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红网论坛  (http://202.103.69.41/bbs/index.asp)
--  散文·小说  (http://202.103.69.41/bbs/forumdisplay.asp?boardid=15)
----  《荒   月》(中篇小说)[原创]—1  (http://202.103.69.41/bbs/showthread.asp?boardid=15&rootid=&id=28192)


--  作者:胥和彬
--  发布时间:2003-1-13 16:20:00

--  《荒   月》(中篇小说)[原创]—1

美月这天坐在娘家那根矮凳上。美月的娘家在桃花岛,桃花岛在百岛湖,百岛湖有岛子近百,千余人的,都散居在那一团团的疙瘩上,日子也还过得有滋有味。可后来说要开发,就把那原始的瓢把堵了。这一堵,水位涨高了,良田却少了。这样,疙瘩上农家院的龙门阵吹起来就与以前有点不同样了。
美月抬头望着她的爸妈,说你们两个老人放心吧,秦艳是我中师最好的同学,我俩坐一桌,睡一床,三年时间从没红过脸的。……
母亲说,现在无论怎样苦也比以前好多了,如果你硬要出去,要是出了差错老子就不管,……母亲这样说了以后,屋子的空气就僵硬了。
美月看见母亲生气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想到与母亲应嘴是绝对没好下场的,只有保持沉默才是金,这是多年的事实证明,只有欠打的人,才在这时拿烟头去点火爆。
父亲等母亲消了气之后,说美月啊,我们作父母的不是不让你出去,关键是你走了之后,倩倩怎么办?你好好想想?……
其实美月也担心这个问题,一旦离开学校,倩倩已经是上幼儿园小班了,每天已经形成了上学的习惯。吃了早饭,只要一看见有学生到学校,她就忙忙慌慌去找她的书包,背着,跳一跳的,说声妈妈再见,带着一串红影儿就跑了。如果这一离开学校,她跟谁去?易金的父母是不想管的,就是管,美月也不愿意让他们管,因为美月瞧不起他们的行为习惯,拿了东西不还原,乱扔,到时需要了,又找不着,找不着就骂人。美月觉得孩子应从小受到一种良好的环境熏陶才行,不然大了,难以纠正。那么就只有跟着美月的父母,美月的父母每天也有自己的事呀。送到中心校,五六里地,一天两天还行,长期这样接送,美月的母亲会答应么?若在村上,那村上的幼儿教师,连拼音都认不全,就更谈不上发音有错了,咱大人苦捱勤挣也不都是为了孩子吗?所以美月的内心也是相当矛盾的。
    美月要奔出打工,这要从她的丈夫易金谈起。

马蹄镇的农村合作“基金会”倒闭了,当时所有的储户都是人心惶惶的,想到各自的血汗钱这样还能取出么?而镇上行文规定本镇机关工作人员及教师,人平集资三千元,以保障老百姓的分期兑付,说以后由镇财政逐年退还各位,这是为政府分忧。校长开会说这是镇长亲自说的,……
散会后,教师们从教室里拥出来,校长却自言自语地说妈卖×,实际是借去填充收不回来的呆账、死账,看来是肉包子打狗了。这时恰被走在旁边的易金听见了,易金就咬牙切齿地说老子就偏要去上告,看中央有没有这个文件规定,“基金会”的死账应由教师的工资来填!有位教师就在旁边怂恿他说,喂易金你去,我们在后面给你雄起。易金瞟他一眼,说你去我在你后面雄起?!那老师说,我是说在你的后面帮着摇旗呐喊的话,你不要乱猜。易金的脖子一缩,嘻嘻地笑了,说我还是开玩笑的,当革命先烈那种事,我还不够级别呢。
可后来没几天,他就和学校签了合同外出打工去了,去了他表兄的建筑公司。表兄的建筑公司设在广州。
美月知道外边的世界花。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人平集资三千,教师的工资一般只有三百多块,也就是说,要完成任务,得十个月不吃不喝。所以美月和易金商量,觉得目前有这个条件,不出去挣点钱,更待何时呢?当然美月也清楚,易金在花钱方面是个非常节约的人,从不乱花一文。只是平时要抽烟,喝酒,有时要打点牌。但打牌他又不是猪,还是挺聪明的。美月又想,现在的通讯又方便快捷,只要把易金表兄的传呼电话和手机号搞到手,就可随时了解易金的情况。美月的学校没有电话,但对面的饲料加工厂有,那老板的女儿就是美月的学生,凡是美月的电话,他们都要及时传呼的。美月当时心想风筝哪怕飞得再高,但它下边的那根生命线始终还是拽在我手里的,怕啥?

