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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2-6-20 8:21:15

--  网络文学：新文明的号角，还是新瓶装旧酒？
网络文学：新文明的号角，还是新瓶装旧酒？
作者：薛兆丰

　　近两年网络新一代迅速崛起，网络文学也正日益成为现代文化景观中璀璨的一页。一个月前的“中国网络文学奖”大赛更是将之提升至“时代新文化运动的先声”这样的高度。然而，围绕着“网络文学究竟算不算一种文学”、“网络文学的评判标准和前景”等问题，各方众说纷纭，这就像一千个观众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记者就此类问题采访了传统作家、评论家，网络写家、网民等各方人士，向读者展示他们眼中的“网络文学”。

　　网络文学：敢问路在何方？

　　随着网络这种新的传播媒体逐渐成为人们生活的一种必要元素，以其为土壤的网络文学也初步呈现出一派兴旺发达的景象。这种以自由开放、随心所欲为特征的文学创作，就像马路边的一块黑板，谁都可以在上面涂鸦。然而正是这种彻底糟蹋文学神圣性的胡闹式的文学新兴品种，其发展前景如何，各方人士看法不一。总体说来，基本可以分为三类：没戏、不好说和前途无量。

　　面对众多粗糙的网络文学作品，不少人已对其宣判了死刑。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的方兢副教授认为：作者群的素质决定了作品的生命力。真正的作家实际上是一种职业，经常性地创作的人，他不仅需要有生活积累，还需要高层次的文化、思想素养，同时也不能排除一定的写作技巧。而目前的网民在文学素质上有所欠缺，这就决定了现在的网络文学“充其量是通俗文学，是快餐型文化的一部分，不能久存。”自称还没有上过网的作家莫言则指出，网络文学推崇的肆无忌惮地言所欲言的创作方式，固然是其吸引人的地方，但由此造成的大量文字垃圾的堆积，足以完全毁掉读者的胃口。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持此类观点的人大多从未与网络打过交道。而与他们相比，与网络和网络文学有过接触的文学界人士，对网络创作的态度就宽容许多，对网络文学的发展前景就乐观得多。作家李洁非说，我国上网人数现在每半年就翻一番，那么假以时日，网络作为与现实社会相并的虚拟社会，将成为国民生活的基本内容。届时网络文学成为精神生活之必需不是没有可能，而今就将尚处于幼年时期的网络文学一棍子打死是不可取的。但他同时指出，网络文学本身并没有独立意义，仅仅是附着于网络而已，若讲意义则应是“网络会带来什么文化”。因此，所谓网络文学的兴起是“吹响新文明的号角”根本谈不上。至于对网络文学的命运的预测，他干脆取个折衷，认为是“不好说”。

　　另一些较早把作品搬上网或投身于网络创作的作家则对网络文学的未来充满信心。作家徐坤指出，虽然网络文学在现阶段还根本不能够独立存在，比起传统文学来没有任何优越性可言，但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网络书写，是别无选择。著名文学评论家白烨认为，网络文学是一种新兴事物，现阶段是向成熟过渡的时期。他相信随着网络写家的进一步成熟和游戏规则的日趋完善，网络文学会有一个明亮的前景。作家中网龄最大，新近又开始在《榕树下》“练摊”的陈村更是用“前途无量”四个字来描述网络文学的前景。他相信随着网络的普及，网虫构成会发生变化，从此决定了网络文学的创作题材会更加丰富，创作目的也会由单纯追求阅读快感向追求作品思想性、艺术性的高度转化。他说，将来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的关系，可能正与如今报纸与杂志的关系相类似，竞争和融合成为必然趋势。

　　网络文学的中坚力量——网络写家们更是坚信“明天会更好”。几个写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都不约而同地把网络文学比作昔日的“地下诗歌”和“地下摇滚”。元老级写家之一的邢育森认为，目前传统文坛是在衰落之中，逐步远离人们的日常生活，而网络则恰恰相反，正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他说，有兴趣的人可以做个调查，找一本传统意义上出版的小说（别找王朔等太有名的），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一字不落地将其看完过；再找一部网络上的优秀小说，看看有多少人一字不落地把它读完。如果不是很夸张的话，现在传统的文学创作的地位正在被网络文学所逐步替代，如同电视剧之对电影。

　　然而一些读者却对此表示了不同的意见。一位读者说：“不是端杯茶陷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地看书，而是直直地坐在电脑前读小说，这是我坚决不能接受的。”从这层意义上看来，网络文学虽然在传播速度、广度上优于传统文学，却在读者的阅读习惯上遭遇了暗礁。

