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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笨三三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秋千处，乱红飞过
都市里，有一种回眸的状态，不知道你经历过没有。
时间最大的敌人莫过于回忆，人总是在他们之间或停停走走，或惊惶失措，如同此刻，我找不出世间最高贵的词语来形容那一幕幕天真的镜头，那乱红飞过的儿时的记忆，也找不出最沉重的词语来表达我对水根的愧疚。
从我记事时起，我就和我的爷爷奶奶住在乡下的一间老宅子里。父母都在城市里工作，奶奶说他们很忙，以后有钱了就会带你去城市里生活。那里的学校管得很严，所以现在要多习字背书。我点点头就答应了，那种感觉更像是个男子汉的承诺，就如同他们要我以后一定要做个有出息的人，我昂起头拍拍小胸脯一样，是的，一定会的。
父母每个星期会回来看我一次，除了带些好吃的好玩的，还会例行公事一般带回书、纸、笔来，从周一到周六的清晨，外公每天在前院子里打上一趟太极拳，接下来就会搬出竹床、小板凳，让我沐着晨光习字背书。村里的孩子很少跟我一样，他们会帮家里做杂事甚至下地干活，我们彼此羡慕着对方的生活，在两种心灵的交汇处，总是我至今也无法忘记的那个宁静的院落。
慢慢的，我和村里的孩子都长大了，我成了他们中的孩子王，因为我能讲很多的故事，能教他们做城里孩子的好玩的游戏，能给他们五颜六色的洋画和弹子球，能用扑克教他们算加减乘除。反正一切他们认为奇妙的东西都可以从我这里得到，我也乐于给他们，我喜欢被簇拥的感觉。每天上午我要在爷爷***督促下读两小时书，还要爷爷强迫描写大字，他说墨香和书香是祖传下来的，一定得学会。最快乐的是下午，玩伴们三三两两的从院门鱼贯而入，趁着爷爷奶奶在屋里睡觉时痛快的玩上一把。
那年秋天，我突发奇想，让爷爷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上绑一个秋千。爷爷拗不过我，只得照办了。中午吃饭时，他再三叮嘱我，秋千太高，没有大人千万不要一个人上去玩，太危险。到了下午，小孩子们又聚到了一块儿，看到院子里的秋千，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往秋千上窜。我冲过去一把揪住跑在最前头的一个，吓唬他：“我外公说，秋千太高太危险，掉下来可会摔死人的。”那孩子害怕了，乖乖的站到了一边。其余的孩子也都围成圈站在一旁，我趾高气昂地嘲笑他们：“看你们的胆小样，一句话就怕成这样，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你们怕什么?”大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我又用挑衅的眼光扫示了他们一圈：“那么——谁第一个上呢？”沉默了一阵子，没有人吱声。那秋千足有我们脖子那么高，没大人扶着，真的很容易从上面栽下来。我像一个骄傲的长官一样盯着他们看，最后目光落到了水根身上，他平常胆子就小，老是受人欺侮，我肯定他一定不敢出这个风头：“水根，你来试试？”水根没吭声，低下了头。“出来啊，是男子汉就上去！”我不屑的瞅着他，玩伴们也在旁边煽风点火起来，叽叽喳喳的催促着。“上啊，上啊！”“别磨噌了！”“你不上我可要上了！”……水根往后退了一步，突然转身跑掉了，院门吱呀吱呀的响了一阵，门内留下一片嘘声。“胆小鬼”的嘲笑声不绝于耳，玩伴们对水根的离去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突然，似乎早在算计之中。当然接下来就是我的个人表演了，我把秋千荡得很高，看着所有人脸上流露出幸福的水纹，我感到莫大的满足。
在接下去的日子里，水根就变成了离群之雁，没有人愿意和他一块玩，甚至都懒得欺侮他。当我终于要离开老宅子去城市时，在小伙伴们的欢笑声下我吹起了心爱的口琴，掌声中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水根一个人落寞的站在院门外，他像平常一样只能在远处凝望着我们，那份快乐也许对于我们而言是垂手可得的，但对于水根而言却难于登天。我始终没有邀请他进到院子里，直到我晚上离开也没有。
在城市里我开始上学，开始努力接受新的环境，有一阵子我感到强烈的不安与恐惧，城里的孩子排斥我，我再也不是孩子王了。暗暗的，我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水根，虽然这种情况最后并没有发生，但是我也发现我其实什么都不懂。光阴荏苒，老宅子变成了商品房，村子没了成了城市扩建的一部分，奶奶去世、爷爷去世，我都回去了却没有看到过水根，大伙说他消失得很突然，其实是没有人注意他。
在城市摸爬滚打的日子里，我开始扮演很多角色，我做完别人的孙子又去做别人的爷爷，我被人冷落也被人簇拥，我曾三番五次地去寻找那双哀怨的眼神，想对他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能实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