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一个人客栈 (http://www.ygrclub.com) -- 『网情悠悠』 (http://www.ygrclub.com/bbs/list.asp?boardid=11) ---- 14-死亡 (http://www.ygrclub.com/dispbbs.asp?boardid=11&rootid=2563&id=2563) |
-- 作者:弯弯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14-死亡 我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站长就找我来了。他关切地问我;怎么这几天没有看见小罗来办公室玩,你跟那个小罗断了关系了吗?我脸上保持着微笑,但心里一股股酸痛。我想给自己一点时间,理顺自己纷乱的思绪。这之前的一次次惨败,几乎让我失去了信心。至于今后怎么样,我会遇上什么样的女人,婚后生活是否幸福如意,都不重要。只要是一个人,一个女人,能过日子就行了,无需什么情,无需什么爱。我的情爱,早已经被五妹,被小罗夺走了。第二天,站长的爱人也找我来了,苦口婆心劝了我许多。仿佛我就是董永,而在她身后又藏着一个七仙女,这个七仙女就是站长的侄女,非把我俩凑成一对不可。 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妈妈听说小罗跟我分手之后,开始为我着急起来。在这个年纪再不抓紧,也许就会像山坡上的荒地一样,永远荒废下去。老人家跟一群老头老太太们放出话去了;如果有合适的姑娘,请帮忙考虑一个,只要不是跛子瞎子就可以了,只要有工作,哪怕在街道生产组也行,实在没办法的话,郊区农民也成。只要老是本分,回过日子就行啦。母亲眼看着自己心里的一块山地荒芜,也够她老人家难受的。 我俩终于还是见上了一面。这一见面,就注定了我俩将磨鬓厮守一辈子,先是冷战十八年,然后才是如火如荼的爱,刻骨铭心地爱。因为,我把对五妹的爱,对小罗的爱,全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还有,就是我内心的赧愧、内疚。 第一次见面,是在火车南站前面的草坪上。我和她都像牲口市场上待价而沽的牲畜一样。她,在她母亲和姐姐的陪同下,向我走来,走进我的生活,走进我的生命。但当时,我俩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便分开了。 此后的几天里,站长夫人天天来到单位找我,关心我,询问我,迫切地等待我的回答。我在懵懵懂懂中,不置可否。但大家都认为应该这样,应该水到渠成,朝下一步发展下去。在双方家庭的撮合下,我俩终于还是确定了关系,这不是一般的谈情说爱。我俩的岁数都不小了,没有时间继续花前柳下,山盟海誓了,而是直截了当,把彼此的关系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在我和她的身上,烙下了大圆红印,谁也逃不掉了。这样,我和她成了夫妻。 婚前,我跟五妹见过一面。 我去商场买东西时碰上了她,正好她那天休息,我请她帮我参考一下家具的颜色。她大概不便单独跟我在一起,就叫上她们单位的另一个姑娘一道来了我家。当我送她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来,轻轻跟我说:“我,下个月结婚。”我听了,心里猛地一颤。 1982年1月26日,是个灾难的日子,世界毁灭了我,我也同时毁灭了世界。 淡淡地蓝色,在角落里泛开来,越来越亮,渐渐转为青色。又转为红色,象是一片血,浸满了我的世界,血的光亮慢慢增强,又变成黄色,最后变成强烈的白光。我象被电光击中一般,颓然倒下。 怎么这么热闹?怎么这么多的人?我吃力地睁开眼睛,想看看。在我的四周,人们鱼贯穿梭着,有人随着音乐踏着舞步,有人在打着哈哈走来走去,还有一堆一堆的人围着方桌,时而传来一阵阵“哗啦哗啦”的声音。这些人好像我都认识,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的同事,我的邻居,我的亲戚。但他们凑在一起干什么呢?开生日聚会,还是聚众赌博?但好像都不是。他们还在笑着,客套着,一个个乐呵呵的,还将手拱在胸前,冲着我喊:“恭喜恭喜”。我有些害怕,总觉得他们这样是将炮口对准我,随时可能打我个稀巴烂。我侧身想逃掉,远离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但不能,我身后有许多人摁住我的肩,堵住了我的退路,还嘻嘻哈哈地劝我:“不行,不行!新郎倌怎么能走呢!” 一个胖女人看了我一阵,回头对身旁的一个瘦女人说:“他可能有些紧张。人生大事嘛,第一回。你们要注意休息哦,不要累垮了自己身体。”瘦女人默默地听着,没有吭声。但我看见她眼睛里射出一股冷冷的光,绿闪绿闪的,象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我的心脏,将我的心脏刺成两瓣,突碌碌地滚在地上。我俯首看去,那两瓣心脏大概被腌制了很久,被盐、酱油、辣椒以及黄糖和在一起腌制了起码两三年。因为,从割开的口子看去,里边也成了褐色,黑黑的。我觉得这是一种欺骗,我的心,不应该是这般模样。我曾在科教电影里看见过心脏;外观象拳头,但比拳头光滑漂亮,呈腥红色,动作起来就象拳头捏着魔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声。于是我大叫;这个,不是我的心!不是我的!!!瘦女人一阵冷笑,来到我的跟前,捡起地上的那两瓣心,凑到我的眼前,雷鸣般吼道:“你看清楚点,这不是你的心是什么?”我再仔细看,才发现在心尖的深处,还有一点鲜红。人们的善良,宽厚,都藏在这一点鲜红之中。 为了捍卫这一点鲜红,我决定拼了。 我漫长的苦难生涯开始了。十八年哪!