效,也使其小官僚形象更为具体化,实质化。看样子今天要有事儿。否则他不会回来。
  一个男人坐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翘起来的黑亮皮鞋与肩上的脸相映生辉。那是一张笑起来相当生动的脸,表妹第一次见他时说他有明星气质。据他自己说高中时代与大学时代 ,女同学没有不喜欢他的。当然吹牛不用交税,男人与女人一样抛不开虚荣。不过梅忆君当初爱上他,并不像他的女同学们那么表浅。她嫁给他,爱情不是那场婚姻的全部动机。她承认了她本不想承认的虚荣之心。当然,生活很快纠正了她,她为那份虚荣付出了代价。
  他穿着粉蓝色的衬衣,系着纯粉蓝的领带,梳着《罗马假日》男主人公式的头型。若不了解情况,准会以为他是这里的客人,因为他的样子的确不像坐在自家客厅,更像坐在会议室的环形桌上或即将出席什么活动。梅忆君已经习惯。习惯了客厅里客人似的坐着一个不是客人的人。这个人就是她的前夫鲁宴南,与她有过两年零八个月共同生活。离婚以来他便成为她的团结户邻居。需要申明的是,近三年的婚姻生活,若把同床共枕的日子全部加起来,只有不足一年的时光。另外近两年的生活,她实际是守活寡。
  正式成了团结户后,鲁宴南就恢复了这副形象。他把非常正面的形象展示给她,就像婚前一样。不同的是,婚前两人相互吸引,离婚之后彼此间的吸引度滑落至负数。当然,梅忆君不会自做多情地认为对方还有吸引她的企图,不,没有。她比他自己都清楚,这只不过是他的习惯。他习惯于人前做出文质彬彬的姿态,保持着附庸风雅的形象。他总是带着自信的微笑,以此向外人表明他良好端正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与处世原则。现在的梅忆君对于他,是外人,住在同一房子里的外人,所以她有幸比一般的外人更容易欣赏到他的美好形象。
  反过来从她的角度讲,现在这个男人的一切,已经无法构成对她的吸引。当热情耗尽,共同的脚印不可挽回地走到了尽头,往日感觉一丝一毫都找不到了。现在的她,看见他没有任何感觉,就像看见桌子椅子或是一堆垃圾。有时她甚至怀疑与这个人究竟有没有相爱过,又如何能够与他共同过掉那么多日子。
  梅忆君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在不想笑的时候绝不勉强自己笑。这一点他是了解的,本性难移,情商太低,他知道她没有这个天分,因此他一直给予谅解。就像对弱智儿童无法从一数到十那样给予宽容和体谅。离婚以来原来的房子一分为二,客厅变成了公共场所,只不过公众对象只有两名。公共场所必须得保持公众形象,除了“笑容”这个问题,梅忆君在别的事情都是相当客气的。如果她的小狗使坏,在他门前撒了尿,她必然要说声对不起,同时迅速采取相应措施。而他则宽宏大量,微笑着说声没关系,但他一般不会在她实施措施之前主动将巴掌大的一滩狗尿擦去。这是个原则问题,他允许她的狗在公共区域随便活动,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果然,梅忆君将钥匙插进的锁孔时,鲁宴南叫住了她。
  “晚上有个外地朋友要过来。”他说。
  “几点?”梅忆君没有回头。
  “二十分钟后我去接站,”他补充道,“只来看看,坐一会儿,不会太久。”
  梅忆君换鞋进屋,帆船裹着一股发疯的兴奋和喜悦扑了过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帆船的这份深情厚意她深信不疑。毕竟她是它的唯一,全部,是它的整个世界。
  一只花盆翻在地板上,绿色植物被连根拔了出去,满屋都是发黑的土。帆船见女主人瞅着一地狼藉一语不发,刚才的理直气壮荡然无存。梅忆君意识到必须好好教训教训它了。但当她找到打狗棍时,帆船已经没了影踪。待她要收拾屋子时,帆船又突然冒了出来,狗嘴里拖着一只扫帚。它远远地看着她,目不转睛。它的眼睛像一对玻璃晶体,闪着绿莹莹的光。它看着她,像她一样一语不发。
