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忧眠草
-- 发布时间:2003-1-12 20:53:00
-- [原创]流星物语(旧作,未完)
假如我能预测流星的方向,我是不是能够预测幸福? 春天是一种很奇怪的季节,当你被花粉侵袭的时候,你或许并不知道你已经被一种莫名的香气给沾染上了,而那种香气必然就宣告你已经被春天给占有了。秋泠顺着窗台的阴影向下看去,一只风筝在树枝上晃荡着,摇摆着,让秋泠想起一只破落的鹰,不知道为什么秋泠总是喜欢看鹰,就像她同样的那么喜欢看流星。 当然流星是不可以常见的,然而鹰也是。 秋泠家的阳台外面有一座大山,这让秋泠可以常常幻想那深深浅浅的绿色,其中是不是有一种上帝所命定的东西,让一种颜色只能有一种心情,比如不管是怎么样的绿色,都会很骄傲的告诉秋泠,它代表着生命。而同样的是,秋泠的房间里,却总是用一种纯白来预示死亡。秋泠很敏感那个白字,她知道白本身并不代表什么,那只是一种及其普通的颜色,但是当某一天,白这个字眼和另外两个字结合上的时候,却预示着一个生命的终结。比如白血病。 秋泠是在春天知道自己患上了白血病的,那个花粉喜欢调皮的季节,秋泠被白血病沾染上了,就像被一颗小小的花粉沾上了自己的身子。很普通的一个情节,只是两种事物的结合,或者说,两个概念的结合。当秋泠这个名字和白血病这种病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流星,就这么在她的面前落下了。 当这世界注定我将再也见不到流星,我为什么不能创造流星? 秋泠从不相信星的命运,因为她的天文并不好,所以从不能确定星的位置,她总觉得星是一种不忠诚的东西,就像天空永远会背叛大地。 假如你有权力规划你的未来,但是你却永远没有能力去享有这种未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假如你已经对上帝感谢了太多,某一天你却开始要憎恨他,你又是什么感觉。 秋泠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太修长了,许多人说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秋泠从不曾这么得关注自己的一切,但是当她知道死亡开始临近的时候,她却开始自恋了。 她怨恨很多东西,她怨恨上帝曾经给她的一切,她的父母,她曾经取得的成绩,她把自己一天一天的扔在阳台上,她远离白色。她相信天堂是白色的,如果未来的每天她都注定要活在白色的世界当中,为什么她现在还要被白色笼罩呢?未来是一种美好的东西,但是未来的美好不在于那是一幅美丽的画,而自己,只能作一个远远的看客。 她现在开始着迷于星的命运了,流星的命运,因为没有了自己的位置,也就不会有一个确定的未来了,她想,在她死去之前,她是不是可以看到流星?假如再也看不到流星了呢? 你知道为什么流星会拖一个尾巴?那是因为它想要告诉人们它走过的地方。 回忆成了一件秋泠可以去作的事情,虽然知道回忆对她来说并不好,但是假如没有回忆,秋泠甚至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死亡了。她没有了未来,但是起码还有过去,她的过去只进行了十九个年头,她的过去只有几年的苦读和短短几个月的大学生活。她是一个上进的学生,永远把自己的未来规划得很好,只是她没有料到,生命给的她的时间并不多,起码,没有足够多到让她去享有自己努力的成果。也许,她突然想到,生命的长度对于那些有野心的人是更为宝贵的吧,因为他们不懂得享受平实的生活。 秋泠发现在自己的生命中遗落了太多的东西,美好的,甚至丑恶的,她苦嘲着自己绝对有理由进入天堂,因为她接触的红尘用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数得出来。她说不出自己小学和初中的老师名字,她忘了谁曾经和她同过桌,当然除了高中的时候那个永远想和她争第一名的眼镜同桌,她甚至记得那个女孩子挺丑的,挺胖的。她想着笑,笑好了哭,哭好了再笑,她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恶毒,对憎恨的人,或者嫉妒的人,只想到那人的坏处。