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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杨不易
--  发布时间:2002-12-19 20:46:00

--  酒罐被打碎之后(中篇完整版!)
酒罐被打碎之后
杨不易

1
杨宗保是在星期天下午通知我第二天晚上是去喝酒的,他说他买了些白酒倒在了他的玻璃酒罐里,他又说酒罐里泡了红枣、枸杞等等好东西,颜色很好看。
杨宗保和我分别住在两幢楼的七楼和三楼,所以我到他那里必须先下三楼,拐弯,然后爬上七楼,加起来就是十楼。星期一下班之后,爬了十层楼,我进了杨宗保的屋。屋里有杨宗保、杨宗保以前的女朋友、杨宗保以前的女朋友和她的一个女同事、我的另外两个同学,他们是一对恋人、还有杨宗保的嫂子,加上我一共就有七个人。可能你们发现这里有两个人是我同学,其实杨宗保和他以前的女朋友也是我同学,我们五个人都是同学,他们是两对,而我则是独自一人。
后来开始喝酒。我们用啤酒祝杨宗保生日快乐。杨宗保很细心,我们三个男的喝啤酒,她们四个女的喝饮料,这很公平也很斯文。另外,杨宗保给我们三个男的每人分了两瓶啤酒,意思很明白——要我们喝完。
我还剩半瓶啤酒的时候,杨宗保去洗小酒杯,他说我们来喝白酒。我回过头去招呼他:“不喝,不喝白酒!”接下来就听见“哗啦”一声,杨宗保手中的玻璃酒罐掉在了地板上,碎了!满地的玻璃、红枣、枸杞,还有飘香的白酒在地板上流淌。屋里静了约摸十秒钟,杨宗保的嫂子起身拿了扫帚去扫,于是大家一起说:“等会儿扫,等会儿扫!”
杨宗保是个很细心的人,他怎么会把酒罐打碎?他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而且昨天他特别提到了他的玻璃酒罐,但是他为什么要把它打碎?这天晚上我差点失眠了。
第二天中午我打杨宗保的手机,问他:“怎么样,没事吧?”杨宗保说:“没事,没事!”他说没事我就放心了,又问:“吃了没,在干什么呀?”杨宗保说吃了,正在打游戏呢!他说没事!但是我觉得他既然说没事,那肯定昨天晚上他是有事的了,就是打碎玻璃酒罐的事,至少在那一瞬间他肯定是出了一点事。我既是在猜测也好象敢肯定。
晚饭后,我又爬了十层楼到了杨宗保的屋里,他还在打游戏。我看见他恶狠狠地调了一大队人马去围剿“敌人”的总部,是恶狠狠的一点都没手软。我甚至觉得他不是在打游戏。
我说你没事吧!他说没事真的没事。我疑惑地望着他。又问:“说了什么没有?”谁呀?杨宗保很吃惊。“还能有谁?”我指的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杨宗保愣了一下,说:“没说什么,真的没说什么,你走后我就送她们回去了。”我想了想,说:“真遗憾!”潜意识里我是希望昨晚他们之间有点事,那怕说几句稍微重要的话。杨宗保一直很怀念以前的女朋友,所以我这样想是出自一个老朋友的良好祝愿。
我说你怎么会把酒罐打碎?杨宗保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我说你肯定是有点紧张,要不就是我说不喝白酒让你很气恼。杨宗保说我不紧张也不气恼,我真的是不小心,滑了!我和他反复讨论了半个小时,后来我说我不和你争,我得回去睡觉了。
杨宗保送我到门口,又提出两瓶啤酒,说:“昨晚没喝完的,你拿去喝着玩吧!”因为是老朋友所以我也不客气,就伸出双手拿了过来。
我就提着两瓶啤酒走了,象提着两枚手榴弹。我还是不明白,他怎么把那酒罐打碎了呢?
