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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兰兰
--  发布时间：2002-8-16 13:39:51

--  月月月圆
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没有时间讲故事给她。

她总是一个人拖了张藤椅，整个身子全部蜷进去了，看月亮。

其实她骨子里是怕月亮的，月光总如清辉，冰冷冷的，空气中有夜来香的味道，房屋四周草长得很高，风一吹会响，屋后是一片老坟地，年代很久远了，因为很小见着有人来烧香的，南方的坟全用水泥垒得像堡，旁边还有石人石马看着，鬼火也无法钻出，所以不怕了，坟后是密匝匝的扶桑树和蔗林，白天可以吃甘蔗，在扶桑花林里捉蝴蝶，采了花串成花坏戴。

只是夜里，月光如水，没有电视，大人们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拉家常，部队家属天南海北都有，为什么映象中全能听得懂他们说话呢？？很奇怪。

小朋友都在月光下追逐嬉笑，摇得树哗哗作响，摘了大把的夜来香揉散了当散花仙子，还有在讲鲁迅踢鬼的故事。

她依旧坐着一动不动，像入定般。

有夜来香的地方必定有蛇，长草的地方四脚蛇乱窜，一点儿也不好玩。

南方的孩子见得最多，听得最多的，恐怕也是蛇了，南方的蛇真多，常常可以在一个小洞里发现缠绕亲热的金环银环，要么便会在摘野果子吃时看见扁头的吹风蛇(眼镜蛇)攸忽钻进草丛中。蛇与人似乎相安无事。但每个清晨，走在路上，仍可以看见到处是因为过马路不注意被车轮辗扁的蛇。可怜的东西，为什么偏偏要穿越这条水泥路呢？

她突然问正在刷洗的母亲：“妈妈，你生我那天月亮是圆的还是弯弯的？”

“阴历二十九没有月亮，夜里黑洞洞的，所以你就赖到早上八点才出来。”母亲美丽的容颜在月光下格外慈爱。

她不再回话，又在痴痴看月亮。

一抹闲云浅浅包住月亮。

“妈妈，那弟呢？”

“阴历二十八也没有月亮。”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也只有妈妈才答得出来。

“那为什么现在有月亮？什么时候才有月亮？”

“中间两头都没有。”

没有月亮，她和弟弟竟然都生在没有月亮的日子里。

后面那排房子的后面，长满了芦苇，一到芦苇花开的时候，满目沧桑。水里有青蛙，夜里会听到它呱呱叫。芦苇荡边上是看不到边的菜园子，围栅全是番石榴树，熟了的时候当地百姓会摘一大兜子递给玩耍的孩子，其实番石榴根本是带些臭臭的味儿的，她不喜欢吃，但她喜欢番石榴青青翠翠的样子，因为喜欢它的样子，也会象征性吃一两个。

不久家属院人少了，家就由前面搬到后面，前面的杂草很快高过了腰部，婆娑无态，蛇虫也多了起来，屋后的树被台北卷起来又扔下来，那排房子就荒了，逐渐掩没在草丛中，连房顶也长了长长的草，有月亮的夜晚，一动不动站在家门口，看屋顶的草在月影中跳舞，草影交汇。

新家门口有一棵葡萄，搭成了一个顶棚，它便顺着顶棚遮住了天空，年年都结，个儿串儿极大，却是酸的，像她日后那些美丽而酸涩的爱情。

院里的小朋友渐渐少了，葡萄架下听父亲讲故事的人也少了，父亲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经年累月，她都是看着母亲在葡萄架下劈材，闲了母亲便搬张子出来看着一儿一女写作业，看连坏画，儿子有一个用绳子拖住的装了木轮的小车，是父亲一点点刻出来的，女儿有一个充气的大公鸡，是父亲出外开会带回来的，从小一直抱着玩到上四年级了，记忆中，就这两样玩具了。

月亮月月在由弯变圆，再由圆变弯。

每月的二十八，二十九，她也真的没有见过月亮。

生在没有月亮的日子，似乎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后来又搬家了，隔了两年回到旧居，里面早住上了人，甚至___连当时住时贴在门上的画也没有变。

只是，葡萄变了，顶棚没了，葡萄顺着旁边那棵冲天的梧桐树一直到了枝丫上，司机叔叔爬上去摘了几大串，味道依旧是酸的，眼泪却忍不住流下来，我的葡萄棚，我的那片甘蔗林，都没了，蜷在藤椅看月亮的小姑娘，再也找不回过去的一切了。

现在，那片围墙半围半露的家属院，该成残垣断壁了吧？？战争年代繁华的人声鼎沸，和平时期，消亡了吧？？

她再也回不去了，那是她魂牵梦了十四年的淡淡乡愁，自从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再也无法回归。

她坐在十四年后的阳台上看月亮，隔着玻璃月光淡淡的，黄黄的，那么近。

童年的月亮离她真远，远远的一轮皓月当空，柔和，宁静。梦里见到，也会涌起一股浅浅的惆怅。

风吹长草，哗哗作响，屋檐下的燕儿呢喃，再也听不到…………

--  作者：菊菊
--  发布时间：2002-8-17 17:2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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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天蓝，月月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