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和老婆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也随时做好了离婚的准备。直到2000年年底,我对和五妹在感情上的纠葛做了彻底了结后,才发觉这种爱,来得太迟了太迟了。我们两口子当初没有离婚,主要恐怕还是为了女儿,谁也不愿意失去女儿。我们生活学习的环境都不是很好,但女儿也没有辜负我们,在我老婆流下感叹的泪水时,女儿已经雄心勃勃,准备拿取大学录取通知书了。 婚后,就有那么多繁琐的事情显露出来,衣食住行,油盐柴米。好在我们跟我父母住在一起,倒也少了许多*心。我成天都在外边,借口单位上工作忙,伙同几个师兄到处玩耍。就连老婆生小孩坐月子,我都很少回家照料。 在这期间,经常在大街上碰见五妹,她也几乎被生活压垮了,忙得昏头昏脑,不知其所以然。别人都在恭喜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有福气。但需要付出的艰辛,恐怕只要她自己才知道了。我看见她时常用自行车搭着两个小孩,前边一个,后边一个,在快车道上飞奔。我俩见面,也就是那么点点头,笑笑,就错过去了。我很想停下来,跟她说说话,但没有机会,也几乎不可能,生活的节奏不允许我们停下来。况且,在这条街上住着的,大多数都是以前的老邻居,都认识我们,都知道以前我俩耍过朋友。只是在她的眼神中,还有着那么一丝对过去的留恋。只是在我的脑子里,几乎天天都有她的笑靥。 至于小罗,分手后只见过一面。那是在徐老四的小孩满周岁的庆贺宴上。徐老四跟我关系挺不错的,好些年了,哥们弟兄的没有分过你我。她老婆又跟小罗在同一车间里做工,小罗还是她的领导呢,关系也挺密切。所以,大红的请帖,就将我俩弄到一张桌子上来了,吃了一顿尴尬的饭。饭后,我仗着酒精遮脸,跟到花园旁,与小罗谈起来。 “这两年来,你还好吗?”我问她。 她看了我一眼,随后便低下头去,撩起手绢揩着小孩嘴边溢出来的奶。我顺着看过去,这孩子很乖,跟她母亲一样,眼睛大大的,挺精神,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纷纭的世界。 小罗低下头去,便一直没有抬起头来。我看见她的脸色绯红,一直红到了脖子。她的声音也很低:“好!”酒精在我的体内迅速膨胀,烧昏了我的头。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前晃动着过去的一幕幕;在河边,在铁道线上,在公园,在商场……我不知道我俩之间的事情,到底谁是谁非。她曾经全身心地依赖于我,把我作为终生依靠,而我夺走了她的贞*,却又留给她一份证明她纯洁无瑕的体检表。由此看来,我是多么的猥琐卑鄙。 我无话可说。看着她转身离去,我只能在心里祈祷:“小罗,祝你幸福!” 日子,就这么有盐无味的过下去。几年后,我女儿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我找关系托熟人将女儿送进当时的区重点——人北小学读书。这样一来,我每天早上就得送女儿去学校,然后再去上班。中午,到学校接女儿回家,做饭吃,让她休息一会儿,再送她上学校,我再去上班。下午,不管工作结束没有,只要时间一到,必须得赶往学校,接女儿回家,做晚饭。那时,我老婆厂里也很忙,又是三班倒。所以,接送女儿的事情几乎是我一肩挑着。 这时,我已经在单位申请分到一间很旧很破的房子,地点在远离市区的八里庄,每天奔跑在路上的时候很多,很辛苦。但由于跟父母分开了,家务事由我两口子分担,大家忙里忙外的,倒也少了些矛盾,多了些和谐。我觉得自己辛苦,但值得,只要心不累,体力上多付出点,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阳春的早上,我骑着自行车,搭着女儿在街上飞跑,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五妹,她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踏着街沿,正看着我。由于时间紧迫,离上课时间只有五分钟了,我不敢停下来,便朝她吼道:“下午五点中,在人北小学门口等!” 下午,我匆匆忙忙朝学校赶去,不料,五妹却在附近的街口堵住了我。我一看时间,离小孩放学还早着呢,就支起自行车,站在街沿边与她聊起来。她说,她被单位派到党校学习,每天都比较紧张,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如果赶回家去,就更显得匆忙,如果在食堂吃饭呢,却又难以消耗掉剩下的时间。我想了想,就说:“那么,中午就到我家里来吧。我家离党校很近,而且我每天中午都要接小孩回家。” 就这样,我跟五妹又开始了频繁接触,天天都要见面。我老婆心里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最后,她找来我母亲,数落了我一顿。我母亲认为,既然已经成家立业了,就应该踏实的过日子。那些什么情啊爱啊,都是扯淡,都是婚前恋爱时欺骗对方的手段。成了家,有情有爱是一对夫妻,无情无爱也应该是一对夫妻。 五妹走了。我的心一直往下沉,一直往黑暗里沉…… 我死了,我的心死了,我的情感死了。我的一切,都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只是行尸走肉。我麻木不仁的做父母的儿子,麻木不仁的做妻子的丈夫,麻木不仁的做女儿的爸爸。一切,都在麻木不仁之中。但在我心底的最深处,还有点点星火,这点点星火,借助早已过去的情爱,借助社会的日益变化,随时可能形成燎原之势。但在目前,我只能沉默、沉默…… 我,死了—— (上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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