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回乡随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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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回乡的客车，心里不免增添了许多伤感。已经半年有余，没有回去探望，要不是正逢上所住的房子要拆迁，也不知道何时去追寻昔日的记忆。
车子开出车站，沿着杨高路一直朝着杨浦大桥方向行驶，途中经过易初莲花时，上来了一群人，我也没有在意，只是翻看着手中的《21世纪经济报道》。“买票伐？”身边传来带点乡音的沪语。我抬头看去，黑瘦的脸，长着一双鹰鹫般的眼睛，脸上刻划着岁月的流痕，一个近40岁的男子，正朝我微笑着。那人竟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兄，我惊叫了一声，他也认出了是我，已经三四年彼此没有见面了，我只是跟他寒暄了几句，就没有去打扰他，只是低下头来静静的看报。
车子在路上很颠簸，我索性放下报纸，直直的看着窗外，身边一幢幢高楼远远地甩开了我。我看着那远方的未建好的群楼，想象着以后的宏伟建筑的模样。不久，车子上了桥，到了引桥与主桥交界处，可以俯瞰着周围的一切。毗邻而建的楼群如星罗棋布般洒落在这绿地上。车子飞驰着，只看见前方远远的，一块很醒目的广告牌“爱我中华”，我想大概是烟草广告吧。桥下的民居则如鸽舍般阵阵排列，路边的人看上去如同蠕动的小甲虫，一幅好风趣的画面。
下桥了，风景已不是如桥上看的壮观，或许是孔子的“登泰山而小天下”的缘故吧。车子经过无聊的黄马路，高架，已经没有什么风景可以吸引我了，还是看报吧。重新端详着手中的报纸，对了，刚才看到的“生活方式”专栏中有个不错的文章，拿来读读。也没有留意过了多久，车子沿着沪太路，穿过闸北，宝山，靠近太仓了。在宝山所见到的景象，也是先前回家所见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觉得路边的“petro china”和“中石化”很多，如同着上海旧弄堂的胭脂店。也会偶尔朝路边多看两眼，也是杂草丛生，企业的标牌破旧不堪，整个厂房灰蒙蒙的，没有一息生机。过了塘桥收费站，就算进入了太仓。眼前的一片已不同于刚才的郁闷，放眼望去，田边一波波碧浪，才寸把长的麦苗正迎着春风轻轻的摇，路边的小块油菜花也开了，应该是小小的，黄黄的，含苞欲放的小花吧。此时的心情也随着这景观改变了，此刻，敞开心灵，让他在春风中放飞，听听春姑娘的脚步声，听听花开刹那的声响，听听春水的汩汩声，还有路人留下的串串银铃声。
车子过了边界，就走的很快。不长时间就到了渡口，终于有机会再去见识长江了。我欣喜了，待车停稳，顾不上旅途的饥渴就下了车。走到离江面最近的地方，扶着栏杆，静静的观察着这江面。除了几只点缀般的海鸥，好象水面没有什么动静。“孤帆远景碧空近，唯有长江天际流”是他真实的写照吧。车子上了船，我特意挑了个左舷的位置，以备好好的与水亲密一番。船开动了，打碎了江面的点点鳞光，荡起了波浪和着机器的轰鸣声。船头被打碎的如同玉珠般的水滴纷纷朝后涌着，一波接着一波，荡漾着直至消失。抬头看看天上的皑皑的白云，远远的船队就似串在一起的佛珠，海鸥的鸣叫声，船头击水的声音，稍远处的沉闷的汽笛声，这是一种怎样的景致呢。迎着有点寒人的江风，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任由着将我的头发吹乱。远远的看，一江水有点浊黄，但没有过多的杂质，是上游的江水冲积着泥沙与东海交汇，与平日所见黄浦江水一样。上面也点缀着现代工业的余痕---泡沫饭盒，有两只海鸥轮番俯冲着，对着饭盒不知是觅食还是嬉戏。