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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高长虹
--  发布时间:2002-9-8 11:01:45

--  倾听或者上路:说说夜有蔓草的写作

       我也不知
      要说甚做甚
      不知匮乏的年代诗人何为?
      但是你说,他们如酒神的祭司
      在神圣的夜晚
      踏遍整个大地。
      
     此刻的蔓草,沉醉如狄奥尼所斯。乡间道路上摇摆前行。
    这样的蔓草,偏爱夜晚。黑夜神圣。
    大地蔓延,道路无边。
    
      夜
    大地深沉,黑暗无际。那些下苦的人们---那些西北的农人们为什么把劳作叫 “下苦”?
    那何为苦?何烦忧?我们在时间里日日劳作,什么是报偿?海德格尔说,当存在以它自己的面貌,来面对以它自己的面貌而显示的时间,这种对峙叫做烦恼。那我们理解这种苦和烦恼。在时间里我们劳作,因而歌颂着存在,因为时间是存在的时间!苦难就是我们的报偿!是接引,是慰籍,但----
    我们在黑暗的围合里沉入酣眠。大地的归闭显现,黑暗是大地襟袍,包容呈示。苦难和艰难化为露珠,悄然滑落。浸润睡眠。
    一个幽灵在乡野小路漫游。你的足迹昭示感激,成为存在的拓扑。
    倾听存在,所以我们“上路”。
      
      
      传奇
      “村子里有一个说话很蛮的四川女人,读过大学,是一个安静而斯文的疯子,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邻居的男孩世煊说,他曾经在月亮下看到一个孩子在车厢里走来走去。”
      
    谁要这乡村的传奇?因为存在不只是感激。依傍大地不只是承受。归依本原不只是伏拜。存在不是要我们不动,要我们沉寂,要我们封闭。存在要我们奋进与努力,在开拓中寻找存在的意义。
    通往存在的道路,就是我们,作为此在的我们,死亡,欢乐,忧,惧,劳作,努力,一切生命变动着的表征,都是对存在的澄明。我们不是只给予的人类,我们是开拓而求进的生灵。存在为我们的存在而存在着。而这些生命的传奇,就是我们对存在的倾听。
    张炜《九月寓言》的小村世界,那些农人们开斗争会,忆苦思甜;那些乡村的青年们在黑夜里奔跑,在爱与仇恨。政治的意义消解,现实的语境消失,一切行为成为土地的狂欢,固然带着癫狂,带着生涩与苦。却都是对大地的献祭。
      
      
      言说
      “月亮的阴影里,远离人群的地方,三个老婆婆坐在小凳上,紧紧靠在一起,拉着手,说着她们自己才关心的梯己话。她们的声调絮絮地,甜蜜而夸张。这些寂寞的在夏夜里互相取暖的老人!让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三个柔弱的鬼魂。”
      
    谁让我们这么聒噪不已?谁让我们言说个不停?当我们的肌体衰弱,当我们的发丝灰白。我们言说记忆里的事情。回忆和追寻,交换和争执。碎片和完整。别样的存在的呼告,两倍的生命期限。开敞与耀亮。
    语言是存在的显现与人的言说的统一。谁叫我们在这个大地之上,张开嘴巴就直接把握了存在?谁让我们天然掌握着言说存在的优先权?这些言说使我们成为存在的我们。
    因为我们命名了世界一切事物,庄稼与节气,气候与土壤,茄子和南瓜,婚姻和爱情,农事是诗!大地,与天空,短暂者与神圣者,在这个乡村世界合而为一。
      
      
      牵手
      
    爱与别离,哭与笑,挥手与告别。那些乡村的爱情总要回头。茅草的家园才是家园,炊烟的亲情才是亲情。劳作的父亲才是父亲,哭泣的母亲才是母亲。
    代表大地呼唤,那怕这一生用尽!说你在他乡还好么?说我的乡音你可曾听见?哪怕淡漠,哪怕遗忘,但你不可对我敷衍。你敷衍的言说不是言说,因为存在已经不在。
    谁要是记不得那本源,谁就不要回来!
    


  我想和你牵手,走过这样深重的夜(乡村通信,之二)
  
