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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载] 天上有颗小星星 [原创]  (http://202.103.69.41/bbs/showthread.asp?boardid=15&rootid=&id=56193)


--  作者:梅山
--  发布时间:2003-6-7 11:24:42

--  [连载] 天上有颗小星星 [原创]

裳裳大学毕业,家里人为她找了一份待遇不错的教师的工作。裳裳不想作老
师,自己悄悄地找了一份电脑公司的工作。认识了在那里工作的孙严。那时孙严
正在联系技术移民,老板要裳裳接替孙严部份的工作,两人因此开始接触得比较
多。裳裳刚从大学出来,思想单纯可爱,为人处事直来直去,就算她比一般的女
孩有点思想,也赶不上社会这个大染缸复杂。孙严给了她很多忠告,而且在技术
他确实是个高手,裳裳打心眼里敬佩他。

  家里人发现裳裳没按计划去学校报到,而去了一家来历不怎么清的电脑公司
后,十分恼火。裳裳父亲是思想保守的国家干部,那家电脑公司是假合资,而且
偷税漏税,看上去很不稳固。当初裳裳是从职高被选拔到大学去的,是算委培生,
本来要不回原职高工作就要赔款的。家里费力给她办到一所比较好的,与原职高
也有点关系的中专学校去教书,本来就不容易。偏她不买帐,一心不想教书。那
阵子,裳裳和家里关系很紧张。父母都不和她说话。只有她弟弟理她。

  有一天,孙严手把手教裳裳怎么有针对性地编写特殊客户的程序,发现她反
应比平时慢,而且老走神,就问她有什么心事。天真的裳裳一把抓住孙严的手讲
了大半个小时。从她父母如何在小时候就严格管教一直到毕业找工作问题。裳裳
讲得很激动。这话憋在她心里好久了,都没机会说出来。

  孙严听完后,道:“很简单,那就赔钱。赔了钱,原来的学校就会放人。你
就可以做你喜欢做的工作了。”

    “我哪有那么钱呢?家里肯定不给的。弟弟要上大学还要花一大笔钱呢。”

    “算我借你。那点培养费,你半年工资就赚回来了。”

    “这,行……吗?”裳裳觉得向人借钱是要有过硬交情的,孙严的话使裳裳
觉得他很亲近。

    “有什么不行?”

    “那你算我利息好了。”

    “那点小钱还能生多少钱?股市里抄个底也比这赚多了!”

  一听股市裳裳眼一亮。她母亲目前是病退,成天泡在股市里炒股票。赚钱的
时候比亏钱时多,好像常和她母亲一起泡的股友时常有大户消息。母亲跟着搞了
不少次。后来越炒越大。资金不够了,就把裳裳历年攒下的压岁钱也用上开了户,
户名是裳裳的,但由母亲全权负责。裳裳放假时,母亲也带她去股市,偶尔让她
在电脑前下个单买卖股票。

  “你能搞到内幕消息啊?”裳裳问。

  孙严哈哈大笑:“有内幕消息,我还来这上班干吗?”

  裳裳一脸的失望。

  回家后,仔细观察母亲晚上又在研究什么股票。裳裳的母亲每晚有作股票功
课的习惯,还常常拉上她父亲一起研究决定。网络股,是她母亲最近常说的新名
词。晚上又和她父亲在电脑上调出几个股票的曲线图来看。裳裳装作在旁边整理
材料,把那几只股票一一记在心里。

  第二天她向孙严请较那只股票比较有潜力。孙严说“中兴通讯”是只有潜力
的股票。便是搞电脑的清华同方也很不错。

  裳裳选了孙严和母亲都看好的中兴通讯,偷偷进行了电话委托。但是委托成
交后,中兴通讯便开始回落。倒是清华同方又拉到涨停板。裳裳懊恼不已。当天
母亲发现了裳裳偷买股票的事,回家后和父亲一起狠狠教训了裳裳。又威逼裳裳
立马去学校报到,三天后还不见她去学校报到,就不要再回家了。

  裳裳呕着气,硬顶着不去报到,上班也苦着脸。想找孙严出主意,孙严却不
来上班了。听说他出国手续已经办好了,正式辞职了。裳裳很丧气。第三天,已
经到了父亲下命令的最后期限了。裳裳感到全身无力。她准备投降、辞职,然后
去学校报到。她不敢彻底违抗父母的。

  下班后,同事陆续走得差不多了。裳裳一个呆在电脑前准备打辞职信。恍惚
一个人影在走道上飘了过去,象是孙严。裳裳起身去察看,果然见孙严正埋头整
理他的桌子。

  “要帮忙吗?”裳裳问。

  孙严显然被吓了一跳。他抬头看着裳裳。气色好像不怎么好。满脸胡子碴。

  “你最近很忙吗?”裳裳抱着胳膊看着他满抽屉乱翻。

  “嗯。你没回家?”

  “我要辞职了。”裳裳说。

  “噢。好啊。作老师有什么不好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女孩子作老师最好
的。”

  孙严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令裳裳很生气。那话她父母也说的,但裳
裳偏不许从孙严口里说出。

  “你!──”裳裳气得流出了眼泪。

  “呀,你这是干吗?”孙严马上放软口气。

  裳裳的眼泪还是一滴一滴往下掉,后来乾脆大声哭起来。孙严手足无措,只
好请她去吃饭。在电梯里,裳裳还抽抽噎噎个不停。孙严软语求她不要象个孩子
似的。

  一出电梯,孙严便急忙走出大楼,拦了辆计程车,带裳裳去了本市最高的一
家叫满天星的旋转餐厅。喝着果汁,看着灯火中的城市,裳裳渐渐忘了心事。她
却发现孙严心事重重。

  “你也不开心吗?”裳裳直接问。

  “嗯。和女朋友吹了。”孙严闷闷地说。

  “为什么?你这么好,她怎么不要你呢?”

  “我要结婚,她要作单身贵族,两人意见不合。”

  “她多大了啊?”

  “和我同岁。”

  “你几岁?”

  “二十九。”

  “也不怎么年轻了,干吗不结婚?”

