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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易扬
--  发布时间:2002-11-15 20:15:00

--  酒 伤-->夜雪焰转移

                酒  伤


礼拜一刚上班,老车正在自己车间的更衣室准备换工作服,就听见同车间的一个小伙子喊他:车师傅,小刘厂长刚才找您来着,让您来了之后马上去他那一趟,有事找。老车连忙答应了一声:哎,知道了,我马上去。

这个小刘厂长是老车前一阵子带过的一个徒弟,前年刚分来的大学生,年轻又机灵很是讨老厂长的喜欢,于是戴帽下了阵子基层,跟着这个小厂子里资格最老的技工老车熟悉工厂的环境,几个月后就被调回了工厂新盖的那栋大楼里做起了副厂长。大家都开玩笑说老车将来一准是太上皇的位子,而且这个小伙子嘴甜又聪明,大家都说干部年轻化就是好。大家都觉得我们的厂子会越干越红火,于是自然的对老车的态度也就更加尊敬了。

老车交代了同事一声就披上工作服出去了。一路上他边走边想,不知道小刘厂长叫他做什么,会不会是因为前几天自己提出的技改方案呢?干了20多年的钳工,老车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可惜文化不高,再辛苦也只是多带几个徒弟而已。现在有了这样高学历的一个厂长,说不定会把自己多年的心血全部整理出来呢。这个小厂子是自己亲眼看着盖起来,投产的。想到这老车凭添了几分自豪,微笑着向陆续到来的工友打着招呼。

小刘厂长的办公室很气派,老车还是第一次来,觉得有点拘束,看到小刘厂长正坐在桌子后面低头看着什么,有点不知道怎样打招呼。刘厂长发觉老车进来马上站起来,微笑着说师傅您来了,怎么站在那啊?快坐下!老车马上感觉放松了很多,可手还是不自觉的去扣衣服最上面的扣子,边琢磨着不知道怎样称呼他才合适。小刘好象感觉到了他的尴尬,绕过办公桌走过来,拉着老车的手把他让到旁边的真皮沙发上坐下,一边把早沏好茶的杯子挪到他面前说:车师傅,您先喝口水,我有点事和你商量。

老车刚感觉到这个高档沙发是如此的柔软舒适,不自觉的去审视它的构造,所以没注意小刘对自己的称呼变了,抬起头来说:行啊,小刘什么事你说。老车在厂子里有了名的不爱说话,而且不大会说好听的。小刘不介意的笑了下,并没着急开口,而是又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把手放在桌子上,拿着一枝钢笔摆弄,似乎在斟酌着什么。老车不是个急性子,于是靠在沙发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小刘是个很秀气的小伙子,大概2.78岁的样子,很稳重,说话总是富有条理,人们都很意外他这样年轻却没有那种浮躁的毛病,可是一些年轻人却好象不太喜欢,总说读书的人看上去就是阴呼呼的不爽快。 

老车等了会看没动静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转移了视线去看这间大屋子里的摆设,挂在墙上的字画,和墙角哪个大的吓人的书架。这时候小刘厂长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您现在的身体怎么样啊?老车收回自己的视线,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杯子,边说:还行,挺好的。刘厂长说了这句话好象放开了什么,接着说:您最近喝酒是不是又厉害了,还是每天喝两顿吗?老车小声的啜了口茶水,听到这话有点不自然似的,马上意识到这是徒弟关心自己,于是轻声的说:咳,这么多年的毛病了,戒不了了。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要是不喝酒,干活都没精神。”说完这话解嘲似的笑了起来。

老车的嗜酒是全厂闻名的,大家还都知道他这个嗜好是在厂子刚投产的时候累出来的。那时候老车是这个不足100人的工厂里级别最高又最年轻的技工了,刚投产的时候为了解决一个车间的设备难题他连着干了两天两夜,最后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同志们都担心他会虚脱过去,谁知道老车在门口的小酒馆就着一盘子酱牛肉喝了整整两瓶白干后就睡了过去。大家都吓坏了,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都很正常,也不知道怎么办了。那时候老车放结婚不久,媳妇守着那哭了一天一晚上。直到他在睡了20多个小时后醒过来,却好象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洗了把脸就又上班去了,连医生都惊讶不已。

小刘刚进厂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故事,也表现的又惊讶又佩服,对事还请师傅喝上一顿。老车喝的高兴了,干起活来又快又准,颇有点当年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味道。而且进了厂办之后,从没因为老车喝酒多说过一句话。可今天老车发现小刘似乎满怀心事一样,不知所以只好笑了笑,还没说什么,小刘接着问到:您……,知道咱们这要优化组合的事了吧?老车随口说是啊,上次开大会老厂长不都说了吗?他想了想,有点明白小刘的意思。正坐起来斟酌着说到: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工作很难哪,想摸摸同志们的底?

