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0年2月14日. 
情人节. 

这条街上的花店生意空前的兴隆，所有的玫瑰都销售一空。 
我有幸买到最后一朵,我将把这朵玫瑰送给另一朵花--昙花,准确的说是送给一个叫午夜昙花的女孩,送往地点是"幽香谷陵园". 
春节的气氛渐渐的淡薄下来，该外出的人都差不多背上了离家的行囊，我也将于明天离开这个生活2年的城市，而今天是我与我远在天国的爱人告别的日子。 

(二) 

幽香谷陵园。 
我捧着一束只有一朵玫瑰的花,走在小径上，陵园显得很寂静,有些低闷,路上来往的人很少，一些嫩嫩的绿芽开始探出了单薄的小脑袋。今天出了太阳，很轻很轻的零落了我一步一步拉长的身影。 

碑上有些灰尘，我掏出手帕仔细的擦拭着，然后坐了下来，安静的看着碑上的她的照片，还是那么充满生气，微笑得和以往一样的灿烂美丽。 
昙花.我轻轻的说,我来看你了，今天是情人节，我给你送来了玫瑰,你看,它多么娇艳. 
昙花,你还好吗?我伸出手轻轻的抹着碑上的一行字： 
　　＂爱妻何雨荷小姐灵魂安息地＂ 
　　左侧还有另外一行： 
　　＂午夜昙花的丈夫香草立于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三） 

　　你是不是第一次上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好木讷，都找不到聊天的话题． 
　　是的，是第一次． 
　　你为什么要叫香草，好象一个女孩的名字． 
　　我是男孩，百分之百的是，因为我喜欢香草的味道，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呢，为什么叫午夜昙花？ 
　　！ 
　　？不能说吗？ 
　　因为我本身就是一朵昙花，在午夜静悄悄的绽放，又将在午夜静悄悄的飘零。 
　　 
　　1999年5月1日，劳动节,是我第一次学会了上网,午夜昙花是我的第一个网友.这是一个很虚幻的女孩.我心里想着，不过蛮可爱，还有点诗情画意. 

(四) 

公司里新来了一个助理,分在我所在的部门。 
余经理把她带到了我的办公室里，并介绍着说，这位是何雨荷小姐,新来的同事,以后就是你的助理了,协助你平时的工作,你多多费心安排一下她的工作。 
我立即微笑着说，你好，何小姐。 
这是你的科长李萧,以后你就与他一起共事,协助他做好平时品保部的一些资料统筹和统计工作.余经理又笑着对何雨荷说。 
她向我伸出了手说，李科长,你好，请多多关照。 
我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说,欢迎你的加盟,我们一起努力做好工作。 

(五) 

今天我找到一份工作，是一家公司的科长助理. 
不错的工作，祝贺你呀。 
谢谢，那科长好年轻，一张娃娃脸,没想到这么年轻就当上了这么有名气的公司科长，好不简单。 

1999年5月15日，我和她第二次聊天，说了一些无关的话题，由于有事,我很快就下了，本来我想告诉她我今天也正好引进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助理. 

(六) 

何雨荷是个面相很不错的女孩，瓜子脸,大眼睛，披坎的秀发,说话的声音清脆,有些活泼，不过也有些文静。她对工作很负责，很细心，是个不错的助理.说实话,从一见面，我就对她有了好感. 
我们慢慢的就熟悉了，说话也不是原来那种上下级很拘谨的样子。 
不要叫我李科长.我笑着说，我比你大一点而已，你叫我李萧就行了，不过当着经理的面你还得客气一点，工作以外就不必太严肃了. 
她也笑了,那你也不要叫何小姐了，我喜欢别人叫我小荷. 
ok,小荷。我点点头。 
我还是叫你萧哥吧.她说，你比我大，叫你一声哥也是应该的. 
我笑着点头以示同意。 

(七) 

没想到，你的诗歌写得这么棒,我很喜欢. 
谢谢. 
可以给我写一首吗,题目就叫午夜的昙花. 
好，不过请给我一点寻找灵感的时间。 
好，等你。 
呵,怎么像约会了? 
讨厌，你越来越调皮越来越不老实了. 

