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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弯弯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10-邂逅
金秋,初升的太阳,象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蛋黄悬在天空,将血一般的光芒撒向大地,映出红灿灿的生命,仿佛是要报答辛劳了一年的人们,将丰收的果实送给芸芸众生。
星期天,我同小罗去百花谭附近拜访亲戚,因没有平时上班时的紧迫感,总觉得心情格外轻松。事情办完以后,去百花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又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
然后,我俩在街上闲逛,来到同仁路口,我突然想起,五妹就在支机石分厂里上班,前面一拐就到了。我对小罗说:“今天反正没有什么事,干脆去看看五妹,好吗?”
小罗没说什么,只是挽起我的胳膊,默默地点点头。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我觉着小罗的性格有些软弱,她继承了中国妇女几千年来形成的逆来顺受的传统,仿佛时刻以“三从四德”约束自己,在我跟前极少说个“不”字。这倒有些令我失望,我渴望的爱,是那种火一般的爱,是那种狂热的爱,是敢骂敢拧、敢打敢闹的爱。有些时候,我故意刺激她,惹她生气,希望她能愤怒地反击过来,但她总是用一种哀怨的眼睛看着我,哪怕眼里噙满了泪花。我有时在夜里扪心自问,发觉自己正在慢慢变成一个虐待狂。
年初的一天早晨,小罗来到我单位找我,我正提着刚烧开的水壶往寝室里走,她冲我笑了笑,就慢慢地走在我的前面。我左右摆动着水壶,觉得好玩,那滚烫的开水从壶嘴里喷出来,在她的脚后的水泥地上画上一道弧,每一次都差点洒在她的脚后跟上。她突然停了下来,想跟我说什么,猛地一声惨叫,双手捂住脚后跟,蹲了下去。我吓坏了,呆呆地不知该怎么办,她仰起头来,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哥——”
那天,我俩一直呆在一起,直到晚上十一点,我才搀扶着她送她回家。在寝室里,我一边自责自己,一边不停地吹着她脚上的水泡,她呢,却不停地安慰我,替我擦眼泪,好像是她伤害了我。这件事过了好久,我还觉得心尖在一颤一颤地疼。
转过街口,便见街道两旁放满了簸箕,晒着许多洁白的鹅毛,羽毛球厂近在咫尺。
在这之前,我也在大街上遇见过几次五妹,几乎每次她都是跟厂里的几个女孩子在一起,老远就看见她们在嘻哈说笑。近了,猛然看见我,她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下来,眼里还是冒出些渴望来,还是想跟我说点什么。我也总是“哈哈”一笑:“五妹,下班啦?”
门卫是个干瘦老头,有些夸张地炫耀着肩上的红袖套,就是不让我俩进去,非要看我的工作证不可。恰巧我早晨走得匆忙,工作证、钱夹都没有揣上,刚才看电影吃饭都是小罗付的账呢。我吵了一阵也没有用,老头来个公事公办,啥都好说,就是不让我俩进去,仿佛我俩是克格勃派来的奸细。小罗突然想起来,她提包里有一张我的底片,就取出来,递给老头。那是我上月在单位门口拍摄的,我手持一支步枪,威风凛凛地站在单位门口。小罗说这张照片拍得好,就将底片带出来,准备去像馆加印几张。老头仰起头,将底片凑在太阳下盯了好久,大概是被我们单位围墙上那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唬住了,认定我跟他是同行,笑嘻嘻地将底片还给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请进!
正在这时,五妹急匆匆赶出来了。还在我跟老头争吵的时候,她的一个女友找到她,凑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你表哥找你来了,正在门口吵架呢。”她吓了一跳,急忙就着水龙头冲洗一下手上的胶水,一边在围腰上揩着手,一边赶了出来。
她见我找上门来,脸色一下子苍白,又仔细打量一番我身边的小罗,随后,恨恨地咬着下嘴唇,低下了头。我也突然觉着尴尬,笑笑说:“五妹,你好!”她没有抬起头来,只是说:“你好!”我说:“这是小罗。小罗,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五妹。”小罗柔柔地问候道:“你好,五妹!”五妹的脸色开始泛红,她忧怨地盯着我,嘴里却在招呼小罗:“小罗,你好!”我这才注意到,五妹比以前黑了,瘦了,时常洋溢在脸上的天真也荡然无存。难道,生活真的能使一个人彻底改变?我感到有些口吃,同时也感到无话可说,随便聊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干瘦老头透过眼镜上方的缝隙看着我,“呵呵”地笑着,那声音,就象是破了皮碗的打气筒。我回头看去,五妹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眼神里既有哀伤也有愤怒。
拐过一个弯,小罗挽起我的胳膊,问:“哥,你还在想着她?”
我没有回答,举目仰望,蓝天白云中,一群鸽子掠过,传来悠扬地哨声。

早上刚接班,五妹就打来电话。
“你到底是啥意思嘛?把她带到我的厂里来。”她怒不可遏地吼道。
“这个,这个……”昨晚上我也没有睡好,五妹身影一直在我眼前晃动。我已经察觉到昨天的事做得不是那么恰当,我跟小罗见她,应该先给她去个电话,约出来,在外边见面。但我没有想到她会发那么大的火。
“你少给我两个装疯迷窍的。今天晚上你回家来,我在九思巷口子上等你,我要单独跟你谈谈。”接着,挂掉了电话。
我傻傻地呆了一会儿,又赶忙给小罗厂里挂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今下午我另外有事,不能去厂里接她了,还可能晚上也不回单位,让她早些回家。
“哥,你冷静些,千万不要去打架。啊!”小罗有些担忧地说道。因为在不久前,长青跟一个姓刘的姑娘好上了,而小刘以前的男朋友又不肯撒手,关系紧张得一触即发,还把我和徐老四搅进去了。小罗知道这件事,所以有些不放心。