  “不愿意负责任呗。”孙严说着,叫了瓶酒。

  裳裳平时就内向,没什么社会经验,见孙严不愿多说话,便也沉默不语。陪
他一杯一杯地喝酒。裳裳不会喝酒的,不一会儿就醉了,不省人事。

  一阵冷风吹醒了裳裳。她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枕在一人腿上,那人身上酒
气十足。裳裳打了个嗝,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喉咙里飘出来。裳裳恶心得想吐。那
人发现了裳裳的动作。拍拍她的脸道:“你醒啦。”

  裳裳认出那是孙严的声音。他的手烫得象火炉,热热地贴着她的脸。裳裳脸
红红的,想起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醉了、吐了、睡着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只好等你醒过来。”孙严说
话时,空气里飘着他口里浓浓的酒味。

  “吐了?弄脏你了?”裳裳很不好意思地问。

  “吐在车里了。司机罚了我一百块清洗费。”孙严道。

  “对不起。”裳裳小小声地道歉。

  “不会喝酒就别乱喝。”孙严轻微责备道。

  裳裳不吭气,一脸不高兴。

孙严叹了口气道:“罢,罢,罢,你也是个说不得的家伙!”

  裳裳觉得很委屈。加上人的确很不舒服,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转。无声无息
地流了好大一会儿,孙严也没发现。直到他问她家地址,她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
孙严才发现她又哭了。

  “你这是干吗?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倒又哭了起来!”孙严说着,笨拙地将
她从腿上拉了起来,捧着裳裳的脸问:“你就爱哭吗?”

  裳裳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孙严一松手,裳裳就倒在他肩膀上痛哭,鼻涕眼
泪地抹了他一肩膀。孙严是爱乾净的,大嚷道:“现在我要先回家去换衣服了!
看你弄的!”

  裳裳赤红着脸,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孙严又拦了一辆车。“你现在这样能回
家吗?”裳裳摇摇头。“那先到我家洗洗吧。”裳裳无语。

  孙严的家很大。据说他父母都去澳洲姐姐家去看外甥去了。孙严一把把裳裳
推进他姐姐的房间,道:“自己洗洗吧,女孩子的化妆品里面都有。”裳裳一个
人呆坐在露台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又肥又大就是不够圆,裳裳叹了口气:“人生
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隐约听到有人开门声,裳裳想是孙严弄的。忽听得一个尖
锐的女声响起。裳裳错愕地转头往屋里看。发现一张女人的脸正盯着她看,眼里
充满了愤怒的火。

  “好你个孙严!对我也来这一套!”

  那女人五根指头扣住裳裳的一只胳膊,拉着她直往客厅里走。

  孙严闻讯出来,还光着膀子。见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女人是他女朋友。
大概以为裳裳在这里有什么特殊关系。

  “你怎么来了?”孙严恼火地问,一把拉出被人紧扣住的裳裳。

  “我想通了,本来要和你结婚的。没想到我刚走,你就搭上一个女人,背叛
我!”女朋友气冲冲道。

  “我想你是误会了。她叫裳裳,是我同事。”孙严平静地解释道。

  “看你们两个不整的样子!我自己的眼睛都看见了。我的眼睛比你说的狗话
真实!”

  “好,随你。”孙严懒懒道。

  女朋友愤怒地一跺脚:“好!我俩一拍两散!是你对不起我的!!!”说完
拉门就走。裳裳直想追出去向她解释。孙严大吼一声:“不许去!”裳裳站住了。
孙严把她吓坏了,眼泪又在她眼里打转了。

  “不许哭!”孙严又大吼了一声。裳裳直直地站在那里。

  几分钟后,孙严平静下来问裳裳:“送你回家吧?”

  裳裳说好。

  孙严家住得比较偏僻,夜又很深了,两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计程车。孙严提
议裳裳先往家挂个电话说明情况,然后在他姐房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家。裳裳不
愿意,孙严只好陪着她回大路外面走。

  折腾了一晚,孙严好像很累,沉默着。裳裳鼓了老大的勇气向他道歉。孙严
大声训斥她:“没你的事!我最讨厌女孩子多嘴!”裳裳不语,一会儿又自顾自
地哭起来。孙严一把揪住她道:“告诉你:不许哭!不许哭!听到没!”他喊得
那么大声,连迎面开来想停下拉客的司机也吓走了。

  裳裳大声回敬他:“我就偏哭!关你什么事!”

  “滚!”孙严怒吼。裳裳怔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我叫你滚!”孙严又吼道。裳裳呀地一声掩面跑开了。

  裳裳回到家,狠挨了一顿骂。好在她说第二天要去学校报到,父母才放过她,
让她早点休息去。裳裳以为她会一夜睡不着觉,不想刚挨到枕头上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母亲在饭桌上留条嘱咐早上就在家休息,下午再去报
到。裳裳吃了早饭,在镜子前换穿了几套衣服,最后才选定一套,穿戴好,已经
下午一时了。那学校离家远,要倒两趟车。裳裳不愿花钱坐计程车,她想攒钱将
来去旅游。

  和裳裳一起分配来的几个毕业生早就报到过了。裳裳来得最晚。负责人事的
是位四十出头的女同志,姓魏,剪着一丝不苟的短发,脸上描着两道黑黑的眉毛,
没上口红,说话很威严。她对裳裳的迟报到颇不满:“我们这学校不是一般的学
校,要讲纪律的,不是想来就来的!”裳裳不搭话,随她说,还谦虚地叫她魏老
师。这时候连裳裳都鄙夷起自己来。看来人的虚伪常常是不由自己的。这话是孙
严以前教诲她的,现在她想起这名字便恨得发痒。

  办好了报到手续,又领了一些书,课程表,备课用具等。魏老师给裳裳的备
课组长打了个电话。组长要裳裳明天下午四点到学校试讲,内容篇目自定。裳裳
吓坏了。她只会编程序,根本不知道怎么讲课。她小声询问魏老师可不可以让她
多准备几天。魏老师脸一板道:“本来你没录取前就要先试讲了!当时学校考虑
到你要做毕业设计不好赶来试讲才通融到现在。别人早都讲过了。你还要推到什
么时候?就快开学了。早讲早发现问题早解决!”

