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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蝶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在阳光底下飞翔
在阳光底下飞翔

题记:友人说,若你站在自己爱人的坟墓前,心痛便会减轻。
-----伊本·扎阿德

一、你不能要求世界只开一种花。

1。淡紫色的灯光洒在林稚气的脸上,光怪陆离的艳丽。凑近的肌肤细嫩得没有一丝瑕玷,挑高了的眉描了深棕色,跟唇膏很搭配。

“你完了”,林眯着的眼离我只有0。1的距离,睫毛上挂着粉蓝的颜色,“你掉虚拟爬不出来了”,林沧桑的叹了口气,缩回沙发里给我下了结论。

认识林已经快六年了,四年前我们一起在学校的舞台上甩着长袖热烈欢腾的跳“果卓”,头上缠着顶珠,穿着白色的透明的藏服,和红色的带袢有跟的布鞋,把眉毛描成粗粗的两道,用红纸在嘴唇中间抿出颜色,在木板拼出的舞台上平转,扭腰,打翻身,踢脚,扬袖,甩手,脸颊上擦出的两个蛋圆笑得没有形状。林是雪山上的神女,在欢快的庆祝丰收的人群上面微笑着飞过,空中垂下洁白的长长的哈达。

林那个时候穿着蓝白相间的毛衣和白色的牛仔裤,垂到膝盖的长发左右往后拢起在中间夹个夹子,跟在我身后怯生生的叫师姐。
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2。林是个小妖精。
毕业后我们时常在某个酒吧或者快餐店里匆匆见一面交换彼此的生活状态后拥抱一下便各分东西,有限的时间里林总是神采飞扬的跟我谈论最近的某个追随者,眼波流转,手势翻飞,说不出的狐媚,稚气的脸上流露的是不同于年龄的成熟和世故。

在她眉飞色舞的间歇里,我总是叫她妖精。
“妖精,男人遇了你活该自己倒霉”,
“哈,怎么不说遇见我是他们的幸运。”

不同的男人们滋润着她,年轻的脸上张扬的自信。
我们很不一样。林总说我已经在网络里慢慢老去了。

站在林的旁边,像是演绎两个时代的女人故事。我常常穿着宽大的衣服和裤子,短发别在耳朵背后,散落的用卡针卡住。衬在林的银白的细带高根凉鞋,缀着珠片的拎包,长长的,垂到脚裸的,折射着栗色的光芒的头发,淡蓝色的吊带小背心展露的优美的肩胛旁边,灰败得像天空滑落的那颗流星,连滑落之前的绚烂也没人站在阳台等着看过。

3。似是而非的城市。
似是而非的人群。
似是而非的一些发生的故事。
我总是蜷在网里不走出去,似是而非的网。

林说我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离开网生活便是一片空白,举手投足都得要人领着。“其实你自私得过分”,林扬起头,喝完杯底的最后一滴咖啡,“你是怕伤害,一有人碰你的壳你就躲那里面不出来”,“算了,你就老死在那里好了,在那里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得。”

我走出网的第五天,林说她终于爱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从西藏来的男人。他叫昂巴,可是我们总叫他康巴。
刀削似的脸部轮廓,黎黑的皮肤闪耀着丝缎的光泽。
他会讲故事,西藏的故事。寻找仙女心花的小王子,措美姑娘的传说,想要称王的蝙蝠。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那曲的象雄王国,拉萨的布达拉,美丽的罗布林卡。

“我想嫁给他”,
“看过池莉那本小说没”,
“哪本?”。
“让梦穿越的那本,里面说藏族的康巴男人从来不洗脚”。
林丢了枕头过来砸我。王菲的流年在空间里飘散,天使和魔鬼到底长什么样。
似是而非的城市里总有着我们这样似是而非的年轻的女人,成长并且长大,受伤然后复原,爱,或者不爱。不爱,或者爱。

二、最遥远和最接近的渴望,不过是在晨曦的时辰紧紧的拥抱。

1。海说,你是个随时制造故事的女人。
海开车越过几百公里的距离只为了看我一眼。那天他两手空空,唇角却无比的自信,我穿着朱红色的带着风帽的裙子站在他的面前,局促的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黑色的GUCCI,粉色的拎包,修剪过的指甲,透明的唇彩。

