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没完没了，直到第二天中午，街道上还是湿漉漉的，气温也陡然下降了六七度。人们只好收起春天的好心情来，躲在家里搓麻将或是看电视。
    晓军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站在那巨大的电视屏下面翘首以盼。他低头看了看表，还差十分钟，心中不觉有些庆幸，第一次见面，自己先到一步，总不至于给对方一个很坏的印象吧？
    雨，仍然不停，忽而稀疏忽而稠密，路人都撑起雨伞来，藏身在移动的蘑菇下匆匆赶路。马路中央，汽车急驶而过，溅起一片脏水，引来慢车道上骑车人的一阵阵诅咒。晓军有些懊悔自己出门时没有戴上雨伞雨衣什么的，现在立在这电视屏下，想躲雨也没处躲。几十米以外倒是有个电话亭，但他又怕那个“独自飞”来了看不见自己，更怕这桩生意泡汤。
    半个小时过去了，那个“独自飞”还没有出现，晓军不觉有些焦急。他目光随路人游曳着，盼望着一个上身穿花格衬衫，下身穿牛仔裤的人突然在自己跟前停下来，笑眯眯地跟自己打招呼，然后转入正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突然，晓军看见远处一个穿花格衬衫牛仔裤的人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撑着雨伞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想，“独自飞”这一定是不熟悉街道，搞错了碰头的地点，到前面那个广告牌去了。心里一急，撒开脚丫子淌着雨水就追了上去，追上以后，他猛地一拉雨伞边缘：“独自飞，你害得我好等！”
    “你想干什么？”那人回过头来，惊讶又愤怒。原来是一位姑娘。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晓军吓了一跳，心里觉着怪怪的；这姑娘脚穿一双十分显眼的高跟鞋，自己怎么没有注意到呢，真是昏了头了。
    “哼！”那姑娘一昂头一跺高跟鞋，走了。
    晓军落汤鸡般耷拉着脑袋往回走。那个“独自飞”多半是在放自己的鸽子，现在这网络上太邪唬了，大家都跟梦虫似的瞎撞，最终倒霉的还不是自己。他怀着沮丧的心情朝车站走去，准备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自己莫名其妙地当了一回傻瓜，回去后还不敢声张，怕被别人讥笑，谁遇上这种事情不窝心？突然，晓军看见一青年迎面朝自己走过来，表情同样是十分沮丧，十分气愤。晓军心里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于是放慢了步伐，紧盯着对方，盼望着出现奇迹。那人亦如此，也放慢了步伐，也紧盯着晓军，也在盼望出现奇迹。
    “你怎么才来？”两人几乎同时张嘴，说出同一句话来。
    “你是‘君子兰’？”
    “嗯。你是‘独自飞’？”
    对峙了片刻，两人竟拥抱在一起了。晓军觉着鼻子发酸，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自己傻乎乎地在雨里等待了近一小时。“独自飞”也有这种感觉，他在街对面的广告牌下面受到了同样的遭遇，也同样在内心诅咒着“君子兰”放自己的鸽子。
    其实，应该诅咒的，是这场无休止的连绵细雨，它扫尽了人们的美好情致，还让“独自飞”和“君子兰”改变了着装，差点成为仇敌，差点成为网络上的一对对手。
    误会消除了，也就没有误会了。两人躲在避雨处着实亲热了一番，开始了和睦友好的交易。
    “我出480元买你的游戏机。”“独自飞”说。
    “那不成。你在天虎网上还出价450元呢。”晓军说。“我决定了，只收你400元。”
    “这怎么成？你在雨里淋了一个小时呀。”
    “你也一样挨了雨的呀。”
    两人面红耳赤争执了一番，最后终于还是以450元成交。钱货两清以后，却都没有告别离去的意思，还站在那里聊着，聊以前学校里边的事儿，聊现在工作上的事儿，聊家里的事儿，聊网络上的事儿。
    老天爷抗不过他俩，终于收住了雨，放出了太阳。
    春雨虽说冷飕飕的，但春天毕竟已经来到了。

2003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