  裳裳苦着脸又倒了两趟车回家。一路上又愁试讲,又气昨晚的事,情绪很低
落。进了家门发现一家人都等她吃饭呢。父母亲对她态度明显好多了。一听说明
天就要试讲,便和她一起急。父亲说;“别慌别慌,大家一起想办法都能解决。
再说都报到了,就是讲不好也没什么。”母亲也在一旁给她鼓劲。弟弟更是自告
奋勇要当她的学生,帮她排练。家人的温暖使裳裳的心情好了点。

  晚上,父母亲破例没做股票功课,和裳裳一起研究起第二天的课程来。弟弟
也时不时的进来提点意见和建议。晚上十一点,教案终于写好了。父母亲又让裳
裳把她背下来。裳裳累了一天,背着背着就睡着了。朦胧中母亲进来帮她盖了被
子。

  一早裳裳就醒了,破例没赖床,一跃而起。父亲和弟弟都在吃早饭。裳裳听
见母亲在房间里打电话。弟弟冲她打了个V字预祝她下午试讲成功,并告诉她:
“妈逼小姨把最近新买的衣服都拿过来让你挑呢!”裳裳和别的女孩没两样,一
听会有新衣服穿,便来精神。小姨的衣服借给她穿从来是有去没回的。母亲也说
了,小姨有的是钱,还缺几套衣服吗?

  裳裳喜滋滋地吃着早饭。母亲打完电话出来说;“早上我不去股市了,帮裳
裳再温习温习。”父亲说这样最好不过了,准备越充份越不会有差错。

  一上午,裳裳都在背教案。母亲在一旁轻手轻脚地忙活。中午时,小姨送衣
服来了。母亲特地为裳裳挑了一套浅桃色的洋装。小姨说:“剩下的都送裳裳了
吧。要上班了,也该有新衣服了。”裳裳开心极了。搂着小姨说了一堆甜言蜜语。
中午小姨本来要请裳裳母女一起去饭馆吃饭,裳裳母亲怕误事,便说家里烧了饭
了。小姨表示饭后送裳裳去学校。裳裳又很高兴,又可以搭小姨的顺风车,免得
倒两趟车,出一身臭汗。

  虽然经过了准备,裳裳的试讲还是漏洞百出,组长虽不表态,也不看好裳裳
在开学后能独立承担一门课程。几天后,魏老师要裳裳再去趟学校。原来学校安
排一个老教师先带裳裳一段时间。

  裳裳很沮丧。尤其从魏老师处得知同来的几位都过了试讲,都可以独立承担
一门课程。这让裳裳很扫兴,更怀念起在电脑公司的工作来。

  这天从学校出来,便倒了趟车去公司,想看看旧同事,顺便把一些东西整理
回家。虽然她是打电话说辞职的,老板在电话里对她还是挺客气的,一直要她有
空回去看看。

  一踏出电梯,便觉里面热闹非凡,好像在搞什么活动。裳裳刚出现便给人围
住。大家都很开心,说她来的正好,他们正在欢送孙严去美国,连带也欢送她。
裳裳一听孙严两字就不高兴。大家正在兴头也没注意到裳裳的表情。一会儿大家
又散开去喝香槟又切蛋糕。裳裳意兴阑珊,想避开人群,躲到原来的办公桌去收
拾东西。不想一只大手拉住了她,裳裳抬头恰和孙严对视。裳裳凶凶地盯着他,
孙严则笑嘻嘻地望着她。裳裳真想把那个滚字还给他,又碍于大家在场,只恨恨
地甩掉他的手。这时候一同事拉她去吃蛋糕,裳裳故意扎在人堆里,不和孙严搭
话。

  聚会结束后,和孙严要好的几个同事又拉上他去吃饭。裳裳想趁人不注意溜
掉,一直都没机会。大家以为孙严带了裳裳那么久,两人关系一定很不错,那裳
裳自然要陪这顿饭了。

  分配计程车,裳裳又单单和孙严分到了一辆。裳裳一脸气愤地坐到了车里。
孙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司机攀谈了起来。那司机说话有趣,说起了最近街上
的一些趣事,裳裳也开始听起来了,解除了戒备。孙严趁机拉过她的手,在她手
心上写字。裳裳只认出了一个“不”,她说不知道孙严要说什么。孙严微微一笑
又伏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请原谅。小生在这厢赔罪了。”他说话吹气如缕,
裳裳又怕痒到家,忍不住格支格支地笑起来。

  那时正赶上塞车,司机在后视镜上看到他们亲昵的举动,便夸裳裳长得漂亮
好性子,说孙严找媳妇的眼光真不赖。又问是自由恋爱还是别人介绍的。一通说
得裳裳脸红脖子粗,孙严却不向司机澄清两人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而且刚才那
小姐正生气呢。直到下了车,那司机还直说他俩有夫妻相,会白头到老。孙严高
兴得给了他很多小费。裳裳两眼只盯着脚背,窘极了。孙严走得老远了,她还在
原地不动。喊她也没反应。孙严只好回头来拉她,一把揽住她的腰,并肩开路。

  晚上裳裳心不在焉地,又被同事罚了好多酒,半道又醉了。这回裳裳一直忍
着不吐出来。大家分手时,一个人搂着她往车里钻,柔声问她感觉舒服不舒服。
裳裳心里明白那是孙严,想摆谱也没力气了。车子很颠,裳裳睡着了。

[此贴子已经被大隐于网于2003-6-7 11:24:42编辑过]

--  作者:流心
--  发布时间:2003-6-5 14:45:03

--  
可以跟在一个帖子里,这样看起来会比较方便
--  作者:梅山
--  发布时间:2003-6-5 15:48:38

--  
下次注意这点,谢谢啦
--  作者:大隐于网
--  发布时间:2003-6-5 18:28:05

--  天上有颗小星星(二)

醒过来时,裳裳发现自己正躺在黑暗里。她动了动,有人轻声走过来,伏下
身看她。裳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和孙严的眼睛距离不到一寸。他的眼睛在黑夜
里亮晶晶的,很温柔。

  “要喝水吗?”他问,又吹气如缕。

  裳裳一别脸:“你就会欺负我!”两眼一红,又要哭出来了,她强忍。

  可恶的孙严哈哈笑着去倒水。裳裳自己一人在暗中又气又哭又好笑。

  喝过水后,裳裳又躺了一会儿。孙严开了灯,远远地翻着杂志。裳裳睁了会
眼睛又睡着了。她做梦了,却不记得情节,只觉得和男女有关。猛一醒来,两颊
赤辣辣的,大叫了一声。

  孙严忙赶过来问她怎么啦。她说做梦了。孙严便把她搂在怀里,小声安慰她。
第一次和陌生男人这么近的接触,裳裳的心狂跳不已。孙严似乎感觉到她的心跳,
更加小心地拍她。裳裳陶醉了。