易金去了不久,一天学校召开全体教师会,美月去宿舍的楼顶晒东西,无意中听见了下面的伙食团有老师在议论易金。一个说易金出去都发罗,走正确了。一个说他怎么不发?你们想想看,他的表哥就是大老板,这还用说,命该他小子找钱。而另一个老师却说,听说易金这小子心黑得很呢,人家下力人找那点钱他都要设卡子乱吃的,听说那些民工还给他编了一个顺口溜,叫什么易金那小子,脸儿生得白,心比煤炭黑,人又不大点,泡妞儿还要得。
美月站在楼顶的女儿墙边,听得清清楚楚,很想跑下楼去,问个究竟,可是她思想,觉得还是不这样处理,当没听见为妙。
不过为这事,她特地挂电话去广州问过易金的表哥表嫂。可是他们都说月妹,你放心好了,那是人家嫉妒,故意编的,……尽管如此,但美月的心还是很不踏实,牵肠挂肚的,像半空悬了石头一般,让人提心吊胆的。晚上睡觉也常作恶梦,梦见有人拿刀去杀易金,劈得血肉模糊的。醒来时,吓得美月的心脏都要跳落了似的,恐怖极了,老这样过日子不是办法呀。于是美月给易金发了电报去——倩儿病危,请速归。当时美月不想打电话,觉得打电话容易说漏嘴。

易金喜欢倩儿,特别喜欢她那脑袋瓜子。记得她在两岁时,说话还吐词不清,把哥哥叫成多多的时候。不认识的人拿东西给她吃,她总是东躲西藏也不会吃的,除非你亲自吃了一点儿给她看,她就要吃了。对于这个问题,是没有大人教她的。易金看了简直爱怜不已。当然倩儿的聪明之处,还不止这点,还有她才一岁多的时候,你拿两种东西:一是糖,一是书。她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抓书。抓起书,就拿到嘴里去咬;当你手里拿着书和钱时,她会伸手去抓钱。抓起钱,也是同样拿到嘴里去咬。易金说这个小家伙以后长大了满有经济头脑的。
接到电报易金急坏了,马上对工人安排了近几天的活儿,之后就从广州飞抵重庆,又从重庆打“的士”回家,走进家门包袱没放下就问倩儿怎么样了。对于易金的这种惊人速度,是完全出乎了美月的预料,她以为易金至少要三四天之后才能到家的。可是现在要怎么装,也来不及了。
倩儿一听是爸爸的声音,便嘟嘟地从里屋跑出来,绕着爸爸的大腿转,又拍又跳的,奶声奶气地叫爸爸爸爸。易金看着倩儿上好,自然高兴,打开包袱拿了顺便买的乐伯氏、口香糖和洋娃娃给她,又抱起来亲了又亲,爱了又爱说幺幺,你生病好了吗?可把爸爸急坏了。倩儿接连摇头说我没生病,我没生病,你才生病呢——爸爸?一旁的美月,忙向倩儿摇手递眼色。易金看见了,觉得蹊跷,看一眼倩儿,又看一眼美月。旁边的美月就咕咕地笑起来。
易金待了两天,提起包又回广州去了。走的头天晚上,美月死活不要他再去,一气之下,把他兜里的钱和身份证都收了。美月现编了一个故事说,我们县教委最新发了一个文件,说差教师的学校,有外出打工的教师,若在三月一日前不按时返校,一律视为自动离职处理。美月又说了她舅舅当年因生活紧张,教师一月工资买不上十斤大米就离职回家的遭遇,现在舅舅都非常后悔。美月说就回来教书吧,一家人互相有个照应,免得牵肠挂肚的担心。易金说反正我的路费和身份证你都给收了,现在我不在家教书又干什么呢,……
美月听他这么一说,就以为易金真的听话了,便甜甜地睡在了易金的手弯里。倩儿见爸爸妈妈碰在了一起,兴奋得从被子里爬过去,闹着说我要睡中间!
他们也真让倩儿睡了一会儿中间。可是在天要亮的时候,美月也睡死了。美月睡死了的时候,易金就装着下床解手,把早就藏在鞋壳底的钱掏出来,忙去厕所,在膝盖上写了一张纸条放在电视柜上用遥控板压了。他是这样写的:月,以前找不到钱,你说我不中用,说某某单身职工都在街上买住房了,我们还是双职工,你说我是懒汉,气得我暗地里不知流过多少眼泪,……现在有点门道了,你又疑神疑鬼编个倩儿病了的故事来骗我,花了上千的路费,你真的令我非常的失望,……请你保重。某年月日时。
看了纸条,真把美月气极了,很想租车去追他回来。可是一想,他都走二三个小时了,去哪里追?岂不又是白丢人民币?

