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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穹荻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病 体（1—4） 陈晨死了。 死在自己家中。 死在浴缸里。 那天是陈晨二十九岁生日。卓带着礼物和蛋糕来到陈晨家，卓用钥匙开门时，心里还在想着晨一定是穿真漂亮的衣服，坐在梳妆台边，把自己勾化得更唯美。 陈晨是美丽的。美丽得一尘不染，精致的五官，肤白如雪，发黑如缎。一米七二的身材，随意的往哪里一站，都是一幅让人回味留恋的风景。 放下蛋糕，卓径直走向卧室。 窗帘是合拢的，暗黄色的壁灯开着，水粉色的床那么娴静的卧在那里，床头靠垫上那两只卡通老鼠睁着夸张的眼睛望着卓。卓笑吟吟的说道：“晨晨，你躲哪里去了？都多大了还这么调皮？”说完后側耳细听，突然，卓发现自己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房间静得让人窒息，卓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 卓推开浴室的门。 陈晨象睡着一样躺在浴缸里。水面上漂着各种颜色的花瓣，花瓣多得盖住了陈晨动人的眮体。只看到那张吹弹即破的玉面，以及安详的笑容。屋子里迷漫着花香。 陈晨闭着眼睛，就象睡着的白雪公主。好象魔法一解除，她就会从花瓣中跃起，拥抱卓一样。 浴缸旁边的台上，横躺着一只空空的xo酒瓶。那只高脚杯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杯壁上留着清晰的口红印。垃圾桶里，两个药瓶是那么醒目。卓知道，那药是陈晨赖以入睡的粮食。只是这一次，她吃得太多了。 卓呆呆的站在浴室门口，呆呆的站了足有半个世纪。 然后木然的退出来，拨通我的电话。 我知道我迟早会面对陈晨的死亡。 但我没想到她竟死得如此凄美，如此从容，如此震撼！ 警察来了。 法医来了。 枯燥乏味的笔录让卓又经历了彻骨的悲痛。 陈晨没有朋友——除了我。 卓说：“你来帮帮我，陈晨留下太多的东西，我无法整理。我不知道什么是她该带走的，什么是该我带走的，而又有些什么，是她想留下来的。 于是我去。 我才发现人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的理论是多么正确。 我不知道陈晨把自己的死酝酿了多久。我从未发现一个人是如此期待结束生命的。或许她活着，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记起她，但她死，竟会让所有认识与不认识她的人刻骨铭心。 一、 绝笔 因为陈晨曾经做过模特，而她的死，又那么充满诗情画意。所以当地的报纸用了很大很醒目的标题：前走红模特陈晨 用生命演绎唯美死亡 文章中很细致的刻画了陈晨死态的美丽，还配发了一张她的照片。文章的结尾是一连串的感叹和一连串的问号。 当我和卓坐到一起，我们才发现即使身为她最好最亲密的朋友，我们对她竟也所知甚少。 卓疑惑的问我：“你们认识都有六七年了吧，你怎么连她家乡在哪？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呢？” 我辩解道：“我们确实是知心朋友。但她有她的生活圈子，她有她的秘密，她不告诉我的事，我又怎能知道呢？” 我反问道：“你还是她的男朋友呢？你怎么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无言的低下头。 我们都沉默了。 卓好象想起了什么，他问我：“陈晨怎么没留下一个字啊？我们找找，她应该有话要说的。” 我们翻遍所有可以收藏遗书的地方，但我们一无所获。 看看天色已晚，我留下身心俱惫的卓回到家。 习惯的打开电脑，打开信箱。 我竟意外的收到陈晨定时发送的电子邮件。 我满怀好奇的打开信。 原来我和卓要找的只言片语，竟会在我们否定它存在之后，静静的躺在我的信箱里。 这是一封绝笔。 唐： 我的死亡美丽吗？是不是我的死都带着绯闻色彩啊？ 这就是我设计了十年的最凄美的死亡。 或许你会骂我傻。你还记得吗？