  一会儿,裳裳心跳慢了下来。孙严松开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裳裳的发丝里。
很温柔很温柔地抚摸着裳裳的后背。裳裳的心又象小鹿一样狂跳不已。她听见孙
严的心也奔奔地狂跳。裳裳又害怕又喜悦地等待着某件事情的发生。她没恋爱过,
但看过很多爱情小说。在小说里这时候男女主角要接吻的。裳裳下意识地舔了舔
嘴唇。

  这时候,裳裳觉得孙严的喘息加快,他开始低下头来吻她的眼睛。然后顺着
鼻子一直滑下去,最后落在唇上。裳裳一激凌,身子吊在半空中。孙严的两片嘴
唇乾燥地在她亦是乾燥的唇上擦来擦去。裳裳很不舒服地去舔嘴唇。刚一张口,
孙严柔软的舌头便伸了进来。灯光下,他紧闭着双眼,专注地吻着。用身体压迫
她。

  裳裳感到浑身要爆炸了,难受地叫了出来。孙严忽然推开她,然后出了房门。
许久许久没有进来。裳裳自己下了地,摸索到外面,只见暗地有火星一闪一闪,
孙严一人在那里抽烟。裳裳走了过去,挨着他。孙严伸出手来半搂着她。两人都
不说话。

  裳裳站累了便说说;“我们睡觉好吗?你家这么大。你一间,我一间。”

  孙严灭了烟头说;“好,我送你去睡觉。”

  “我自己去好了。你睡你的。”

  两人各自回房去睡了。半夜里,裳裳又做梦。她大喊大叫,最后哭了起来。
她自己都被哭醒了。一睁眼,竟在陌生的环境。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原来她睡在
孙严姐姐的床上。

  一人呆坐了半晌,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往孙严房里摸去。好容易摸到床前,发
现他正睁眼看她。裳裳好害羞地将脸埋在他胸前的被子上。孙严伸手抚摸她。

  “做了什么恶梦啊,大喊大叫的。”

  “原来你醒着,却不去看我。”裳裳嗔怪道。

  “我不敢。使劲地憋在这里。”

  裳裳用脸褪开了被子,贴在他的胸口。他光着膀子睡着的。

  “别这样。我是有经验的人,你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很危险的。”

  裳裳任性地不肯挪开。孙严伸出手来推她。她一直趴在那里不动。

  “那么,你嫁给我吧,作我老婆吧。你爱我吗?”

  裳裳直埋着头,不答。

  孙严叹了口气,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使劲地吻她。裳裳紧贴着他。最后,孙
严一把推开她,又要起身离开。裳裳忽然嚷了起来:“我愿意,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孙严问。

  “愿意作你老婆,嫁给你。”

  孙严眼睛润湿:“可是你还什么都不懂。而且你不爱我。”

  “我愿意爱你。”

  孙严笑出声来。

  “好吧,就当你愿意爱我,愿意嫁给我。现在好好睡觉吧。”

  裳裳不开心地趴在那里,将脸埋在枕头里。孙严伏下身对她说:“宝贝睡觉。
乖乖地,我才爱你。”

  裳裳又做了很多梦,一个叠一个,好像很开心。醒来后,什么都没想起来。
晨风拂在脸上,清清爽爽,很受用。裳裳躺在那儿,把昨晚的事来回想了一遍。
忽然想起一夜没给家里消息,父母一定担心坏了。她一骨碌从床上滚起,四处
找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是弟弟听的电话,一付没睡醒的样子。问他爸妈去
哪呢?弟弟说不晓得,家里没人,都出去了。问他昨晚他们担心不?弟弟说好像
没发生什么事啊。

  挂了电话,裳裳很不放心,又打了个电话找小姨。小姨正跟着电视做健身操。
她告诉裳裳这几天股市大跌,裳裳的母亲亏了很多钱,大概因此才没心思管裳裳。
小姨问裳裳在哪里,裳裳如实说在一个同事家。小姨叫裳裳打的去她家再说。

  放下电话,裳裳悄悄去看了看孙严,他睡得正香,裳裳找来纸笔给他留了个
条就悄悄地洗了把脸,轻轻地带上大门走了。


  小姨听了裳裳叙述昨晚的事,一点都没大惊小怪。等裳裳说完了,小姨问她
准备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裳裳扬起了眉毛,“当它没发生过。”

  小姨笑了起来:“反正你也没爱上他。”

  “我就觉得他有点假。感觉。说不出为什么。”裳裳对小姨说了真心话。

  “你可以相信自己的感觉。以后你就明白其中的理由了。但是裳裳你应该对
他还有点好感吧。”

  裳裳低下了头,她承认孙严不讨厌。“但是他有未婚妻了。而我还是一张白
纸。我希望我爱的人在我没来到的以前也应该是空白的。”

  “裳裳你对爱情期望过高了。以后难免会吃点苦头的。”

  裳裳低头不语,在心里她赞同小姨的话。

  小姨替裳裳作了证,说裳裳一晚都呆在她家。至于为啥没给家来电话,小姨
故意不说明理由。裳裳的母亲因被套了很多钱,没心思考究女儿的行踪。只叹了
口气说:“女大不由人了。”

  股市小反弹后,又一路下跌。母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裳裳终于明白,母亲
从她下岗的同事那里集资了很多钱跟大户,结果大户听了消息,斩仓出来了,母
亲还不舍得出来,结果越亏越多。按市值算来,母亲欠了一屁股债了。集资的人
闻讯也纷纷上门来讨钱,说不干了。小姨帮着母亲还了点,她自己也被套了很多
钱,没多大能力能帮母亲过难关。母亲是个刚强的人,她一咬牙去向高利贷者借
钱还债。

  家里的经济开始吃紧。裳裳开始懂事起来。她认真地上班教书,每月的工资
都上缴母亲。裳裳本来就不笨,虽然没学过教育学、心理学的,但她用心地学习,
很快业务就上去了。组长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有意又让她开了一次公开课。公开
课很成功。带裳裳的那个老教师,主动提出裳裳已经成熟了,可以独立上一门课
了。组长和校方也同意了。裳裳觉得教书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报酬少了点,但人
比较清闲。后来她又给原来那家电脑公司打小工,赚点外块,贴补弟弟的零花钱。

  爱情好像离裳裳更遥远了。她没碰上自己的意中人。学校里有人对她表示好
感的,裳裳不感兴趣。她脑海里有个明确的目标:不要有经济危机,至少不能委
屈自己。

  想起孙严,裳裳突然明白自己是错过了一个机缘。如果事情迟一点发生,结
果又会怎样呢?裳裳不晓得。那时孙严在电话里曾提出要帮忙,裳裳一口回绝了。
只采纳了他的意见,让母亲换股,小赚了点钱。

