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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雨中的紫丁香~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流年似水

不管多少故事已经结束
我知道
你永远是我的开始

------题记

（一）

她大病一场之后，春节就快来了。

春节的欢快与她无关。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包括吃的、穿的和用的。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整个腊月她都往医院跑。先是流感。咳嗽。然后是腹泻。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其实她一直在盼着这一年的，从十二年前结束了那段短暂的婚姻开始。36岁的单身女人总让人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十二年，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回想那段失去的婚姻。十二年来，她一直有意无意的拒绝去想他。一个很腼腆、很固执的男人。一个她很爱的男人。但是，她欺骗不了自己。十二年了，她其实一直都惦记着他。那个曾经和她的生活息息相关、而后突然之间提出离婚、现在在远离这个城市的地方工作着的男人。她不知道他是否又有了家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惦记着自己，甚至她没有一点点他的消息。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在一个又一个简单重复的日子里想起他。女人的爱是刻在骨头里的。尤其是她这种很传统很保守和怀旧的女人。

腊月二十六下午6点，她打完最后一天的点滴从医院出来。路过超市的时候她进去买了生日蜡烛。十二个颜色，三十六支。然后去面包店取了提前定做的生日蛋糕。十二年前的今天是她和他离婚的日子。每年她都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来度过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的这一天。

从医院到超市、再取蛋糕、然后回到家，时间只需要二十五分钟。但是她却感到很累。她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加之最近一个月的折腾，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

两室一厅的房间对于一个单身女人而言，显得有些空阔。房间的摆色基本保持了十二年前的样子。这是他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他很残忍。在这个曾经充斥着他气息和味道的房间里，她一个人度过了十二年。她接受了他留给她的这样东西。这是他和她离婚时她唯一接受的东西。因为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爱过的男人，她已经熟悉了充斥在这个房间的他的气息和他身上的味道。所以，她接受了这个两室一厅的房间来继续她以后的生活。拥有他的时候，她称之为家。他走了以后，她称之为房间。

她慵懒的泡在浴缸里。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浴室里充满了蒸气。她睁开眼睛。透过墙上被蒸气迷糊的镜面，她依稀看到自己有些苍白的脸。“老了......”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从浴缸里站起来，当柔和的毛巾滑过她依然白皙细嫩的皮肤时，她停顿了一下，而后穿上那件淡紫色的睡衣，走出了浴室。

时针正好指向7点。她打开电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其实她不关心政治、也不喜欢新闻节目。但是她却差不多天天都在重复这样的动作。仅仅------因为这都是他的习惯。她就在这样的习惯中习惯着一个人的生活。

唯一不同与平常的是今天有蛋糕、有蜡烛。她把蜡烛轻轻地插在蛋糕上。然后关闭了房间所有的灯。柔和的烛光在房间里慢慢荡漾开来，她的目光停留在蛋糕中间那朵紫色的丁香花上。那是她特意让面包房的大师傅制作的。他喜欢丁香花，她喜欢紫色，他们又是相识在紫丁香盛开的季节。他曾经说过，他和她是上帝创造的奇迹，是完美的结合。但是余音还在，他却提出了离婚。

她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婚。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十二年前的那个黄昏。
他打来电话告诉她，他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她说，她去车站送他。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问她：“你为什么不问我离婚的原因？”
她看着他的眼睛：“问了又怎样呢？”
就这样她送走了他，送走了她深爱的男人。
这个二十三岁与自己相遇、二十四岁与自己结婚、二十五岁与自己离婚、三十六岁依然让自己念念不忘的男人。

二十三岁相遇，是命运注定的缘分；
二十四岁结婚，是灵性渴望熔融的承诺；
二十五岁离婚，是没有理由的选择；
三十六岁的思念，是对一个人永无止尽的爱吗？

新闻播完以后，她关了电视。蜡烛燃尽之后，她没有落泪。她明白了，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直在盼着这一年。他说过，生命是轮回的。所以，她执著的认定十二年的时光足以轮回她对他的爱情。所以，她用了一个女人最灿烂的年华来等候他再一次的出现。但是，十二年，年年相似的这一天，在轮回的夜空里，回荡着的，是他为她制作的一张vcd唱片------昨日重现......