海是为了我的字来的。那些平静而冷冰冰的文字。
在我们分手后的48小时内我爱上了这个男人。

空寂而深不可测的黑夜里,我们一来一往的敲打着彼此最近的生活状况,那些淡然的,客气的语句,掩盖着一些心照不宣的真实。他不知道那些冷漠的字句下我发了疯似的想他。也不知道为了他我写了很多字,却从来不敢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看。

最后一次通话时间,三十八分零十六秒。
最后一句话,她等我回家,该挂了。

于每个空虚寂寥的黑夜里安抚我枯寂的灵魂的声音,那一刻撕穿了我所有的伪装,挂断电话后我删除了所有记忆里的信息, 然后蜷缩在网里,自私而痛苦的继续敲打,FAR AWAY飘渺的高音在65平方米的空间内旋绕,不过是一个终结的故事。

键盘是湿的,指头放上去是冰凉的。

2。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流浪,除了我自己。
我只是想看一眼那个把我丢掉的男人。

新郎是他最好的朋友,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不留痕迹的遇见他。在我不顾一切要嫁给他的第二天他把我丢掉了,我第一个唯一一个想嫁的男人。电话拨通的时候我们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在干燥而寒冷的空气中对视,烟灰色的风衣和凌乱的短发,我低下头,又抬起来。

电话里林的声音模糊而温暖。
“走过去,”这个距离其实很短,只不过才隔了一年。
“要有笑容”,他沉默着,我的嘴角些微的僵硬。
“打声招呼,大度点,放轻松”,好久不见,我放下电话,伸出我的手。

他白皙而骨感的手指轻轻捏住我的指头。一切已经过去,一切全都是回忆。这双手,我熟悉它每一处的纹路和温度,最后的记忆是它在我的肌肤上烙下的印痕,炙热的热度把我融化成一道泛滥的河流,在那个夏天的夜晚安静而汹涌的流淌。

所有人都丢掉我我以为只有他的第二天他也丢掉了我,因为另一个女人辉煌而眩目的背景,她的背后开满一大堆一大堆的玫瑰,猩红的颜色像她抹在唇上的口红。

在他的视线里里折射出一个女人忧伤所以苍老变丑的面孔。
那个忧伤的女人,
只有躲进网才不会被人看见她的丑陋。一直到我遇见海,他让我孩子般欣悦的出去然后躲在像丢失了自己壳的女人一样再回来。

3。林单薄的怀抱似乎拥有更广更宽的内涵,我躺在里面熟睡,沉到梦的背后,像个孩子。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部黑尽,林站在窗前,夜像块落下的黑色的帷幕,一闪一闪的是林手中的烟头。茶几上几个空的咖啡杯搁在盘子里,凌乱而潦草的孤独着。

“给你猜个谜”,林转过身,洁净的脸柔和的笑着,
“给我支烟,先”,红心的520,淡淡的味道,一呼一吸泛着轻微的光线。 “下面是海子,上面是雪峰,峰上飞来五只鹰”,
“什么莫名其妙的”, “他们抓糌粑的动作”,林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走到我身边盘腿坐下,“他叫我珠牡”,

“珠牡的美名到处传扬,是她出生时天龙高唱;珠牡的嗓音动听悠扬,是她落地时布谷鸟歌唱。”林眼角的晶莹的液体滑落在橙色的壁灯里反射虚幻的色彩,无声的,一点起伏都没有的,“他走了,”我的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搂住林瘦削的身子,轻盈易碎,苍白的手指掠过黑而亮的长发,“就这样抱着我”,林说,“不要放开”。

一些东西缓缓坠下,空气沙沙作响。林在我的怀抱里一点一点的温暖起来。
那些流传的爱情,或许只是童话的碎片。

三、其实我们可以把自己关在核桃壳里,自以为是自己土地上的女王。

1。卫生间的门大开着,水冲得哗哗响。睁开眼林的脸几乎贴在我脸上。乌紫的眼圈,干裂的嘴唇,干燥的头发胡乱的散落着,擦过我的皮肤,刺得生疼。

“怎么了这是,”我慌乱的套上衣服,林却按住我的手,在拉起,慢慢的贴在她的小腹上,“这里,”她说。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林抽紧的身体和自己的呼吸。
窗外这座过去和现在一样似是而非的城市,到底想发生些似是而非的什么故事。