  孙严走了。裳裳偷偷地去送他。远远地看见一个女人紧紧挨着他站着,看过
去很像是他的那个未婚妻。裳裳偷偷流了点泪。

  小姨私下里常给裳裳打气,“要活得有生气。”裳裳除了工作,打小工外,
剩下的时间便是去图书馆看书,从书中一次又一次领略做人的高义。

  有一天母亲让她下班后早点回来,并让她穿得漂亮点去上班。裳裳心里狐疑,
果然下班后发现家里的客厅里坐着一个年轻人。母亲介绍他是同事的小孩,来
吃饭玩的。

  那个人叫齐姚辉。裳裳跟着母亲叫他小齐。小齐则跟着母亲叫她裳裳。小齐
高高大大的,鼻子特别大,坏了他的英俊相。他不爱说话,裳裳也不爱说话。吃
完饭,两人在母亲安排下去看了场电影。电影的名字叫《爱情麻辣烫》。散场后,
小齐先送裳裳回家后才离去。

  以后每个周末,小齐就来裳裳家吃饭,饭后两人一起去看电影或出去走走。
这样交往了两三个月,小齐邀请裳裳去他家吃饭。裳裳说要问问母亲的意见。当
晚小齐送裳裳回家的时候,裳裳问了母亲。母亲眉开眼笑地让裳裳去小齐家,并
告诉裳裳小齐的母亲姚雅丽当年是他们学校的一朵花,裳裳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

  下个周末,裳裳在家稍稍打扮了一番后就在家等小齐就来接去他家。小齐是
家里的独生子,他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为人很和蔼,对裳裳很热情。裳裳按
照母亲的授意喊了齐伯母,齐伯父后,便钻到小齐的房里听音乐。饭后,两人又
去看电影。那场电影很伤感叫《半生缘》。散场后,小齐又送裳裳回家。到楼梯
口,裳裳就让小齐先回家。小齐踩着摩托走了。裳裳一个沿着家边上的小河走了
很久。

  《半生缘》给裳裳很深的触动。就象散场时,小齐说的:“十年就这么过去
了。”

  裳裳想起了孙严。十年后,她和孙严又怎么样呢?但是孙严的脸孔渐渐模糊,
裳裳感到这辈子好像就跟齐姚辉套上了。

  过了几天,小齐的父母便带着小齐来拜访了,并带了丰厚的礼物。给裳裳的
是一只墨绿的镯子,母亲私下里告诉她那是小齐家家传的首饰,值好几万。裳裳
对着手腕上的镯子发楞,一个人闷在房里不出来。小齐进来陪着她。

  小齐一家人走了后,母亲就来跟裳裳说话。先批评裳裳不懂礼貌,客人来了
也不出来招待。又说齐家父母为人厚道,家里经济富裕,小齐的工作有前途,最
近单位正在分房,说是末班车了,小齐要是有结婚证也能分到一套。一套房子值
好几十万呢。

  裳裳一直不言语,母亲终于提到,齐家希望他们两个能早日订婚,然后先领
证,等分房子,房子装修好了,再办酒席。

  母亲说得兴高采烈的。最后才问裳裳意见。裳裳说:“妈,您有什么看法吗?”
母亲说:“这门亲事是再满意也不过了。”裳裳便道:“那就按您的意见去办吧。
”母亲听出裳裳的话音不对,便温和地说:“好孩子,你要不愿意这么办,我们
还可以商量嘛。”裳裳使劲摇头:“我没意见。我没意见。”说着把母亲推出门
去。

  两家父母大概又私下里拜访过了。周末小齐说要请裳裳去满天星吃饭。在母
亲催促下,裳裳化了妆,换上鲜艳的衣服,临出门前,母亲又逼着裳裳戴上了齐
家家传的玉镯。裳裳曾说不习惯戴镯子,一直把它藏在抽屉里。

  满天星还是那个样。跟去年孙严带她来时没两样。小齐点了两份西餐,还要
了一瓶香槟酒。喝香槟时,小齐拿出了一个蓝丝绒的盒子,说:“裳裳,我以前
喜欢过女孩子,但是我害羞,胆小,一直都没向人表示过。你是我第一个谈过恋
爱的女孩子,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你能不能答应以后都跟我在一起呢?”

  小齐说得很诚恳,裳裳听了很感动。小齐打开了蓝丝绒的盒子,里面是一只
白金钻戒。那钻看过去不比小姨手上那个小。“如果你愿意,就戴上这只戒指好
吗?”裳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小齐替她戴上戒指。那圈有点小,小齐又很笨拙,
戴了好久才戴进去。发现裳裳哭了起来,小齐赶忙坐到裳裳边上,替她擦眼泪。
裳裳哭得很伤心。那顿饭吃了很久。晚上小齐送裳裳回来时,吻了裳裳。这是他
第一次吻裳裳。他的嘴唇干干的,擦着裳裳乾裂的嘴唇。这个吻使裳裳想起了孙
严。

  尽管裳裳竭力想掩饰那只钻戒,钻戒还是被母亲发现了。她叫来了小姨来看
这钻戒,小姨说这戒面至少有0·8克拉。母亲听了又笑成了一朵花似的。这阵
子,母亲比较舒心。股市涨起来了,借的高利贷好像也还清了。以前上门要钱的
人,又想重新加入母亲的集资,被父亲断然拒绝了。裳裳发现父亲老了很多。自
从家里有了债务,父亲便早出晚归,还下海替人跑了几单买卖。

  裳裳心里觉得齐家曾给过母亲一些钱。她旁敲侧击地问母亲,母亲总是绕开
了。问小齐,小齐说没有的事。最后裳裳老实不客气地问父亲。父亲说有,齐家
给了十万元的礼金。裳裳心里冒火。但父亲说到这里时,脸色很难看,裳裳不忍
父亲伤心,便不再提这事。

  因为这十万元的礼金,裳裳在小齐面前有些气短。平时不怎么爱去齐家。齐
家邀请了两三次,才去一次。小齐问裳裳是不是对他家有什么意见,裳裳说没有。
小齐提了单位分房子的事,说最迟这个月底就要交申请表了,看看是不是把结婚
证先办了。他说他好多同学为了房子都这样办的。小齐见裳裳不怎么积极,便安
慰说,要是裳裳不愿意,那房子也可以不要了。但是以后要跟父母亲住一起,
会有些不自由。而且单位为盖这最后一批房子还托人作了弊,把房子的立案改成
了前年的日期,所以能赶上末班车也是有运气的。再说打了证又不是就结婚了,
酒席要等一年后才办吧。因为单位的房子才打了地基,等房盖好了,装修完毕,
差不多也要一年多。这一年里,裳裳和他还可以彼此适应。

  任小齐怎么做思想工作,裳裳就是没作表示。小齐的父母又登门拜访了一次,
送来了一条白金项链。裳裳的母亲赶紧劝裳裳不要孩子气,说人家又送来了一条
项链,你再不答应,别人还以为你嫌他们穷,给得不够多。打结婚证又不是就结
婚。裳裳不吭声,心里气恼。母亲心里急,把小姨给请来了做思想工作。

  只她两人时,小姨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觉得以前的事情还放不下来?”