易金走了之后,美月打了很多次电话,又写了很多封信,承认了自己的一时糊涂。但还是没有回音。后来易金的表哥说,易金已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是偷偷走的,他没有告诉他通讯地址。对于这种说法,美月根本就不相信,不相信又怎样?后来美月打电话去,易金的表哥只要看见是美月的号码,要么不接,要么就是那句老话,不知道啊,易金走了之后,就再没有来过,真的。啪地一声就把机关了。美月以为是断了信号,又重拨一回,就听见电话里在说了,对不起,用户已关机。美月又打他的坐机,通了,但就是没人接,响了六七下都没人接的。美月终于明白了,说明对方已对她讨厌了。
就这样风筝线还是断了。这意味着美月要站起来,挺起胸,撑起这个小家了。美月也深深知道:有可能这是易金在故意锻炼她,考验她,培养她的生存能力。“基金会”的集资,学校令教师一次性缴清,缴清就发工资,否则就定计划,月月从工资中扣除。美月是定的计划,每月扣除二百元,留一百七十元作她和倩儿的生活费,决定十五个月交清。这一百七十元,还得拿三十元回家孝敬父母。这是母亲早年规定的,说送你读书,用了上万,参加工作就该回报了。美月觉得再困难,这三十元的赡养费是必须得给的,因为家中还有三弟四弟在读书,父母也太苦了,常常干夜活编织竹席到午夜,每天才挣四元钱,也不容易呀!
好在学校的围墙边有一块空地,一直在那里荒芜着没人利用,美月看着可惜,就在娘家扛了锄头,把它翻了,种上了蔬菜。把以前用来吹牛、搓麻将的时间都用来管理那块菜地了。同时也借邻近农家的粪桶,去厕所挑粪,没力气就挑半桶,挑半桶没力气就多歇几次。平时自己排的,就用塑料桶接上,天一亮就用盖儿盖上提下楼去对面的菜地。施肥没粪瓢,就用倩儿原来熬了粥的铝锅,拿竹片夹个把儿。如果发现地里有蔬菜可以吃了,就先掐一把放在旁边,马上舀粪又施上。有时美月提着尿桶抱着蔬菜从坡上下来,有的老师就故意戏谑,说美教师你那菜香不香?气味怎样?
美月笑着,说自己种的咋不香呢,如果你想要的话,请你明说,我好告诉你哪些是我刚才淋了粪的,不然你吃到有味了,就别说我小气。
一日,美月带倩儿上街。一下车倩儿就指着要雪糕,美月拽一把,说怎么一上街就吃这吃那的,我把你卖给那卖冰糕的好了?倩儿的嘴巴翘起来,向上白一眼,用脚故意去踢马路上的石子。美月用力拽一把,说把鞋子踢破了我才给你说。倩儿就不敢踢了。不过一会儿,倩儿就把妈妈责备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她们走进正街,倩儿又指着那卖风筝的小摊,嚷着要风筝,说好多同学都有。美月又低下头对孩子说,倩倩,那风筝不好,要飞到电线上触电的。这街上有个孩子,也是没听他妈妈的话,去放风筝,结果风筝落到变压器上,他就爬上去拿,被电活活打死了。哎呀,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爸爸妈妈罗!倩倩睁大眼睛望着她妈妈,小嘴儿一咧,害怕了。但走了一段,倩倩望着她妈妈,说我们的同学玩风筝,都会被电打死吗?美月觉得这孩子有点怪了,还一时没答上来,只是说乖孩子,你现在还小,不能玩风筝,以后长大了,跑得快了才玩好吗?倩儿说妈妈骗人,我们班的肖振、谭兴他们一样小,他们都有。妈妈骗人要遭狼吃,不是爸爸的乖孩子。
倩儿说罢就朝前跑去了。美月紧跟着向前追了几步,叫她慢点,不要跑,怕摔跟斗。倩儿不听,仍然格格地笑着往前拼命跑,跑得头顶的毽子毛儿跳得欢。刚跑过一家餐馆门前,倩倩踢到一块木条上,摔倒了。倩儿哇哇地哭起来。美月跑上前去,说幺幺不哭,妈妈叫你好好走,你不信,要跑,都怪这鬼路面不平,把我的倩儿摔倒了。美月故意踩地,踩了好几脚给孩子看,倩倩才没哭了。
美月叫倩儿站好。倩儿站好了,只是还在揉着眼窝,慢慢抽泣着,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美月勾头下去拍倩儿脚上的尘土,突然发现倩儿的裤子撕开了一条口。美月生气了,说你好费呀,六十八块钱才穿半个月,就遭你这牛气力扯烂了。你为啥要跑嘛?老子叫你别跑,你偏要跑。老子打死你,打死你这死瘟。美月的巴掌连续拍了两下,还在那嫩屁股上拎了一下。拎那一下可不轻,只觉得倩儿的腰像杀鸡断气那样一挺,尖锥锥地妈妈呀一声。美月的眼泪一滚就流出来了,扭过头去,佯装看那墙上贴的《不准越级上告》的公告。
美月抱着倩儿走去了另一条街,可美月不知当时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抱她一下,她本来可以走的。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眼睛落在了倩儿身上,挂满了笑容,非常热情地对美月说你这宝贝儿好漂亮啊,买件漂亮的衣服给她穿吧,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啊,……
    美月站住了,放下倩儿,眼睛扫去了她门市,看着那上上下下花花绿绿的各种童装。那女人便端根凳子来,说请坐吧。又将泡有菊花的茶端来请她喝,说姊妹家,慢慢选吧。试了不合身,走了就是,没关系的。……你这宝贝儿长得好漂亮呀,像妈妈一个巴掌拍下来的。倩儿说阿姨,妈妈就是用巴掌拍我的。美月噗哧一声笑了,恨着倩儿说倩倩,不要乱说。那女人一看倩儿脸上还挂有泪珠,觉得的确太乖了,一把抱起倩儿来,偏头去亲了亲,马上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来,说乖乖,这糖就归你了,注意只能嚼,不能吞,你知道吗?这叫泡泡糖。倩儿接过昂着头说,我知道。美月看着这一切,服了,便叫倩儿谢谢阿姨。倩儿说谢谢阿姨。那女人偏了头又去亲倩儿一回。
美月的眼睛落在了一套连衣裙上,一摸,质地纯厚,针脚匀称还算不错。问这套要多少钱?那女人说六十八,是上海正宗厂家生产的。姊妹家,不信你看看标签?不过你要嘛,我可以打本卖给你好了,五十八。不谈了,看在小侄女儿面上,就当我顺便给她带回来的一样。美月说我拿四十八。那女人说姊妹家,四十八我做不出来呀。
美月拉着倩儿就走了,倩儿走出了丈多远还回头来看那阿姨。这时那女人说哎呀鸡巴吗!喂,姊妹家转来?
    美月给倩儿穿上,说倩倩,你又是这么不看路就瞎跑嘛?妈妈以后就不再给你买了,你知道吗,你这套衣服就穿掉了我们十天的生活费呀!倩儿说妈妈,你以后不要乱追我嘛,我就不会摔倒的。美月辛酸地笑了,又想拧她一下,但终没有拧,说狗家伙,就会耍贫嘴。

