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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水上漂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天上的水、你的泪(handOver原创)


"我想见你长的美
不想知道你在受罪
我想得到天上的水
但不是你的泪"

当老邓在白宫的新闻发言会上回答中越关系时说:"小朋友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的同时,西线杨得志将军、东线许世友将军已经督阵沙场了。1979年,两个东方国
家的战争是血腥的,两个马列主义国家的撕杀又格外的残酷,十年文革、300亿美
圆对越军援、指挥老化、训练缺乏、再加上越军数以千记毕业于昆明陆校的指挥员
,中国军队和自己的影子的战争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初期,我们以每小时伤亡20
00人向前推进!2000人啊!军中的内参称那一场19天的战争的结果为"惨胜" 。

军队的改革从痛定思痛后开始,军校第一次从应届高中生中招生,我不顾家人的反
对毅然从军,几年无怨无悔的军校生活让我失去了鸿雁传书的女友,可练就了我铮
铮的铁骨和子魂魄兮为鬼雄之心。我刚到团里时官封排长,伴着军队"现代化,正
规化"的春风,六个月后我被提为副连,一年多后我成了这个有着骄傲的历史的连
队的连长。我知道很多人习惯了论资排辈看不惯我这样的有个文凭的"军校"兵,可
军队太需要我们这些有着现代战争意识的基层指挥员了。我年少轻狂,桀傲不训,
不久我就和那些当了十几年兵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团营干部格格不入了,我相信在
这个军人的世界里只讲实力。我把我所学的所知的所想的注入了每天的训练,一次
师里比武中,我和我的一百多条汉子在除了队列外一路高唱凯歌,团长乐得屁颠屁
颠了好几天,我也躺在床上作我的隆美尔的春秋大梦,那时候我金戈铁马的梦里刘
洁并不在。

第一次见刘洁时是在李参的婚礼上,那个年月军人婚礼就是举着搪瓷缸子喝酒。李
参十几岁从山东老家参军,一颗热呼呼、血红红的心掏了出来交给了党,十几年下
来营参谋可能是他戎马生涯的顶峰了。李参是条汉子,对我这个传言不久会提副营
的年轻人没有一点嫉妒和嫌弃,他是我在团里家属区里不多的几个可称得上朋友的
人之一。李参和刘洁过来敬酒时我也喝得半高了,只记得刘洁是个打扮得十分俗气
的颇有几分资色的军医院护士,我不顾李参向刘洁介绍我是师里唯几的科班连长之
一升得象火箭般前途无量,开了几个粗俗的玩笑然后大口地和新郎新娘喝酒并要求
他们早点给我生个侄子。

再次见到刘洁是我刚从连里回来,一个闷热的周末傍晚,她远远地打招呼,我看到
她时我突然想起了刚刚喝下的一瓶冰镇酸奶,她和它都让我感到了一丝清凉。她手
里举着刚从食堂买的晚饭报怨着天气,她除了那一身恶妆再配上白色的裙子其实漂
亮了很多,关键是没了那份俗气。

"听说你有很多小说,能不能借我几本,我闲的没事" 她歪着头问。
"没问题,你自己挑去吧。"我答应着,可我还真不知道护士也会在没事时看看书,
我还以为她们只会嚼舌头,何况是李参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人的老婆。
"说好了!" 快到她家时她翘起手指了指我,我笑着说:"大丈夫一言!"

第二天她还真来了,我正忙着一个作训计划只把她指向了我的一堆书,她一边挑一
边嘟囔着什么,我听不大清也懒得理她。

"其实你这还挺干净,我还以为一定很乱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啧
啧了两声后说。
"我妈是个洁僻,我从小习惯了"我传过身笑着回答。
她哈哈地笑,然后问:"我们一会进城卖东西,你有没有要带的?"
我说:"谢了,没有"
她就举着几本书乐滋乐滋地走了,我送她出门。

之后,我不知道是因为李参还是因为刘洁,我和他们两口子越来越熟了,刘洁常窜
过来和我聊天,有时李参也一起来。刘洁的父母是下放的上海知青,一辈在山沟里
郁郁不乐,她很小为了离开大山就参军上了护校,她学上的不多但看了很多的书,
我们很谈的来。李参在时,听我们聊的开心也在旁边憨厚地陪着笑。我和李参说起
部队的事时,刘洁瞪着眼睛听的云山雾罩,可她经常要插上几嘴,总是被我和李参
嘲笑,我们从没把她们的医院看成部队的一部分。对我来说最大的好处是周末可以
到他们家享受地道的上海菜。不久,刘洁开始把我和她们医院里待嫁的护士、医生
往一起撮合,这是所有女人最干不好可又最乐此不疲的一件事。刘洁每次都把对方
吹得天花乱缀,开始几次我颇为心动甚至白日梦般地期待去付约,到后来残酷的现
实让我根本不敢信刘洁的话了,最后是被她*去的或骗去的,因为她有时把地点设
在她家里当我乐颠地去蹭饭时从刘洁狡捷的目光中发现自己被出卖了。

