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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菊斋主人
--  发布时间:2002-5-31 10:51:58

--  人生识字饕餮始
是的,我拿起第一本课外书的动机很纯粹,因为谗。

已经完全记不确那年的岁数了,七岁?还是八岁?一定是姐姐的初中语文课本,除了提前三年预习她的课本,我也找不到别的书来看,是赵树理写分果园的一篇小说,里面写到莲雾和其它水果,是的,一点也不会错。那些描写食物的美好词句紧紧抓住了我。

我总是在记忆里看见自己坐在光线幽暗的阁楼上,窗外是邻家的瓦楞,墙头放了几个葱盆。光线是有形可见的一束尘埃,飞扬起舞,照在初中课本的黄色封面上,之后,是褐色的高中课本,再之后,是绿色的大学语文。

事隔多年,我仍能准确地回忆起我对那片果园的垂涎。里面写到一种叫冰葫芦什么的水果,我总疑心它就是糖葫芦样的,晶莹,有一层冰片护着,咬一口嘎嘣脆,但是它是树上长出来的,一串串,胖大硕圆,树上居然长糖葫芦,够多么稀奇呀。另一个是莲雾,我至今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小说里写得很美,粉红的莲雾,青色的莲雾……我不知道树上怎么长出一片棉花糖来,那个雾字,无可奈何地成了棉花糖的形容。
到我自己念初中的时侯,我仍然非常喜欢看这一篇,满园的水果都在我面前晃动,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另一篇课文是黄桥烧饼,写大解放的时侯,黄桥人民户户烙黄油烧饼,方方的,热乎乎的,叠在篮子里递给经过的解放军队伍,哎呀,趁热一折两半,还冒着热气,粘着芝麻粒呢,真够好吃的。烧饼这样东西,我对它感觉特别好,想起来总是香喷喷的,比如有一篇写周恩来少年的文章,说他小时侯总是带一只烧饼,中午到炉边烤热了,往里面填点自带的咸菜或是其它菜,就够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我当时一边看一边想那一定很好吃,如果再夹点烤肉什么的,那可真是美了去了——那时侯早点很流行大饼油条,数量词是“一副”,就是两个烧饼一根油条,把油条折弯了,两个烧饼往紧压一压,好吃。加其它东西会更好吃吧。我后来自己念书的时侯夹过香肠,天寒地冻,一边吃一边已经凉了。吃到嘴里的总没有书上的好吃。连草炉烧饼这样不上牌板的低等烧饼在我看来也是美味,可见文字误人之深。

我在纸上大快朵颐。
我把吃的段落挑出来,一读再读,留恋万分。另一方面,我发现我酷好不上牌板的东西,对传说中的珍馐美食基本上弃之不顾。红楼梦里有许多华丽的食法,色色道来,五彩缤纷;另外最精致的食法,莫过于射雕英雄传里黄蓉做的那三道菜,然而这些都不在我心上。我心向往的,却是无处不在的叫化子鸡,偷一只鸡拿黄泥一裹,据说熟了以后五味在内,就着一壶黄酒,不胜快哉。笑傲江湖里任盈盈拿烤焦了的青蛙给令狐冲吃,也是食指大动。

我也爱看三毛的《沙漠中的饭店》,家里带来的猪肉干绞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瓶里,骗荷西是药,粉丝告诉他是雨,紫菜包饭告诉他是复写纸,她用小黄瓜炒冬菇招待客人,“嫩滑嫩滑”的。在另一篇里,她写道:某一天起来,发现哑奴在她门口放了一株生白菜,沙漠里啊,这是多么难得的礼物。三毛把它藏在冰箱里,有时切一圈下来吃,想象里是脆生生甜丝丝的,我也切一圈来吃,偏偏装的盘子作黑色,用沙拉一拌,色味俱无,不堪入口。

外国的书应当也是看的,然而印象总是不深。还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火光一闪的霎那,出现了一只大肥鹅,肚子里塞满她想往的各种美味,这段描写我本来印象是深的,大概小时侯爱看罢?但是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另有印象的是《我的叔叔于勒》里,拿多少生丁买了生蚝,于勒拿刀子一撬,买者就手一吸,还算新鲜趣致。外国东西油腻,我小时侯垂涎过一阵子,久而久之,死心塌地跟随咱们中华美食而去,毕竟非我族类,其食也异。

梁实秋有一本《雅舍谈吃》,符中士有一本《吃的自由》,因为很爱吃,所以看到满本是吃的文字,舍不得不买。梁实秋的散文写得真好,毕竟比符中士入味些,汪曾祺也写得好吃,从云南菌子到各地辣椒,使人亟欲下箸,汪曾祺自己说:我是什么东西都要弄来吃吃的。我在纸上看他吃雪白的葛片当水果,拿野生的油枞炒了吃,到天山挖口磨圈里的新磨,我觉得汪曾祺真是个好玩的人,可惜没有出一本《汪曾祺谈吃》的集子。

人生识字忧患始,这话是谁说的,忘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是周总理著名的年少雄志。
我呢,到目前识字虽然越来越多,然而想想识字的出发点十分功利,不禁有点惭愧,但是逢天阴落雪,闲来无事的时侯,我还是愿意躲在一统陋居里,“吃”着书里的雪梨冰丝、烤青蛙腿、生豌豆荚,纸上嗜吃,不亦乐乎。


--  作者:红山爬者
--  发布时间:2002-5-31 12:5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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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趣是第一源动力,羡慕你那么早就找到了。。。
--  作者:雾夜清
--  发布时间:2002-5-31 13:5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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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菊斋一定喜欢沈宏非的文章,比如论吃蟹的那篇.....
--  作者:雨夜昙花
--  发布时间:2002-5-31 14:4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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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我喜欢女友杂志上介绍怎么做吃的那一页。
特别是教做冰花碗那一期杂志,被我当宝贝收藏。

菊菊若来昆明,我做洋芋鸡给你吃,还有我最拿手的豆焖饭,呵呵。
:)
--  作者:布衣
--  发布时间:2002-5-31 15: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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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苏东坡说,人生忧患识字始。

读这样的文章,舒服。
--  作者:相忘于江湖
--  发布时间:2002-5-31 16: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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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曾经油炸黑甘蔗呢。味道也不错。


--  作者:菊斋主人
--  发布时间:2002-5-31 16:3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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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炸黑甘蔗……惊奇中
--  作者:相忘于江湖
--  发布时间:2002-5-31 17:5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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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好比油炸馒头,外面脆,里面还是馒头。就炸过一次~
--  作者:蒴儿
--  发布时间:2002-6-3 10:2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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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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