美月提着东西正要打算走的时候,突然一辆崭新的“大众”轿车,就在她面前刹住了。随后摇下窗玻璃,探出一颗女人头来,喂,美月?美月扶一下眼镜,定神一看,原来是中师的同学秦艳,最要好的。知道她中师一毕业,就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经营药材的老板,姓朱,绰号叫鹅儿。鹅儿原是一方黑社会头目,行凶作恶什么都干,所以老百姓给他起了个“恶儿”的绰号。他劳改释放回家后,经营药材发了,他也就真的脱胎换骨了。但老百姓称呼他还是改不掉他那绰号,只是在动笔写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把这个“恶”字写成这个“鹅”了。因为他的长相还真像一只大母鹅,一拐一侧的走。
秦艳早没教书了,认为教书那三四百块钱简直不够她搓一轮麻将。因此,现在从她身上是再也找不到从事教育业的那种感觉了。美月感到非常的吃惊,吃惊的是她还有能耐开车。美月说这车是你的吗?秦艳望天扶一下她那白金边的小眼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点点头。美月仍处惊讶之中,说你这几年在干什么哟?我差点没认出你了。秦艳自豪地说,美月,我哪里干什么嘛?不过是在忙于找几个钱罢了,这是你的崽儿吗?长得跟妈妈一样的漂亮。美月马上教倩倩喊阿姨。倩倩嘴甜喊了。秦艳顺手在驾驶台前拿了那个精制的小腰包拈了两张“四老人”给倩倩。美月看了,心头咚咚直跳说,喂,秦艳,你这是——要不得,要不得,小娃家,何必呢?秦艳说没什么,小意思呗,代我给小家伙买点东西给她。倩倩看见钱,眼睛都亮了,赶紧跑去车边伸手接了,甜甜地笑个不住,说谢谢阿姨!美月笑着,上前朝那捏钱的小手上,轻轻拍两下,说幺儿乖,还给阿姨。秦艳说小乖乖,这是阿姨给你买衣服的钱,不还,不还,哪有还的道理呢。美月说喂,就是给的话,也不能给这么多呀!好,乖乖,还给阿姨。秦艳说喂,你说外了,忘了吗?读师范的时候,我俩还是“把兄弟”呢。再说我们现在出手一般都是这个数啊。
    美月微笑着。秦艳打开车门,下地来抱着倩儿亲了亲说,喂,你还在教书吗?美月说不教书又干啥?都是这个虫了。秦艳说好了好了,你干脆出来帮我干好不好?月工资六百,如果你有钱存进公司的话,还可以占股分红,我们现在正准备新添一个西药门市扩大销售,还差人呢。美月说我不懂医呀,喂?秦艳说老同学,人都是学而知之,哪有生而知之的道理嘛?药都有商标和说明,搞几天不就熟悉了?
美月立刻陷入了沉思。
喂,这几年你看见王华没有?
美月摇头说没有。
    真的?
    真的。
    那小子还时常在念你呢,想起那时,简直把你追呆了。美月赧颜地笑着说,他现在干啥,还在教书吗?秦艳说他早就出来了,人家早就发罗!喂,把你家的电话号码抄给我?美月说我家没有安电话。这时秦艳的手机响了,放下倩倩,低头进去拿出小车玻璃后面的小提包,掏出手机,头就偏了过去说喂?哦,好吧,我就回来。美月艳羡地问秦艳有急事吗?秦艳偏过头来,说一个老板约她去搓麻将,不得了了,三缺一呀。耶你学校的电话呢?
    也没有。
    哎呀!完了完了。
秦艳递了一张精致的名片给美月,钻进车,与倩倩做了个拜拜,咝的一声,“大众”车开走了。美月站在街头,看着远去的车影儿,心头立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天啦!——