（二）

腊月二十六。

斜阳拉长了他的身影。有点陈旧的牛仔裤。同样陈旧的灰色毛衫。一简单的牛仔背包。这是十二年前他离开时的样子。十二年后的今天，他回来了。长长的一个深呼吸。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十二年前的今天，也是在这浓浓的夕阳里，他在她幽幽的目光里远远的离开了这个城市。然而，消失在余辉里的也许只是意念里的背景，曾经在他的生命里如此鲜活的一个女人，她的浅浅的微笑、她的温柔的眼神、她的宽容以及她责怪他时的叹息，在这彼此远离毫无任何消息的十二年里却依然固执的充斥在他的生活里。

十二年，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怀念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十二年前，当他在围城的缝隙间感到压抑感到烦躁感到不安的时候，他毫不忧郁的选择了离婚。他曾经为自己的果敢庆幸。他以为自己注定是个浪子，是个不需要任何人来爱、也不愿意为任何人担负爱的人，他固执的以为离开了她离开了婚姻，他会继续一种快乐的没有任何压力的生活。他年轻。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他渴望自己是一只自由自在飞翔的鹰。但是，他错了。他用了十二年的时间，证明了一件事：离婚才是他生命中无法弥补的错误。他在伤害了一个深深的爱他的女人的同时，也深深的伤害了自己。

回来3天了。他站在窗前。他看到了她。消瘦。苍白。让他心悸。他看到了曾经属于他和她的家。咫尺却是天涯。面对曾经在他生命里自以为最无足轻重的一切，他举步维艰。

这儿有他曾经熟悉的一切。空气。颜色。人。一切曾经是那么鲜活的存在在他的生活里。

十二年，这段长的足以把曾经熟识的指纹都磨浅了的时间，彻底的消散了他的轻狂、浮躁，也彻底的让他明白，什么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十二年人在他乡的岁月，在陌生的环境中，在超负荷的工作中，他放纵着自己，却无法麻醉。他有才有貌，自以为不会再去怀念年少时唐突选择的婚姻。是的，他喜欢女人，原以为离开了她，他可以为所欲为。可是，他没有想到，当他拥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她；当他夜夜笙歌酒醉梦乡时，呼唤的是她的名字。对她的思念一点点吞噬着他自以为坚硬和满不在乎的心。在剥离的疼痛中，他终于明白，她已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唇齿难以分隔。

所以，他回来了。但是，他没有勇气面对她。他看着她倦怠的来往于家和医院之间，看着她取了蛋糕回家时落寞的神情，十二年，他始终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纪念结束他和她婚姻生活的这一天，也始终没有想到这一天对她的意义远远超越了事情本身。

风吹来，风又吹过。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记忆里的伤痛。
他看见一些人，又看见一些物。可举念处，皆是她孤独的背影和那双沉默的眼睛。

......

腊月三十，她踏上了开往南方某城市的旅游车。她要去一个地方。海角天涯。那是他向她承诺婚姻的地方。她是在4天前才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的。对于她，在什么地方过年并不重要。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但是，她没有想到，她的年轻的生命在还没到达自己的目的地时就连同自己的梦想一样被永远的、永远的划上了休止符。

......

他靠在沙发上。目光呆滞。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当他得知她出车祸的消息时，他觉得离开这个世界的是他自己而决非是她。

空阔的房间。所有的摆色还是十二年前他走时的样子。这是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不是她残忍。在这个曾经充斥着他的气息和味道的房间里，她一个人度过了十二年。现在，他回来了。而她却走了。她把该还给他的东西终于还给了他。包括她的生命。

房间里弥漫着紫丁香淡淡的香味儿。那件紫色的睡衣静静地挂在浴室的墙上。结婚照片上的她依然对着他甜甜地微笑着。他最喜欢的雁型的打火机还在茶几上翘首而望......而她呢？她呢？？

在“yesterday once more”悠悠的音乐声中，他看到了一只美丽的彩蝶在灿烂的紫丁香花从中翩翩起舞......

2002.02.22

<font size="1" color="#000066">[这个贴子最后由雨中的紫丁香~在 2002-03-04 15:16:52 编辑]</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