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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郭成志 -- 发布时间：2003-4-27 11:21:00 -- 乡村天才 友生怎么也弄不明白数学题的做法，一岁时却会数队里有几十几头牛，稍大，三月三扯地菜子卖，几毛几分却算得滴水不漏。于是一次，在老师讲例题时他阴了一句：“有没有说买地菜子的题目？怎么都是大卡车运货、轮船逆风行驶……”老师是个黑脸，天生严格，没有回答，他只顾随手拿红粉笔在教棍上一把乱涂，尽兴后，突然一棍打过去。友生双手护头，再不敢声张。 友生在学校里的口碑就不太好，成绩差，两门加起来还不足六十分。被黑脸老师誉为“十二月的秋南瓜，木了皮”、“稀牛屎糊不上墙”、“痨丝瓜”、“老油条”。友生最感兴趣的就是最后一个称号，因为“油条”对他来说，还只是听过见过，没有尝过，当老师叫他这绰号时，全班同学包括老师都流口水。但老师忍得最认真，一点也没有失去老师应有的高大形象。友生常对没有上学的孩子说，我要是你们就好了，好舒服罗。友生在学校活得没有一点味，整天就像嚼别人嚼过的槟榔渣子。 然而，只要一出了校门，他就活络起来，在孩子们心中，俨然成了一个乡村天才。 路遇一收废品的老头，挑一担箩筐，左边装半筐烂鞋底，右边装半筐蚕豆，这样，他既收了废品，又卖了蚕豆。孩子们都眼巴巴地望着，可苦于无钱买，又无废品可换。只有友生趁着老头不注意，从老头的筐里拿出一只鞋来，又大大方方地卖给他，换了一把蚕豆。大家都没有看清友生哪来的废品，只是一味分吃着蚕豆，一路留下一溜带口水的壳儿。友生其实只尝一粒，还是个瘪的，心里却很快活。 走到大塘边，正逢队里打鱼。鱼被一桶又一桶的倒在大塘边的田里，它们从桶中“哗啦”一声坐溜板一样倒出时，那声音是湿润的，仿佛鲜美的鱼汤也随之流入了你的嘴角；那声音也是沉甸甸的，像触摸水蜜桃一样具有手感，让人一感觉到它，仿佛在吃鱼以后就不怕它太腻；还可以说，那声音特清晰，像算盘珠一样粒粒有光泽，可以使小孩变聪明的。 这个，湾里的孩子自然大都知道。但友生不在乎。 友生这时看到了一个人，谁？邻家的树根！树根是班上的“三好学生”，在学校从不问卖地菜子的事。素有“校园天才”之称。二“才”相见，倒也没有分外眼红。因为树根正在不知满足地呼吸着那充满鱼腥味的田园气息。他的眼珠子像被水泥凝固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队长的手。那手把青、草、鲢、鳙、鲤、鲫分开，鱼儿们在队长的周围摆了一个“天星北斗阵”。围观的不仅有树根一样的小孩，而且也有社员，但无人敢“破阵”。大家都在充满希望又有些绝望地期待着，像谁谁家有人得重病而去敬神时的那种可笑心态。树根的口水禁不住流了下来，像今天动画片中看到的那种口水，源源不断，却又有形有态。他一点也没有一咽的意思。口水顺着树根的脖子往下流，有点像脏兮兮的松脂油，看来树根有松树的风格罗。队长一点也没有在意树根的形态，他正在指挥青壮的劳力把鱼倒在哪里哪里。 友生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来。 树根实在有些绝望了，口水也渐渐有些枯竭了。早先流下的也渐渐在脖子上结成了白不白黑不黑的痰迹。终于，树根看到大伯来了，眼泪竟魔术般的洒了下来。大伯是个已没有牙的孤老头，帮人作些装神弄鬼的勾当，每年都提前搞生日饭，以换取左邻右舍的薄礼，是个颇有心计之人。除此之外，那就是照料树根了。大伯此刻的到来，使树根的心里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他获救似的跑过去一把抓住大伯枯藤一样的手，然后用仿佛要伸出舌头的眼睛，无限情深地望着队长身边的“天星北斗阵”，继而又有一声没一声地哭着，至此原来的口水也全部改道成泪水，终于像黄河一样凶猛了。 友生看了树根的模样禁不住窃笑，而笑过之后竟大人般地叹了口气。 大伯无法，双手作揖，闭上眼睛，口里念念有词。这样子使友生忍不住又要笑，他知道树根他大伯是不能把鱼变出来的。孤老头子颤巍巍地走到“北斗阵”前，用手指着一条青鱼，嘴里哇哇啦啦。队长摇摇头。又指着一条略小的草鱼，嘴里哇哇啦啦。队长又摇了摇头。又指着一条更小的鲢鱼，嘴里仍旧哇哇啦啦，队长仍旧摇头……，最后，大伯手指着一条猫吃小鲫鱼。队长有些不耐烦了，说细伢子别惯势他，一面挥手让老头子站开去。老头子却口里嘟囔着什么，弯腰去捡小鱼。队长大喝一声，那枯藤一样的手只好缩了回去。 树根彻底地绝望了，哭得漫长而没有声音，仿佛无声电影里的人物。他被大伯拉到一边去了，老头子仍在敬神似的念着，一面却用手揉树根的额头…… 鱼呢，每家倒是可以分到一条，但不到过年那天是吃不上的，大人会把鱼撒一把盐腌着，而盐又势必舍不得多放，总是过几夜，鱼就臭了。怎样才可以吃到一条鲜鱼呀？树根和他大伯是无法子了。虽然二位都是公认的蛮有智慧之人。 友生的嘴角却再次露出一丝笑来。他突然一下绕到一个草堆子后面。他清楚地看到了队长身边的“天星北斗阵”，队长正用屁股对着他呢！那草堆可大得无聊，小孩子经常在草堆下打个洞，钻来钻去，而丝毫不会影响草堆的稳固。而且友生是隔队长最远的一个，他能搞什么名堂呢？ 