 小刘长吸了口气,往上推了推眼镜说:是啊,这么多老同志很难办呀!老厂长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可我这么年轻,实在不好做。老车说:咳,老厂长那是相信你,年纪轻又有脑子,再说厂子效益这么不好,又刚盖了新大楼,没办法呀,全国都是这样。师傅知道你厚道,可总要有人干这工作是不是?别想那么多了。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小刘打住话头,对着话筒小声说着什么。老车为了显示自己不想听那么多领导的话,又去看墙上那些弯弯曲曲的毛笔字。过了会,刘厂长放下电话对老车说:昨天我们厂办开了个会,商量了一下头一批下岗的名单……。老车放下杯子专心的听着,一边想这件事真是让人难受,好好的干了这么多年的工人弄的没活干没饭吃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希望厂子能对下岗的职工有个好点的交代。想起自己的一些老工友可能会在里面,他不禁有心伤感,心想希望自己能帮忙留住一个半个的才好。

刘厂长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把一张写满名字的红头文件递到老车的手里,又退回桌子后面,借着老车仔细看文件的空挡也喝了口水,接着说到:“您,也在这头一批里面”。

老车一直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样走出那座大楼的,他梦游似的下了三层楼来到厂子的大院里,那张写满人名的白纸,一直在他的眼前晃着,自己的名字好象特意印的很大似的那么显眼。老车木然的想着小刘厂长最后那句话:您也该歇歇了,而且喝酒对您和厂子都不好,收拾收拾回家吧,我得空了会去看您的。这句话好象有了毛病的录音机一样反复的回响在他的耳边,工厂里轰鸣的机器声也盖不过去。 

这会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了,大门已经关了起来,只留着个让下夜班的工人出去的侧门。除了坐在门口的经警在看报纸,这里变的分外冷清,已经深秋的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在老车的头上,让他觉得有些眩晕。偶尔从车间出来拉料的工人好奇的看着他,可谁也没敢上去询问些什么。

门卫是个乡下来的汉子,憨厚又老实,看见老车直蹬蹬的走过来连忙迎过去:车师傅,您只是去哪呀?老车觉得自己好象说了句什么,那个门卫的表情很是迷茫不解,纳着闷帮老车拉开铁门,大声说道:您小心看着路啊。老车激灵了一下,转过去头,看见乡下汉子已经把门带上了,这个动作好象证实了他现在的处境一样,老车终于清醒过来,楞在那里。

厂子门口是条不宽不窄的马路,也没有警察站岗,大大小小的车辆鸣着尖利的喇叭飞驰而过。骑着自行车的人们都奇怪的看着这个傻站在厂门口的人,不时的回过头来看他。

老车缓慢的整理着自己的脑子,又想起刚才小刘厂长的话:我知道您是这个厂子的元老,甚至可以说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这个厂子。但是现在我们的效益很差,退休工人越来越多,国家又不给补贴。所以才响应大形势开始优化组合的。而且,您喝酒的事厂办一直就很不满,我也没办法。而且许多年轻的工人都以您做说辞,带饭的时候还要带着酒。虽然现在没有什么事故发生,可厂里准备下大力气搞厂纪厂风,您的影响不太好呀。假如有可能合资的话,您连这点下岗抚恤都没有了,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想到这,老车抬起手,看着手里的这个牛皮纸的信封,里面是薄薄的几张钞票,他下意识的想:这就是自己几十年的归宿啊,500块,是自己多半个月的工资,可以后再也拿不到了,在也没地方领了! 

厂子对面的那个小酒馆的伙计看见老车魂不守舍的横穿马路吓了一身冷汗,扔下手里的擀面杖跑过来,一把拽住老车的袖子,用浓厚的方言喊着:车师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看着车啊!

小伙计把老车搀到肮脏的桌子边坐下,给他倒了杯酒:您脸色真难看,快歇歇儿,喝口酒,这是怎么回事啊?老车的眼一直楞楞的,闻到酒香后,见了宝贝似的抢过来,一下到进嘴里。白酒的味道刺激着他的舌头,这样熟悉亲切的感觉一下让他彻底缓过神来,于是长长的出了口闷气,眼神也渐渐活泛起来,对他摆摆手“没事,忙你的吧”。小伙计看他精神了,放下点心来,又回到案板前继续打火烧去了。

老车坐在那呆呆的看着小伙计熟练的做着烧饼,旁边的一口铁锅里炖着的肉散发出喷香的味来,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打了个嗝,心里堵着的烦闷似乎小了点:给我来个火烧,再添点酒。