靠的近的时候，我可以看见海鸥的尾翼上点点的花纹。这水的天使啊，究竟人类做了些什么？我还在沉思着，眼前掠过一道白光，又是一只泡沫饭盒丢到江中，我扭过头，一个30上下的男子，是他，肯定是他，另一只手握着“百事可乐”在灌着。我看了很觉得气愤但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倒是希望他被那可乐水呛着，就少了一个善破坏者。更可气的是，一声“哐当”声，塑胶可乐瓶被扔在地上，被风吹着打了几个滚，靠着车胎不动了。我缓缓地站直了身，已是没有任何心情看那江景了，回车去罢。
上了车，那个堂兄显然很闲，一把抓住我寒暄家中的琐事，小孩的教育问题，我只记得一句“小孩的教育要用身体力行的方法去诱导”。我想与我们小时候相去甚远，只是笑笑，还有彼此间的一点假味的客套话，我也无心听下去，起身推说有点倦意，便回到座位上闭眼休息了一会。
不会，渡船靠上码头，车子也驶上沥青公路。透过窗外，几块巨大的广告牌“全国卫生城市XX欢迎您”、“全国拥军优属先进市”，这些大概可以去做父母官的丰碑了吧。也没有再多心思去想，车子一路疾驶，晃过眼前的正是一排排的刷的雪白的道旁树，一根接着一根跳入眼帘，终连成白的一片。朝远处看去，看的最多的是二层三层的楼舍，外墙没有粉砌的，露出红砖墙来，也有很尊贵的琉璃瓦装饰的，在阳光下闪动着点点光亮。也有很普通的，用花石片点缀的墙面，远远的看也很美。途中经过的数个镇，也是街边的破旧厂房还留有97亚洲金融风暴的余痕，很少看到装饰一新的大规模的厂房。对了，在码头上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很大的工业园区，数十幢白色的粉刷过的巨大厂房，还有数栋办公楼，还透露着点点的春意。
车子经过市区时，一辆白色的“金杯”车横卧路边，一群警察还有一群无聊的人在围观，大多是交通意外吧。没有太多闲情，便收住目光，回头好好看自己的报纸罢。
车子经过凤镇时，我留心了一下，马路边硕大的广告牌，华联超市、联华超市、农工商超市、谢霆锋与可口可乐的巨幅招贴、胡兵与他的舒蕾洗发水、还有人见人厌的脑白金，凑在一起好热闹。街心的八角亭，也只是一位老人在那边坐着晒太阳，了无生趣。小时候，听说原先不叫凤镇，后来在这儿出现了一只凤，朝天一啸，为了纪念这块吉地，也就改名叫凤镇了。传说总是很美，可现在看来也不怎么美了。三大超市形态的商业模式直接冲击着传统的商业店铺模式，他们面临着改制，也面临着重生，让他们同凤一样涅槃吧。
车子开了一段路，就到了镇上。下了车，拨同手机，我的一个堂兄用机车来接我。上了机车，就顺道去了较近的他们家。几个长辈的问候，还有侄子侄女，我根本叫不上名字，也只是微笑着。草草的吃过晚饭，也去看了附近的两个堂兄，情况还不赖，也是每天须很辛苦劳作。走在回来的泥泞小路上，我同陪我同去的堂兄说，就是这条小路，我可以写尽我的童年，他也是嘘叹时光匆匆流逝，一年少愤青已作人父。看完了他们就思量着早点回家，我的母亲正在家里焦急的等待。
堂兄用机车用我到家门口，便没有多留。我推开门，叫了声“妈，我回来了”，母亲从厨房里冲出来，“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便接下我的提袋，其实我只是背了个包回来的，我看着母亲眼中的宽慰，就劝她吃完晚饭。我顺便溜出去一会儿，去拜会我的几个儿时的玩伴，大多已经在工厂上班了，只找到一个，问候了几句就回到家中。母亲也是吃过了晚饭，我一边整理着一些报纸，母亲一边整理厨房。我听着母亲的话语，尽管会重复，我不介意，便沉沉地回想起那美好的时光。
无聊的，幸福的，点点伤感的回乡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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