我有一种预感,这事儿还没完。
果然,就在黄昏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传呼,是杨宗保以前的女朋友打来的。我说过,她也是我的同学,叫苏小小,所以她给我打传呼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虽然她叫苏小小,但跟那个名妓无关,我不许你们侮辱她。
在关心了我的生活和工作之后,她开始转入正题,她说请你转告杨宗保,我今天不能到他那里来了,我现在在青白江。青白江?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应该是很陌生的,因为她一直在一家商场做营业员,虽然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还是比较了解她的。所以我就问了:“你在青白江干什么?”她说她在她男朋友家里,太晚了,回不了成都了,所以让杨宗保不要到她的住处去找她了。
这样的话,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对杨宗保说。为了免去爬楼梯的痛苦,我给杨宗保打手机,让他下来,我们一起去上网。杨宗保下来了,但我们却没有去上网,而是沿着马路散步,然后我跟他说:“杨宗保,妈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就算她不跟你好了,你还是能找到一个好姑娘的。”我这样说是为了给杨宗保传话而打下的伏笔,但是我知道我这样劝他一点都不好,如果人家今后又合好了,一定以为我在其中搞破坏。但是在两个同学中间,我只能先顾眼前的这一个了。后来杨宗保说莫得事莫得事,然后就沉默了……他妈的,两个大男人在晚上的马路上散步,真他妈的奇怪,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是玻璃哩。

2
说起苏小小,我还是很感激她的。所以我在劝说他们的时候,总是有些左右为难。这就需要说到我的隐私了。
在其中两年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女朋友,而前一任女朋友呢?又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据说在一个什么酒吧做行政经理,隔三岔五地打电话来让我去她们酒吧喝酒。你们说我怎么可能去呢?让我对着一个以前是我的女朋友,现在却是陪酒女郎的人喝酒?那我肯定还没喝醉就要呕吐。但是我却不能拒绝接她的电话,那样也太没风度了。更何况有一次她在半夜给我打来电话,说是太晚了进不了院门了,要到我这里来过一夜。我当然也不能拒绝,那同样是没风度的。那天晚上她套着我的长T恤在屋里走来走去,嫌我的热水器水温太低,我都无话可说,因为我连酒都不愿意跟她喝,却又跟她睡在了一张床上,还装着一副君子的模样跟她背对背地睡着。而到了凌晨时分,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活色生香的肉体的诱惑,跟她重温了一下旧梦。早上送她走的时候,我到药店去买了毓婷,交给她时她说:“你还真是宝刀不老……”我只好怪异地笑了一下。
这个事情一直让我很沮丧,因为我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很烂的人,所以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女朋友。苏小小那时候跟杨宗保的关系还很好,整天腻在一起,搞得杨宗保陪我上网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那时候我在几个同学中间是最寂寞也是最颓废的。苏小小就开始张罗着给我介绍女朋友,有一次她带了个同事来我这里玩,身材不高也很胖,说了一阵废话然后就走了。第二天她单独一个人跑来了,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吧。我说好啊好啊,她是谁啊。她说就是昨天那个。我二话没说就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大有躺在地上打滚的趋势,然后正色道:“没感觉,昨天我见到她就没感觉。感情这事儿,第一眼没感觉就不会有感觉了。”我当然是在拒绝她,我觉得她太矮太胖了。说句公道话,我也很矮,也很胖,实际上看上去她跟我挺般配的,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拿她跟以前的女朋友比较。我觉得我能找到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说明我还是有点魅力的,如果现在换成这个,我心理上是无法接受的。
这事儿让苏小小有点不满意,但她还是原谅了我,继续为我物色女朋友。但是第二次我就更对不起她了。那时候她已经跟杨宗保的关系有点破裂了,两人见面的时候也少了,见了面好象也不自在,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我在的原故。那次的见面,在双楠小区。我这边有杨宗保陪着,对方是两个女孩,一个年龄稍微大点,另一个很漂亮,估计才从学校出来,再加上苏小小这个中间人一共五个人。
我们在一个街角见面了。见面了当然第一要务就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提议去喝茶。于是一拨人找了个露天茶馆喝茶,我说过我那时候是很颓废的,这也包括经济方面,所以喝茶是个比较好的方式。茶刚喝到两分钟,那个年龄稍大的女孩说:“喝茶好,喝茶节约。”我生怕别人说我想节约,于是接口说:“喝茶可以养性!”说完这话我就觉得有点不妥,第一次见面跟别人说什么养性的话,要是对方水平太次,不知道养性是什么玩意儿,而只听到了个“性”字,还以为我是挑逗她哩。