一天刘洁怒气冲冲地找到我,
"人家女孩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又不理人家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和她处呀!"我看出
她真的有点动怒了。
"我也不知道,没什么话说。" 我实话实说。
"我看你不是平时话挺多的吗?" 她的嗓门还没降下来。
"我也不是和谁都能聊半天" 我没有骗她,也没骗自己。
"好吧,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她的目光开始柔和,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她拖口而出的一个问题竟把我也问倒了,我望着她一时语塞,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
尬,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却问了一个不聪明的问题。
"哎" ,她轻叹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1984年夏,南线战势紧。我们的战备级别在不断的升高,各种大道的小道的消息在
部队里流传着。我忙得昏天黑地,但我很兴奋,我期待着我能横刀立马于沙场,这
是我一生的梦。不久,正式的命令证实了小道消息,我们师要开赴两山前线,我在
连里下达命令时我看到每个战士都象我一样兴奋,我很高兴,是我带的兵,我的兵
不用战争动员。李参也要随军南下,他本可以留下来,他告诉我他等了十几年等场
战争,上次没轮上,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我匆匆地碰到了刘洁一次,她告诉我她
也申请了随野战医院南下,这样可以离李参近一点,她嘱咐我要小心时目光如水,
我点点头,走出很远我回头还看见刘洁站在那不动,那一晚我梦到了刘洁,一片血
色中的一身白衣。一周后我们坐在没有窗户的列车里昂昂地驶向南线,每个人的上
衣口袋里是一封完成或未成的遗书。

真正目睹战争时,我觉得那些嘲笑我们这些"军校"兵的人并没有全错,开始的几天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感到恐惧,一种强烈的有韧性的无法抹杀的对死亡的恐惧,没有
人提到死,这是一个忌讳。上面在酝酿着一个战役,由于我们刚刚"轮战"过来,我
们暂时休整,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各种奇怪的梦,刘洁出现在每一个奇怪中,血色中
的一身白衣。

战斗打响了,进展很不顺利,这一点从上面严肃的表情中可以读出来,每天我见到
伤员和尸体被陆续地运下来,我知道运下来的只是一小部分,我渐渐地对死亡麻木
了,更多的是一种野性的报仇之情,我每天和我的战士在一起,经常是默默的一天
,直到上面命令我们团三天后开赴第一线,最后的战前准备,每个人都写完了遗书
,我几次冲动着想给刘洁写点什么,可那个年代和李参让我不想我死了还让她蒙受
不白之冤。

开赴前的傍晚,我被喊去团指听电话,我以为是什么紧急的任务,可刚”喂”一声听
见刘洁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狐疑地看了结线员一眼,我很激动可我还是冷静地告诉
她我不是李参,"就是找你," 她在那一端抽泣着," 我要见你!" 她的话是那么坚
决。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擅离驻地被发现是什么后果,何况是去见刘洁,可我还
是从团部开了辆车奔向了二十里外的野战医院,一路上我是麻木的,我觉得我发疯
了。一片夕阳下的野战医院被红的血白的布所充斥,到处是伤兵,给我一种瑟瑟的
感觉。见到刘洁时我大吃了一惊,她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她一见我眼圈就委
屈的红了,我一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边脱下她满是血迹的白大褂一和我一
起向外走。

"你怎么了?" 在远离了那一片红血与白布后我关切地问。
"我受不了了,"刘洁开始抽泣,"每天送下来这么多的伤员,很多都来不及处理就不行了。"她象个孩子似地哭着说。
"............."我无言以对。
"听说你们明天上去" 她轻轻地擦了下眼睛问。
"明天一早出发" 我答。
刘洁又开始哭泣,身体不由自主地抖着。
"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所措,我知道李参一般是不会上第一线的。
"我怕我看见送下来的是你!看见你死在我眼皮底下!"刘洁近似歇斯底里地苦着
,我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地被击溃了,她扑在我怀里泣不成声。。。。

几天前越南的一个特工排摸进了我方的一个野战医院,几百个伤员和医生护士被杀
,我本知道我方加强了对医院的戒备。不久,我和刘洁被巡逻队发现了,一个小时
后我被送会了驻地。

团部连夜开会,我想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都装不出来,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完
了,因为我被送上军事法庭也不算冤枉了我。两派意见:撤了我先送我回去,让我
继续带兵上去。最后团长长叹一声:"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我顿时泪如泉涌。从
始至终我一直不敢看李参,他也一直没发言。

第二天阴雨绵绵,师里的誓师大会上一片杀素,每人一碗壮行酒,茅台!师长慷慨
激昂的讲话,身后是二百口黑参参的棺材,中国军人自古抬棺出征,师长希望我们
凯旋时这二百口棺材用不完。