她说,她对着她面前的大山说:“周君,其实你不丑,也不胖。” 如果流星划过天空的时候,想往着那些它所没有碰触的空间,它会怎么作? 秋泠想不起谁是她生命中的一个重要的人,除了她的父母,她的因为她的优秀而憎恨她的亲戚们,她想不起谁会在她的面前比其他人更有意义,更值得让她想着死去。她最近看了一本书,她必须打发一些时候,来等待每周一次的折磨人的治疗。很遗憾的,那本书中也有死亡,那只是普通的言情小说,她本来是没有打算到会看到死亡的。现在她发现,也许书不可以没有死亡,就像人生也不可以没有死亡一样。她还记得主人公临死说的话,她说:“要把你熨在胸口,然后死去。” 秋泠努力得想着,她一无所获,她的脑海中偶尔盘旋着父母殷切的目光,渴望,她深深的知道,那是一种渴望,就像猫对着老鼠一样的渴望。父母把她留给了这座别墅和医生和骨髓移植的丁点希望。仿佛对他们来说,没有了未来的秋泠,不过是一件丧失了作用的工具。她承认她憎恨着他们,然而她不知道她是否可以这样憎恨他们。 秋泠想到了一个人,只是她记不住他的名字,一个她的同班同学,她总会多看两眼的同班同学。不算帅的男生,她只是觉得他的鼻子很好看。 假如天空中有两颗飞跃的流星,那么它们相遇的机会是多少? 假如幸福只属于那些懂得幸福的人,那么他们肯定没有经受过追求的欢乐。那个鼻子很好看的男生曾经偷偷塞了小纸条给秋泠,秋泠也曾经偷偷的展开,偷偷的微笑,那是初中生的浪漫,仿佛是轻纱下的朦胧,如今看去,竟然梦幻得不能再梦幻了。然而过去的故事也仅仅到此为止,再下去,就是属于别的女孩子的故事了,秋泠突然一窒,她现在觉得当初那令她感到傻傻的笑容也有几分的可爱了。 这世上有些幸福属于当前,比如爱情,但是有些幸福属于未来,比如奋斗。 在一个没有未来的人看来,未来的幸福还会有意义吗?如果有,那也不是秋泠所盼望的,她似乎必须在承认自己将死亡的同时,承认自己的失败。人有权力去选择自己的道路和自己的幸福,但是她的那条路,却被死神说不,这不是她的错。但是失败就是失败。有时候,生命就是一种赌博,所有的意外,包括死亡,都在风险之中。 秋泠选择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将梦幻般的爱情轻轻推开,她现在也不愿意承认这是一个错误,这,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别人的故事她没有去深究,反正那个鼻子很好看的男生的名字她也已经记不住了,她只是记得同学会上,那个男生的鼻子,依然很好看。 流星终于落到了地上的时候,它会不会跑得就像一块石头? 今天秋泠想到外面走走,某一方面来说,这是不被允许的,但是,仅仅是某一方面。如果连一个将死的人都不能确定自己想要的,那还有什么呢? 阳光很好,已经是暮春的天气,这本不属于伤感,所以秋泠也没有想去伤感,她只是静静的享受着阳光的抚慰,就像,就像一个真正的病人。其实阳光一向都不是太温暖的东西,秋泠觉得,阳光一向都那么普普通通的流逝过她的视线,被忽视着,像被忽视的一切,平凡的失去了一切的意义。 而现在,秋泠也不愿意承认阳光成了太美好的东西,一种倔强吧,她想着这么认为着,就是那么不愿意承认,虽然她已经承认了即将来临的死亡,但是她不愿意承认她输得是那么彻底,起码,她的是失败是不公平的,一切都没有验证到最后的结果,然而她却不能再比下去了。 离开别墅的大道,秋泠走上了山间的羊肠小道,其实秋泠对这座大山一直都比较感兴趣,因为她似乎对它坦白得太多了,就像一本无字的日记,记录下的是她的整个心情。此外,秋泠还有一些好奇,仅仅是一些,当旁观者当了太久,于是她想走进自己的心情中去看一下。虽然,她不确定她是否能看到那深深浅浅的绿色,距离那么近的时候,绿色还会是绿色吗? 流星会不会后悔,当它义无反顾得从天堂降落到大地? 遇见了第一个岔道,是丢铜板吗?秋泠对选择已经失去了欲望,她摸了摸口袋,发现什么都没有,她醒悟到自己应该忘了带一些东西,比如钱包等等。但是需要吗?死亡是一种生理的东西,但是却让人连带的丧失了社会的本能。秋泠于是只能听凭直接,也许目前只有这个东西才能帮助她做出选择——她选择了左边的一条路。 为什么是左?因为这是正常的吧。秋泠的心思,在根深蒂固之间,浮动着一种古老的元素。 