然后我们去吃串串香。串串香是成都比较普遍的东西,就是把牛肉啊排骨啊白菜啊土豆啊用竹签穿成一串串的,放在火锅里烫着吃,所谓“荤素一角”,是比较低廉和实惠的吃法。喝了点啤酒,我开始对那个比较漂亮的女孩进攻,不停地对说啊说啊说啊,我都估计快要成功了,串串香也终于吃好了,我还是发扬绅士风度送她们回去。她们一起租房子住在红牌楼,跟苏小小是同事。我骑着自行车陪着她们到了住处,她们就上去了,说太晚了就不邀请你上去了。我说当然当然。其实我还是想上去看看,看看她们会不会生活,比如屋子收拾得是不是干净之类的,而且女孩子的房间对男人总是有点诱惑力的。
在回来的路上我还反复跟杨宗保唠叨:唉,那个女娃娃硬是漂亮,有点学生妹儿的感觉,我有点心动了,你要跟苏小小说,一定帮我办成功,我会感激她的。
但是第二天我再次愤怒了,因为苏小小给我说:“那个女孩以前有个男朋友,分手了。她家在金堂县,老爸是个教师。”我禁不住有点疑惑,问她:“你说的是哪一个?”她哈哈大笑,说弄半天你还没搞清楚对象啊?就是那年龄稍微大点的。啊?我说那就算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小的哩,昨天晚上我跟她说了那么多话。她说怎么可能嘛,那个小的要求高得很,你肯定不行啊。我只好说算了算了,那个小的还差不多,那个小的我是看上了的,很漂亮很清纯的哦。
这事儿就这么黄了。我对苏小小有点不满,觉得她太小瞧我了,尽给我介绍些次品。但是我又不得不感谢她,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也许他们认为我也是次品,毕竟曾跟两个女孩恋爱并同居过,相当于三婚男人了。所以,她跟杨宗保闹矛盾的时候我总是尽全力撮合,甚至借自己的生日之机把他们邀请到一起,给他们创造见面的机会。但终于还是无力回天,现在她都住在另一个男人的家里了,要是把杨宗保换成我,我肯定一晚上都浮想联翩,睡不着觉。

3
但杨宗保不可能是我,虽然我跟他是很要好的同学,但在某种意义上曾经是情敌。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同学了,女的。这个女同学的名字我就不说了,单单说说我给她取的外号。她是一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女孩,能歌善舞,还写得一手好字。所以我给她取了个外号叫李清照,当然,这只说到了她柔美的一面,而无法兼顾活泼开朗的一面。可见她在我这样一个文学青年,而且是青春骚动的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但她当时在班上的确是比较另类的,在几个颇有姿色的女生中虽然算不上最漂亮,但却是发育最成熟的。我记得在夏天的时候,她常常穿一套淡绿色的纯棉短袖上衣和短裤,微风吹过的时候,我总是在侧面看着她发呆。我常常找借口跟她在一起聊天,如果她弯下腰去,质地优良而柔软的上衣总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线乳沟来……
一个中学生,整天想着女生雪白的乳沟,的确算不上什么好鸟。但事实上的确如此,当时我对漂亮女生极为痴迷,比如我们校长的女儿新近从成都回来,穿着一件露腰装(那时候的露腰装,在成都也算是相当前卫的吧?更别说那个小镇上的中学校了。),在教室前的栏杆上双手托腮,则会露出一大截雪白而纤细的腰来,我则是相当欣赏的,甚至梦想是不是想办法去做校长的女婿。而对班上那些长相略差的女生则是异常厌恶,经常恶毒地给她们取另外的外号,诸如航空母舰、汽油桶之类,甚至还公然声称某女生纯粹浪费衣服。当时我之所以出现这种十分的偏激的情绪,完全是因为在少年时代的一个梦。
在碧绿而辽阔的草原上,几朵圣洁的白云和几只云雀都在自由地飞翔,小小少年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正在草原上纵意奔驰。他似乎知道前方有幸福在等待他,所以他把马儿打得飞快,而他潇洒的身姿在阳光下是那么动人……突然,他勒住了马头,因为他看见在一片花团簇锦中,躺着一个美丽而妩媚的裸体女郎,似乎正轻轻地向着他微笑,又似乎是受了伤请求他救助。少年迟疑了,不知是在欣赏女郎的美貌,还是在犹豫是否该跳下马来。他终于跳下了马,轻盈地托起那个裸体女郎,一纵身就上了马……
少年拥着这个美丽的女郎,在布满鲜花的草原上策马奔驰,那种从未有过的、妙不可言的幸福,让少年心灵一阵阵颤抖……不知什么时候,少年醒过来了,当他还沉浸在梦境中的美妙感觉中时,他发现自己的内裤已经湿透了。
那个少年就是呼延庆。忘了告诉你们,我就是呼延庆,我的青春期就在这个诗意的梦境中飘逸而至。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仪式来欢迎它,或许还有一丝羞涩和恐惧。但那个梦留下的美妙感觉吸引了我,后来我曾经试图再次进入那个梦境,但一次都没有成功。于是我开始把目光投向那些漂亮而乖巧的女生,并且频频地把她们跟梦中的女郎相比较,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真正有了第一个女朋友。
这也许注定了我成年之后要成为一个色鬼,虽然在表面上不是这样的。
但有个现象非常不好,当时的杨宗保非常瘦小,甚至有点象小学生的味道,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虽然他声称自己当时是异常纯洁的),他也跟李清照非常亲近,还互相认了姐弟。这个事情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也认为是我没能追到李清照的主要原因,当然,也许正是我的原因,李清照才没能“追”上杨宗保,这都是后话了,我自己也一直没能想清楚。