林在我的臂弯中睡去,疲惫的睫毛微微的颤着。
我手脚无措,想忙点什么,却还是蜷缩到了网里,敲打那些用熟了的文字,用来阐述一些男人和女人留带给我的印痕,在我的文字里总有些熟悉的人名出现,那是关于印痕的雕刻者的故事。

孩子。
我忽然敲出两个字,熟悉的,崭新的,然后轻轻一掠就闪过,手指上的神经敏感的跳动,和着心脏的脉搏。我忽然想起一些被切断的回忆,许多年以前的那个烫着秀兰·邓波儿式鬈发的孩子,站在漫山遍野金黄的油菜花地里灿烂的笑着,我一直想拾起她走过的痕迹,却遗漏了很多串起的珠子,那些珠子除了唯一一颗的彩色,灰的多,无色的也多,鱼鳞一样的伤疤在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灰。

孩子。
林说,我们或许能教他去爱。


2。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消退,余辉挂在窗帘上,淡淡的漾着。

林的无动于衷介乎于真实与伪装之间。
在慢慢的消瘦。眼神压倒一切的忧郁。有时呆呆的望着房间的某个角落出神,或者盯着电视屏幕直到第二天早晨,有时神经质的大笑,脸颊潮红,激动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笑声颤抖着。有时拍开我敲打着键盘的手指,从后面抱住我,温和的下颚抵在我柔顺的发上,轻轻的摩擦。

我们躲在详和和安宁里面。或者说,我们躲在我们以为的详和和安宁里面。那个藏在详和和安宁背后的生命,在忐忑不安的期待中一天天的成长。

其实我应该预料得到的。
林本来和我是一样的女人的,一样总是害怕伤害的蜷缩着,一样总是痛苦的自私着。我们是自己的对手敌人却也是自己唯一的攀附。

各式各样的男人和女人,一半的身体暴露在斜射进巷子的光线中。我加快脚步,呼吸急促。推开被过往的车水马龙溅满污迹的玻璃门,抬头,与一张肥得淌油的脸相遇,我的动作变得渺茫起来,似乎是预先指定了的时间地点和人物。一些闪烁的,零乱的熟悉而陌生的场景。

林静静的躺在那里,苍白的肌肤里隐隐可见的青色的血管。我的视线泛着红光,看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血红。冰凉的泛着冷气的银色的器皿,我忽然颤栗起来,一些东西以光的速度刺进我的胸口,我找到了那颗遗漏的,刚好在接头处的珠子。那个丢掉我的男人,他留给我的珠子。

忽然有人把我从林的床边推开,狭小的诊所空间里慌乱起来。穿着白色褂子的男人女人跑来跑去,一个颤抖的低沉的声音在说话,一字一句的击入我的心脏。
“流血,止不住了,危险,得送大医院,”。
林,不再完美。

3。他说,这很危险。
再次遇见他之后我给他看那些关于他的文字。对着电脑我笑起来,那根脆弱的玻璃丝一般的牵畔这样轻轻就被扯断。嘴角浅浅的笑着,眼角有些湿湿的东西分泌出来。

“咚——”,卫生间里发出很大的声响,我慌忙的推开键盘。潮湿的地板砖上,林像一片飘落的白色的薄纸一样铺开,黑发散了一地。水雾弥漫的镜子里折射出两个女人模糊疲倦而衰竭的影子。我的手放在林弯缩的背上,林抬起的脸上,分不清楚是水,还是泪。

如果是泪。味道会不会跟我一样。我伸出舌尖尝到的,是同样的苦涩。湿了的发黏在剔透的肌肤上,放大的的脸上被泪水打湿的细小的绒毛,水气中惨白的唇。林,我相依为命的女人。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今天,一切都那么自然,似乎早就有了埋伏的预兆。我始终记得林冰凉润滑的身体在我怀里的颤栗,那一瞬间,我们是自由的从天堂坠落的天使。

