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科长的单位位置介绍，拿着建委人事科的介绍信，小车直接开到建委幼儿园。幼儿园在一个生活小区里面，并不起眼的一个小院子，大门小门都紧锁着，里面有孩子们的喧闹声。处长下去敲门，说你们在车上等一会儿吧，我们去看看。
    晴想下车苑拉住他的手没让他下去，处长没让你下去，可能是怕园长说了难听话大家都难堪。
    果然，把门的老婆儿没有让他们进门说话，不一会他们就退出来了，处长说园长老婆儿不在，其他人不接待，咱们先回去吧。
    嫂子说，我就说没那么容易，说不定老婆是故意躲我们哩，也说不准把门这个就是那个园长，咱也不认识她也很难说哟。
    嫂子你想多了，说不定真是不在哩，时间还早才九点多，咱们出来一次不容易，先去逛商场、等会再来吧？
    好，同意，同意。两位军嫂最拥护晴这个决定。

    和领导一起逛商场，晴不是一次了，但是和处长两口子一起逛商场还是第一次，尤其是陪领导还带着老婆，晴还不很习惯，作为军人，晴有寸步不离领导的习惯，然而老婆拉着他的手总是往她喜欢的地方拉。
    我马上要上班了，得买件像样的衣服。
    中，不穿像样的衣服你也漂亮。
    马上就快过年了，我现在买了过年就不买了。
    过年再买也行，只要你喜欢。
    你光是嘴甜，就是没有行动。
    对，您处长也是光动嘴就是不出来陪我买衣服，今天难得把他们两个都弄出来逛商场，多买点东西回去。
    两个军嫂早忘了报到前的不快，女人进了商场，才能找到自信，认真地审视着喜欢的商品，评估它们的价值，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挑来选去一个多小时谁也没有给自己买什么好衣服，最后买的都小孩、老人及家庭日用品。
    唉，我说两位军嫂，你们叫喊了半天，说买像样的衣服咋不买呀。晴问。
    处长今天特别开明地说：买吧买吧我都付账，一人一件。
    你付账也不买，都太贵了，不起眼的衣服都好几百、千把块。嫂子还真怕他付帐，男人总是喜欢在女人面前当大款，当领导的就更是面子比钱重要。
    我们还没有上班哩就开始花钱，等挣了钱我们自己买吧。
    说到底两个女人还是心痛钱。钱真是魔鬼，能让好人更好坏人更坏。
    买吧，不买可别后悔，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回头别说你们上班我们没有给买衣服。处长开始欲擒故纵的战术说。
    不买，你们单位报销吧，报销我们就买。嫂子说。
    个人穿的衣服怎么能让单位报销，我们的工资还不够化吗？
    不够化，光小孩上学就不够化，千把块不够一个学期的学费。你认为你那千把块钱能办多大的事呀，现在什么事不要钱？虽然你们不常在家吃饭，现在新园城市不大，生活消费却是不低，家里每月的日常开支不少于五六百，还得给你们老家父亲寄点，老家穷亲戚再来要点。现在培养一个大学生得好几万，孩子以后上学你不给她们存点？地方卖一套房子得十几万还不算装修，混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你能不去攒点？再加上你们部队结婚随礼重，马上快过年了，过年结婚的干部多，每个都少不了一百块钱，算算你的每月千把块够不够用？
    是呀，嫂子说的是呀，事多着哩，能省就省吧。当女人谁不想穿好看衣服呀，可是当军嫂就不行，住在你们部队大院里，衣服穿好了贵了人家说你不像个军嫂，狐狸精似的不注意部队形象，说不定他老公贪污多少部队的经费哩，还得为你们注意什么政治影响，算了吧，给报销也不买，衣服报销了让你们犯错误。
    听着妻子和嫂子朴实的话语，晴的心里一动，没有想到当军嫂也真不容易。男人在外冲锋陷阵，从没有想过家里的事，工资一发往家里一交就完事，女人就得在家考虑生活。一个家庭的事到底有多少，男人们谁去关心过呢？男人成天考虑的都是怎么当官，怎么完成部队任务，家里的事再大都是小事，部队的事再小都是大事，星期天打扑克都是工作，与兵同乐，你说战士们都是成年的大小伙子了，还得像带孩子一样带着，这就是带兵，带家属散步则成了让人不耻的行为。军人办每一件事都当成仗来打，讲究用兵和谋略。今天两个男人要给妻子买件衣服是不是真心要买呢？处长刚才还在用欲擒故纵战术，这两个女人还真就不买了，可是说出话也能教育你半年。是呀，跟着自己风风雨雨生活的女人要上班了，连为自己买像样的衣服都不敢多花一分，军嫂啊军嫂，你们真是伟大，没有工作的军嫂们就更伟大，难怪国家把军嫂安置当成政治任务来办哩。
    逛到11点多，处长记着报到的事，又去了一趟幼儿园，老太太园长还是没有来，连跑两次连门都没有进去。把门的说园长不在，你们回头再来吧。