  
   作者:夜有蔓草 提交日期:2002-7-21 12:17:00
  
    这样的夜:沉甸甸的厚厚的安静,浓重的丝绒般的黑暗,默然静立的树,房子,井栏,农具,秸垛,角落里来去倏忽的精灵,疲惫地叹息着隐去的鬼魂--我对这样的夜,一向是心存敬畏的。
    自小,我是被黑暗中的传说和自己的想象吓大的。川堂伯的断腿,是因为得罪了他家厕所里那棵椿树上的树精;外婆经常哭着,被已经死去很久的人附身,说他们想说的话;水塘里有冤死的水鬼,时刻等待着在水底抓你的脚,以获得艰难的重生;坟园里半夜出没的那些狗只,是狗精,能制造令人瞠目的奇迹;妈妈为了哄夜哭的妹妹,拍着床帮,乞求床帮神的援手……
    村子里有一个说话很蛮的四川女人,读过大学,是一个安静而斯文的疯子,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那个时候,有一部出名的电影,叫《欢欢笑笑》,于是她的两个儿子,分别叫欢欢、笑笑。复山伯父有一辆大卡车,被用来做送亲戚的工具--去吃村里某个已嫁女儿的满月酒。笑笑从卡车的木板车厢缝里跌了下去,在车轮下被碾出了脑浆。那辆肇事的卡车,就永久地停在了我家门口,成为幼年的我持续的恐惧。邻居的男孩世煊说,他曾经在月亮下看到一个孩子在车厢里走来走去。于是,每次去上早学,我总是低着头,数着步子,不去看那卡车,和那巨大的车轮。我总以为世煊是吓唬我,然而成年后,在南方相遇,说起旧事,世煊仍旧瞪着眼睛,认真地跟我说他的经验的真实性。
    
    ……夏天的月亮升了起来。天空仿佛是透明的。杨树有着黑绿的清晰的剪影。一只受惊的知了在远处短促地明亮地叫了一声,随即又隐进了夜色里。不知谁家的狗发现了陌生人,一声接一声地断喝着。
    我家住在村子的最后。从我家出去,要经过新装家,三叔家,二叔家,这才能走到街上。新装一家搬到城里去了,三叔去村头开了养猪厂,二叔在城里发着福。他们的院子都空着,他们常走的路上长满了草。这草里最多的就是藿香。夏天的夜晚,藿香蒸腾着浓烈的甜辣的香味,扫着我的腿。每次走过这里,我总是想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碧绿的藿香,是从哪里来的呢?
    街上的灯影里聚着一群男人。他们肆无忌惮地大笑着,黑色的麦色的面孔,脖颈,胳膊,胸膛,和昏黄的灯光,和夜,和这街上的土色是一体的。这群人里,有被儿子从楼房里赶出来另住一间小屋的大堂伯,有看着生阑尾炎的母亲活活疼死而不理的村长,有刚刚死去了老婆的五爷爷(他的韭菜地就那么荒了),有抱着第三个孙子的小朝(这个幸福的爷爷在辈分上是我的侄子)。他们都是好劳力,下死劲干了一天了。
    月亮的阴影里,远离人群的地方,三个老婆婆坐在小凳上,紧紧靠在一起,拉着手,说着她们自己才关心的梯己话。她们的声调絮絮地,甜蜜而夸张。这些寂寞的在夏夜里互相取暖的老人!让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三个柔弱的鬼魂。
    夜深了。灯熄掉了,人也散去。似乎这个村子只有我这样一个观察者。巨大的安静已经稠得撕不开。
    
    白天我从后园经过,看到坟地间的小路已经湮没在荒草间。那是我读小学时走过的路。路上似乎还有一棵老梨树。我仍旧循着旧迹走下去,小路在坟地里隐现着,没有人走,草就把路给吃了。我不得不踏过那些矮矮的老坟。杨树的气味,藿香的气味,花椒叶子的气味,它们混杂着,让我有些慌乱。结板草挂着我的脚。在高坟和矮坟之间,有一间小小的砖房,那是我们村的变电房。那里面,住着四川女人的大儿子欢欢。
    妈妈说:“我朝里面看了看,看到欢欢在里面。我问他:‘你咋住这儿?’欢欢说:‘家里地方不够。’”
    我问:“欢欢?他多大了?”
    “15啦!他家地里的活可都是他干的。”
    这些话让我想起了以前。这个晚上很难睡着。我看着灯,给你写信。
    
    一只知了看到我明亮的灯光,俯冲下来,贴在窗户上,一声接一声地鸣叫着。我出去,把它摘下来,它在我手里吱吱地挣扎着。我把它抛到黑暗的夜里,希望它能找一个安静的睡处,它却仍旧冲回来,紧贴着那亮光。YC,你看,假如受诱惑成了一种天性,那么无论多么严重的警告都没有办法改变它。它只朝着它眼里的光亮展翅。在这个村里,连一只知了都活得这么宿命,无可更改。
    
    夜深了。我想出去走走。可是,尽管那大卡车早就开走了,我仍旧怕它曾经停留的那块地方。幼小的笑笑还在那里走来走去吗?坟地里欢欢该早睡了吧?这个时候,累了一天的人都舒着疲倦的腿睡着了。
    假如你在就好了。我想和你牵手,走过这样深重的夜。


--  作者:布衣
--  发布时间:2002-9-8 14: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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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有个人在路上跳舞
惊异于那样的独步与摇摆的姿态

路人说,那个人是疯子
我走了过去

没有回头
回头也看不出什么

谁知道 一个动作
会在什么样的方向

绽放着生命的本原呢

--  作者:来去如风
--  发布时间:2002-9-8 15:4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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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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