但是后来我敢肯定的是,李清照的确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们呆在成都,她则呆在广元的一家工厂里做质检员。就在我都快要忘记她的时候,她突然从广元来成都看我们,其实我知道她是来看杨宗保,但当时人家杨宗保和苏小小正爱得如火如荼,她只好说来看我们。你们想一想,在这种情况下她都不愿意说是来看我的,我是异常失落的。而有个事实其实我不知道,那就是李清照当时在广元是有男朋友的。这样一来她来成都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我跟杨宗保的关系又缓和了一些。
自从酒罐被打碎之后,杨宗保和苏小小的关系似乎是一天不如一天,几乎就快要成没关系了。就在我们周围的气氛布满了愁云和火药味的时候,李清照再次来到了我们身边。这次她是满面愁云来的,因为她跟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我不得而知。总之,她是来了,并且就住在我的房间里,而我则去杨宗保那里挤着睡。我记得第二天早上我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惊喜地发现窗前挂着女人的内衣内裤,我知道那是李清照的,她既然这么随意地住在我的房间里,看来我还是有戏的。但我故意装着不满的样子,告诉她说:“像这种衣物,最好挂在靠边的地方,而不是窗子的正中……”顿时把她羞得满脸通红。这就是我跟她关系的实际情况,我老是喜欢跟她开玩笑,在一句又一句的玩笑话里表达我对她的爱意,事实上,我的确从来没有正式地对她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话。而她似乎对吊二啷当的男人一点都不满意,这可能也是我始终不如杨宗保在她心目中重要的原因了,因为杨宗保总是一副很纯情,或者很深沉的样子。
李清照又回广元去了,她带来的已经和男朋友分手的消息让我蠢蠢欲动,挖空了心思改变自己的形象,在另一个男人到来之前跟她挑明关系。但我有点怀疑,也许李清照也是听说杨宗保和苏小小关系破裂,准备来趁浑水摸鱼的。这样一来就有了一个不好的格局,李清照想趁浑水摸杨宗保的鱼,而我则认为李清照实际上正在浑水里,我也想摸住她这条鱼,这是我多年的梦想。
四个昔日的同学,李清照、杨宗保、苏小小和我,正在一池搅浑了的水中,互相居心叵测地摸鱼。至少我和李清照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的,真是奇怪得很。

4
但是我非常明白,要想摸住李清照这条滑溜溜的鱼,我必须先把杨宗保搞定。如果李清照真的对杨宗保有意思,而失恋中的杨宗保又对李清照有所动心的话,我是不敢贸然动手的。这不仅仅是对不起朋友的问题,而是我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人家两人情投意合,哪里还有我的份呢?
那天晚上,我又邀请杨宗保去网吧上网。但我们还是没上成网,而是跑到附近一家串串香去喝酒了。失恋中的男人是很能喝酒的,而我又心怀鬼胎,所以不停地和他碰杯。我们开始唠叨苏小小,然后说到了李清照。我说杨宗保,我发现李清照对你真的有意思。
这个话我都说过一百遍了,但杨宗保就是认定自己跟李清照是姐弟关系,他只认李清照是姐姐,但他没说李清照到底是不是把他当弟弟。而现在的情况又非常特殊,就是他们两人都处在了浑水里,完全有可能一瞎激动就搭上线了,所以我又对杨宗保说了这句话,期待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杨宗保说不可能,反正我还是喜欢苏小小,就算苏小小不要我了(这他妈还是男人说的话吗?失恋中的男人大多都不是男人。),我也不会和李清照,她是我姐啊。我说姐还不是干姐姐,完全是有可能的嘛。杨宗保说:“狗屁!姐姐就是姐姐,不可能是其他的。”然后,我就说:“杨宗保,你知道我对李清照的意思,但我又不确定,比如这么多年来她对我的印象到底如何?”
这下杨宗保来劲了,他开始为我举出一些细节的例子,比如李清照有几次打听我现在的情况,比如她说到我时就面含春色……说明李清照对我还是很在意的,尤其是现在她又失恋了,是最需要人安慰的。这样一来我就有点相信了,毕竟杨宗保是我多年的好兄弟了,他都这样说,而且是让我去追他姐,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那天晚上我们两个都喝醉了,我也为自己找到了生活的新目标而高兴万分。
接下来我就不去管杨宗保和苏小小的事情了,我觉得我应该先把自己的稀饭吹凉了再说。我给李清照打了长途电话,在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话中,我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当时我们正在说她在广元的生活,我说你成天都怎么过啊,下了班都干些什么呢?她说就在宿舍里看书,准备自考。我说怎么不出去玩呢?李清照停了一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分手了嘛。”你那么漂亮,肯定又有人来追嘛!
“没有!”她干脆地说。“这样说来,我还是有机会的哟?”我终于大着胆子说一句比较贴近的话。李清照当时就没了声音,可能她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因为我跟她开的玩笑太多了,最后她谨慎地说:“还是有可能。”我觉得她这句话真是太愚蠢了,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大着胆子去追她吗?
我把这句话说给杨宗保听,分析说我还是有机会的,所以我准备开始行动了。言下之意就是明摆着的了——我要动手了,你别来坏事!