阅读起来不辛苦。

而且，小说的表达，有戏剧法和叙述法。

戏剧法，就是指人物对话。你的叙述是没说的。

但为了不至于，让读者产生阅读上的倦怠。人物对话，多用戏剧法也不错。

这是一个技术上的小问题。不伤大雅。

    思路决定出路，路子都清楚了，事自然好办，没有费吹灰之力，晴就摸清了送礼的位置。
    老指导员说，十几年前你就见过她的背影。
    经他这么一说，晴想起八九年春夏之交来新园大学看大纸报时，指导员指认的那对男女相挽的背影来。

    新园大学晴最熟悉不过了，晴当兵时在军部服役，和这所大学是邻居，老领导和老指导员同在军部一个连队任职，两个主管经常到大学学函授补课，晴当时给两个人当通信员兼文书，没少帮着做作业。后来，晴考军校时也是请的新园大学的老师讲课，那一年春夏之交北京发生了反革命暴乱，老领导带着队伍到北京平暴乱去了，指导员在家组织考生复习考试，军部的考生集中补习，请的就是新园大学的老师。
    晴记得那一段时间的新闻联播时间越来越长，军队和地方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军车出门总是受阻，上司卖菜都要穿便衣。再后来新园大学的老师就不来上课了，最后一堂课是个女老师，告别的时间还哭哭啼啼的，说什么解放军不应该进京和学生做对，都是为了国家前途着想什么的。还有，不是她们不想来给解放军教课，是新园大学的个别领导不让来了，你们都是部队的栋梁，希望什么时间都不要和人民做对等等之类的话。部队的一个领导听了也不高兴地说：不来就不来吧，胡说什么呀，解放军什么时间和人民做对了，我们本来就是人民解放军嘛。
    复习班也因没有老师辅导而解散。
    晴和另外几个考生回到连队，功课有指导员负责补习。
    指导员家是新园大学的，有学生不懂的难题经常拿回家找人给看看，然后带回来答案的同时，也带来地方大学的一些学潮消息，晴听天书一样一脸迷茫。老指导员看他好奇就说，中午你穿上便服，我带你去看看学潮到底是什么样子。
    新园大学离部队只有一站路的样子，院子虽然很大，楼房都是建国时期的作品，几十年后已经是破烂不堪，这里除了文化思想是新的外，基础建设不如部队大院让人看着舒服。晴和指导员穿成学生老师模样，到学校去参观。指导员给晴提了几条要求：只能看不能说，对谁也不说起此事，要做到不参与、不表态、不能在学校发表看法，更不能在这个地方交笔友文友，不能做记录，不能拍照等等，总之只能用眼睛看看。他说到这里能感受一下轻年学生和知识分子的才华和爱国热情，这帮老师和学生政治上太年轻，还有个别教授，年龄再大也没有用，政治上就是不成熟，反官倒可以大家都支持，可是怎么能反社会主义制度？看现在的局势，保不准大家的爱国热情是让坏人给利用了。
    晴当时还小，也不懂什么是政治成熟，只想来亲眼看看什么是学潮和政治运动。那天，他看到了小说里描写的十年动乱里的镜头，满院破旧的高楼上都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语和大纸报，很多激昂文字读了让人热血沸腾。中午的校院很是安静。指导员说他们晚上折腾的太晚了，现在中午天热可能都去睡觉了，人多的时候热闹的很，和电影里的五四运动一样热闹，不过这样也好，正好没有熟人碰见，咱们看看风雨后的现场也行。晴找自己喜欢的文章正在看得认真的时候，老指导员突然悄然地站到他旁边，面对着大纸报装着认真看读的样子对晴小声说：别回头，后边有个熟人，等她过去咱就该走了。