老车二两酒下肚后就全明白过来了,他还没有勃然大怒前就泻了气,自己这么多年确实没有做了什么好榜样,除了手艺超群之外。在这个小厂子喝酒几乎成了一种风气,大小干部,老少工人都喜欢这口,有时候还会在彼此劝酒的时候抬出老车的名号做借口,你看人家喝整瓶都照样干活,你一个闲人怕什么,来,干了干了。想到这老车不禁苦笑起来,这算怎么回事,一直为自己骄傲的酒量成了大敌,搞的现在工作都没了,以后这酒可怎么喝呢。小刘厂长也算找对了下手的对象,老车想,混到这份上,连去厂长那闹的脸都没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呢。

时间自顾自的缓慢流失着,那些嗜酒的熟客陆续走进来过瘾了。这些人的最大特征就是眼总是带着点血丝,大都随身伴着的三样宝贝:烟卷,沏着浓茶的大缸子和酒壶。老车木头一样支应着人们的招呼。随手付了帐走出店门,脑子象翻江倒海似的沸腾着一会没有停下来:自己这就算没了活计了。想到这,刚才被酒精兴奋了的心情又暗淡下来,又想起在媳妇在的纺织厂也快开不出支了,正上初中准备考高中的儿子还要那么多的择校费,他再也提不起精神了,一路迷迷糊糊的回到只有一间卧室的家。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疲惫的闭上眼,又想起刚才小刘厂长的话,心里乱七八糟的没有一点头绪。虽然这个厂子长久以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效益可讲,也就是勉强能发出工资来,可对要求不高的老车已经成了一大支柱了。每天准时的上班干活喝酒成了他生活一切,可现在连这个工作都没了,最重要的是,没了他这几百块钱,三口人的生活都成了问题。老车媳妇的厂子也是半死不活的,不是拖欠工资就是缺斤短两,老车又想起刚15岁上初三的儿子明年就要考高中了,高昂的择校费始终困扰着他们这样的家庭。老车再没办法阻止自己泛滥的思绪,把脸埋在被垛里呜呜的哭起来。

太阳爬到了房顶上,老车终于从半梦半醒中醒过来,坐起身点了根烟在床边发愣。透过那扇小窗户肮脏的玻璃射进来几缕阳光照在水泥地上,缭绕的蓝灰色烟雾马上充斥了小小的房间。老车呆呆的看着,忽然想起首先这事不能告诉媳妇,她是那种容易着急上火的女人,假如知道自己没了工作,说不定要急成什么样子,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别再闹什么毛病可就麻烦。想到这老车有了主意,自己好歹才40出点头,凭着一身的技术,短期内找点活干应该差不多吧。

老车想到这里感觉轻松了点,起来洗了把脸把没吃完的火烧拿出来搁在煤球炉子的铁圈上炕着。他习惯的从橱柜里拿盛酒的塑料桶时不禁苦笑了一下,白酒这东西陪了他这么多年,在劳累后带给他许多快意和安慰,没想到如今却为了它丢了工作。老车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是到了杯酒,抿了一口,又想起自己的徒弟,心里一阵怒气上来把杯子重重的墩在桌子上,终于骂了出来一句:他妈的小王八蛋。

天全黑的时候老车媳妇在才回来,发现老车在家躺着有些意外,边脱工作服边问:老车你今是怎么了,灯也不开躺着。
 
 老车挣起身子,说“哦,今天有点累早回来会。没事,你做饭去吧,儿子该回来了。媳妇不放心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表,摘下门口的围裙系在腰上,边往厨房走边和老车说着话:哎,我们单位要集资了,每人最少三千。老车打开自己家的小电视调着台,支吾着说:集什么呀,咱哪还有钱。媳妇说:厂里说可以每月从工资里扣,15%的利息呢,合适。老车楞了楞说:那行啊,你自己看着办吧。

晚饭过后儿子才回来,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自己的饭一边告诉爸妈学校要组织什么什么活动。老车听了一句就说:去什么去!还不都是变着法争孩子的钱。媳妇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往儿子的碗里夹了筷子菜,说:看看吧,要是同学们都去你就去,要是能不去咱就不去了,啊?