记不得这是我们第几次聊天了，只知道那天是1999年7月24日.我无意中告诉她我喜欢文学并让她看了我以前乱写的诗,没想到赢得了她的欣赏，还叫我为她的名字写一篇诗歌。我答应了。 

(八) 

8月10日，是何雨荷侄儿的生日。 
下班后，小荷拉着我去逛了商场，说要我帮她给她的侄儿选生日礼物。 
我去了，陪着她走了好几个地方，最后买定了一架模型小飞机，准备打回时,已是傍晚六点多钟. 
我请你吃饭了，小荷.我笑着说，你喜欢吃什么呢? 
恩。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呢喜欢来个清蒸甲鱼,红烧螃蟹，最好再来个满汉全席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她嘻嘻的笑着. 
哇,你想吃穷我呀。我哈哈大笑着。 
后来我们来到一个小吃店里坐下.这里的菜别有风味，我来过几次，很喜欢这的感觉，所以就带她来了，看得出她似乎也喜欢这样特殊的格调。 
喝啤酒吗?我问她. 
恩,我一般是不喝的，不过今天高兴，就舍命陪君子，喝一点点喽.她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很是可爱。 
哈哈,又不是毒药，不要这么大义凛然的样子吧.我笑着。 
和她碰了一杯,我突然发现她的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在清幽幽的灯光下，很是妩媚动人，我感到心轻轻的动了一下。 

(九)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子夜的心跳静若水/我只有一个时刻的生命/从含苞到飘零/ 
我在最美丽的时刻与你告别/只想你永远铭记这一刻灿烂的永恒/ 
你写得真好，短短几言就把昙花的一生和她的梦一起渗透到了诗行中,虽有凄凉但同样的美不胜收,谢谢你，香草。 
我们是朋友，干吗这么客气呢!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我是不是太冒失了，问这个问题。 
　　呵呵，没有，我叫李萧。 

　　８月１５日，我们又在网上相遇了，我送上了我的诗歌，也告诉了她的我的真名，我打算问她的名字时，她却说有急事，先下了。 

（十） 

　　８月１６日． 
　　这一天，我突然发现何雨荷的神情于以往不一样，看到我都低着眉，也不太说话，目光也总是躲躲闪闪的． 
　　小荷，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关心的问。 
　　哦，没什么，谢谢，只是昨晚没睡好．她低着声音说。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却把头低得更低的走了出去。 
　　 
（十一） 

　　你在哪儿工作？我们好象是在同一个城市，ＩＤ上可以看出来的。 
　　我在无锡，一家外贸公司，你呢，昙花？ 
　　不告诉你。 
　　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问了我的，我都告诉你了，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是不是不公平了点？ 
　　不告诉你。 
　　为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要到昙花在午夜凋落的时刻。 
　　我觉得你说话好奇怪，好象好象是我的熟人，，我也说不出来，很不一样的感觉。 
　　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别问好吗？ 
　 
　　８月１７日，看到午夜昙花上线时，已是夜里１０点多了．我问她的名字，她却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我也如同听着天书，不过我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所以也就没有追问。但我的感觉告诉我，她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人，似乎就生活在我的身边。 

(十二) 

这几天，晚上睡觉时,我总是感觉着小荷的影子在我的梦中出现，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该不该对她说呢，我一直很矛盾。 
李科长，这是台湾过来的传真,请你过目.她推开门对我说话时,我真想着她平时的每一个动作。 
我看着她,她却低下头不看我。 
我接过了文件. 
小荷,今天晚上我可以请你吃饭吗?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一下子就说了出口,说完时,我感觉到脸上烫烫的.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也明显的映出了淡淡的红晕. 
她咬咬了嘴唇，又抬起头看着我说, 对不起，我今天晚上有约会。 
你，你有男朋友了吗!我的心如同掉入了冰窖. 
是的.对不起。她说完，折身离去，但我看到她的眼中似乎有一滴泪水晃悠着，几乎落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因为我无比失望的倒在椅子的背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十三) 