 结果还是秦艳先打电话给美月。秦艳在电话里说得很开心,她说喂美小姐,你猜我是谁呀?想死你啦!秦艳的声音非常尖,有一种高傲、精明、泼辣的味道。当然这是财富与地位的象征。最后秦艳邀请美月晚上去县城玩耍,美月先是迟疑不语,觉得这一去就必花钱。可是秦艳她早就猜测出了美月的心思说,喂来吧,包去包回,绝不要你破费的,这不是小看人,真的。美月觉得秦艳如此诚恳,心想易金走了以后,一直还没进过城的,……后来就答应了秦艳的邀请。
七点钟的时候,化了点淡妆的美月,已经在城里的“太空娱乐城”的门口站着了。她看着那气派的不锈钢玻璃门,看着那门里豪华别致的摆设及装饰,看着那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都那么神气和潇洒。觉得自己,真有一种莫名的寒酸。一摸兜里,这个月只剩下二十块钱了,但还有十天才领工资,要是今晚碰上秦艳的女儿艳艳,那就糟糕透了。秦艳给倩倩是二百元,难道我就给艳艳二十元么?唉——才活的没劲啊。
这时突然一辆摩托车疾驶而来。啊!正是中师的同班同学王华这小子,差点没把他认出来了,他戴着头盔,穿着皮夹克,样子牛极了。
    老同学,原来是你呀!王华熄了火,下车来亲热地打着招呼,好久没有看见你了,还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啊!在这里等舞伴么?美月说不错。王华说是等我吗?美月说去你的,我等秦艳,她又去接人了。王华说你们在搞什么活动,为什么不通知我?美月说这是秘密。王华这时一边拽着手套,一边指着美月,说你们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美月说知道了什么?王华说这也是秘密。美月说好家伙,你骗人。一巴掌扇去,落在了王华的手臂上。王华就顺势哎哟一声,手就在美月的腰上偷偷捏一下。美月一挺腰,手又给他扇去,咕咕笑着,慌忙闪开了。王华再次去疯,美月就跑开了。
    秦艳驾驶着她那黑色“大众”接人从南门桥头过来了,车上坐的不是她的鹅儿,也不是她的女儿艳艳。车一停下,秦艳摘下那无边眼镜说,喂张老板,下来见识见识我们的美小姐嘛,就是我曾经给你多次提到的那位。
    门一开,下地的是一位嬉皮笑脸的罗汉肚,吊眼袋,头顶“一匹瓦”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便大大列列地向美月伸手去,说美老师,久仰久仰。美月一听见这些虚伪之词就感到心烦不舒服,但鉴于是秦艳接来的老板,又不得不应付,便慌张地伸出手去握一下,又赶紧把手抽回来了。秦艳穿着高跟鞋,走着一字步,上穿一件敞胸露背的银色外套;下穿一条透明发亮的紧巴着大腿的健美裤。秦艳噔噔地走来,打趣地说美月,你今天这身打扮简直太迷人了,真的。自那天我们碰面后,我一直为你惋惜呀,喂你身上有如此活跃的一对,身下有一副果珍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易金一走你就不敢动了?他又没贴封条的;你真傻,这些男人啊!只要一出门,你能保证他不会动用你的东西么?
美月感到肉麻,没想到秦艳的语言会变得如此的肮脏和肆无忌惮,说好哇你,怪物。美月在她肩上捻一下就跑开了。秦艳又追过去,两人便疯打了起来。
娱乐城的灯光是昏暗的,仅只有悬着的球灯在滚动时稍许来点亮光。这时乐队和歌手还没有登场,只有几个人坐在舞厅里喝茶聊天。他们在一处坐下来,一位油头粉面嘴唇似血的小姐一扭一歪地走来问美月需要先生么?美月说不需要。那粉面又嗲声嗲气地去问王华和张老板,说先生,你们需要小姐吗?有相好的没?张老板嬉皮笑脸地冲秦艳一笑,喂伙计?我要不要找个小姐陪陪呢?秦艳说嘿!你找小姐陪问我,我找先生陪问谁去?
王华笑了,用肘撞撞美月,下巴一指。美月也嬉笑起来。
张老板叫小姐端了几杯咖啡。秦艳问美月还要什么,尽管说好了,他是个财神爷,不要白不要。美月摇了头,眼睛却扫去了舞池的附近。进舞厅的人渐渐多了,沙发上已有几对情侣在拥抱浪笑。美月看了,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王华的眼睛里却一直射出了灼人的目光在盯着美月的脸膛,心里激动得牙齿打战。美月觉得那声音在师校的时候就曾听见过多次。可那时美月的脑子却一直装着易金,害怕这种声音的侵扰。而现在她变得不怕了,相反还喜欢上了这种带劲的声音。……

美月吃了午饭,刚躺下午睡,又遇学生来敲门了,说美老师,接电话!
美月知道不是秦艳就一定是王华这鬼,因为王华近来在拼命地进攻她,她特有感觉。王华也劝她不要教书了,去他建筑公司搞文秘工作,坐办公室,接电话,作记录,月薪不少于六百元的,干得好,第二年就可增加到七、八百去。一旁的秦艳,就说喂美月,你坚决不要干,这是王华在暗算你,他想你给他作情妇。美月气得哭笑不得,使劲捻秦艳一把,说喂怎么你现在变得如此坏嘛?秦艳说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啊,没办法,……
电话是秦艳打来的,她极为神气地说,喂,你现在可以找你们的头儿签合同了,签好后马上就来上班,现在我北环路的门市已装修好了。
美月放下电话,心就莫名地咚咚乱跳起来,脑海里满是学生晃动的身影。……