  裳裳红着眼睛说:“我以前计较他有过未婚妻,计较他不够真诚,其实都是
我自己虚荣。我爱他,我一直就爱他。我骗不了自己。小齐没给我像他那样的感
觉。”

  小姨叹了口气道:“其实当初你要选择了他不见得就幸福。你不说送行那天
他还和未婚妻在一起吗?他忘不了她,所以你跟了他未必幸福。再说他比你大七
岁,整整差一代,你的思想未必就能跟他沟通。我看老天爷安排你跟小齐在一起,
其实是很厚爱你的。你别嫌小姨小市民,结婚不就为了过日子?过日子,油盐酱
醋不愁就行了。现在你年纪小,还不怎么懂,以后慢慢就会体会到的。”

  裳裳一个劲地哭。小姨又问:“那孙严和你还有通信吗?把他当朋友吧。人
活着有知心朋友也很重要的。所以说呢,嫁个殷实的老公,留着爱人作知心朋友
也很圆满的。”

  裳裳哭得更大声了:“我不要这么现实!这样太残忍了。我只要一点点感情。
让我心甘情愿为爱情而结婚,而不是为了金钱。”

  小姨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裳裳,你当真以为你会为爱牺牲?你现在还小,
不懂当家的难处。难道你愿意回到半年前的生活,一家人为还高利贷而过活?难
道你忍心年过半百的父母亲这样操劳?说句良心话,他们把你养大,供你读书上
学,二十几年里,把你捧在手心里养大,现在你大了,尽点家庭义务也是应该的。
人不能太自私。年轻人往往爱惜自己的自尊,以为老人们都是小市民。其实他们
年轻时也很骄傲呢,但是生活把他们打垮了。人活着不容易着呢。现在你已经没
有退路了。”

  小姨的语重心长,令裳裳震动。特别她想到父亲一下子的苍老、母亲天天烧
香拜佛地求股市快点涨,自己作女儿的又替他们分担了多少呢?


  裳裳终于和小齐领了结婚证。小齐开始把裳裳介绍给他的朋友认识。裳裳也
带着小齐参加了几次女友的聚会。双方的朋友对他们都还满意。在小齐的要求下,
裳裳有时也会在齐家过夜。但是裳裳的母亲告诫裳裳在未摆酒席前,决不能怀孕。
听话的裳裳便把这话委婉地告诉给小齐听。小齐有时会很不高兴。但还是遵守了。

  现在小齐不是一有时间就来找裳裳了。他常安排时间去打麻将,叫裳裳到他
家等他回家。两人也不去看电影了。一有新片出来,小齐便买来盗版VCD在家
放着看。偶尔还会出去吃顿饭,但已经不去满天星了。小齐不喜欢用刀叉吃饭。
他嫌用刀切牛排麻烦,不如整块拿起来咬着吃。小齐是肉食者,特别爱吃他妈做
的肉包子,吃完后,解开皮带坐在沙发直喘气。裳裳看了替他难受,他说这样很
受用。两人走得近之后,裳裳发现小齐其实个是精神生活很贫乏的人。打麻将是
一大嗜好。此外便是听一些流行歌曲,连武打小说都不看。他说看书太累,不如
听评书。他买了一堆刘兰芳评书连讲的磁带,吃饱了肉包子就窝在沙发里听评书。
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有时是被人CALL醒了,就去打麻将。要没人来找他,他
睡醒了之后,就自个儿打电话找人打麻将。


--  作者:大隐于网
--  发布时间:2003-6-5 18:30:28

--  天上有颗小星星(三)

开始裳裳还会劝他要上进,小齐一边答应着一边照打麻将不误。单位评职称
要考英语了,裳裳给他买了许国璋的英语自学课本,他翻了一页就扔到一边去了。
英语考试居然也就过了。原来考试时,给他们监考的英语老师是他哥们的知己,
当场给他们做了标准卷抄了了事。事后,小齐还理直气壮地说:“我还没好意思
全抄呢!只抄了一半,算算过了,就不抄了。”裳裳一针见血道:“你那是懒!”
小齐好脾气,从不与裳裳计较:“是啊,还是老婆了解我。大李家牌局三缺一呢,
我不好意思让他们久等。”

  裳裳彻底看到了她今后的生活,很是灰心。但是别人都羡慕裳裳嫁了个好老
公。同事说,就裳裳手上的钻戒和镯子卖了就够吃好年的了。裳裳苦笑。自打结
婚证后,母亲便让她辞了电脑公司的小工,还让她把每月工资存起来,不要交给
小齐,“存点钱,万一──就是不花,买股票也好。”最近母亲又扬眉吐气起来,
她赚了不少钱,开始鼓动父亲提前退休了。看着家里好,裳裳心里也安慰。

  家里大概只小姨还理解点裳裳。有时会叫裳裳一起去喝喝茶。她给裳裳介绍
了一个很不错的、收费也比较合理的美容院,让裳裳有空就去洗洗头,做做美容。
裳裳去了后,就迷上了洗头,闭着眼睛让人在头上按摩上个把小时,什么都不想,
也是很享受的。小齐很赞同裳裳去美容院。他还帮裳裳办了张月卡,说作老婆就
该这样,没事了喝喝茶,作作美容,很好。