我花了很多钱买IP卡,以便给李清照打电话。我成了楼下公用电话的常客,总是一打就是半个小时,总在电话里叽叽呱呱地说些废话。最后我决定再次邀请李清照到成都来玩,虽然有点危险。因为我害怕杨宗保这里出问题,因为就算杨宗保对李清照没感觉,但李清照对杨宗保有了意思,那就麻烦了。毕竟有句名言说的就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则只隔一层纸。横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座山,而李清照只需要捅破一层纸,所以我的困难要大得多。
但我邀请李清照还是有点原因的,因为就在我努力打电话的这段时间,杨宗保和苏小小的关系似乎有了一点缓和,苏小小还偶尔来杨宗保这里来看看。我真是搞不懂,不知道杨宗保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又把苏小小从青白江抢了回来。而我则开始为自己当初说了“杨宗保,妈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就算她不跟你好了,你还是能找到一个好姑娘的。”这样的话后悔,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又合好了,我则肯定要成为一个曾经搞过破坏的人。所以我在这里奉劝大家一句,如果你的朋友失恋了,就算他们已经彻底不可能了,也别说那样的话,否则有一天你会吃力不讨好的。这些都不管了,我要把李清照请到成都来,见了面总比不见面好得多。半个月之后,李清照答应要到成都来了,我则开始演练向她求爱的场面。比如怎样才能做到和她单独相处,因为她一来就要和我跟杨宗保混在一起,甚至还有可能再加上另外几个同学,比如杨宗保打碎酒罐时在场的那几个人;再比如我该怎样说话才不像跟她开玩笑,而显得极为正式……诸如此类等等,都是求爱所必需的准备工作,这一点我还是有经验的。

5
果然不出我所料,李清照一到成都就去了杨宗保的七楼。但我一点都不担心,我觉得既然我要追李清照,作为她弟弟的杨宗保就相当于她的娘家人,而她呆在娘家是一种比较矜持的做法,也表示她对这次会面极为重视。还有一个表示她对此重视的情况是,她带来了一个女同事,据说是跟她非常要好的,我估计是带来帮忙参考参考。
但这次会晤是一次非正式会晤,因为她的时间非常紧张。她是在下午抵达的,而必须又在第二天早上返回广元。所以,我们其实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再加上总跟在她身边的女同事,我们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正式对话”的机会。一晚上时间对热恋中的男女,可能完全足够了,因为一晚上可以办很多他们想办的事,但我不行,我跟李清照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按四川人的话说就是“黄瓜还没有起蒂蒂”,东北人说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哩。那天晚上,我和杨宗保,还有李清照一起合了一张影,李清照站在中间,而我和杨宗保分列两边。后来我看着照片,不止一次地这样想:我跟杨宗保一个都不配她!我呼延庆又矮又胖象个冬瓜,而杨宗保又瘦又黑象个烟鬼,当然,李清照也已经没了在学校时的那种风采,脸上略略有了些苍桑。也许是晚上灯光不好导致照片效果不好,但的确让我很灰心。
那天是晚上,我们一起在网吧里泡网。但我一直心不在焉,总是在想着怎样靠近李清照。我老是离开自己的电脑,而靠在她旁边的隔栏上,但又不好意思站得太久。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记住了她的QQ号,回来立即把她加为好友,开始在网络上进攻。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妥协,想想吧,把现实的爱情之火通过网络传递,就算成功了也叫网恋,而网恋是那么虚幻和不真实。经过比较通俗的几句简单介绍,我自称是在成都东门的一个帅哥,并且急切地开始发送甜言密语。我的想法是,我先把那些要说的心里话和甜言蜜语发给她,最后让她知道是我发的,那么这其中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但我真的很臭,没过多久我就忍不住大笑起来,搞得网吧里的人都愤怒地盯着我,而李清照则以为我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急忙跑过来看。但她看到的是她发给我的那些话,还有她的QQ号和头像在我的电脑上闪烁。愣了半秒钟,她说:“是你嗦?”我听不出那到底是失望还是惊喜,反正有点平淡,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也许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点,尤其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李清照第二天早上按时离开了成都,我则一无所获。
到了中午,苏小小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到了下午,杨宗保又变得蔫秋秋的了,我估计他遭受到了严肃的拷问,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怀疑李清照对杨宗保有意思,这也让我更沮丧——一千个人说她是,那么她就是!但这次我却见识了杨宗保的本事,因为到了晚上他又把苏小小哄得满面笑容了,因为他对苏小小说:“李清照是来看呼延庆的,呼延庆一直在追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也许联系到我和李清照当时都是单身,而我的确数年来都对李清照念念不忘,苏小小自然就相信了他,还时不时地找我开玩笑,问什么时候能吃到我们的喜糖。
经过精心策划,我觉得我直接跟李清照对话实在不好,因为我跟她之间开惯了玩笑,她经常以为我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开玩笑。所以,我决定写信,写情书!
这真是个伟大的决定,写情书,应该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求爱方式了,这个有点古典意味的行动,将富有异常多的浪漫细节,对打动女人的心是很有奇效的。我跑到街上去买了各种各样的花花绿绿的信笺,开始斟字酌句地给李清照写信。多年的文学素养,使我写起情书来得心应手,在写了三封信之后,李清照在电话里跟我谈话的口气开始变了味,变得异常温和,异常细腻,她甚至开始关心我的生活,比如早餐一定要吃以免弄出胃病,再比如晚上要早睡不要太熬夜……这种变化让我激动万分,写信的水平也日益提高。甚至开始在成都的一些报刊上发表文章,写信的兴趣诱发了我沉淀多年的创作激情。我开始把发表了的文章剪下来和信一起寄给李清照,我相信这样的说服力更强一些:看看吧,我的情况正在有所改观,我也许会成为一个作家的。这办法很老土,基本上是八十年代的方法,相信很多文学青年都用过。但就是这个土办法,促使李清照在三个月后再次亲临成都,这都是后话,咱们等会儿再说。

6
刚才我们说到杨宗保和苏小小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改观,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失而复得的爱情的激励下,杨宗保搬离了我们一起居住的小区,他到城市的另一个地方去开了一家卖消防器材的店铺。苏小小依然在商场做营业员,但我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因为我是在杨宗保的店铺开张两个月之后才去看他的,对这一段的细节不得而知。
我现在发现用第一人称讲故事很麻烦,这样很不便于讲其他人的事情,而只好围绕着“我”反复地说,可能会让人生厌。既然如此,我还是回过头来说我自己吧。反正我跟大家都是息息相关的,谁让我们几个人越来越搅和不清呢?