我来到九思巷时,五妹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看见我,扭头就走。我忐忑不安地跟了过去。
她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我在心里不停地劝告自己,一定要冷静些,一定要诚恳地向她道歉,尽量取得她的原谅,我们虽然分开了,但我们毕竟有过一段真挚的爱。但是,随着她愈渐加快的步伐,我从心底升起一股子火,暗自说:“再过一根电桩,我就停下来,回家去。”可总也停不下来,直至走过七八根电桩,到了红光影院门口,她才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也才得以追了上去。她回过身来,盯着我,眼睛里满是悲凄的神情,待我走到她的身边,转身去跟我并肩走,她的双手插在衣袋里,头低垂着。
“你,恨我?”她问。
“五妹,你咋个这么说呢?”我有些口吃,但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踏实了许多,毕竟,五妹还不至于恨我入骨。
“那你为什么要把你的那个小罗带到我们厂里来呢?”她的声音颤颤的,象是在遥远的天边飘浮着的云。“你是在向我显能,炫耀你找到一个比我还漂亮的女朋友。”
“五妹……”我犹如鱼刺卡喉,欲吞欲吐皆不能。
“我晓得,你恨我,你气我……”她伤感起来,声音有些咽哽。我用余光观察她,只见她沉浸在哀伤中,好似在自言自语,她低垂着眼帘,努力压抑着胸中的痛苦。
天,渐渐暗下来,路灯开始放明,将惨白洒开来。我就融入在这一片惨白中,心中犹如狼籍不堪的杂货铺,酸甜苦辣一阵翻腾。许多话,本想痛痛快快说出来,但在喉咙打了个滚,又强咽了下去,只是含泪说了声:“五妹,对不起!”
停下来,我俩就这么对视着,许久许久。街上流动的人群,流动的车辆,流动的灯光,流动的喧嚣都不复存在,我俩沉浸在只有我俩的世界里。相互注视的目光里,有恨,有爱,有失望,也有遗憾!
又过了很久,我俩默默地分开来,各自朝自己的家走去。我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忘掉她吧,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几个跟我有过接触的女孩子的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莲花、小舒、小罗,但最后定格的还是她,五妹!
我,真的能忘记她吗?

中秋节,我在小罗家里过的。
小罗的父亲显得非常兴奋,忙乎了一个下午,太阳收回最后一丝余辉时,已经在河岸边的皂角树下摆好桌子,桌上放满了酒菜、月饼、水果。他还将我送他那台破收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人感到有些烦躁,我原想将音量调小些,但看到他们全家都在为节日忙碌,还忙得乐呵呵的,便忍了。再说呢,那台收音机是我亲手组装的,变频中放部分使用晶体管,而功放部分却用的是两支6P14,声音大得吓人。不过,那玩意儿的性能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哑了,又得找把改刀捅一阵子。
小罗搀扶着她大伯过来,轻轻地放进“马架子”里。大伯孤身一人,身体也不太好,成天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全靠小罗姐妹们照料他。
大伯笑嘻嘻看着我,想说什么,却又猛地咳嗽起来,好一阵才止住,赶忙吃了些药水,又用拳头在自己胸口轻轻地捶。小罗关掉收音机,坐在我的身边,不停地削着水果,不时转过头来,冲我甜甜一笑。
好恬静的夜啊!
一阵微风拂过,树稍“沙沙”作响。月光下,府河象一条不能驯服的猛兽,河水“怦怦”地拍击着河岸。远处近处,点缀着星星灯光,岸上的灯光纹丝不动,水里的灯光却随着河水摇曳着。下游不远处,巨大的拱桥横跨府河上,委屈地将桥身圆成一个弧形,任凭河水默默地流过,也任凭来往的人们从身上踏过去……我听着大伯讲着很久远的故事,盯着被河水撕成碎片的月亮,心想,这辈子也该满足了吧。但是,总还是觉得心里好像少点什么,空空的,到底少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夜深了,我告辞出来,准备回单位去,小罗赶紧追出来送我。我俩顺着公路慢慢地走着,她拽着我的肩,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张了几次嘴也没能说出来。我有些察觉,以为她在担心长青和小刘的事,便安慰她,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刘也跟长青分手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料,她摇摇头,说:“哥,我有了。”
“有啥子了?”我问。
“这个月没有来,过了好几天了。”她的头紧靠在我的肩上。
“哪个没有来?”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呀!”她有些急了,但还是轻言细语地说;“我肚子里头有了。”
“真的?”我脑子“嗡”地一下,不知是喜还是忧,一下子扳过她来,脸对脸问道。她忽闪着大眼睛,点点头;“真的!”
“那怎么办呢?”我对这种事没有经验,事情又是那么突然,只是感到一阵恐慌。
“过几天我去打掉。你放心吧!”她却很冷静,反过来安慰我。停了停,又说:“今晚上,我睡你那儿。反正已经有了。”
“不!你回家去吧。”我坚决地说道。我觉得心里有些乱,想静一下,理顺自己纷乱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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