我们连是团里的尖子连,主攻的任务首当其冲,战士们把我平时练的全使了出来,
我开始有点紧张可不久就得心应手了,再加上哀兵必胜,前两天我们打得很漂亮。
0911高地二连连攻了五次都没攻下来,团长一个劲地骂娘,我带了两个排换了条路
线在十分钟的炮火支援后半个小时死伤了五六个人就拿了下来。仗打的很顺手,一
时我也忘了那一大堆麻烦,战斗一间隙我就会想起刘洁,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的所作
所为,反而有时我会觉得我很幸福。

我们要啃一块硬骨头,越南的一个王牌军的部队,我们的任务是在中午之前拿下09
17高地,我们连主攻。我的战前准备做得很细致,成竹在胸,团长打电话过来询问
,我告诉他坚决完成任务。战斗打响后实际的情况比我想的糟得多,我感到越军增
了兵因此我们打算以优势兵力吃掉他们的愿望落空了,现在再要求增援太晚了,我
只有硬攻了,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敌人占着两个制高点,火力很猛,又是相互交
叉覆盖,我们的伤亡很大,攻了几次都没成功。我向团长报告了情况,他也吃了一
惊,可箭在弦上我只有强攻了,我有了一种不详之感。我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要求了二十分钟的炮火支援,可由于敌人的工事是苦心经营多年,效果不大,我
一声令下,战士们跃出掩体冲了上去,我们又没成功,有近一半的人牺牲在途中,
我望着这惨烈的一幕黯然泪下,我的兵没有一个是背后中弹的,每个人的伤口都在
胸前,每个人都是面向前方而死的,他们嘲笑了死亡。我命令原地休整,我手里剩
下的战斗人员已经不多了。我向团长打电话报告了战况并告诉他我一定按时完成任
务,不辱英雄连的威名。团长沉默了一会说刘洁要和我说话,我大惊,我不知道为
何她会在,我以为她会哭,我无法承受她的眼泪,她没有哭,她的话温柔而坚强:
"我要你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我麻木地挂断了电话。

我组织了一个十个人的敢死队,我必须拿下一个制高点,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虽
然很渺茫。我要带这个敢死队上,我把指挥权交给了一排长,我知道我多半是有去
无回的,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成为一个败军之将!这时候,指导员拦住了我,他
说你还年轻,我来吧,指导员有家有子。我是军事干部,指导员是政工干部,有一
千个理由是我带兵上去,但我没有拒绝,那一刻我想起了刘洁,在一片血色中我看
见了一身白衣。他们真的冲了上去,我在望远镜里看到残存的几个人跃进了敌人的
掩体,我很高兴马上下命令组织进攻,可一分钟后,我们看到了从敌人战壕里抛出
了几颗头颅和几具残缺的尸体,每个人的眼晴都冒着火。敌人看出我们快要弹尽人
决了,竟然企图把我们全吃了,他们小规模的冲了出来,我知道如果我失了阵地他
们可以再建一道防线那后果更坏。我们打退了他们几次试探的进攻,我也隐隐地感
觉其实敌人手里的牌也不多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要把他们引出来然后再要求
炮火覆盖,说白了就是同归于尽。我打电话要求二十分钟后炮火覆盖阵地,团长一
听就开始骂娘,并要求我原地坚守否则按违抗军令论罪,我不理只是重复着我的要
求,团长急了:"狗日的,你***不想活了,也得给这个连留点种子!"我挂断了
电话,我是不想活了,我也知道刘洁在团长旁边。

我的头脑是清醒的,我命令一部分轻伤的和一部分非战斗人员留在阵地里不管发生
什么一定要坚守阵地等待后援。我把其它的还可以战斗的聚集在一起,要求他们冲
出去后要尽量和敌人相持,争取把敌人引出来。我看了看表,拎起冲锋枪第一个跳
了出去,我刚跑出不足二百米,我感到我的左腿被狠狠地捣了一下,我中弹了,我
身子一晃肩上又是一枪,我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血流了出来,可我竟没感到疼,两
枪都不是致命的,我赶紧爬到了一块岩石后继续射击。我向四周看看,不少战士都
躲在各种天然的掩体后和敌人周旋。不一会,敌人沉不住气了开始离开工事向我们
进攻,我看了看表得意地笑了。我的血越流越多,我已经无法再开枪了,时间一分
一秒的流逝,四周的战士在无声的死去,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二十分钟马上就到了
,我隐隐地见几个越军围了过来,我冷笑,我摸了摸腰间的那颗手榴弹,我们每人
都会留下最后一颗,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光荣弹"。我的神志已经开始不清楚了
,我的眼前一片血红,只能见一身白衣在飞舞。。。

我恍惚地听到了炮弹刺耳的呼啸声,我仰天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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