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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Victoria
--  发布时间:2002-5-20 13:40:21

--  [原创]花陨(征稿)
黑暗的夜里,贞像一尊洁白的雕象般矗立于窗前,静静地注视着窗外那条踏过无数次的小道,她曾告诉他,如果有一天他会离开她,她会将自己的身体撕碎……

阿冰晚归了。他魑魅般的身形挤进了狭窄的卧室,隐藏在一室的黑暗中,直到彼端的双人床上隐隐传来贞深浅不一的呼吸声,阿冰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松开领带的顶端,随意地踢掉脚上禁足一天的皮鞋,酸软的全身缩进墙角的旧沙发里。忙碌一天的大脑似乎仍在嗡嗡作响,额间甚至传来阵阵的刺痛,他有时几乎怀疑自己真的病了,刚刚28岁的身体好象找不到睡眠的感觉,尽管他知道自己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
“唔!”近乎于娇嗔的呻吟从黑暗中传来,贞醒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的透亮。
“你回来了。”贞起身,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在她平静如初的脸上有着的只是与往日一样的顺从与体谅。
阿冰歉然而虚弱地笑笑,他不想回答,此时的他累得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去多说一个字,即使是面对着温柔的女友。
贞这样坐在床沿,阿冰也这样坐着,静默的空气在彼此间流动,只除了,那笼罩一室的黑暗是永远挥之不去的。
他们之间有多久没有在黑夜以外的时间见面了?也许两人都不曾记得。
当贞还在睡梦中时,阿冰便去上班了。他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私人的出版社,早出晚归似是家常便饭。但,每当他出门的时候总是先亲吻一下贞红润的面孔,他说“这是一天之中最大的奖赏!”而,当阿冰再回家的时候,却总是在午夜过后。贞想在夜里等着他归来,但他又说“我只要你乖乖的睡觉!”
“我想念以前在我们租来的屋子里的生活。”贞这样对阿冰说。白天的时候,她一个人独自在家,总是会一边做着家务一边想,要是他们现在还在小巷那间租来的房子里住的话,不知道会怎样。也许生活得会比现在辛苦,因为钱少挣很多,但是未必不会快乐。她记得那个时候阿冰的脸是黑黑红红的,老穿着被她洗得很旧的牛仔裤,而打着赤膊。他总是笑着,露出一口很好看的牙,洁白而整齐,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他的脸上也会渗出密密的汗珠。但,她喜欢这样的他,总觉得有不断需要前进的理由。可这些话,她并未给阿冰讲。
“别胡思乱想,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阿冰随意地敷衍着,接着将自己的身体换了一个姿势,手指不停的按着接近太阳穴的地方。
“真的好吗?”贞悄声地说,双手的手指像因为紧张似的不自在的绞在一起。
“咳咳咳!”阿冰猛烈的咳嗽着,随即站了起来,无力地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说,“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可,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否真有机会能说?
贞默默地为阿冰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衣,褪去袜子,然后到洗手间里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像往常一样柔顺地为阿冰擦拭干净疲惫的身体,最后才在阿冰身边静静地躺下,同时伸出自己的双臂拥住他的身体。
他真的瘦了!贞在心里悲哀地想,以前的他是健康红润的,但现在,他明显瘦得难以去想象。她习惯用自己的双臂去丈量他的身体,因为没有谁会比自己更熟悉他,而,他日渐的消瘦恐怕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吧。
阿冰转过身,将贞揽进怀里,用下巴轻抵着她光洁的前额,尽管在黑暗中,贞仍清晰地听见他浅浅的一声低叹,“睡吧!”他说。
“我们有多久没有做爱了?”贞仰着脸,睁大着眼睛问道。
阿冰的身体僵硬着,但没有回答。
“我想要个孩子,也许有个孩子,我们的生活会好些。”她继续说道,但,这次似乎充满着向往。
“睡吧!”阿冰仍是这样说道,“我真的累了。”
贞不再说话了,她知道她与阿冰之间能沟通的问题已经很少。但她逃避地不愿去想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们变成这样。
很多年以前,当他们都还在北大读书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的梦想——要拥有一家属于他自己的出版社,出版他自己的书,也出版那些有才华的,但没人赏识的作者的书。她不知道他现在是否算做到了,但,起码他没有失败。
她一直陪着他,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两人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只能在城里最肮脏最便宜的地段租一间8平米不到的小屋,她也没有离开过他。因为,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微笑。就算他有再挺不过去的难关,他也会在回家后冲动地把她拥在怀里,然后大声地喊:“我会给你全世界的!”而她,也从没有怀疑过他。
他们的爱情是在那样的环境里慢慢延续的,像一壶黑色香醇的咖啡,在平静中变热,在火的煎煮中开始沸腾着。
贞总是在无聊的时候没有头绪的想,先是慢慢开始,然后是变得沸腾,那么现在是什么呢?阿冰还是会抱着她,还是会像从前一样亲吻她的脸颊,但激情不再,淡淡的就只剩下彼此心里认定对方。
贞心疼地抚着阿冰的脸:浓浓的眉毛,挺直的鼻子,薄薄的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只除了瘦削的脸庞,但,她是这样爱着他啊。
黑暗中,贞看到了自己滴落在阿冰的睡衣上晶亮的泪珠,像刺眼的符号,提醒着自己的神经——她又在没有理由地哭了。她想告诉自己应该往前看,不能再去想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阿冰的事业还没有完全的走上正轨,他还需要他。而,他们的生活终究会越来越好,因为阿冰曾承诺要给她全世界的,她相信他……