杨宗保搬走的时候,我正在一家策划公司做一个职务不明的员工。比如有时候我帮老总打印文件;有时候又在电脑上为客户做“XX公司视觉识别系统”,没做过策划和广告的人可能不知道视觉识别系统是什么玩意儿,其实我可以用很通俗的话告诉你们,那玩意儿说明白了就是一系列能让你记住他的公司的东西,比如公司标识、统一的名片、信封、信笺,甚至包括连锁店的店招等等;有时候又陪着几个公安局正在通辑的诈骗犯在苍蝇馆子里吃饭。这一点大家可能觉得奇怪,其实在当时,在社会上冒出了很多策划大师,他们用各种方式套钱,而他们的所谓策划案实际上一文一值,甚至还进入某些大公司的营销部做策划总监,大量地洗钱,于是就成了诈骗犯。当然,他们在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叫策划大师的,我经常叫他们X老师、X老师,然后又在报纸上看到:公安机关正全力查找XXX……我几次都想去报案,但想到这个来之不易的饭碗,也就忍了。
另外,我之所以没去报案,也是不想惹事端,因为我当时正全力以赴追求李清照,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打电话和写情书上。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真正打动李清照的那封情书,虽然有点酸叽叽的嫌疑,我还是爱不释手地把它录在了这里,还请各位看官多多指点。

XX(我说过,李清照只是她的外号。):
这是一个令人心烦意乱的夜晚,我本想写一篇关于爱情的故事。可是我不停地想起你,所以根本无法成文。
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我知道,我的爱情象一只迷失的信鸽,它找不到回来的路。也许我把想象放在心间演练千百遍,可是你的毫不回应让我防不胜防,我的一切梦想显得可笑和苍白。是的,我怀疑我对你的表白是否能打动你的心?也许我应该为我对你的打搅表示道歉。可是我无法对自己道歉,因为我对我的决定无悔。
但是我在每一个夜晚迷茫,我寄托以希望和真心的信件无法承受我的想念,更无力承载我的慌乱。你说,不要给我写信吧!我在那一刻飞速下坠,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在幸福中飞翔,可是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折断我的翅膀。我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但是爱情无法让任何人成为思想家,因为她没有思考的空间,更没有可以“阴谋”的方向。于是我还是不得不给你写信,也许每一个字代表我的一个心意,但她无力表达我的全部。
我的全部在挤压我的灵魂,我的灵魂在无边的天空下寻求一个落点。而落点就是那一只“飞过眼前的花朵”,飘忽而捉摸不定。我一直在自己的诗作里将你比作一只蝴蝶,如同一朵鲜花飞过眼前。如今你依然象一只翩飞的蝴蝶让我迷乱而无所适从。那么我的落点在哪里?我一直等待你告诉我。
也许在无尽的等待中我会无数次地失眠,黑暗中散漫的眼神却能灼伤窗外冷浸的星光。
我知道,我们都曾经痛苦,都曾经刻骨铭心。但我无意触动任何伤疤,因为我知道幸福毕竟应该在今天和明天。我也无意抹刹记忆,只是我们毕竟应该面对未来和真爱。我也知道时光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流淌,所以我会耐心等待。
等待是痛苦和寂寞的,可是她毕竟会带来欣喜和幸福,当然也许是痛楚,但我无意回避!
我依然记得在学校时我对你说过那句话之后你无胜娇羞的慌乱;我依然记得当年我无数次来到你面前的“莫名其妙”……每一次我都退缩了,可是你知道,每一次的相遇,每一句貌似玩笑的话语都是我精心的表白。可是她们被无情地忽略了。也许我是作错了,我应该象每一个绅士般的“白马王子”一样对他心目中的女神作最抒情和正式的表白。但是我知道浮华的背后也许是虚伪。我想我可以刻意营造每一个浪漫的细节,因为我的想象超乎常人。但是我的本性是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真挚,她的细节将是发自内心的自然和“无意”。
所以我写了很多的浪漫爱情故事,当我自己面对时却措手无策。
我是一个爱情的笨蛋,只好用最笨的方式让你不忘记我,用最无用的心情等待你的回应。我会在时光中等待,白天或者黑夜,我的每一个微笑是对你的问侯,我的每一声叹息是对你心之所向的召唤。
我知道你会在我的追寻和等待中让自己的生活愉悦起来,那么希望就会从天而降!
