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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晚云
--  发布时间：2002-3-20 21:34:07

--  孤独作茧，寂寞流浪
从来没有人能准确地告诉我，孤独和寂寞有什么区别。我查《辞海》，专家们也未必能说得清楚，孤独一词根本找不到，而寂寞的一个含意就是孤独。从基本含意看来，二者应该都是表现一种状态，只是寂寞倾向于表现境遇，孤独倾向于表现人心。孤独是一种心灵的极致境界，而寂寞却是处身孤立时的一种情绪。
我一直觉得孤独别有一种傲然的情素在内，是一种充实的，有力量的情素，这种力量使得那些心高气傲的人，总爱强调自己孤独而不是寂寞。孤独的这种力量可以向外张扬，凛然向外界宣布自己的与众不同，就象旷野中的一株古树，自开花，自结果，生生灭灭，遗世独立；也可内敛、幽闭，就象一条蚕，默默食桑，默默作茧，默默地等待蜕变或者拒绝蜕变。
孤独的人有力量固守在自己的领土上，特行独立，与这个尘嚣俗世抗衡，拒绝同流合污，拒绝卑弓屈膝，即使在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也能象陈子昂那样发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慨叹；即使现代文明提供了一切方便，他也能和梭罗一样，不会困扰于物质的诱惑。也许他是梵高，将灵魂固定在画布上；也许他是顾准，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因为孤独，他自珍自爱，独善其身，所以能真正做到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因为孤独，他除了自傲一无所有，所以才有北岛那句悲壮的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孤独是罗丹的《思想者》，面对挣扎在悲惨人生中的魂灵苦苦求索，却逃不出思想的王国，千秋万代，摆不脱禁固，走不进繁华。孤独的人甚至不能相互走近，就象屹立的冰峰相伴一轮冷月，在特定的时间空间里，他们靠得最近，也可能相互欣赏，也可能充满敌意，但却不可能突破彼此的距离。

当孤独作茧的时候，寂寞在到处流浪，此一时彼一时地，象风，从不停止对外界的追赶。寂寞不会思想，也不需要思想，他在逃离空虚的同时也逃离自己。他无法也不打算将自己封锁，空虚迫使他在每一个角落寻求认同。他悠然自得地与繁华或是颓废狎戏，拥抱阳光，也不拒绝献身风雨，象顽童，随意拾起一些砖瓦碎屑，随意抛开一些雕梁画栋。走过千山万水，寂寞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可能无意间建起自己的宫殿。
寂寞没有力量，也不需要力量。所以寂寞有时能如水随形，在忧天下之忧的同时，快乐着自己的快乐。寂寞本身是一种动力，让人身不由已地勇往直前；寂寞又是一种虚无，永无止境地渴望着托形于物质的一切来充实。
寂寞是一首无字的曲子，任由每个人填入个性的歌词，却唱响自己的旋律，经年累月，喧哗着人生，摇摆着意志。寂寞的歌唱成了协奏曲，轰鸣的声音淹没了心灵的呼唤。无数种类的寂寞紧缩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空虚的黑洞，吞灭所有的物质和能量，吞噬所有的愿望和信念。

孤独或是寂寞都不由我们选择。
孤独与生俱来，是生命带来的一处隐裂。诺大的宇宙，无法计量的星球中，我们找不出第二种高等智能生物；诺大的地球，数以亿计的人群中，我们找不到第二个自己。我们可以克隆任何的生命，但我们无法克隆孤独。当我们迷惘，当我们失落，我们最容易感受到的就是孤独情结，因为知道“我”就是唯一，我们会在某些时候高傲无比，却又在另外一些时候悲观绝望。
寂寞却是生活强加给我们的无奈，是不知不觉中误入的困境。我们身不由已地被命运抛在了一边，或是被成功遗忘在角落里；我们奔走在同一个方向，却走着自己的独木桥。因为知道咫尺之外就是另一种天地，我们会千方百计寻求突破，寻求援救。

其实我渴望孤独，渴望那样一种超凡脱俗。但我怕孤独成野树，受益于天地，却无视于天地；也怕孤独成桑蚕，闭塞在黑暗的茧中，无法接受，即使是阳光和空气；无法排出，即使是腐败和污浊，最终成一只死亡的蛹。我怕孤独的冷，默默存留在骨髓中，一点点释放入血，最后冰封内心，不再为生命感动，不再受情感负累，在自以为已经超脱的时候，却脱离了生命的本质，成为一个生命的标本。不！我不要刻意地孤独，那是种偏执的病态。
我宁肯只是寂寞。宁肯因寂寞而脆弱得被一夜风雪枯萎，被一缕阳光燃尽；宁肯因寂寞中茫然寻找出路而撞得头破血流，只要我不曾空耗了生命，只要我能感受活力的快乐，我宁肯。但我却害怕被寂寞套牢成无聊，怕寂寞喷张尽我的能量，变我为一个空虚的躯壳。

就让我在寂寞的夜里燃起温暖的火焰，温暖别人的同时温暖自己。就让我在孤独的旷野找准方向，清醒而坚定地走过人生。我愿意忍受蜕变的苦痛，有朝一日破茧而舞，从此超越孤独，骄傲我是新生的唯一。我愿意经受千万次地踏实，不再流落红尘俗世，从此守住寂寞，筑成一道恬淡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