    就是这个门市。鹅儿叼着一根指头大的雪茄烟,指着正在启动的卷帘门,冷冰冰地对美月说。你的寝室也在里面,……说罢,钻进“大众”,哧地一溜烟,开走了。
鹅儿身高一米六0,肚皮腆腆的,头已谢顶,不开笑脸时就像不满意谁似的,常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鹅儿走了以后,美月还呆站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人无论怎样看,都与他的绰号鹅儿联系不起来。想罢才进屋去,提水抹玻璃门窗,打扫卫生。
这里的地理位置处得特别的好,正处于北环路闹市区正街的“丁”字型的路口上,人流如水,车辆如梭。对面是昌州体育馆,馆内容滑冰场、游泳池、球场、健身房、卡拉OK厅于一体的服务项目于消费者,天天开放,非常的热闹;侧面是北环路电影院、录像厅、昌州夜总会、电脑网吧。美月去的前几天,一到晚上,路口四周的各种地摊,卖鞋卖袜卖服装卖烧腊卖小吃卖小火锅卖小工艺品的真是应有尽有,喧嚣尘上一直到天亮去了。还有就是夜总会的歌声,要吼到凌晨一二点钟去了。美月无法入睡,无法入睡便起来拉亮灯,拿了药类的价格表或使用说明书看。有时看着看着就斜歪在床头睡着了,偶尔被车声或吵架声从梦中惊醒,骇出一身汗水;有时醒来时,价格表上还流有梦口水,便马上用纸擦了,放一边去,又才缩进被子去睡。
一天上午十点钟左右,王华西装革履地骑着他那“野狼”来了。美月正在和鹅儿查对药品账目。鹅儿仍是嘴叼雪茄,站在美月身旁看着她清查药品的进账和出账。有时鹅儿又叫美月念金额,他坐在独凳上用他的手机按按合计。鹅儿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说哎呀!王老板,是什么风把你兄弟都吹来了?王华熄了火,一边拽着白手套一边往里走,说哎呀!朱老板,新添了门市,又添新人,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为什么不通知小弟一声来打打火炮子呢?鹅儿说,我朱某人岂敢劳驾你的光临?
你好,……王华笑着冲美月亲热去了,却没有正面回答鹅儿的话。
鹅儿看看王华,又看看美月,说原来你们是认识的?美月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华就抢先说了岂止认识,我们是师校的同班同学呢。鹅儿说哦、哦、哦。王华说,嘿美月,今早上起来,我运气特别好,上马路就看见街头上有一张崭新的百元钱,“四老人”那种。
你肯定没捡,是不是?美月拿着鹅毛圆珠笔指着王华笑着说。王华说嗨,你怎么知道的?美月说,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我们毕竟是同学嘛。王华更加得意了说那算什么,百元嘛,不就三指大一张纸呗,勾下去腰还痛呢。鹅儿扭过头去望着王华嘿嘿两声轻笑,说只要一勾腰就有一百元,我宁愿腰杆勾断也无所谓的。
    两位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俏皮话。有人进来买药了,美月便热情地走过去,与买药的攀谈起来。那病蔫蔫的老人说,她说她拉肚子,……老太婆说着就在柜台旁的凳上坐下了,坐下了就撩衣袖伸手去请美月给她诊脉。美月心头着急了,按不成脉也不知拿什么药好,问老太婆要什么药,她说她也不知道。老太婆看着美月束手无策的样儿就说,姑娘,你拿不成药就别拿了,我去另外的药店买就行了。老太婆说罢,伸手拿起身边的拐杖就慢慢地站起来要走,又反复啰嗦着说我去另外的药店买。美月一下觉得自己……于是忙叫老太婆坐下再等一会儿,说我给您老人家想想法子去。走到门口对鹅儿小声说,朱经理,拉肚子吃什么药才好?鹅儿说是你吃吗?美月说是那老太婆买。
吃泻痢停或者诺氟沙星胶囊,加黄连素加多霉片或者加酵母也可以。王华听见了便抢先说着,并往货柜处走去。鹅儿斜视着王华,又浅浅地轻笑一下。
美月不相信王华懂药,便把王华找的那几样药拿来问鹅儿。鹅儿说,算他缺牙齿咬虱——撞对了一些,不过还要问问老太婆的肚子痛不痛,如果痛就还要加,……如果不痛就这些也还能解决小问题,……
王华抬头看了看鹅儿说,我常常患肠炎的时候,就服这几种药,凑用得很呢。王华又看着这宽大的屋子,对美月说过一段时间,天气就要放冷了,这屋子这么宽大,北风又朝里灌,到时我给你送个取暖器来,像灯笼那种,四面放热,特别放在麻将桌下那才舒服呢。鹅儿说嗯,看你们不出,还挺亲热的嘛。王华说亲热说不上,只是那时我差点和美月捆在一起了,哪晓得突然从黑松林里杀出个“李逵”来把她夺走了,嘎,美月,是嘛?美月说去你的胡说八道。这时鹅儿望着王华说看来你老弟是商场得意,情场失意呢,兄弟去加油站吧?王华并没有回答鹅儿的话,王华在盯着美月的脸。鹅儿见了恶心,便望着王华故意啊啊地打一个大大的喷嚏说,耶!妈妈的,今天有人“惩”吗?美月的脸一下红了。