现在接近凌晨。我想象你已经进入梦乡,但愿你能在梦中听见我在数百里之外的絮语,那么,祝你作一个好梦!……
十分想念你的  呼延庆
X年X月X日深夜

酸!的确是酸!但当时我就是这样写的,而且李清照异常地感动,不到一个星期,她就再一次来到了成都。
但她这次的到来纯粹是突然袭击,把我搞得手忙脚乱,所以见面的效果一点都不理想。那天早上我正骑着自行车走在上班的路上,突然接到一个传呼,回过去。“哪个打传呼?”我问。
“哪个?还有哪个嘛?”电话那头居然是李清照的声音。我突然想起这个电话就在成都,连忙问她在哪里。她在车站,要我马上去接她!天啊!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我毫不犹豫地给老板打电话请假,然后骑上自行车疯狂地向车站进发。骑自行车是个愚蠢的错误,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
到了车站,我接到了李清照。她穿着一条漂亮的短裙,站在候车室的大门口冲我羞涩地笑。等我冲她笑了一阵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太笨了——我总不能骑着自行车载她走吧?我只好把车丢在车站,坐出租车带她回我住的地方。
这次她没去杨宗保那里,这让我欣慰。李清照坐在我卧室里惟一的椅子上,而我则站在窗子边跟她说话。那种场景令我非常不安,因为我还是不敢当面对她说“我爱你”,我们的谈话始终游离在爱情之外。有几次我都差点冲口而出了,结果还是没成功。在万分焦虑中,我甚至想干脆扯上窗帘,扑上去三下两下把生米煮成熟饭算了。而且那事儿大家恐怕都经历过,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李清照又要走了,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她在临走时说了一句话:“你的信的确写得不错。”然而我的回答令我抱憾终生,因为当时我在报纸上已经发表了一大堆文章,所以说话间自然就带了点“专业口吻”,我说:“写作是一门技艺活儿。”李清照不自然地笑了笑,轻轻地重复了三个字——技术活……
但她一走,我对她的爱又在心里熊熊地燃烧起来了,当晚就在彩色信笺上写了一首诗,第二天早上寄往了广元。李清照在接到信后打来电话,说这也太浪漫了嘛……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但我还是不得不说,我觉得我们真的不适合!
这句话相当于判了我的死刑,把我多年来的梦想都一下全击破了。后来我一直想不懂,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而且还前言不搭语说些蠢话。我在其他女人面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还追过几个女人吗?而且还有那么两三个是上了床的,我觉得我不是个在女人面前害羞的男人。这真是让我搞不明白。

7
我知道我跟李清照是彻底没指望了。在这场浑水摸鱼的活动中,我和李清照都一无所获,因为杨宗保已经和苏小小和好了,好得跟在酒罐被打碎之前一样粘乎。
在得到李清照给我的确切消息的那天晚上,我给杨宗保打电话,要他过来陪我喝酒,我说你要是不来你就是王八蛋,我呼延庆就没有你这个兄弟。杨宗保的确还是我的好兄弟,他专门从城东跑到城南来陪我喝酒。
我们还是在街边的串串香馆子喝酒,当我们喝到第三瓶啤酒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我举着啤酒瓶对着天空“吹喇叭”,然后把酒瓶往地上一杵,大声地说:“真他妈的呀!”旁边一个小姑娘过来搭话,说大哥你点首歌吧,我会唱三个老婆。三个老婆?我说老子一个老婆都没有。但小姑娘就弹拨着破吉它唱起来:“三个老婆,三个老婆,大老婆,小老婆……七个八个不嫌多!”我摸出两块钱递给她说:“走吧走吧,我听着烦。”看她转过身去,又大喊:“小姑娘,回去念书吧,不念书将来讨不到老婆的……”小姑娘没理我,径直往街上去了。杨宗保抱着酒瓶哈哈大笑,说人家只要能嫁给个好老公就行了,老婆是用不着的。
那顿串串香是有史以来吃得最久的一次,我们喝了很多酒,最后开始痛哭流涕。我估计是我在痛哭流涕,而杨宗保在心里暗暗地笑。我们回忆起学校的那些校花、班花,女班长和男副班长的绯闻,班主任的小姨妹是文娱委员,班主任喜欢把女同学抱起来称重量,或者把小姨妹叫到寝室去辅导功课……想起这些我们又开始大笑,笑声随着串串香馆子的一堆堆垃圾被老板娘扫出门外。我们还想起那个又矮又瘦的校长,但他的女儿偏偏长得婷婷玉立,还跟一个被视为流氓的学生私奔到重庆,据说在菜园坝开了家小店卖酒。我说:“他妈的,她还想学卓文君……”
说到卓文君,我又想起了李清照。我说我要去给李清照打电话,杨宗保说人家现在都下班了,厂门也关了,回传呼也出不来的。我说去他妈的,我就要打,如果她愿意回电话,翻围墙都要出来的。于是我打了李清照的传呼。但不到两分钟电话就响了,李清照说她还在街上逛时装店,我回头看了看街上,成都的时装店都关门了,难道广元的时装店还要通宵营业?