左边的道靠着一条小溪,那条小溪并不见得多少美,及其的普通,并且在水里,还有一些文明的垃圾也不可免俗的浸润其中。只是小溪总是富有生气,哗啦啦的声音于是也不可免俗的飞入秋泠的耳际。 有些东西并不会让人有多少快乐,比如当一个人想静一静的时候,想渗透进来的美丽的音乐。 流星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吗?比如它愿意来中国,还是去美国呢? 顺着小溪一直走下去,路却开阔了,这仿佛不是上山的路,秋泠笑了, 溪水缓缓得往下流着,很不经意的,却流淌着亘古的真理。 岁月可以选择吗?假如我可以选择一条往下流的岁月? 秋泠并不奇怪在这个地方她可以看到人,这本是公共的地方,也不是什 么人迹罕有的丛林,这只是城市外围的一座小山,山是绿的,如是而已。 只是她对在这里能看到这么一幢雅致的房子感到些许的意外,她已经习惯了江南城市郊外的某些风景,青山绿水,便会斜斜得插一金红模样俗不可耐的三四层楼,减去了人对童话的无限遐思,只落得一梦鬼堡的余惊,连她所居住的别墅也仅仅是尚可而已。只是这屋却是不同,不事雕琢,与周围的景致紧紧拈着和谐一词,忽一眼,竟觉得没入了自然中了。 于是好奇,秋泠走入屋内,就像走入了另一个山林,她觉得坦然而自然,假如此时有人指控她擅闯民宅的话,那她一定会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屋内的物什倒很现代,想来主人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当秋泠正抬起头呆呆忘着周围的名画,突然听到有人说:"帮个忙,把窗帘打开。" 也许早就存了会遇见主人的尴尬,此时的秋泠倒不显得特别的惊愕。她踩着轻巧的脚步,到一个大大的落地窗前,背着某个声音问:"是这扇吗?" 流星是孤独的,当它落到了地上的时候,还是孤独的吗? 主人竟然是一个画家,秋泠发现此时自己掉入了一个庸俗故事的陷阱,她的脑子里回荡着某些魔鬼的咒语,那些她所看过的古旧的言情小说,突然给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从白血病到林间小屋,从林间小屋到画家,她窒息得审视着屋内的一切,她知道她面前有一个童话。 然而,假如她的白血病不是一个童话,那么一切都不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我们所未曾设想的事情会发生,有些事情我们认为是永远不会发生的,而当它一旦发生了,却有似梦境,抗拒和荒谬。有些事情就是因为它们色彩上天然的巧合而让人觉得荒谬。 假如眼前这个人可以被人忽略,那么一切说不定还像一个现实。然而秋泠发现自己无法去忽略,因为小屋的主人,有一个很好看的鼻子,虽然这个人,严格的说,还有点丑。 是命,还是童话? 假如小说家在此布一个简单的局,那么我的朋友,为什么我们不能给我们的主人公一个童话呢? 当一颗落入了沙漠的流星看待这个地球的时候,会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荒漠星球? 画家在画画,画许多赝品,去换取粮食,或者铺在地摊上,和俗妇讨价还价。 画家的生活不是高雅的,就如同乞丐的生活并不总是肮脏。 这小屋的天然,源于普通,而其他村居的滑稽,却源于错误的刻意。当表面的美好被轻轻的抹去的时候,下面的东西并不如同人想像的那样干净,所以,承认美好比承认丑恶要幸福的多,就如同承认童话要比承认现实要容易的多,即使那个童话里面有白血病。 秋泠看着这个平凡的屋子,发现自己曾被平凡蛊惑,有些东西看起来真的很美,只是穿到身上,只是一件不合适的漂亮衣裳。 画家有一个好看的鼻子,当画家说想给秋泠画一副肖像的时候,秋泠拿起笔,在画家的画布上,画上了一幅窗帘和一个鼻子。 秋泠于是转身走出画家的平凡小屋,她决定,顺着溪流的上游走。这是一次探险,当探险的一个终点已经揭示了它的惨淡和无聊的时候,但愿其他的路上能留给她几瓣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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