在这个深冬的夜里,一个女人年轻的身子和另一个女人相依为命的年轻的身子相互的缠绕,一点一点的暖和,一点一点的灵活。林的唇冰凉,湿润,滑过我的睫毛,落到后背那颗黑色的痣,灵巧的手指解开我的黑色的毛衣,把整个冬天毫无保留的带给我,长的发绕住我们彼此的身体,我的手,掠过林每一寸丝缎般光滑的肌肤,仿佛多年前坐在钢琴前的那个女孩,指尖流出一串串玉质的音符,穿透白昼和黑夜合二为一的帷幔。

林就是我的钢琴。
河流的速度决定着音符的节奏。
林的河流,我的河流,我们的河流。
空气中飘忽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我呼吸着,这醉人的冬天的味道。

四、爱情,每一个拐弯处都有着致命的毁灭。

1。白日,黑夜。一遍接一遍的重复。
门推开的时候林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花的香味,在房间里扩散,林惊异的抬起头,就看见我,我手中的鲜红的石竹,石竹旁边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左耳戴着银色的耳钉,藏在留长的头发后面在橙色的壁灯里闪烁着暧昧的光。遇见他的时候我在给林挑一件蕾丝的内衣,拿着不合自己尺寸的各式各样的颜色对着镜子比划。他站在镜子里,银色的耳钉在橱窗的照耀下一点一点的传达着某种信息。

坐在他对面的时候他说:“你是个有故事的女人”。维,我这样叫他,舌尖轻轻的浮起,一丝气流在微微张开的唇间呼出,泛着柔情的伤感。我喜欢看他给我削梨的样子。我从来削不好任何水果,不是绕着果皮旋转,而是像削土豆一样,一下一下,连肉带皮一起削。他会接过去,很专注的样子,然后递到我面前,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还不能照顾自己的孩子。圆润的,剔透的,孩子,一种任性的,被宠溺的感动就一点一点的蛊惑起来。

“你爱上他了”,林说。咖啡,两袋,缩成杯里的一小滴液体。
“你喝那么浓干吗”,我抓住林的手,冰凉的,没有丝毫的热气。

林抬起的眼里水气弥漫,“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生活着的”,我转开眼,不敢跟她的对视。“我只有你了”,林,那个被男人们争先滋润着的林,那个意气风发的林,那个穿着淡蓝色的吊带背心在指尖上涂深蓝色指甲油的林,那个在每个季节穿越城市的轨道活得多姿多彩的林,那个骄傲的凑近我的眼说你完了给我下结论的林。她说,“我只有你了”。

我伸出另一只手,想碰碰林湿了的脸。林却起身站起,抽出我握住的手,单留给我一个背影。伸出的那只,停留在半空中,跟着我陷入林丢给我的这片空白。


2。维。
维说:“我要带你离开网”。
冬天,那些红嘴鸥总会飞到这个城市,漫天的飞舞着,发出欢快的叫声。维从后面围住我,热的呼吸在我的颈脖里窜流,暖暖的。我的手心里偶尔会停留住那些飞过的鸥,它们在每年的这个季节飞到这里,在高空盘旋,它们比我们更熟悉这坐城市的似是而非和人情冷暖。维说这话的时候其中的一只正从我手中飞起,灰白的羽毛的身体滑出手心,空落落的,心却是满的,翅膀扇起的扑到我脸上风是冷的,空气却是暖和的。

维,我居然可以像个孩子一样的调皮和任性,牵着手吃红色的冰凉的葫芦串,在干燥而寒冷的空气中奔跑,维,我居然可以像个真正的女人,挽住维的胳膊,在辉煌耀眼的大理石地板的商场里走过,挑选那些让我看起来很美丽的衣服。

喜欢看维抽烟的样子。1mg的kent。在烟头燃尽的时候深深吸一口,然后对准一个方向吐出浓厚的烟圈,我总是躺在他的怀里,伸出指头慢慢的穿过那个不停翻滚的圆圈的烟圈。闭上眼,狭小空间里烟草气息越来越浓烈,笼着我的全身,维的气息。男人的气息。他的手,白皙的,质感的,修长的指头,配着kent白色的过滤嘴,迷乱的,鼓惑的,轻轻扶住我的腰,我便飞起来。