 儿子懂事的点点头,扒拉完自己的饭就走进那个用纤维板隔出来的小房间学习去了。老车看着儿子比自己还高的背影,更觉得这低矮的房间郁闷了,于是擦擦嘴对媳妇说我出去转转,别管我了。

老车走出门口回头看看就一窗户的家在夜幕下好象一丝快乐的气氛也没有,黑黝黝的透着若隐若现的灯光。附近不时传来孩子的哭声和炒菜的香味,呼呼的西北风吹的他的心越发杂乱了,他又叹了口气,紧紧身上的衣服,漫无目标的走进没有路灯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老车想起厂子里还有许多自己的东西没有收拾,恐怕全厂的人都知道自己第一批就下岗了。他想起大家将看他的目光就浑身难受,可是怎样都要去的,车间里的一些任务还要交代给自己的组员,顺便给大家招呼一声,怎么也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那样有些人更要笑话他幸灾乐祸了。

让老车意外的是大家对老车的下岗并没有表示太多的在意,只是象往常一样和他打着招呼,在老车收拾自己东西时,和他一起进厂的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难过了,下岗也不一定不是好事,早死早托生,没准找个地方比这还强呢。唉,我们心里现在都没底啊。你都下了别人也都快了。

老车对向他表示同情的工友们挨个点头招呼,把属于自己的工具和图纸搬到骑来的三轮车上,大家跟着他出了车间的门,老车停下来,四处看了看,犹豫着回过头去对着自己的徒弟和朋友们说了句:有什么事上家找我吧。他忽然觉得有点哽咽,没继续说下去,加快了蹬车的速度,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门口的警卫大概查了一下三轮车上的东西就放行了,临了那个汉子还对老车说:您有空过来吧,咱们爷们不在一起上班了可还能一起喝酒,我请您。老车对他这份真切的义气表示了感谢,也没再说什么,正要出门,听见背后有人喊:车师傅,您等一下。

小刘厂长从后面赶了过来,示意门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走到老车近前说:车师傅,师傅,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我给您派个车拉这些东西。老车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淡淡的说:不用,这点东西好拉。小刘厂长没说什么,在后面推着三轮车出了厂门停下来。老车知道他有话说,虽然心里很是厌恶,可还是坐在车子上等着他开口。小刘拿出一个信封,交给老车: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知道您的技术在哪都是头一份的。这是以前给咱们搞加工协作的一个私营企业,也早知道您的水平,所以我把您推荐过去了,他们很乐意用您,而且说好了工资待遇,活和咱们这差不多,您考虑考虑吧。现在市里的机加工行业都不景气,唉,有什么办法。

老车低头看看信封又看看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他好象在等着师傅说句感谢的话。老车真有心把这个信封摔到他脸上,可是终究还是没这样做,还是没说什么。欠起身子迟疑了一下,低头骑着装满东西的车子走离开积满灰尘的铁门。

那个私营企业离着老车的家很远,是家只有30来人的工厂。设备又旧又破,所干的活也就是钳工那一套。那个乡巴佬一样的厂长比看上去要精明很多,告诉老车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护这些破设备的运转,正常的时候就和其他工人一起干活,管一顿午饭。每天上够8小时是15元,上几天给几天的钱。老车没有心情和他讨价还价了,答应了一声就干了起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工作让他平静了很多,起码每天的作息时间和以前差不多,也不用费心的瞒着媳妇了。

可私营工厂的活实在很难干,老板催命似的催着没有受过什么训练的农民,每天的午饭简直是泔水。老车一滴酒也不能喝,从上班到下班一直没有停下来。晚上媳妇看他累成这个样子很心疼,不停的问他是不是腰疼,血压是不是又高了。老车有些麻烦对她说:别问了,不想想我都奔50的人了,还能象以前那样吗!

晚饭时老车象亏了似的要把白天的酒喝回来,媳妇怎么说也没用,只好嘟囔着说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想啊,把身子喝坏了谁供儿子上大学呀。老车停下来也不说什么,还是把酒杯放下,使劲的抽劣质的烟卷来排遣酒瘾。

终于发工资了,老车没计较这和原来工资差不多的几张钞票。回来的时候买了块猪头肉,媳妇和孩子都好久没尝过来。想了想,他又破例买了瓶瓶装酒也算慰劳自己一下。

 孩子媳妇看到老车多日来哭丧的脸有了笑模样也都很高兴,儿子还心疼的对爸妈说:您别这样辛苦的存钱了,我能上师范大学啊,看我妈都多久没置办过新衣裳了。媳妇抚摩着孩子的头说:傻孩子,这不是你操心的,只管学习好就行了,说什么爸妈也得供你上个好大学。老车正眯起眼回味酒的芳香,听到这话瞪了儿子一眼:上师范有什么出息?别松劲,考不上好大学看我怎么收拾你,快点吃肉,吃完了赶紧学习去。

为了怕打扰儿子学习,两口子电视也不看,关上房门摸黑躺在床上说着话。老车感觉到怀里的女人越发的消瘦了,不禁心疼的说你也注意点自己的身子骨,赶明去买件新衣服,你看你比我小这么多整天打扮的好象老太婆似的。女人把头靠在丈夫,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等儿子上了学再说吧,现在物价这么高,怪吓人的。