  实在无聊了,裳裳就去图书馆。但是那里的书一本比一本无趣了。从图书馆
出来,裳裳觉得异常的无聊。

  教了两年书。教案都不要写了。作业嘛,按同事教的办法处理,字迹工整,
字数比较多的就给优,稍差一点的就给优减,最坏也给个良,千万不要给不及格,
打击学生,给自己树靶子。考试更简单,事先划五十题作考试范围,让学生熟背。
改考卷时,有时间就认真批改。没时间,就让开起电风扇吹,按风吹的远近打分。
卷子吹得远就给分数低点,说明字数不够多、份量不足。开始裳裳觉得这样做可
笑且对不起学生。久而久之,便麻木了。课程可憎,学生自己也不重视,将来毕
业思想道德占60%,学习成绩占40%,其中作业要占上20%,考试成绩占
20%,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呢。

  百无聊赖之际,裳裳开始接触因特网。学校的机房接了条上网的线。原因是
校长的女儿从澳洲打电话来说,可以在网上打电话到澳洲不要钱的。校长便在会
上要求电脑组立马上因特网,彻底实现教育现代化。组长找来了原来学生,靠他
在电信局老婆的关系,一周内接好了163专线。最后教校长打网络电话的事便
落到裳裳身上。看组长火急火撩的样子,裳裳动作麻利地到书店买了有关网络的
电脑书,连夜看完了,又打电话问原来电脑公司的同事请教哪个软件比较好用。
同事说,最近他们常和在美国的孙严联系,网络电话的质量还真不错,现在不兴
用IPPHON或者NETMEETING了,直接登录一个网址上注个册就好
了。问到网址,同事说记不清,最好让裳裳到公司看看他们和孙严怎么玩的。

  裳裳犹豫了很久还是去公司。同事上网登录到www.netphone.com直接拨孙严
在美国的电话。孙严睡眠不足问:“HELLO!”同事对着耳机大嚷说:“喂!
孙严,裳裳要和你说话呢!”电话那端的孙严显得很吃惊。当着同事的面,裳裳
和他说了一些客套话。

  但是校长选择了IPPHON。说他女儿装了ICQ,用IPPHON比较
方便。裳裳又给校长装了ICQ。她自作主张地给校长起个名字叫大鸟。校长也
是有见识的人,他听说过在网上都要有不一样的名字的,越怪越好,对裳裳给他
注册的这个大鸟还挺满意的。大鸟不是个笨人,裳裳只教了他三次,他便能自如
地和女儿通话了。裳裳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后来她留了个心眼建议校长最好把密
码改一下,因为原先那个密码流传开了,这帐号都快成学校老师公用帐号了,上
网费很贵的。校长了解了第一个月上网的帐单后,才体会到裳裳的提醒是多么的
忠心。他私下里表扬了裳裳,还向裳裳透露说,他准备调裳裳给他做秘书。因为
他听学校里老师说过裳裳在大学里就发表过文章的。“这样的才华不该埋没!”

  小齐好像不喜欢自己的妻子给校长当秘书。他也体贴裳裳难拒绝。想了一晚
就告诉裳裳,“单位的房子就要封顶了。咱俩快办事吧,然后你快怀孕。”裳裳
听了很冒火,但什么话也没说。丈夫水平就这样,怨也白怨。

  裳裳要结婚了。小姨成天陪着她在街上狂购物。母亲炒股之余,忙着和父亲
商量请客的名单。齐家开始找设计师设计新房,打家具,备酒席。

  终于就要出嫁了。裳裳好像一点都没有新嫁娘的喜气。她跟小姨说:“我巴
不得时间就这样停止了!”小姨少不得又再三安慰她。

  裳裳变得任性起来。家里人因为她要出嫁了,尽量让着她。在请客上面,裳
裳又和父母发生了冲突。裳裳意思是不请同学、不请同事、不请朋友。母亲说,
人多了才热闹。齐家送了二十席,亲戚都算上了也不到十席。父亲同事朋友和母
亲同事朋友各三席,剩下的总不能空着吧。拗不过母亲,裳裳只好请了。

  那天裳裳去原来的电脑公司送请柬。同事告诉她,孙严回国休假了。他们晚
上准备和他聚聚,他们邀请裳裳一起去。“去吧,去吧,难得有这机会。我们好
久没聚了。”裳裳就和他们一起去了。

  孙严比原来看上去清瘦了。但他自己笑称体重增了。原来肚子大了一圈,肥
肉全堆在那里了。席上,裳裳很少说话。大家敬酒时,裳裳用可乐代替了红葡萄
酒。有人大声抗议,但裳裳坚决不肯换回去。

  一帮年轻热热闹闹的,吃过了饭,孙严请大家去酒吧里坐坐。他们去了一家
很有情调的钢琴酒吧。那儿弹琴的女孩子是一个同事的女朋友。到了酒吧,孙严
便请那位弹琴的女孩来喝果汁。同事说,坐一会儿可以,时间长了,恐怕不好,
客人要听琴的。孙严说:“怕什么!我来弹。”大家跟孙严共事了那么久,还不
知道他会弹钢琴,便起哄着。

  孙严潇洒地坐到白色的钢琴前,很夸张地甩甩头,提起十指往琴键上有力地
弹去。第一支曲他弹的是《命运》。同事的女朋友说,孙严弹得比她还到位。一
支曲毕,满堂喝彩。孙严又自顾自地弹起《秋日私语》来。第二曲弹毕,有侍应
生来找同事的女朋友说,有客人点歌《少女的祈祷》。同事嚷开:“孙严,《少
女的祈祷》会不会啊?”孙严不答,沉吟片刻,酒吧里就响起了芭兰若芙丝卡的
《少女的祈祷》。琴声响起,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裳裳呆呆地望着孙严,若有所
思。她希望这优美的琴声不要停不要停,一直响下去,响下去,直到生命终结。

  曲子还是弹完了,有人给孙严送花了。同事们推着裳裳给孙严送花去。裳裳
捧着花跌跌撞撞地走到钢琴边,第一个送花的女孩给了孙严热情一吻,孙严也回
了一个吻。轮到裳裳时,孙严也顺势搂住她的纤腰,往她颊上轻吻了一下。同事
们大声怪叫。孙严拉着裳裳走了回来。一同事忽然问裳裳:“你结婚有没请孙严
啊?”裳裳脸色微变。孙严忙道:“现在补请也来得及。”裳裳忙道极是。

  酒吧的灯光又暗了下来。那女孩开始弹起柔和的《献给爱利丝》。黑暗中,
裳裳的眼睛潮潮的。她竭力忍住盈满眼眶的泪水不让它们往下掉。同事们说着一
些无聊有趣的话题。突有一人的手提大响,是他太太要他回去给儿子换尿布。那
人接完电话便关了手机,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小坐了片刻,孙严说他累
了,问大家是不是散伙。大家互相看了看,同意了。