贞抚着阿冰走后还留有余温的枕头,伸过脸去贪婪地吸吮着阿冰身上的味道,她的心又重新平静了。
她的阿冰还在身边,她的阿冰还没走远,只是出门去上班,直到晚上又会回来。而,她知道,不管阿冰走了多久,她始终会在原地等着他,一如从前那般。

初夏的午后,空气开始变得浑浊不堪,早晨还是晴空万里,到现在已是阴云密布了。房间里的音箱传递着胡里奥的情歌,贞把自己泡在整整一浴缸的泡泡浴里,长发被水流浸湿,粘黏的贴在后背上,香精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浴室里。她看着凝集在全身上下的泡泡,小小的,透着灯光的颜色,轻轻一戳,便在瞬间破灭了。可她完全不担心,因为会有无数个新的泡泡在这个破灭的时候又重新的衍生出来,最后看得她眼花缭乱。
很多人都说生活是肥皂泡,不是吗?贞讽刺地笑笑,那是因为那些人看不见泡泡破灭后重新出现的新希望,总以为这是到了生活的尽头。她就记得阿冰曾跟她说过,“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等着我们的是什么,我们还是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阿冰真好!贞得意地想着,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而,他属于我!
沉重的雷声划破了屋子里的宁静,暴雨在顷刻间降临在大地上。贞忽然想起在今早端出去放在阳台上的一盆茉莉花,硕大的雨点说不定会要了它的命。
她裹着浴巾匆匆地奔到阳台上,想伸手将那盆花端进屋子来里来,却在她柔嫩的指尖触到花盆的瞬间将它的身体推出了窗外……
贞惊恐地看着摔成碎片的花盆,刚从泥土里冒出的新叶子又重新失去了生命力。一时之间,她不知该怎样反应,只能呆呆地,望着撒了一地渐渐被雨水冲逝掉的泥土以及零碎的叶片……

真的该和阿冰好好谈谈了,贞这样想着。下午近四点的时候,贞打电话到阿冰手机上,要求他在七点以前回家,她说有事要和他谈谈。
贞做了一桌子的饭菜,都是阿冰平日里爱吃的,还有为自己做的炒面。以前只能吃上一顿的时候,阿冰总是很快地握紧贞的手,红着双眼要她相信,他终有一天能给她正常的一日三餐。而她也总是体贴地回吻他,并不停地要他放心,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现在,他们终于有能力吃得上自己想吃的饭菜了,可,最常上演的局面却是贞一个人对着灯光,对着饭菜独自下咽。她故意要阿冰在七点以前回家就是要他和她一起吃一次她亲手做的饭菜。
天色在慢慢变暗,贞打开了电视机,演的正是一部很老很老的美国片《第六感生死缘》。她总是在这个时候看电视的,也就预示着她又度过了孤独的一天。片子的情节是她早已熟悉的:男主角不幸死了,女主角痛不欲生,尽管两人相恋,但是人鬼殊途,终究只能分隔在天地两界。她和阿冰还在学生时代就已一起看过这部片子,可今天看的时候心里却难以言喻的难受。贞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清涩。
六点五十八分的时候,贞把频道换到了中央电视台,等待着七点钟的《新闻联播》,也等待着即将归来的阿冰。她的心甚至开始雀跃起来,她已经记不起阿冰有多久没在这个时间以前回来。当两位新闻主播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她差点从饭桌旁跳了起来。墙上的钟此时响起,她神经质地以为是阿冰回来了,反射性地冲到了门边,待打开门后才发现,门外根本空无一人。
贞失神地望着没有人的楼道,各家各户都紧闭着门,在自己的天地里独享着亲密。
阿冰没有在七点钟准时地回来。这是他答应过贞的约会中第一次失约。

贞握着话筒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但,她就是没办法移动。
她以为自己会大哭的,但,她竟挤不出一滴泪来。
她终于颓废地坐在了地上,用双手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用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完全没有了,而,她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灯光。房间又重新回复成昨夜的一室黑暗。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烫,是血管里的血液在充斥着的缘故吗?但,她累得已经不能思考。心脏还在跳动着吗?她不在乎了,总有一天,她的心脏会停止跳动就像阿冰的心脏那般。

半个月以后,邻居因为无法忍受他们家传出来的异味而敲响他们的门,在久无结果的情况下只能报警。
警察发现了浸泡在浴缸里已经肿胀得不成人形的贞的尸体,手腕上有明显的刀痕,浴缸里的水被染成黑红。

阿冰在赶回家的途中遭遇车祸身亡。
贞如约地永远地陪伴在了他的身旁。

<全文完>



--  作者:蒴儿
--  发布时间:2002-5-20 14:3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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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怎么是这样的结局呢??
生死都相随,唉唉~~~
--  作者:水蓝
--  发布时间:2002-5-22 10: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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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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