　　网络文学，用什么做计量的天平

　　当对网络文学的发展前景众说不一时，如何评价网络文学的创作，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它，也因近期网易举办评选 “网络文学奖”一事而显得如火如荼。众人主张的标准大体分为三类：

　　其一：不论是传统文学还是网络文学，评价标准都一致。

　　陈村说：“文学不能区分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就像我们不能区分报纸文学和杂志文学一样。网上、网下只是传播媒体改变了，但标准应该一样，不能改变。如果有什么不同，可能在于网络文学的某些特殊形式及用语，在评价时要添一些注语。”

　　莫言也说：“看待网上文章和纸上文章的标准应该是一样的。网上文学的发展已经拦不住，虽然现在因为缺少编辑把关，作者言所欲言，风格、内容上肆无忌惮，以致粗糙，毁掉读者胃口，但这种乱写大字报的现象，应逐步淘汰。”

　　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几位同学也表示赞同陈村、莫言等人的观点，“文学的传播媒体，从古至今，变了好几次，可是文学的本质从未改变，只要本质不变，标准当然也不变，所以网上文学也应该用同一标准看，而这种看待方式也有助于提高网上文学的水平。”

　　就笔者的采访感受看，持这一类高标准的主张者，态度虽然严肃，甚而苛刻，但在其严要求、高标准之后，亦隐含着对网络文学的殷切期待。

　　其二：就网络文学的目前状态，评价标准可有所调整，略微降低。

　　相对于第一种观点的高标准、严要求，第二类观点的持有者显得极宽容。

　　在近日网易的中国网络文学奖中任评委的谢冕说：“传统文学重艺术性，审美感受是首要的，其内容有意义、有深度，给人启发，有一定深刻性。而通俗文学接近人，被人很快接受，语言方面平易近人、平常，与严肃文学不同。从这些方面讲，网络文学与通俗文学有相通之处，因而在评价网络文学时虽然也用平时所熟悉的标准，但也会与网上形式相联系，考虑高雅与通俗之间的差别。”

　　联合了中国青年报、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等几大媒体，邀请了王蒙、刘心武、谢冕等人任评委，近期大规模举办中国网络文学奖评选的网易公司，其负责人在谈到网络文学评价标准及本届文学奖的评选问题时也坦言，鉴于目前网络文学创作现状，评奖标准会重新讨论，至于新标准相对于传统文学的标准具体变动在何处，负责人称尚在讨论中，不便公布。

　　不过不管第二类观点持有者将其标准放在哪一档，根本上还是在原有传统文学标准的基础上做删减。相比较，第三类观点就有质的不同。

　　其三：重新建立新的衡量标准。

　　徐坤指出：“（网上书写）遣词造句上毫不讲究，也无任何文学性可言，但是由于这个群体人数越来越多，年龄越来越小，所以对将来的现代汉语的书写也会产生极大的冲击，就连惯常的思维习性也要遭到改变。冗长晦涩的句子要遭淘汰，为适应眼睛的快速浏览和扫瞄，句子变得短促而简捷，词汇量小，用词简单。大量的网上符号出现，因为网上的每一分钟都是以金钱来计算的。”

　　白烨则说：“网络文学是一种存在，是网民自己的文字，是通过新创作传播方式出现的，但还在发展中，要结合具体情况另立新的标准。”

　　上述三种观点，目前很难说谁占上风，更像是三足鼎立。不同的标准，实际上也代表了对网络文学本身的不同看法。

　　由网络文学的评价标准产生的另一问题是，目前的网络文学到底需不需要文学批评。

　　白烨说：“当前的网络文学需要文学批评，而且非常迫切。”

　　网虫水牛也表示欢迎文学批评，欢迎网络文学的评奖活动：“既然二者可以互存，而搞些奖项以作鼓励，那搞个网络文学奖又有什么可被指责的呢？”

　　然而更多的网虫明显表示出对正统文学批评的不屑。网虫吴过说：“初创阶段的网络文学需要更多有心人做实际工作，换句话说，桃子还没有熟，现在更需要的是浇水培土。”小浪之底说：“我们就是受够了戴上镣铐跳舞的滋味才上网码字的，你网易又给我找了个绷着脸的评论家，到底你傻还是我傻呀！”

　　陈村也发表了看法：“文学首先是读者的需要，而不是批评家的需要。网络文学现在已存在，不能以批评家的个人喜好为转移。”

　　然而，不管网虫们如何反抗文学批评，它现在确实已悄然开始；同样，不管文学批评人士如何评价网络文学，它毕竟已是存在。如一位网友所言：“到底我们生活或即将生活在数字化时代，数字化的一切挡都挡不住。”（《中华读书报》赵晨钰江舒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