就这样冬天终于到了,这座本来就肮脏的小城市就更加让人厌恶了,天是灰的,地是灰的,街道建筑是灰的,甚至人们的脸色也是灰的。谁在这个季节也提不起兴趣了,除了围着火锅喝点酒,老车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在冬天乐和的事情了。所以冬季似乎是一切行业的淡季,老板辞退了许多工人,只留下几个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干点零星的活。

老车很着急,明年儿子就要考高中了,可重点学校的费用太高了,媳妇还要每月扣掉集资款。于是他想是不是应该再找点别的挣钱路了。

这天老板把他找了去,老车心里一激灵,别是又让自己走人吧。老板的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见到老车点了点头。还等老车没问什么事老板就先开口了:车师傅,您也是个爽快人,咱就有话直说了吧,你也看到了,咱们这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能不能过年还是回事,我本来想留住您可实在没有能力,所以……老车打断了他的话,点点头:行了,别说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把工资给我,我就走。老板连忙摆摆手说:您想哪去了,我不是赶您走啊。是这样,他指了指旁边的人:这是我一个朋友,专门给饭店单位修水泵的,可冬天这活太难干了,那些民工嫌钱少又不好干都不来了,所以想请您这个多面手帮下忙。

老车听到这话不自觉的舒了口气,神态也自然起来,甚至还笑了笑说:我当什么事,行啊。潜水泵那东西简单,他忽然想起点什么,顿了顿说,可……冬天气温太底呀,修水泵的活不好干……

旁边那个人一直没开口,这时候才站起来,掏出根高级烟递过去点上,然后不紧不慢的说:车师傅您放心吧,别说您是国家工厂出来的技师,就是以前跟我干的民工我也没亏待过他们,工资好说,干活的就咱们俩和一个小伙计,他拿工资,我和您分红怎么样?老车听到这真有点意外,分红对他来说太难以想象了,他暗暗的想,按自己以前帮过别人修泵时的价码,现在只能多不能少,这样下来可比上这个班合适多了。于是下定了主意说:那行,就这样。你说咋干咱就咋干吧。那人和老板对视着笑了一下,老板走过来拍拍老车的肩膀说:就知道您能干,走,先喝一杯去。

于是老车就跟着那个人做起了跟班,他姓张,以前也在国营工厂干过,后来嫌钱少就早早的歇了长病假出来扒活干了,又不上税又没什么固定工人,有活就干没活就歇着,所以比那些开厂子店铺的小老板可赚的多了。

不过冬天这活是真难干,所有单位的泵房都毫无例外的肮脏杂乱,不是在垃圾堆旁边就是在锅炉房里面。正常的时候谁也想不起来,只有坏了用不上水了人们才知道着急,所以几乎每次修理的活都是急的没法。不过老车很快就习惯这样的节奏了,他甚至想,只要我能干动,越忙越累越好。那个小伙计差不多什么都不会,只是打打下手,老张也不怎么动手,只是修修水泵的线路。其他的活全是老车的,修理沉重的涡轮扇叶,清洗泵体内外,甚至有的泵锈死在水井里,老车还要穿着水靴站在冰凉的漂着冰茬子的水里干活,可他终于坚持下来了,想到完工之后的那几张钞票和消瘦的妻子,刻苦学习的儿子,他就象一架老式的火车头一样往前跑着。

老车的媳妇早就觉察到了丈夫的变化,每天老车都是浑身精湿着回来,端酒杯都快没了力气,孩子的学习也顾不上问了。女人心疼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细细的用手揉搓着老车肿胀的双腿,背过身去偷偷的擦掉流出的眼泪,老车有心也关心一下她,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酣然睡去了。

这是一个大雪之后的早上,外面的世界洁白一片,柔软的雪地很快被路上的行人车辆踩的硬实光滑了,上学的孩子们兴奋的尖叫着边跑边滑。老车骑着车子却没有一点高兴劲,今天一座旅馆的大水泵坏了,想到这样的天气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腿肚子有了预感似的哆嗦着。老车出来前喝了口酒,心想,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腿恐怕是要完蛋了。

果然,这个大水泵恐怕有几百年没有人照顾过了,老车花了一上无的时间才打开后盖,里面的情形简直惨不忍睹,老车把老张叫过来说这活一天干不完,得加钱。老张点头说我正和他们商量这事呢,他们说钱好说,无论如何也要在明天早上修好,他们这要招待个省里的大会。老车吸了口凉气:呀,这可没法了。老张把棉大衣披到他肩上:没关系,咱们一起动手,累点也能赶上时间,他们管饭,您辛苦点吧。以后没准有活还得找人家呢。您先歇会抽根烟。老车能说什么呢,他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来,腰马上散了架子似的没了力气,他摇摇头,岁月不饶人啊,谁知道明年还能干动吗?