你曾说过，我的美是病态的，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仙子又怎能长留人间呢？ 我知道在我离开之后，你和卓一定会找一些东西。因为任你和卓怎么努力的拼凑，也拼不出完整的一个我来。 在我那个木制的化妆盒里，最下面那个抽屉里有一把钥匙。那是用来开保险柜的，我把我尘封多年的记忆，都保存在那里。它开启的是一扇通往过去的门，门那边，有我！ 看过你笔下那么多的故事。我就想，有一天，我也会在你笔下生动起来的。但一定是在我死之后，你知道吗？我已经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过去。 把我的故事写完之后，到我的墓前，烧给我看。 陈晨绝笔 在附件里，陈晨告诉了我保险箱的密码，还有她的信箱地址密码，OICQ号和密码，还有一个社区的帐号及密码。 她怎么可以放弃这么多的牵挂，说离去就离去呢？ 面对着一连串的字母和数字，我不知道它们的组合背后，生活着怎样的陈晨？ 这一夜，我辗转不能入睡。脑海中总是飘荡着陈晨的笑脸。 二、 第一个本命年 陈晨是在赞美声中长大的。自小就出落得清清秀秀，邻居的婶婶们总逗她，让她做张家李家的儿媳。听到这话陈晨总是羞红着脸跑回家。 十三岁的陈晨已经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了，那时的她就有一米六五高，站在队伍后面亭亭玉立。 那天是周六，父母都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哥哥和她。 等她做完作业，哥哥在小屋向她招手，样子神神密密的。 她好奇的跟了进去。 在那间屋子里，弱小的陈晨竟惊悉了两个秘密。 十六岁的哥哥，把初三生理卫生上老师难已启齿的那两页，在陈晨和自己身上对照着熟悉起来。对性懵懂不知的陈晨惊呆了，她挣扎着羞怯着又有些向往着。原来长大要经历那么多不知是不是痛苦的变化。 她突然醒悟，大喊道：“哥！！！！我是你妹妹呀！！” 哥哥的话有如惊雷：“别人都说你是我妈捡来的，我要和你结婚。” 陈晨惊呆了。 大门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哥哥和陈晨慌乱的整理衣服。是妈妈回来了。 趁妈妈不注意，陈晨离开家，跑到山上。 她趴在草地上放声大哭。世界是灰暗的，草的绿似乎都在嘲笑这个被抛弃的孩子，而花开得那么疲惫，好象随时都准备凋零。 天空呢？那么爽洁的天空，偏偏有许多缠绵的云，白得不净，黑得不彻底。 哭得昏沉沉的陈晨回到家里，妈妈好象对今天的事一无所知。吃晚饭时，陈晨低着头，谁也没看一股脑吃完就躺到床上。细心的妈妈洗完碗后来到床边，摸摸陈晨的头，关心的问道：“小晨，你不舒服吗？” 陈晨在也控制不住了，她呜呜哭起来。 她哽咽的问妈妈：“我是不是你捡来的？” 妈妈叹息一声：“孩子，你是妈**孩子，妈妈疼你，别胡思乱想。” 妈妈对问题的回避，让弱小的陈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妈妈沉默着离开了。 陈晨在哭泣中睡去 。 那夜，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长了一双天使的翅膀，在天空自由的飞。白胡子老神仙慈祥的对她笑，她问老神仙，我可不可以不长大啊？老神仙忽然变成了哥哥，哥哥瞪着眼睛：“你不可以不长大，你要做我的媳妇！” 陈晨大喊着：“不，不要！” 翅膀断了，陈晨摔到地下。 惊醒！ 三、 第一个本命年（下） 那天以后，陈晨表面还是漂亮活泼的女孩。虽然心里有困惑有阴影，但十三岁，还不是满腹心事满面愁容的年龄。 身边周围还有好多好多可以快乐的理由。 谁说漂亮女孩学习就不好呢？ 期末考完试，急于知道成绩的陈晨和几个同学提前到老师那里看成绩。当看到英语试卷时，陈晨发现老师在加分时多给自己四分。陈晨毫不犹豫的指给老师看，老师扣除了四分。陈晨是诚实的好孩子。是的，但陈晨没想到诚实带给自己的竟是伤害！ 总成绩公布下来，陈晨和另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并列第五名。因为是期末，每班都有五名三好学生的名额。 老师说按成绩要前五名吧！ 难题出现了。 陈晨坐在位子上，心里美滋滋的。想到自己大小也是个课代表，平时表现也很好，对工作也很严格。