  这是一只会说话的小狗,只是不能发出人的声音。它的这种特殊语言,只有梅忆君才听得懂。自从她第一次将它抱进怀里,她就与它达到某种心灵沟通,并从此开始了与它无声地交流。它用它的嗅觉、听觉、视觉、味觉、感觉以及第六感,准确无误地向她发送它的需要、它的想法,它的喜怒哀乐及种种信号。错不了,它会说话,的确会说话。每次她与它静静对视,都能从它白纸一般纯净直接天真无邪的眼睛里获得它独特的语言。
  梅忆君用小刀将牛肉切成条状,依次送到帆船的口中。它的喉咙里长着如狼似虎的爪子,肉块不需要咀嚼,脖子一伸,咕咚一声就吞进去了。梅忆君一边填肉,一边问它:你该减肥了,你快胖成狗头猪身的怪物了,你是什么脱生的?你爸爸是不是一头猪狗兽?帆船哼哼着,吃得很幸福。它宽宏大量得很,不论她怎么数落它都满不在乎。
  梅忆君换了外套。正要出门时电话响了起来。弟弟的长途。梅忆君按键回拔过去。
  搁下电话梅忆君对着镜子看了看,用唇刷醮着唇油在嘴唇上轻扫几下,仔细戴好一只细戒,换了手包,最后从镜子里看到了眼梢的疲惫。
  婚姻体解以后,鲁宴南在这里会客的时候极少。不知道他在外面住在什么地方,但一定是一个比这里方便舒适的安身立命之所。只是她不知道。她并不想知道。但她能够猜到。当然那地方不能是空的,不过这已与她无关。只是说她对他还是了解的,他的生活里不能没有女人。女人对他就是一日三餐对于生命,断上几顿身上一定要出毛病。这不难理解,至少说明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他,女人的职能不仅仅体现在情感的温顺和性的贡献上,熨衬衣,洗内裤和袜子,侍弄早餐,这都是他赋予身边女人的光荣使命。必要的时候还得忍受他的谎言和欺骗,关键时刻为了所谓的前程,还得理解他毫不犹豫将你牺牲掉的大义灭亲的伟大举动。谁让你选择权欲狂的小官僚做爱人呢?然而那么多小官僚夫人都过着幸福生活。偏偏她……不提也罢。实践证明,梅忆君结束了婚姻,也就等于结束了精神苦刑,这是毫无疑问的。
  离了婚还住在一个房子里,总不是一件得体的事。本来梅忆君要搬出去的,公司的房子承诺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宿舍根本不用去看,即使单独给她一间,无厨无卫,那不是她这个年龄的人能过的日子。她出去租房子时,鲁宴南发扬了奉献精神。
  “还是我出去吧。”他很有风度。她承认此举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所说的“他心太善”,没有别的用心。果然,他出去了。他的屋门一个月里至少有二十六天紧锁着,偶尔回来一趟也是取什么东西,或者有特殊事情。他那间屋子成了仓库。转眼间告别婚姻一年多了。时间有一种神奇魔力,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会不知不觉间洗掉往日伤痕。这场婚姻意义何在,她找不到,倒是这个暂时的安身之所,算是婚姻唯一的实际收益。鲁宴南赶了福利分房的最后班车,一百二十平,两人分开也还算够用。离婚时她对住房的分配没有任何意见。不过收获总是要有代价,永别了的花样年华与离异的帽子,像套餐一样必须得咽进肚内。
  奇怪的是,鲁宴南有些朋友还蒙在鼓里,对他的现时婚姻状况一无所知。前不久梅忆君接过一个电话,人家向她询问鲁宴南晚上在不在家搓麻。他妈的,两人早就楚河汉界,界线分明,鲁宴南晚上睡在哪里她都不知道,还搓什么狗屎麻将!根据经验今天要来的客人应该是她也认识的,从外地城市而来,不远千里来看看他和她的家,所以他才给她这样一个暗示。
  她可以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他并没有要求她出来,她只要像鳖一样,缩着脑袋,悄悄呆着,不弄出什么声响,听他对客人说媳妇出差了或者别的谎言,等等;也可以配合他演几分钟夫唱妇随的生活戏,客人一走,摘掉面具即大功告成。真是恶心。这类情况梅忆君只能做出第三种选择:走出家门。把舞台让给他,任他自己唱独角戏,怎么表演都是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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