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布时间：2003-3-23 10:50:00
-- 及时雨[原创]
小小说
及时雨
北荒
一条干渴了的小溪,弯弯曲曲地穿过山村与田垅;在顺溪而上的田塍小道中,老大默默地挪动着双脚,在他承包的几十亩稻田里俯首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田里的中稻正是凸肚皮的时候,却偏偏赶上了久旱无雨的天气。那兜兜成行成排的稻禾在如火烘烤的热风里摇曳;象是在已见裂缝的泥土中挣扎,更似焦急地呼喊着要滋润啊,快渴死啦......
然而老大并不为来势凶猛的旱情而心烦。这位从娘肚子里蹦出来就在庄稼地里打滚的农民,十三四岁就娴熟了全部犁耙功夫；什么样的田丘,只要经他耕耘,收成总比别人的好。无论是天干地旱、水涝虫灾；老大总是胸有成竹北力挽狂澜,化险为夷。据说他还能观天测象，可不，眼下火烧眉毛尖上一样的严峻旱情，水贵如金的节骨眼上了，还这样暴晒几天，几十亩中稻将颗粒无收！别人出动大小抽水抗旱的这种机那种机的，老大却不露声色，按兵不动，因为他认准今明两日内必有雷雨所降；此时此刻的他，居然在盘算如何排涝的法子了。
果不其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天际间从四面八方游出了厚厚的云层，急剧地朝老大的头顶上涌来。
'嘿嘿，我说的哩。'
老大一阵欣喜，开心得像个顽童。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将一株倾斜了的禾苗扶正。
骤然间，只听到老大一声长叹，像个泄了气的轮胎。他一屁股坐在了田塍上，老爹爹昨晚的决定让他心寒。
'老大，过两天你和老二换过来罢。'
'烧砖造窑？我可沾不上边哪......'
'学呗！几十岁的人了，啥学不会呢？你的脑壳还是蛮灵性的。'
'老二会打点庄稼么？'
'砖厂还能让他折腾几天？就这么定罢。'
'我......我不干，会两头俱伤的......'
'你放肆？！我还没闭眼呢，哼！'
古稀老爹历来说一不二，老大心中如铅所沉。他爱庄稼、爱每一丘稻田，几十年如一日。如今说走就走，那份情那份恋，让老大充满了无限的困惑。
盼雨心切的庄稼人终于盼来了暴雨的前兆，想到此，老大也略为心宽了一些，因为等这场及时雨降下以后，老二就几乎没有任何压力只等收割进仓了。
风，越来越大了，气温也急剧下降；头顶上的烈日已失去了淫威，刹时间，雷鸣电闪，一场暴雨眼看就要倾泻而来......
与老大一溪之隔的那边，此时是另一番惊恐。
老二经营的砖瓦厂正是干坯待烧的关键时刻，数百万砖瓦的半成品急需烈日的毒晒，全厂因管理混乱、经营失误而债台高筑。今年入夏以来正赶上了好天气，老二抓紧这个机遇决心拼此一搏，广聘砖瓦泥匠，造建新窑数座；只等再晒一两天，几百万干坯就可进窑了。嘿嘿，老二就可以甩脱负债大帽了；然后干脆与老大换个岗，干企业比种庄稼难多了。老爹是经不住满崽的纠缠，才做出重大人事变动决策的。
'天公无眼，苍天无珠啊......'
溪东，老二哭丧般地嘶喊着。
'我说的你又听不进，这才是及时雨呀......'
溪西，老大求雨心切。
倾盆大雨，丝毫没有被任何人的情绪所影响，终于'哗啦哗啦'地从空中泼了下来，它带来了人们希冀的喜悦，却也泼杂着无限的忧伤......
古人云：'六月下雨分牛背'-----果真如此！溪东，暴雨如注，平地成河；溪西，狂风翻滚，滴水未飘；仅仅是顺便荫凉了个把时辰而已。
云开了，日出了。老大呆愣愣地站在裂开无数张嘴巴等水解渴的稻田里，眼前冒出串串火星星。不知是为了视如心肝的稻田未曾沾到一点甘露，还是为了溪东毁于一旦的砖瓦厂；这位中年失子不曾掉泪的阳刚男儿，此时算是饱偿了鼻酸眼热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