而且自己还那么诚实，和自己并列的女孩真的很普通。 老师把难以取舍的问题交给同学。 陈晨听到大多数同学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陈晨惊呆了！她甚至没听到老师下面的话。她只看到老师领着那五个同学去办公室，其他同学一哄而散。漫长的寒假开始了。 为什么？为什么？ 是我不好吗？是我不对吗？是课代表工作太认真吗？是自己的模样招来女孩嫉妒男孩避讳吗？我有什么错吗？是诚实错了吗？如果不减去四分，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呢？依稀记得，喊得声音最响的那个女生，就是和自己一起上学放学的好友啊！可她嘴里喊的可不是陈晨啊？友谊是什么？背叛竟如此简单吗？ 陈晨的问题把自己的脑袋弄得一团糟。 回到家里，母亲端上一碗面，上面还放着两个荷包蛋。床边枕头上还有一条红腰带。妈妈说，今天是陈晨生日，本命年的生日！ 常听老人讲，本命年是一个人最不顺的年，会经历好多沟沟坎坎，要扎红腰带避邪的。 陈晨把红腰带拿在手里。真红啊！红得就象那颗受伤的心里流出的血。如果，如果早点扎上它，是不是一切的痛苦都不会发生了呢？ 四 一个女人,要么聪明不漂亮,要么漂亮不聪明。若两者兼备了，那她就是悲哀的了。 人性的弱点——嫉妒。当嫉妒的火燃烧起来的时候，烧了自己，也毁了他人。 陈晨终于知道，原来成长是充满痛苦和困惑的，就象蜕变要经理那么无奈的挣扎一样。 明天对于陈晨来说，是迷茫的。 陈晨变得不再学习，也很少和女同学交往。倒是男孩子的豪爽与仗义让陈晨乐于接近，于是她就经常和男同学玩在一起。老师似乎放弃了这个漂亮聪明曾经学习很好的女生。眼看着陈晨的成绩一点一点的滑落，她没有批评，没有职责，没有拉上一把，她只是在工作闲暇时，和其他老师谈起陈晨时，动情的出自内心的叹上一口气。 混到初三，学校怕坏学生影响班级的升学率。别出心裁的把各个班级升学无望和问题学生划到一起，组成一个新的班级。这无疑是一次创新的革命！老师指给他们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什么呢？路标上写着：你们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你们是特殊的一群，往前走吧！ 路边站着旁观者，他们的眼光中充满了鄙视。走在路上的学生低着头，心里塞满被遗弃的感觉。于是他们就自暴自弃。反正罐子已经破了，还在乎多摔几次吗？ 红颜祸水！ 陈晨不知道，围在她身边的男朋友，就象埋在她身边的炸弹。总有一天，炸弹会响的。空长了一米七的个子，陈晨被那个醋火中烧的女孩揪住头发，一阵拳脚。而落脚的地方，就是让女孩嫉妒的美丽脸庞。 晕过去的陈晨不知道被谁抬去医院的。她醒来时，脸上缠着沙布，头撕裂般的痛。 妈妈哭肿了眼睛，爸爸气得不能说话。 出了这么大一件事，陈晨休了学。在家养伤的日子，是陈晨最快乐的日子。没有同学和老师，要承受的就很少。妈妈也不愿触及她心里的痛，而邻居又都不知情。陈晨就想，要是可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从新开始有多好啊！ 邻居有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人，论辈份陈晨喊他六叔。六叔家在山上有一片地，陈晨就经常和他上山去看地。山上的榛子熟了，六叔就采来好多。然后他们就坐在树下，陈晨枕着六叔的腿，看着树缝里露出的那一角蓝天白云，吃着六叔嗑好的榛子。那是陈晨最幸福的时光了！有一种爱很纯洁，它不沾染一丝的欲望。回忆起这种感觉，脸上绽放的都是圣洁的光！ 陈晨说：这就是我埋在心底的幸福！ 其实陈晨对快乐的要求是多么简单啊！ 我本纯洁！为什么一接触社会，竟会碰上那么多的是非善恶！我身上那些极其脆弱的元素，遇到那些活动力特强的分子，便发生了质的变化。要做一个健康的人简直就是一种奢望！因为社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病菌，美丽柔弱的我啊！也叫做易感人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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