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修的差不多了。老车的两眼已经模糊起来,水靴进了水,一会就要上来到到,袜子和里面的毛裤都湿了半截,那个年轻的小伙子都快哭了,手套已经磨破了,手指头又麻又疼,再继续下去,肯定是要冻伤了。

老车上完最后一个螺丝,天已经蒙蒙黑了,他爬上来对老张说:行了,再挨个紧一遍就能用了,我的天,要人命啊这活。他踉跄着走出泵房,来到饭店门口的饭店要了二两白酒,坐在暖气旁边看着窗外面来往的行人。这个饭店是个老式的招待所改建的,为了增加收入领导把楼下的门脸都祖了出去,饭店旁边就是一个热闹的歌厅,那些吃饱了的有钱人们就会到这种地方消遣,透过饭店的玻璃窗老车隐约的看见几个大冷天穿着裙子的姑娘在歌厅门口招摇着卖俏,一有男客人过来就象电视里的妓女一样迎过去,拉拉扯的往里走。扯老车呸了一口:有老婆在家,上这来糟蹋钱,狗男女们没有一个好东西。

老车估计水泵已经运转了就干了杯子里剩下的酒,站起身。他忽然觉得一真眩晕,双腿好象不是自己了似的,又跌坐回椅子。他闭上眼大口的喘着气,心脏嘣嘣的狂跳,半天才慢下来。老车吓的不敢动了,缓过神来想,这活干的,别他妈争不了钱把命搭进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稳定了一下刚要走忽然发现那个歌厅门外有一异常熟悉的女人身影,他擦了擦眼睛,看见那个女人真和从歌厅出来的一个大款样的男人说着什么,还掰着手指头算着,好象是在讲价钱。老车忘了头晕,几步跨出去,他甚至没敢多想多猜,只希望走过去仔细看看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人。

他出门的时候忘记了饭店门口沉重的门帘,正好进来一帮来吃饭的小伙子,还没等他躲避就被撞倒在地。吧台的女服务员惊叫一声,跑过来招呼那个卤莽的小伙子搀起老车,拉过把椅子想让他坐下,可老车拨了开几个人跑了出去,来到看歌厅门前四处找着,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可已经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老车急忙回到泵房,老张正在调试着水泵,看到他来了头也没回就说:快来看看这是怎么搞的,不转啊。老车已经没有了力气,一直在想刚才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媳妇,假如是的话她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老车不敢再想下去了急促的说了一句:你再检查一下线路吧,机械部分没问题,我先走了。老张回头看见在泵房暗淡的灯光下老车的脸色非常难看,也说:那行,今天是把你累的够戗,先回去吧,估计也没大事了。小心点。咱们再联系。

老车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媳妇和孩子已经吃完饭了,正在说着什么,听见进门的动静媳妇说:你总算回来了,快先躺会,我给你热饭去。老车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走进厨房,有目的的审视着妻子的表情,她的脸色也很不好,可是没有一点慌张亏心的神态,都很正常。他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妻子一边捅开炉子热饭一边说:还在这站着干什么啊,干了这么长时间活,外面又吸了一肚子凉气,先躺会再吃饭,不然该闹病了。

老车稍微放下心,觉得真不应该怀疑自己的女人。可那人影实在太象了,他想:有可能是自己太累了眼花看不真切还空着肚子喝了酒的原因吧。

夜很深了,可老车却累的兴奋的睡不着觉,脑子里乱哄哄的象开了锅。妻子感觉到他在旁边不停的翻身辗转,半睡着摸了摸他的脑门说:累了,快睡吧。

女人的手变得粗糙了很多,热乎乎的让老车感觉很温暖很塌实。他转过去轻轻抚摩着妻子日渐瘦弱的身体,想起两口子已经好久没亲热过了,于是挪过去搂着她的肩膀,想说几句亲热的话。妻子误会了他的意图,把身体转过去,梦呓似的说:别闹了,怪累的。老车一下子觉得很不痛快,较劲似的搬过她的身子。女人有点吃惊,睁开眼看着老车,又低下声音说:你也累了一天了,而且我最近总有点不太舒服,等等吧,啊。