3。林。
林说:“我只有你了”。
不点灯的狭小的房间里,林蜷缩在酒红色的沙发上,房间里回旋着音乐,浅浅的低语倾诉,一个苍白无力的女声说,在爱情字典里找不到永远。我脱下鞋,裸足踩过冰凉的木地板,蹲在林的旁边。抬手,摸到的却是齐耳的短发,我吓了一跳,站起身拉亮灯,林的头发,在夏天高高的扎起骄傲的甩动的长发,齐耳的剪断。

“怎么回事”,
林抓起我的手,“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她说。低着眼,一下一下的顺着手心的掌纹滑着,尖尖的指甲,一下接一下,些微的疼痛。我揽住林微薄的身子,沉默的嘴和眼轻轻的抓了一下我的心。

两个遗落了自己珠子的女人,在许多年以前的那个冬天彼此相依着,交换自己的体温度过残存的恐惧,潮湿阴冷的冬天,温暖如春的冬天。我们依然是自己的对手敌人,却成了对方唯一的攀附。

错了,这里错了,应该说,我是林唯一的攀附。不在完美的林,残缺的林,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她永远描绘不出一个女人最后最美最完整的一笔。 于是林又说了一遍,“我只有你了”。林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尖的指甲一下子刺进我的肉里,我猛的抽回了手,似乎将要发生什么,那一分钟我这样想。

4。生命来回往返,谁能知道预知灾难的发生过程和结束。
将要结束的那个冬天的晚上,是我的诞生。

维说,“过个生日吧”。林说:“这个提议真好,去年就没给你过了,真该补一补的”。于是我很单纯的张罗起来,就在我们那个狭小的空间,正午的阳光穿透白底绿花的窗帘,打在卡通图案的桌垫上,桌上是林给我定制的心型的蛋糕,陶瓷盘里的水果还有林从百盛买回来的水果刀,水晶花瓶里的淡紫色的勿忘我,清晨的时候林起早买来插在瓶子里,清新的淡淡的香气。我和林像两个孩子一样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尖声的叫着,发出夸张的笑声。

门铃响的时候林正在好找到我藏起的唇,“是维”,我说,欣喜的跳起来,甩开林的缠绕,林,我看不到你脸上的阴郁和你嘴唇离开我时的僵硬。

鲜红的石竹,浅笑的维,刮干净下巴清新的维,黑色的毛衣V形领子上有跳跃的细细的蓝,“生日快乐”,维说,低沉嗓音的维,让我飞起来的维。林,我的眼里只有维,看不到你站在屋角的惆怅。

我像个孩子一样接过维手中的石竹,鲜红的石竹,透明的水晶,丢弃的勿忘我。林,我看不到危险的来临。

维的唇在我唇上停住,柔软的,kent的味道。
“你不可以这样,你唇上还留着我的气息”,林说。
维的毛衣,有红得像水晶瓶里的石竹一样的液体滴落却看不出任何颜色,柔软的,林的手,准确,有力,那把刀,昨天和今早我们用来削梨和苹果,今天它居然在维的身体里。

维顺着我的身体滑落,不可置疑的眼神,我使劲的想扶住他下滑的身体,维,虚软的到在我的脚下,长发后面的那颗耳钉仍然在阳光里暧昧的闪烁。“你不可以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林虚脱的声音,我转过身,一些温热的液体在我脸上奔流,视线看到哪里都是迷茫茫的一片。林激烈的抖动着的身子,“你不可以这样,你唇上还是我的味道”,林慢慢的向后退着,阳光一点一点的的打在她的脸上,竟然有嫣红的娇艳。

“你说,我会不会飞起来”,林忽然浅浅的笑起来,“我想我会”。
25楼的高层,林像一道拉长的抛物线从我的视线里升起然后降落,阳光里,林的身体单薄而透明,光线穿过,空气穿过,再穿过自由,穿过时间,落地的时候盛开,鲜红的石竹。

25楼的高空,维伏在我的脚下,餐桌上,我的蛋糕,还没插上一根蜡烛。

五、友人说,若你站在自己爱人的坟墓前,心痛便会减轻。

许多年以后我仍然穿梭在这个城市里,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在爱和没有爱的男人和女人,走过重复着的每一个白日和黑夜,漠然的活着,行走,生存,不爱。

每年冬的最后一天,我会买很多很多石竹,鲜红色的石竹。


2001/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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