第二天王华特去美容厅吹洗了头发,固定成了“帅哥”式,飘着一身法国香水味儿骑着“野狼”又来到了美月的门市,熄了火下车就取下了后坐上的一个纸盒,给美月端进去。鹅儿走过来拍着纸盒说,嗬嗬!你昨天说“天气放冷”了送个这玩艺儿来,好像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还高呢,这是电视里说的吧。你老弟真是心急呀,恐怕心急了喝不下烫稀饭罗!王华抿笑着,说我要走一个地方去,从这里路过,所以就带来了。鹅儿白一眼,又把视线扫去了美月的身上,说王兄弟,你好关心老同学哟,美月呀,到时你易老师从广州回来了,应叫他好好感谢王老板才是呀!
王华和美月的脸都一下红了。
鹅儿看着他们那窘态,觉得好开心,也笑了。忙掏出烟朝王华的嘴前一抖,一颗滤嘴的头露出来,说抽烟,兄弟。
    王华点燃,猛吸一口,两只鼻孔立刻喷出了两股浓浓的黑烟,扭转身走到美月跟前,低下头去小声说,今晚去跳舞?老地方见?美月用手扇着烟,转一边去,说我要回家去。王华说回去干啥?美月说都一周多了,还不知倩儿怎样了。王华说我用车送你吧?美月说不必了,有人会送我的。哪位?王华像触了电似的追问着。美月望他一阵好笑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这天鹅儿并没有吹头,也没有刮胡子,一切显得跟平时一样随便,好像他那黝黑的冬瓜脸比平时还拉长了些,烟也不停地烧。可以看出他在和秦艳闹矛盾或是在某个方面不如意。他一跨进屋来,走到美月的柜台前,双手叉着腰,偏着头说你今晚有事吗?那样儿真有点像日本武士虎视眈眈的。美月背上麻一下说你有什么事吗朱经理?鹅儿说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没有事的话,我们去“明珠夜总会”跳跳舞如何?
鹅儿的目光炽热得像要燃烧美月似的。美月想我怎么能和他单独去跳舞?……鹅儿是秦艳的丈夫,……一旦秦艳知道了,会怎样看我?……美月一下慌乱了起来,慌乱了起来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了,说不,不,我有事,经理,真的对不起。
鹅儿摸出“雪茄”往嘴边一抖,两片厚唇慢慢含了一支拖出来说,你不给面子就算了嘛,何必紧张?
美月一下看见了他的眼睛,冲了血的样子好像一对牛眼在瞪着她,美月突然害怕了起来,加之又联想起他原是一个黑帮的头目就更加怕了,说对不起朱经理,我真的有事。鹅儿却习惯地将头一偏,眯眼看着美月,嘿嘿一笑说,有事就算了,没关系的,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他转身就走了。
美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几天,美月的门市又来了一位姑娘,据说是鹅儿远房的一个堂妹,叫朱容,年龄比美月小,二十多一点,药剂校毕业的,有处方施药的能力。这朱容一来,给美月无形中增加了压力,相应也有了某种不祥的征兆。这姑娘非常幼稚,说话不居小节,来门市,不到一个时辰就和美月混熟了。朱容来的时候,也跟美月来时一样,“大众”车开到门市,鹅儿叫朱容下车,指着门市说,就这里。然后鹅儿对美月说了几句,又对朱容说几句,转身就开车走了。
朱容问美月,美月姐,我鹅儿哥这是怎么的?他那神像好难看哟,像谁借了他米还他糠那样儿。美月在一针一针地给倩儿织着毛线,俯头轻描淡写地说,他总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吧。

王华骑着“野狼”又来了,一下车就兴致勃勃地跑去屋里,贴近美月的耳朵手罩着,喂,走,今晚到“梦幻”去,张老板作东。美月说哪个张老板?王华说咦——你就忘了?上回在“太空”城跳舞,就是秦艳“背”来的那位财神爷。美月想起来了,就是那位看女人一副淫相的猫儿。美月也正好心烦,矛盾得很,也的确想出去散散心,于是就答应了,也顺便问了问朱容去不去。朱容看着美月和王华那般亲热,她知趣了,就说对跳舞没好兴趣,她倒喜欢看小说书。
美月跨上“野狼”,两人便风驰电掣般往“梦幻”飙去了。
经风一吹,美月顿感精神了许多,她想不如趁机疯狂一下,于是对王华说,等会儿才去“梦幻”,我们绕县城逛一周好吗?王华说不行。美月看着去“梦幻”的书林街说怎么不行?王华没有转弯而端端从工商行前面飞奔过去了,说不去不行呀。美月的两腿一紧,两个拳头雨点般地擂在了王华的背上说,你好坏,你好坏。王华右脚一点刹车,美月一下紧巴巴地扑在了王华的背上。美月哎哟一声,拳头又擂鼓似的在王华的背上捶了起来说,你真的好坏,好坏呀。王华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呀,月,真对不起你,你胸膛有可能被顶痛了,是吗?美月说,去你的,你这些骑摩托的就爱用背去淫女孩子,……王华嘿嘿地笑个不住,手一拽油门,一飙就过去了,……