 老车放开手没趣的转过去,眼前又冒出那个女人的影子:难道和这个有关系吗?他再也躺不住了,坐起来,扭头想把媳妇叫起来好好问问,可是她已经发出了香甜的鼾声。老车又听了听儿子也睡的很沉终于撒了气,披着衣服在床边坐着抽烟,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老车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桌子上媳妇给留着早饭,看来是想让他休息才没叫醒。老车挣扎着坐起来,觉得浑身发疼,脑袋也是晕沉沉的。他找出体温表试了试,原来是发烧了。他随口骂了一句接着躺下。可觉得身体越来越烫,只好强迫着自己起来,想找点退烧药吃。

平常爷俩有了什么小毛病都是女人伺候着吃药喝水。老车一时找不到药盒就满屋子乱翻。最后在床地下的一个箱子里找到了药瓶子,这个箱子还是老车媳妇陪送来的,已经布满了灰尘。他到出两片药放在嘴里,才想起还没到水,刚要站起来,忽然发现在药盒下面露出一角鲜艳的粉红色。老车顺手扯了出来,抖了开才发现是一件漂亮的毛长裙,这绝对不是自己家的衣服,老车正纳闷,药片在嘴里化了,他赶快跑到厨房就着水管喝了口生水,忽然想来这件衣服正是那些花里胡哨的女人们喜欢穿的样式。

老车傻了一样呆站在那里,怒气顶着他浑身火热,手脚也抽搐起来。

他就这样站了足足一个小时,感觉就要摔到了,才拖着无力的身子躺回到床上,高烧和愤怒使他脑子一片空白,终于昏了过去。

老车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越想妻子最近的表现越觉得可疑。她为什么会瘦的这样快呢?纺织厂的活虽然很多可不至于累成这样,而且她已经干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才瘦呢?也没听她说过那里有病。他越想越肯定这女人一定背着他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他就这样不停的想着,忽然站起身,来到外面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算把媳妇叫回来当面就问个清楚。

老车媳妇的车间非常乱,他费了老大劲才听清里面一个娘们大声的喊:她早就下岗了,快3个月了。你是谁啊?这话好象是有一个霹雳一样砸在他的头上,怎么从来没听媳妇说起过呢?老车自然的有点意外有点愧疚,可马上又恢复了愤怒,就算要饭也不能干这肮脏的勾当呀。

天黑的时候,老车媳妇象往常一样回来了,看见丈夫没有出去在屋里傻坐着。她不放心的去摸他的头,发现不是很烫就说:我还担心你今天得烧起来呢,低头才看见他脚底下放着那个硕大的塑料酒桶,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大吃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半桶酒你全喝光了,不要命了啊。

老车的眼光象刀子一样盯着女人,这个混蛋娘们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呢?难道为了点钱就可以把一个良家妇女轻易的改变了吗?他拽出身后的那件红裙子摔到媳妇面前:说,这衣服哪来的,你上班都干什么去了?

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急忙收起衣服藏在身后,你丛哪找出来的,这不是我的。

 老车呼的站起来: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你究竟干什么去了?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女人没想到老车会说出这样的话,结巴的慌乱解释着: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又没偷又没抢的!

 老车没等媳妇说完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本来瘦小的女人根本禁不住老车的大手,猛然摔倒在水泥地上,半天才醒过来,一支胳膊支起身子,一支手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脸,死盯的丈夫的泪眼里全是迷惑和不解。

 老车也楞住了,看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又抬头看着妻子,她的嘴角慢慢有一丝鲜血淌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老车唉的叹了口气,无力的垂下手,梦游般从妻子的身上跨过去,打开门,外面的冷风顶着他窒息了一下,抓过放在门口的棉袄冲出了这片依然嘈杂脏乱的地方。

深冬的寒冷是所有人不能忍受的, 路灯在老车的身后一盏盏的熄灭了,他几乎被冻僵了,假如不继续走下去的话,只一分钟的时间,西北风就可以把他结结实实的冻在马路上,好象那个戴着顶雪花帽子的邮筒。老车无聊的用手在上面的积雪上画着,身上的大衣越来越薄,他想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儿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两口子为了这个离婚,这个孩子也就算毁了。

 到了上班的时候老车才走到家,他在那个狭小的胡同口就看就妻子远远的骑车出来。老车躲在一边,看着妻子从旁边擦身而过,老旧的围巾遮住了她的脸,可老车还是清楚的看见了她眼眶的青肿,心想不管怎样也要再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老车做贼一样跟在媳妇后面,她骑的很快很匆忙,不时用脖子上的围巾擦着脸。老车忽然才发现原来妻子也这样的泼辣,连小伙子都要小心翼翼骑行的路面,这个瘦小的女人居然象没有障碍似的飞快的骑着。
 
