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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请给一张汇款单！  (http://www.ygrclub.com/dispbbs.asp?boardid=11&rootid=2066&id=2066)

--  作者：弯弯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小姐，请给一张汇款单！
邮局里乱哄哄的，人们都在低头乱窜，盯着自己手中的信件或是杂志。柜台边，硕大的阿拉伯数字下面挤满了人，人们脸上都挂着焦急与无奈，不停地倒换着身体的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又从右脚移到左脚。
门外，站着几个衣着鲜亮的青年男子，凑在一起象是在聊天，但眼睛却紧盯着邮局大厅内的三五个小流氓。那几个小流氓在人群中穿梭着，牙齿咬着食指，目光随着别人的口袋移动，一旦有了机会，便试探着伸进两根手指头去。即使被人发现了，也不过是挨上一个耳光，便逃之夭夭。
我匆匆赶到一个柜台前，挤进人群，说道：“小姐，请给一张汇款单！”
那坐台小姐头也没有抬，只是伸出握笔杆的食指，像是在指点我，又像什么都不是。我顺着食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也坐着一位小姐，也在埋头写着什么，也是一脸秋风。我挤出这堆人群，又挤进另一堆人群，说道：“小姐，请给一张汇款单！”
小姐抬起头来，很诚恳地笑着，但不是对我笑，而是跟我身旁一个糟老头子笑。那糟老头子手脚一齐哆嗦，站立都有些不稳当，脑袋左右晃动着，晃得我有些担心，生怕他鼻尖上的那滴晶莹剔透的鼻涕或是眼泪，甩落到我身上来。我将声音提高了些，说：“小姐，请给一张汇款单！”
小姐仿佛没有听见，笑吟吟的看着那糟老头子叠好收据，揣进怀里，又颤微微地走了出去。这才沉下脸来，两眼一翻白：“你急什么急？站后头排队去！”
我有些急了，说：“我就要一张汇款单。”
“要汇款单也得排队。”那小姐嘴皮翻了翻，嘣出一串冰块似的话来，脸上也绷得紧紧的，像能拧出水来一般。我心里暗想：“这小姐大概上个月被领导扣发了奖金。再不然，就属于那种冰心玉人，以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想吃她的豆腐。”
挨个数着排队的人，走到队伍末尾，我刚好是第八个。我又好气又好笑：“***，第八个是铜像。我今天就做做铜像吧！”
烟瘾犯了，却不能抽烟。大厅里游动着一个干巴老头，胳膊上戴着红袖套，一双鸡斗眼正四处巡视。你觉得他在看你的时候，他却在看别处，你觉得他在看别处的时候，他却正盯着你。这对神出鬼没的鸡斗眼，弄得那几个小流氓不敢轻易下手，也弄得我疲惫难耐。小流氓继续口咬食指，在人群中乱窜，我却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差点弄得下巴脱臼。
终于凑到窗台跟前了，我朝小姐伸出手掌，小姐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犹豫片刻，后边的“铜像”们不耐烦了，咋呼起来。我只好再次重复我的请求：“请给我一张汇款单！”
小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脆爽快，如同银玲一般。大厅内所有的视线都朝这边聚集，那鸡斗眼的干巴老头也挤了过来，一对鸡斗眼依然神出鬼没，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在看那漂亮苗条、潇洒靓丽的小姐。我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觉着被人愚弄，有些恼怒，弯曲巴掌，以手指关节敲击着大理石的柜台，狠狠地说：“请给一张汇款单！”
可能离下班时间还早，小姐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拿出手巾纸，擦了眉毛又擦眼睛，擦了眼睛又擦鼻涕。好不容易忍住笑，说：“哦！对了，汇款单在卖报刊杂志那个柜台上拿。”
我又恨又气，一巴掌拍在大理石台面上：“那你叫我排的哪门子队呢？刚才！”
这小姐还不乐意了，陡然站起身来，双手抱胸，直眉瞪眼地说：“未必你不是中国人，现在办事情，哪有不排队的。你以为你是当官的啊！你以为你是我们邮局的局长啊……”她所说的局长，恐怕就是刚才离去的那个颤微微的糟老头子。
我无心恋战，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我这可是上班时间偷空跑出来的，耽搁一会儿，事情就会撂一大堆在等着你。
来到让人眼花缭乱的报刊杂志跟前，我说：“小姐，请给我一张汇款单！”
柜台里边的小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我有些奇怪，抬头看去，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身子却在摇曳着舞步呢。我这么大个活人，站在她跟前，就像什么也没有似的。
“喂——”我憋足了一口气，从丹田送至胸腔，再通过咽喉、嘴巴吼出来。这声音的分贝数高得吓人，二十多年前，我在山顶上喊对面山上的生产队长，也不过这么大的声音。人们的视线，再次朝我这边聚集。那鸡斗眼的干巴老头，也再次急匆匆赶过来，擂胸挽袖的，随时准备英雄救美，随时准备维护世界和平。我肚子里面的气撒完了，人也像自行车车胎撒了气一样，瘪了。蔫蔫的说：“给我一张汇款单！”
“你吼啥子吼？”那小姐却叫喊起来，仿佛我刚才撒出去的气，全部灌进了她的肚皮。那鸡斗眼的干巴老头呆在一旁，似看她，又似看我。小姐怒气冲天，拍拍玻璃柜台：“你没有长眼睛怎么的。这不是汇款单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怪了，汇款单啥时候由绿色改为红色的了，拿起来瞧瞧，果真就是汇款单呢。我的目的达到了，但心里老大不舒服，还想跟眼前的小姐提点意见、合理化建议什么的。可当我抬起头来，却顿时失去了兴趣。这小姐，不光是三大五粗，还往横里长呢，胖胖的一脸横肉，上面点缀着许多疙瘩。她两手叉腰，横眉竖眼，一副荤素不吃的样子。在小说里，我认识了杀人不眨眼的孙二娘，认识了举枪乱打飞禽走兽的蝴蝶迷。呵呵！小说来源于现实，文字提炼于生活，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除了离去，还能做什么呢？悻悻地走向大厅的门口，伸手去推玻璃门上边的把手。就在这时，那小姐“哼哼”了一声，鸡斗眼干巴老头跟着“哦哦”了一声，那小姐又“哼哼”一声，那鸡斗眼干巴老头又跟着“哦哦”一声。
寒风裹着细雨，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了我在《如果是这样？》里边说过的一句话：
“邮局不垮杆才怪呢？邮局不垮杆，满街上长胡子的人都要变成大姨妈。”
唉——<img src="images/emot/em20.gif" border=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