  同事们有骑着摩托车走的,有打的走的。裳裳的家和别人不搭界,要独自乘
车,孙严自告奋勇地送她。同事都说有孙严送,新娘子就安全了。

  在车里两人都不说话。到了裳裳家大院门口,裳裳下了车,孙严问:“一个
人能行吗?”裳裳说:“进门就是了。”孙严说:“那就这样。好好睡觉,作个
漂亮的新娘子。”裳裳冲他挥挥手,看着车子开走了。

  路灯把裳裳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裳裳呆看了会儿自己变形的影子,就往小河
边走去。河水因受污染,有股腥味,不好闻。尽管两边垂柳依依,却鲜有恋人来
这谈情说爱。这里很僻静,裳裳心情不好时,常来这里。

  河边是一条新开的水泥小道。最亮的一盏路灯下,可以看到小道上有一排字
“赵永亮李小兰白头到老。”字歪歪扭扭的,却印得很牢固,象是水泥未干时就
捣腾上去的。每次裳裳来小河边都要到这排字面前看上一阵。想象这对恋人是什
么样子。有一次,想到也许是小学童故意捣蛋的结果,象小时候,常有小朋友在
家边上写上某某和某某要好之类的话。裳裳羡慕起爱情来。浪漫的爱情。但是小
齐从来不说,被逼急就反抗“两人雨天打伞去散步就浪漫?晚上看星星就浪漫?
这些白痴,不如搂着老婆热炕头听评书呢!”裳裳气得在心里使劲地骂“齐姚辉
大白痴!”

  裳裳又一个人呆站在那里对着那排“赵永亮李小兰白头到老。”发楞。身后
响起细碎的脚步声,裳裳警觉起来,用眼睛去瞟那人印在地上的影子,竟痴在那
里。

  孙严慢慢地走了过来。和裳裳一起呆站着。夜很静,两人互相听着对方的心
跳。

  过了好久,裳裳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散散步。”

  “你撒谎!”

  “那么我就是对你心怀不轨好了。”

  “你!”裳裳恼了。

  孙严走近了一点,端起了裳裳的脸,细细端详。他的手冷冰冰地贴着裳裳冷
冰冰的脸。然后他将裳裳搂在怀里,紧紧地。裳裳听见他的心跳得就要蹦出来啦。

  “我想来问问你还愿意不愿意做我的妻子?还愿意不愿意爱我?”孙严说。
语气十足地玩世不恭。

  裳裳一把推开孙严说:“现在你有答案了。一个女人怎么同时嫁给两个男
人呢?”

  孙严又把裳裳搂在怀里,十分温柔地说:“宝贝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不要我去嫁给别人?”

  裳裳吊在他的肩膀上,呜咽起来。“因为你不要我。你从没说过要我。”

  孙严又狠命地压着裳裳:“你悄没声地走了,我一夜醒来,昨晚和我拥抱接
吻的女孩不见了。我怎么知道你爱不爱我呢?”

  “那后来在国外你怎么就没联系过我?我去送你时,看见你和你的未婚妻在
那里亲热!”

  “宝贝,你去送过我?”孙严很吃惊。

  “我看见你们在亲热就回家了!”

  “你知道不知道那是我姐姐!她从澳洲赶回来送我。”

  裳裳脑袋一轰。觉得命运在做怪。但怪谁呢?彼此对对方都没有信心,彼此
都太精明,最后才算计到这份上。裳裳颓然地推开孙严,一脸死灰。

  “说到头来没有缘份。罢。罢。罢。”

  “可是现在还来得及。我还有机会对不对?”

  “你有机会个头!”

  “只要你说爱我,愿意嫁给我,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争取!”

  “我没想过要离婚。我犯不着吃那些苦头。”

  孙严脸一沉:“说白了,你还是爱你自己比我多些。我也一样,爱我自己比
爱你多些。──那么什么都结束了。我没话说了。”

  两人对立了良久,裳裳绕过孙严,慢慢地往回走。每走一步,心里便痛。“
别了我的初恋。别了我的爱人。”孙严始终没有追上来。他看着裳裳一步一步走
远了。在心里一笔一笔地刻着“倪裳裳,我最爱的女人走了。”

  裳裳病了,一直高烧不止。家里人忙把她送给医院。可是病情一点也不见好
转。小齐愁得回掉了所有的麻约,坐在裳裳病床边一手巾一手巾换冷毛巾冰她。
小姨连陪了裳裳好几夜都不愿离开。

  一天半夜,裳裳醒来见身边只有小姨一人歪在边睡着,就摇醒她:“小姨,
我见到他了。他说我爱自己胜过我爱他。”

  小姨揉着眼睛道:“裳裳他说对了。我猜他爱自己也超过爱你了。”

  裳裳闭了闭眼睛表示同意了。

  “那么好孩子,你干吗跟自己过不去呢?好好做人妻子吧。把幸福理解得肤
浅一点,你会幸福的。”

  过了好久裳裳问“小姨,你年轻时是不是也爱过别人,我说除了小姨丈以外?”

  小姨沉思了片刻道:“没有。裳裳,我嫁给了我最爱的人……但是后来我发
现结果也还不是一样。岁月会磨掉有棱有角的东西的。它是无情的。到最后我也
怀疑自己当初爱错了人……嘻!裳裳你看,小姨现在幸福吗?”

   裳裳呆呆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裳裳我跟你说,尽量使自己平凡一点,让自己随时都用一颗宽容的心去对
待别人。当你求得不多的时候,就会发现一点点的快乐都让你很满足很满足的。”

  裳裳叹了口气道:“现在,哪怕有一颗小星星,我也觉得她很美很美。”


  裳裳终于穿着新嫁衣走出了家门。母亲心头一块石头落下了地。



--  作者:大隐于网
--  发布时间:2003-6-7 10: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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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你的创作力很旺盛呵,再贴几篇如何?
--  作者:青槐
--  发布时间:2003-6-7 12:04:01

--  累死我了
写得真好!一个错字也没有!
--  作者:梅山
--  发布时间:2003-6-7 17:2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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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看了有收获就行啊。这可是正在进行中的故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6-7 17:25:32编辑过]

--  作者:未名湖
--  发布时间:2003-6-9 16: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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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本色就是这样平淡的啊,有一颗星星就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