可友生操起一根瘦竹杆，一下趴在草堆上，用竹竿的一头对准他相中的那鱼儿的嘴，往头顶后一拔拉，就让鱼儿飞过了草堆。再用帽子一盖，倒过来悠哉悠哉地提着回家了。树根目睹了一切，惊得嘴巴像酒瓶子底那样大那样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终于又死爹死娘一样的大哭起来，至此告别了无声电影的时代……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到底被根正苗红的三好生树根传了出去。 只是到了晚上，树根惊奇地发觉大伯的屋内墙上无端地挂了一条青鱼。顿时吓得一声大叫…… 队长虽然没有追回那条鱼，但友生作为小偷的名声已经定下来了。家里打了他一顿，大冷天让他穿着单衣跪在搓衣板上，这都没什么，友生不在乎这些。一跪就打瞌睡。打归打，家里也无法送回那条根本没有的大青鱼。于是有人传说他家把鱼精心腌制了，留到有人看他大姐时作小荤，大姐势必嫁得快些。在村人眼里，这事远比友生的功课要现实得多哩！ 却说正打得入巷时，忽然闻到一股油墨臭，原来是黑脸老师驾到，手执最近考试的油印卷子，有如圣旨。一家子慌忙接旨。才知友生两门功课都没有超过五分。他对货车、轮船、乃至进水口和出水口都无兴趣。火上加油,更施一顿拳脚。 “他是弱智！”黑脸老师直话直说。 树根的大伯带他来给友生做“转弯”，但树根看到一向宠爱他的黑脸老师竟也吓得魂飞魄散，挣脱大伯的手逃得没了影，没牙的老头儿立在友生家门前，嘴一瘪一瘪地说着什么，但无人听，只以为他又在敬神。 家里知道友生蠢，既听老师“圣断”，就让他早早地下田扶犁，边走边捡鳝鱼，似乎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友生在孩子们心里早已不是什么天才了。 唯一让他们有印象的就是友生挨打时的啜泣声，尚不如小蝉叫得响亮。在这无边的静夜里，这样的啜泣声实在太多了，也实在太渺小了。 （欢迎访问我的个人主页，愿意和文友互相交流文学作品，网址：http://www.gcz2.co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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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小隐于网 -- 发布时间：2003-4-27 11:28:00 -- 欢迎天才光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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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小隐于网 -- 发布时间：2003-4-27 11:36:00 -- 欢迎天才光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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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大隐于网 -- 发布时间：2003-4-27 11:39:00 -- 欢迎天才光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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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3-4-27 17:41:00 -- 大隐，郭成志应该是红网社区的老友了，只是不经常过来。 感觉他的文风有些类似湘天一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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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周黑子 -- 发布时间：2003-4-27 19:21:00 -- 这家伙了不得。有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 不过，他的家乡话怎么跟我的家乡话如此相似呢。 “惯势”，“转弯”之类太熟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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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周黑子 -- 发布时间：2003-4-27 19:22:00 -- 这家伙了不得。有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 不过，他的家乡话怎么跟我的家乡话如此相似呢。 “惯势”，“转弯”之类太熟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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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daan_zhang -- 发布时间：2003-4-28 9:51:00 -- 郭成志，湘潭人，从事教育。少年老成。在文学创作颇见功底，在作文教育方面，亦有创新。知音者，可去他的网站看看。（http://www.gcz2.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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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人晕亦云 -- 发布时间：2003-5-2 16:46:00 -- 怎么发一个帖子，就跟着一个吹捧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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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郭成志 -- 发布时间：2003-5-2 18:16:00 -- 人晕亦晕： 上面的一帖是我的朋友发的，相隔千里，他就是你指出的“吹捧者”，我们经常在本栏相遇。他无论说什么，捧也好，骂也好，对我都很宝贵！并在非典时期，向他问安！ 我有小文，他肯定会要读，并要吹捧一番，发贴到何时，他就会要吹捧到何时。如此而已。如有一次，他不来吹捧，我会找他算帐！ 当然希望听到你批评，如果下次他再来吹捧，而你不来指出，我同样会找你算帐！ 郭成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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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daan_zhang -- 发布时间：2003-5-8 18:03:00 -- 人晕亦晕: 我和郭成志是师范时的同学，更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只有我才知道，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他付出了多少艰辛的劳动。我为他的每一个成绩而骄傲。我要为他喝彩。因为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郭成志的文章不是我一个人看。我仿佛听到的批评之声比较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应该说我的吹捧，还是有些真情实感的。 郭成志的文章，有浓厚的湘潭乡土气息，地方特色。尤其对于我这样一个远离家乡的人，那山，那人，那土，又仿佛回到了我的眼前。我感激他带给我的精神享受。 一个人有喜欢的权利，也有不喜欢的权利。互联网本就是一个充分体现自由的地方。我也尊重你批评的权利。 但我想说明的是，我对于他的“吹捧”，完全是我自愿的。 郭兄！无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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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郭成志 -- 发布时间：2003-5-9 20:18:00 -- 老友： 今天，这篇东西在报刊发表了，有些我自以为很好的东西却被划去了，我不好说出这家报刊的名称，因为这样会得罪编辑老爷！况且，人家又不稀罕我的文章。有时想来还是网上适合我一些。 我们这边对北京的非典传说得很厉害，电视里又在加紧放《一级恐惧》，你要多提防！ 你的发言，我会下载，只怕又人要说我们互相吹捧了！ 郭成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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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daan_zhang -- 发布时间：2003-5-23 16:06:00 -- 郭兄： 公司搬迁，许久不曾上网。暂时无恙。多谢！ 多年以前，批评也不是贬义词。谁知道多年以后，吹捧又如何？ 北京非典，也有许多值得写的东西。可惜我不是你。无能也无暇写。 湘潭正闹洪灾。祝家乡早日平安。 无由，想起一句“江湖夜雨十年灯” 张大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