一会儿指导员指着一男一女勾肩搂腰的新潮背影说，那女的是X处长的老婆，刚才我是怕她认出来大家都难堪。处长去北京执勤去了，她却在家和人偷情。指导员说还说，她家和我家是邻居楼，从小都认识，这女人自由化思想很严重，性自由的追随者，现在正和处长闹离婚哩。我妈说现在大学里的思想太乱，找媳妇可别找大学里的女人，大学里人才太多思想太乱，又有的是时间和精力，你在外执勤她在家闹自由就乱套了。两人又看了一会儿，指导员说：行了咱们走吧，我在这里太熟，学生们该起床了，非常时期还是少惹事非，看一眼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现在新园大学已经都是新楼林立，全然都是新的感觉，满眼生机昂然，家属楼也是新的。老指导员高兴地和晴走在新园大学里重温旧梦地说：没有忘记当年我让你来这里看政治风雨吧，我说那帮文人政治上太幼稚了吧，结果什么样，怎么能和党做对呢？好几个跳梁小丑都长期休息了，他们的运动和X处长和老婆的婚姻一样，名存实亡了还非要保留什么名声，弄得咱们解放军年年六四还得搞战备。至于那个女人吗，她现在还是老样子，喜欢标新立异追求新潮，婚还是没有离，浪漫依旧，涛声依旧。我们还是邻居楼……
    接着指导员说出了她的楼号和位置。
    定位了院长邻居的位置，院长家就知道门朝那开了，晴到了门口打电话，人还能不让进门来说话吗？
    院长确实很感动，没想到解放军会找到家门口来看他，进门忙让晴坐下来就解释说：不是我们单位不想要人，真是没有办法呀，现在办公室人满为患，连放个办公桌加把椅子的地方都没有了。不信回头你们报到的时间可以去单位看看，编制四十多个人的单位，现在超编100多个了还在进人。当然，你们这个是该进的，部队家属安置是大事，军属和转业军人我们都挡不住，也不能档，新园是双拥模范城嘛，现在既然来了院里不能不要，又确实没地方安排，总得想个办法呀，我们刚开过会了，下星期一来报到吧，先在测绘队呆一段吧。
    测绘队？
    对，测绘队是我们院的下属单位，院里的房子太少，住不下那么多人我们就另租了一套房子让测绘科搬出去了，不过离院里不远，还是咱院里的人，知道你们军人家属还得照顾家，测绘队有个制图科，不用在外面跑，女同志嘛、给微机输输图就行了。刚退伍分过来的那个女兵也分到那里，她爸爸和我都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了，也是想留到院里，院里真是没有坐人的地方了，要服从分配啊。
    不能让她到那里当会计？
    不行，她们发工资还在院里，测绘队财务都没有独立，和院里发的钱一样，单位还是不错的。你看看我说你不用来了嘛，解放军同志你真是客气，还非要跑过来干什么。
    院长话说完就眼看着晴不说话，意思说你可以走了。
    初次见面，人家领导把话说这么明白，看来也不是非送礼不可的人。晴想着既然来了礼品不能不送出去呀，老领导说礼品是个保险、是个礼节。尽管大局已定晴还是把信封放在桌上说：
    我主要是想认认领导的门，以后我就是咱单位的家属了，好多事都得领导帮着操心哩，来看看领导，没什么好带的，也不知道领导缺什么，别人送我的几张购物卷，你让嫂子自己去商场看着买点什么吧。
    院长不要，晴把东西放下就夺门而出。
    礼送出去就算安心多了。