 果然,老车跟着妻子来到了那座宾馆,看见她把车子放在一个角落。然后熟悉的和那个看歌厅门的大汉招呼着。老木远远的骑在车子上心怦怦的跳着,牙齿因为寒冷和愤怒战抖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感差点把他击下自行车。

 女人解下围巾,走进了歌厅门里的阴影之中,那个看门的大汉在她身后喊着什么。老车把车子倚在路边的墙角,装的没事人一样蹭过去。现在时间还早,根本没人来吃饭或者唱歌,偌大的宾馆门口显得冷清清的。老车估算了一下,歌厅后门应该连着是宾馆的后院,正好离泵房不远。他观察了半天才敢悄悄的穿过走廊,屏着呼吸打开那扇生了锈的铁门,心忍不住激烈的跳着……

 这是星级宾馆也一样拥有的肮脏后院:一角堆着高高的煤垛,饭店的厨房把油烟和泔水都排泄到了这里,到处是枯黄的杂草,肥大的老鼠见了人声也只是象征性的快跑一下,然后依然忙着自己的生计。

 老车的媳妇正站在墙边一排水泥池子边上弯腰洗着什么,龙头哗哗的流水已经灌满了池子溢到了外面的土地上,渐渐漫过了她脚下的砖头。水池子一边还堆着许多印着XX宾馆的床单和桌椅套。她身后的一根铁丝上已经挂着幅雪白的床单了,凛冽的寒风它吹成了一张丝毫不动铁皮。

 老车象挨了一闷棍似的呆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女人在那堆高高的衣物面前显得更加渺小了,飞溅的水花打在她的围裙上,不一会就洇湿了一片,她不时的跺跺脚,快被积水淹没的鞋子已经沾湿了底子。

 忽然从另外一个小门里出来两个穿着宾馆工作服的女孩子,抬着一个装满了工作服的筐子,走到老车媳妇跟前。一看看起来很时髦的姑娘说:大姐,您别着急,我们的洗衣机就快修好了,到明天您就不用在这受罪了。老车媳妇转过头,感激的笑了一笑说:是吧?我知道了。对了,你让我修改的那件裙子还得等两天才能好,我找以前厂子的同事给你找一样的线呢。那个女孩好象害怕这里的环境似的早拉着同伴往回走了,听到这话头也没回的说:不着急,反正也不到穿的时候呢。

 女人看着离开的两个年轻女孩,幽幽的叹了口气,边转身边伸手解开脑后的发辩,把卡子咬在嘴里梳理着已经有些散乱的头发,然后把手放在嘴边呵着气。老车清楚的看见在微弱冬阳的照射下,她手上的冷水被体温蒸腾出几丝热气,一直缭绕着盘旋着,甚至迷朦了躲在门后的这个男人的双眼。

 那个大汉发现了老车,二话不说就把他提溜过来:喂,你干什么的!谁让你进来的,走,赶快出去,这地方是你来的吗?滚滚滚……

 路上的积雪在终于露出笑脸的阳光下开始融化了,老车却觉得更冷了,他感觉寒流象拳头一样敲击着自己的脸郏,泪水流过的地方象刀子划过一样,慢慢的连痛感都消失了。

 又是这样一个阴冷的夜晚。老车的妻子推开门,发现丈夫和儿子早就坐在摆满了菜肴的桌子边上了。她马上发现桌子上面居然没有那盏司空见惯的酒杯。老车却好象有点害臊似的站起来,接过妻子手中的包挂在门后,也不管孩子就在旁边,把那冻的肿胀的手抓在怀里焐着,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她,半天才说了句话:这么冷的天,洗衣服也不知道戴双胶皮手套。

 吃饭时,孩子对爸爸没有喝酒也表现的很惊讶。老车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儿子笑着说:小子,等你考上大学了,爸爸喝他三天三夜!
 
 
 

[此贴子已经被易扬于2002-11-15 20:15:03编辑过]

--  作者:凝幽
--  发布时间:2002-11-15 2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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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  作者:千里
--  发布时间:2002-11-15 20: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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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
--  作者:吃匹萨的狮子
--  发布时间:2002-11-15 20: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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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好文章。唯一的缺点——我看过了:)
强烈要求轻不狂给大家来个长篇。据说这小子最近迷恋《暗黑破坏神》,强烈要求救此人脱离火坑
--  作者:素心若雪
--  发布时间:2002-11-15 21: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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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他干吗?不如让他在火坑中永生。。。。。。。
--  作者:在人群中
--  发布时间:2002-12-18 17: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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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伤后面不错呢,从老车在宾馆看见自己女人那儿开始后面的情节紧凑,语言也流畅了。前面的略显单调沉闷,小刘厂长这个人物也没太大意思,所以老车下岗如果能写的简约些,个人以为整体上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