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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花谢(二)[原创]  (http://202.103.69.41/bbs/showthread.asp?boardid=15&rootid=&id=50729)


--  作者:锦色衣
--  发布时间:2003-5-11 14:23:00

--  花开花谢(二)[原创]
饭桌上,默莹母对她父亲讲起她早上被雨淋了的事。默莹父哼了一声;他今天在单位里到处不顺心,心烦气燥,不屑听这种婆妈话,推了碗筷,节省了口汤坐到沙发里看报纸、抽着烟,一壁说道:"现在的女孩子都这样子!不是忘了带雨伞就是忘了带钥匙,但绝不忘了带化妆盒和钱包!--默莹,不是我刻薄你,这只是个大概。"后一句是他见女儿的脸色变化得很有颠覆他政治威严的危险才说的。熊默莹本来就没勤快吃东西。听了这话,胃口自动缩小,不用吃也饱了。她推下碗筷,走进自己房里。默莹母喊?quot;把饭吃干净,莫要留了大半碗剩着"不住,又没有破门把她拉回来逼着进食,或者像培养北京填鸭那样填饲料地为她填饭的勇气,只好对老头子唠叨。默莹父亲放下对着出神的报纸,取了烟斗,看自己喷在空气里的烟云。
熊默莹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上的花纹;除心以外,浑身都迷混困倦。床头桌旁的闹钟嘀哒响彻地走动着,整个房间似平都是空气的凝结。这样的时间流动得毫无声响,亦无生命。她从回周聚笼起来的疲困里毫无预备,亦无意识地滑入了致密严合的睡眠里,屋里的空气于是更减弱了生命的分量。两个小时后,从窗渗透进来的雨天的寒冷把她惊醒;天还明亮,雨已经渐止了,只还有一些微末的雨粉不成气候地飘扬飞落。她感觉脸角冰凉,拿手去抹,粘腻油湖,竟是自己在睡里流了眼泪。她挣脱什么似地翻起身,到洗手间里洗了脸。她父母都已去上班,只留了张条子,说她父亲今晚有个重要会议,她母亲可能要赶时加班,让她自己买份快餐先垫好肚子,并说冰箱里还有半个生日蛋糕,她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叫她别饿瘦了自己。熊默莹觉得这样的体贴毫无幽默、实用的意义,把条子捏成团顺手丢了。安静的空气帮助增加了她闷抑与无聊。一个人在屋里坐不住,取了雨伞,带好钥匙上市街闲逛。 
现在的女孩子似平都有出门背个小书包的习惯,里面装几件重力可以忽略,但体积绝对要求适当的小东西,以为装点,譬如要花两个月才看得完的二百页码的言情小说。有的小包上还要再背上一只能装成堆硬币的小夹包或一撞便会学习鬼蜮怪叫妖笑的塑胶布娃娃,表示她的性格也和它一般怪异地精致细腻。熊默莹原本书包上并没有附属零件,她在"时美精品屋"里看见一只绿皮大眼的电子蛙,一按肚皮便呱噪地叫嚷,觉得可爱不过,便将它买下配在包上。以后的走路,手里便有了供她取乐调笑的玩伴。到了书城,她在新书柜台里看见一本席娟写的小说,封面设计引人地精致。可怜她不知道做文评的那?quot;学校三小公子"对这些小妖女小说的刻薄批评,翻了几页,平泛的文字接吻了她思想表层的感觉,便决定买下了。又到杂志柜栏里选了几本明皇杂志。出来时,环街的路灯已经开放了。熊默莹脚也怠倦地痒痛,转到街角,搭了辆出租车回到家里。出门周转了一圈,收获了满身的累乏,也掉队了一大块心上的疼痛。她进了门,躺在沙发里翻新买的小说、杂志。半天,镊伤舒适的饥饿提醒她天早黑将了,晚饭还没吃呢!蛋糕又粘又腻的,而且老要给嘴上妆,她毫无胃口和勇气去碰。正打算着到楼下的小餐馆去--那里至少还有小笼包子和水饺还算人吃的东西--她母亲挂电话回来问她吃晚饭了没有,说她今晚得加晚点班,不得即时回家,还问她父亲回来了没。熊默莹勉强忍住有饥饿助燃的委屈,和气地回答她话,说"我会自己照顾一切的。"挂上电话,下楼到北城街心的夜点心杂铺找位子叫食。
点心铺是临时搭的帐篷摊子,它在光天化日里敛藏得毫无踪迹,只有在昏暗的夜灯里借着黑暗阴森的外装掩护,才能热火朝天地开放,暴展生命。这里也并没有正经的幌子或招牌,只凭了满街跑窜的夜点荤香和下厨师傅兼老板的锅炒声响还有夹在录像声中的老板娘或者可能是二老板的叫喝声招揽顾客;至于有没有政府批准的营业执照,那个无从可知。生意并不清淡,早有好些顾客在座了,主持们也左右忙得一团火热。周围恰缺少通亮照彻的明亮灯光,这个小世界的昏暗正好为铺陈的不卫生和播放的录像的不健康作遮隐的好底色和衬托的好背景。 
熊默莹昏头昏脑地进来,屁股刚着垫便后悔了。可是,毫无退缩的余地,因为老板娘亦或是二老板已跑着把菜单递过来问她要些什么菜;她这时只好比在超市里把服装试穿了好几身的临时模特儿,只在衣服的选择方面留有自由的余地,而绝无拒手不买的道理和面子。凭单子上对文字的直感,点了两样菜,静坐了看街面的人行来往;搅动欲望的录像的声音比不下它肮脏画面的讨厌,不能吸引熊默莹的注意。在她旁边的小圆桌上坐了一对男女孩子,算得是这个城市里学校情人的标本;因为那个女孩子正不住地骂着她某个老师的讨厌,加上配对的年龄,不正式地标明她们的学生身份。那个男孩子的T恤装在迷离的醉暗里反射着金灰色的光芒,头发的颜色纷杂得仿佛打翻的水粉调色盒子,脸上被灯光泼染得带蜡黄的血红,仿佛一切杀人犯犯罪或者屠户操刀时故有的脸色。那个女孩子的脸上并不均匀地搓涂着胭脂粉末,这伪装脸面颜色的脂饼并不比熊默莹早上的化妆单薄,在环境的衬托下更显得深浓浑厚。这时,那男孩子正向她夹菜,努力体贴她要多吃。那女孩趁势撒娇,声音腻滑细嫩得搭配不好她的外表形象:"你老夹东西给我,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嘛!我妈都说我最近长胖了,你还逼我吃!想让我变成个胖婆子是不是,你心真黑!你自己为什么不吃?嘻,我吃多了回去要是消化不良,回头可找你算账!"没想那男孩子在她还有预备余存的娇柔里,性情全显不出他胳膊的强健刚劲,只驯从地陪吃。他们的亲密使熊默莹联络起早王召书和林蓓薇的肉麻,同时也扎醒了心里刚刚躺着睡下的痛。这痛在他内心里伸了个懒腰,一个鲤鱼打挺地起身,想自己这一觉没白睡,精力充沛了,这次能让熊默莹皇大方地掉几滴酸泪了!思想得得意,活动得愈加张狂了。熊默莹把头埋伏在盘踞桌上的双手间,直到老板把她的菜端上来。老板不亏为精明圆滑、老于事故的生意人,以为她是害生病,关心地问她要不要紧,还说她今天雨天,衣服穿得少了一点。熊默莹说没有什么事,潜台词是"我的事和你什么干系?"可是他不懂这项文学潜含,说多吃点热辣的可以防减感冒,又把一瓶胡椒粉找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