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好爱好爱你。 
什么?你爱我! 
是的,难道你一直没有感觉到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网恋过。 
你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你很熟悉，但是网络上毕竟太虚幻了，再说我给你的感觉也不一定就是真实，你喜欢的或许只是网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我，到了现实可不一定，我们都应该理智一点,对吧. 
我发现有时候，你真的好笨,好笨的. 
?为什么这么说?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但那时一切都会晚了，对不起,你就当今天我什么也没有说过，打扰你了，再见。 
昙花,你不要走，我们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对不起，我今天抛弃了一个女孩的矜持对你说了爱，可是这样的结局让我好难受，原来你对我从来没有感觉过，你从没有用心来感觉过我的存在，我很失望，也很难过，本来我打算告诉你一切的，可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我认为现实和网络息息相连,心是可以感觉的，也许我是个喜欢想象的人. 
难道，你真的是我认识的人?你就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不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这个故事开始就是一个悲剧，对不起，是我自私，可是我爱你，我不想隐瞒自己的爱，我只想在活着的时候能爱一次。 

9月1日，是我们聊天聊得最多的一天，她一上线就对我说爱我，让我措手不及,说实话我以为她再跟我开玩笑.但她后来说的话让我一直不能释然，因为我知道她是我的一个熟人，我开始猜想是谁,但一一否定了。 

(十四) 

小荷到办公室来辞职时,已经是临近中午. 
她的脸上有些幽怨,有些无奈的神色，让我感觉到她其实不想离开. 
李科长，对不起，我要辞职.她一直不敢看我. 
为什么，因为我昨天的话吗?我有些心痛,我没有想到我的一个表达会让她选择逃避的离去,你没有这个必要这样做的，因为你拒绝我，是因为你对我没有爱，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工作关系，我希望你留下，我不想失去一个好的帮手。 
不，我必须走，因为-------.她没有说完，而是开始咬着嘴唇。 
因为什么? 
因为,没有什么，只是我必须走，请你别挽留了，好吗，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对不起。她说着时,一滴泪水已然慢慢的爬出了眼眶. 
看着她的泪水，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她也喜欢我. 
你也喜欢我，是不是?我站起来，轻轻的凝视着她. 
不，没有。她立即摇头，没有，我有男朋友，我不会背叛他的，你别乱说，被别人听见，会影响你的声誉和我的清白，对不起，请签字. 
决定了吗?我痛苦的闭上眼。 
是的。她很坚定的样子。 
好。我用颤抖的手，在部门主管的意见栏中写下了同意两个字，并签下了我的名字。 
萧哥.她突然喊着，萧哥,对不起，我没有男朋友，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的爱，真的不能，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她说完，掩面轻轻的啜泣着。 
为什么?我走到她身边. 
不要问，好吗，就当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现过，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何雨荷这个人，对不起，再见。她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办公室,扔下我一个，独独的站在那发愣. 

(十五) 

香草,你在吗? 
我在呀，你好，昙花. 
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 
可是我决定要离开你了，我的爱既然没有着落,就该远远的离开。 
不，我不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 
可是我会在心中永远的爱你，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真的好爱你，可是我不能爱你，你不要问为什么，我不想你心痛. 
到底为什么,你会说你不能爱我呢，既然你爱我，为什么还有能不能的说法呢?你可以给我一个正确的释义吗? 
我叫你别问为什么，因为有一天或许你会明白，等到昙花凋落的一刻,你会明白一切，答应我，你不要太悲伤，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面对生活，不要为我放弃什么，你应该有你的幸福。 
我越来越不明白你说什么了. 
你不要明白最好，因为这是个美丽的错位,或许是上帝的玩笑，我以为我不会去爱任何人的，因为也不允许我有爱，可是你的出现让我的心在一刹那迷失了自己，我发现我真的好爱你，无可救药的爱着你，偏偏我不该去爱，我不想你有一天面对生死别离的巨大痛苦，你能好好的生活,拥有幸福才是我一生最大的安慰。 
生死别离?难道你? 
别问了，对不起，我一直幻想着你能亲亲我，可是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你能在网络上给我一个虚幻的吻吗，一个足已. 
kiss. 
谢谢。我走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我爱你。 

9月2日的当晚,在小荷离开我后，我最好的网友也离我而去.朦胧中，我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但我不敢去想. 