    什么？测绘队，测绘队是什么单位呀？
    是院里的一个科，还是院里的人。
    我不去，风吹日晒地你让我天天往外跑呀？
    测绘队也有不往外跑的呀，人家说守着微机输输图就行了。
    听说有微机办公，苑心里好受多了。
    用微机输图，那我还得练练打字和电脑操作了，你少上点网吧，我要练练本事了。
    知道能正常上班了，苑心里才真正地舒展起来，她并没有练打字，追得开心果不信停地开心笑。岳母也很高兴，特意做了女婿最爱吃的手工宽面条，慰劳女婿。在河南生活的人都知道，河南人有两大幸福，一是听豫剧，二是吃面条。晴心想今天是都赶上了，等一会儿有河南台的梨园春节目。
    吃完面条，梨园春节目还没开始，晴突然想到这几天没往医院打电话了，现在家属的事基本搞定，可以有时间处理老家的事情了，离上班还有两三天，抽空再回家一趟再看看大娘和爸爸的病情，这家事就算弄完美了。
    电话拨通后，医院的护士说病号早就出院走了，晴又把电话打到家里，大爷接了电话。
    谁呀？
    我是晴小，俺大娘咋回去了大爷？
    早就回来了，没有事了晴小，咱不能讹人家。都是乡里乡亲地，在那里住着不好看。
    医生说没事了？
    医生说没事。
    没事也得把身体养好再说呀。
    回来养一样，我又不让她干活，住到医院总是要花钱的事。
    该让他们花，谁让他们碰着咱了。
    哎，咱不能得理不让人呀，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给赔钱了没有？
    没有，咱不能要人家钱。你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您叔也在大队问着事，您爸教着学哩，脸面比钱重要。算了晴小，咱也不缺那几个钱。
    我知道咱不缺那几个钱花，俺大娘真没事吧？得让他们写个东西，以后有什么事还得找他们。
    真没事，她就是有事咱也不找他们，咱家有这么多人是干啥的，你养活不了您大娘吗晴小？
    当然能养活，可是这个事不能就这样算完呀。
    不这样算完，怎么算完？咱不能讹人家，名声不好，好了没事了，电话费老贵，你还和您大娘说话不说了？
    说。看病的钱都不要了，还再乎电话费贵吗？真是的!
    嘿嘿，不是怕贵，一码是一码啊晴小。来，晴小要你说话哩。
    电话交给大娘。大娘说：
    晴小，我没事，回头把牙补上就没事了，医生说现在没法补，过几个月再说吧，你过年还回来不回来了？
    从大娘说话的声音来看，她心情还挺不错。晴知道大娘不喜欢在医院住着，家里才是她的乐园。晴说：
    没事就行，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在医院住不住了。我春节回来，今年我的朋友该到咱家里来聚会了，再加上你的事，他们还没有给个说法，我得回去，这几天忙，你既然没事我不急着回去了。
    不用回来，您爸也没事，都挺好的，你就好好工作吧，媳妇上班的事弄好了吧？
    快了。年前能上班，你们也放心吧。
    嗯，媳妇有个工作你就能少操点家里的心，用不用我去给你们带小孩呀？
    不用了大娘，她妈来了。
    她妈来了好，她妈比我能干，我去了光迷路，还得让你们照顾我，那我就不去了晴小。
    不用来了，你少干点活，保重好身体就行了。
    中，中，没事，就这吧，时候不短了，电话费贵的，我挂了。
    没等晴把话没说完，大娘突然想起电话费贵把电话挂了。
    晴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好笑，心想这老两口子，还真让那个枫姑娘给哄住了，不知道枫儿给他们讲的什么好听话，连赔款都不要了却怕电话费贵。唉，还是农村老家人老实，这要是在城市出这么大的车祸，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哩。
    晴突然觉得今天这事是个多么强烈的反差，自己在外为老婆上班求人办事勾心斗角费神，家里人倒好，出事帮着对方讲情说话。看来城市与乡村人的观念差别，永远是不会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