美月回门市是坐三轮车回去的,开门进屋看到朱容的灯还亮着,美月说朱容你还没睡呀?朱容说美月姐你回来得早,去跳舞没?美月说跳舞没心情,就在外面兜了一圈。朱容没做声了,美月估计她正在看书,就开门进了自己的寝室。一头倒在被子上,双手枕着头,看着对面粉白的层板壁上,那上面贴有一张印有世界名车“劳斯莱斯”的历画,那靠在车旁,觑眼交腿的倩女好似正在看着床上的她,那傲慢的样儿,太像秦艳了;秦艳也有这么一副眼镜,只是人胖了一些,没这个纸上的人儿受看,那是个敞胸露怀的黄发洋妞儿。秦艳太有钱了,浑身上下都是穿金戴银的。美月越想越没有了睡意,于是坐起来,在床上又为倩儿一针一针织起了毛衣。
美月没对朱容说实话,她觉得没必要将自己的一切都裸露给人家。想起今夜在“梦幻”的时候,一曲还未结束,秦艳和那张老板就乱了方寸溜进包间去了。王华看了就眼馋,说月,她们都去了包间,走,我们也去看“淫秽录像”好吗?王华说罢,就把手放在了美月的大腿上挠起来。美月把手给他提开,立刻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腿上以作保护说你去看吧,我等你。王华的眼睛望秦艳的包间方向长长叹了口气,掏出钱包,拈了张“四老人”攥进美月的手里说,月,我太……王华便张开手去拥抱美月。美月一下闪开说,王华,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美月一下把那钱扔在了茶几上,抽身就要走。王华一下把美月拉住,说少了吗,我又加嘛。王华又加了两张,折成卷,从美月的乳房上塞了下去,并手疾眼快地将手也按在了那上面揉动起来。美月挣扎开去,响亮地掴了他一耳光说,原来你是个可耻的流氓!说罢把钱抓出来叭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拔腿便跑了。
王华被弄得十分尴尬。不过他又很庆幸屋内的灯太暗,没被人看见;要不堂堂老板,被女人掴了耳光,以后还有脸见人么?王华突然后悔起来,觉得一时的冲动,太对不起多年的老同学了,也太没有形象了。于是跟着追下楼去,跑在美月的前边拦着,说美月真对不起,都怪我一时……美月说你走开,你这个流氓,不然我就报警了,……王华说月,我的先人,你小声点好不好,我求你了,……美月没有作声,只是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王华看她气愤的样子,一句也听不进,一步也不停下。王华便回头去寄车处取车,踩燃马达,又给美月追上去。美月横路跑了,钻进了逛夜市的人流中不见了。

    一天,不知鹅儿和谁在“富贵酒楼”喝了酒,下楼梯时,已要会计小许扶着,就是扶着都是两步并住一步下的。小许扶得非常吃力。出酒楼的时候,不小心一下又碰在了门上。
    哎呀小许,你们怎么喝得这样醉?美月一眼看见了,关心地问。鹅儿神经质地振作起来,把小许一掀,面红脖粗地说,美、美老师?他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数步,便伸手要去与美月握手。这瞬间,美月后悔打了他们的招呼,知道这些醉酒的人,最容易失去自制力,在公众场合出丑。但美月凭她那女性特有的敏感力,觉得鹅儿对她是很感兴趣的。平时美月在和朱容闲聊的时候,朱容说,这个世界的人很怪:越是难得的东西越想得到;越是容易得的,往往又不珍惜。谈到这些人生的东西,美月都十分佩服朱容的,觉得朱容岁数不大,但书看的多,说话也很富有哲理。美月就想起她和易金的结合纯粹是让易金得来太便宜了,第二次跳舞就让他占了便宜。美月把手中的挎包一扬,笑笑地说朱经理,我准备回家去一下,门市由朱容守,我好久没有回家去了。鹅儿睁大着醉眼把街面扫了一圈,说你回家,这阵没有车了吧?美月说我等一下看,打算明天下午回公司。鹅儿说等什么,我们送你回家,也好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住呀。小许,你去招呼个“的士”来。
小许叫他站好,真的去了,走出几步,鹅儿摇晃着又叫他回来,说起码要“桑塔纳”。美月说那就谢谢了。鹅儿说谢什么呀,大家都知道我鹅儿的,耿直得很。说实的,我也是经历过磨难来的,所以我理解大家呢。小许你说是不是呀?小许伸长着脖子,望着鹅儿嘿嘿地笑着,连连点头。

小许和美月在车上谈得欢,而鹅儿在车上却睡得像猪样长长短短的打着鼾。几天前,鹅儿兴致勃勃地到门市来叫她一起去北京天津进药,去来都从天上飞。美月是没有坐过飞机的,也没有到过北京。想去,真想去啊。可是她却找了个借口推掉了,考虑到秦艳没去,要是秦艳知道了,如何是好?美月不去,鹅儿没有勉强,结果是叫朱容去的。但鹅儿在走的时候,顺手塞了个红包在美月的手里,说是这个月的奖金。美月回到寝室,拆开一看,简直惊呆了,“四老人”的十张啊!于是美月在“综合商场”买了一个布娃娃、一只海豚和一只塑料乌龟,上条那种,放进水里,游动得跟真的一样在水皮上一摇一摆的,倩儿一定会格格地笑得欢。

(待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13 16:20:00编辑过]

--  作者:湘天一叟
--  发布时间:2003-1-8 20:59:00

--  
哇操
还待续
我找自来水龙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