(十六) 

小荷离开已经几天了，公司里很快给我找了个新助理,也是个大学生,长得也很好，叫陈芸芸,人也很不错，很快的旧适应了工作. 
我的心情一直不好，我决定辞职,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余经理极力挽留，但我去意已绝,他只得叹息着同意了。 
离开公司时,已经到了深秋季节,十月的枫叶开始跳跃着火红。 
这个十月，我开始到处游玩，借以消去心中的相思. 

(十七) 

昙花正如她所说那样，再也没有上过网. 

(十八) 

十一月悄悄的来临了，空气一天一天的变冷. 
自从小荷离开后，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我总是无法忘记她,自小我就是一个很守旧的人，一旦认准了某件事,会一直这样坚持下去。 

(十九) 

昙花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我不再上QQ聊天，只是溜达在一些文学网站,写一些诗歌，写一些小说。 
或许她来过的，亦或许她一直在看着我，看着我的诗. 
其实，有时候，我发现我也想着她. 

(二十) 

接到这个电话时,我并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请问你是李萧先生吗?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的，我是李萧,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我说. 
我是何雨荷的姐姐,我叫何雨音. 
哦，小荷的姐姐，有事吗，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声音有些激动，由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我是背着小荷打电话给你的，我想你该去见见她,我不想她弥留之际都看不到自己爱的人.她的话让我如雷轰顶. 
你说什么,弥留之际,小荷，小荷她怎么拉，快说。我语无伦次的问着。 
她一直不肯告诉你，其实小荷很爱你，她因为患了脑癌只有短暂的生命了，所以她不想因为爱而给你带来伤害，你明白吗?何雨音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希望你给她最后的温暖，让她幸福的离去她现在在一医院，你快去，医生说，她或许明天就会走了。她说完，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 
搁下电话，我重重的坐到了地上，突然，我发疯似的冲出了家，栏了"的S"直向医院驶去. 
小荷，我的心中颤抖着呼唤这个善良而动人的名字。 

推开病房的门，我看到了小荷静静的躺在床上，我轻轻的走到她的身边，蓄满泪水的看着她. 
她还带着氧气呼吸罩,她艰难的转过头看着我，她竟然已经是如此的消瘦,苍白得像冬天一瓣不胜寒冷的雪. 
她的眼中悄然无声的滑下了两行泪水，我颤抖着伸手摸到她的额头，轻轻的擦拭她的泪水,而我的泪水此刻也无法控制，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你怎么这么傻,小荷，你应该告诉我你是多么的爱我的. 
小荷，我一直的爱着你，一直没有改变过，我爱你就不会在乎任何事情，你也太残忍了，不让自己的爱有半丝的幸福，可是你真的好完美，是这个世界的天使,再也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小荷，我要娶你。 
她的泪水更多了. 
小荷，做我女朋友，好吗? 
她点点头.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也紧紧的握着，我们相握着，以至身后来了几个人都不知道了。 

夜深了，我还陪在她的身天，她突然伸手拿开了氧气罩.我没有阻拦，因为我知道她想对我说些什么. 
她艰难的张开了口，我把耳朵贴过去。 
萧,我,爱,你。好爱，好，好爱，答应我,好好的,活着，答应我。我要离开你了，对不起。 
我答应你。 
她的嘴角竟然露出了微笑。 
萧,回去,打开-你-在网上的信箱，有-有-有你的邮件.我在一个月前,编辑了这个邮件，然后用,用特定,特定的方法,发出，我想，想你该收到了。 
好。 
萧,我-爱-你,抱着我。 
我顺从的坐到床上，轻轻的拥她入怀,然后无比虔诚的在她的嘴角留下了永恒的一吻,她永远的微笑着在我的怀中，这个瞬间被定格了。 
不远处的钟楼正敲响了子夜的第十二声种声。 

(二十一) 

打开油箱,油箱里有一封信,上面显示的午夜昙花的邮件。 
这个时候，我不用打开，也已明白了一切. 
邮件其实只是一幅画,画上有一个少女躺在一个少年的怀中，在漫天飞雪的日子。下面有三行字: 
香草和昙花. 
李萧和何雨荷。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原来我的爱人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 

(二十二) 

起程时,我没有再到那个陵园. 
明年我还会来看她的,她是我的妻子,叫何雨荷。 

　　 
汉子／２００３/１/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