我想在那一刻,我的感情是完全释放了出来的,我在电话里毫不隐讳地说:“我真的爱你,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甚至还说:“就当你救救我吧,这个打击太大了,我都活不下去了。”但李清照一点都不松口,最后IP卡里没钱了,我只好失望地放下了电话。杨宗保同情地看着我,说:“追女人要脸皮厚,过两天再给她打电话。”
正说着,我腰间的传呼也响了,回过去,是我上班的策划公司老板,他说呼延庆你娃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你不用来了。我这才想起自从李清照到成都的那天上午,我一直都没到公司去过了。我说你的意思是把我开除了。老板说就算这个意思嘛,有空到公司来玩嘛。我苦着一张脸望着杨宗保,说:“人家情场失意,其它地方总会得意。老子是情场钱场场场都失意。”
我们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走,临到分手时,杨宗保对我说:“现在有两个工作,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干。一个是去帮一个书商写书稿,一个是到我那里来卖灭火器。”我说写书稿?写什么书稿。杨宗保说还有什么书稿,难道让你写《红楼梦》。我说不写《红楼梦》难道写《青楼梦》?杨宗保说差不多。我说就这样吧,拜拜了,我明天再答复你。
说心里话,我还是愿意去写书稿,毕竟那也算个文字工作,跟我这个文学青年能沾上点儿边。但我在醉意朦朦中想起了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那是一个老乡告诉我的。也是几个老乡,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老家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偏偏出人才,尤其容易出一些歪才。大约在1990年,有五六个老乡为了“事业”凑和在了一起,他们中间有一个类似我这样的怀才不遇的“大文豪”,这个大文豪就负责写小说,就是写黄色小说,另外有一个在电脑照排公司上班的,就专门负责电脑录入和排版,还有一个是一家小印刷厂的,每天晚上都溜进车间去印书。最后由一个人在某个很大的书刊批发市场把它们卖出去。他们搞的是一条龙服务,真是环环相扣,这样一直搞了一年多,终于全部锒铛入狱。这个事情流传了很久,一直是我在写作上的“警戒线”,我觉得我可以写很多像卖身一样的东西,但一定不要去沾上那玩意儿,我想那算是一个做人的底线吧,或者说我不想去体验监狱的生活
所以我决定去杨宗保那里卖灭火器,帮他跑业务。我觉得我是彻底被这小子征服了,不但没能在情场上战胜他,最后还得在他手里找饭吃。同时我也认为我跟杨宗保之间算是“清”了,只要没了李清照,我们之间将会永远是好兄弟,任何力量都无法把我们拆开。
但生活不是按我们想象进行的,生活按照它自己的规律在进行着,我和杨宗保都得被它裹挟着前进。

8
实际上杨宗保已经把他的店铺搬到一个写字间了,逼仄,叫什么宗保消防设备有限责任公司。把从我那里弄来的破沙发摆在那里,耀武扬威的样子。要搞清楚啊,我那沙发是从一个收荒匠那里磨破了嘴皮才弄来的,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跑到写字楼里来开公司了,那副德性和杨宗保有什么两样?
杨宗保请了四个业务员,在附近租了个房子把他们安置在一起。而我的到来则给他解决了一个难题:业务经理有着落了。都说无功不受禄嘛,虽然我对灭火器之类的玩意儿一窍不通,但一来就做了经理,真是托了好兄弟的福!开始上班的第二天,我就以便于管理为借口搬进了那套房子,跟四个业务员混在一起。事实上我的真实目的是节约一点房租。
我跟两个男业务员住在一个房间里,另外一个房间住了两个女的。
我们暂时不去谈李清照吧,提起她我就觉得憋闷!来说说那四个业务员吧,我的同居们。有人说这个故事里的人名不好记,我只好给他们取了一些好记的名字:王朝(男,二十五岁)、马汉(男,二十六岁)、杨玉环(女,二十岁)、赵飞燕(女,二十三岁)。反正他们不是主要人物,大家别太放在心上了。
我搬进去的那天晚上,睡在我对面的王朝就过来套磁:“呼经理……”“老子姓呼延,不是呼!”对这样没文化的人我向来是不客气的,王朝一愣,马汉则在一旁象个女人一样捂着嘴笑。“呼延经理……”“锤子经理,喊我庆哥算球了!”我对经理这个称呼还是有点不适应。
“哦,庆哥!有没有兴趣出去耍嘛?”反正我觉得王朝不象个好东西,而马汉的东西肯定不怎么好。我问他到哪里去耍,他居然说营门口。营门口是个立交桥,那阵下面还建有房子,什么卖小食的,开卡拉OK的,有点乱七八糟,不象现在那么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弄了半天,我才搞明白他说的去耍是什么意思,据他的介绍营门口立交桥下面有“野鸡”,而且异常便宜……
听他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心动。一个情场失意的人总是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我当时就处于那种十分脆弱的时候。于是我叫马汉一起去,但马汉羞涩地摇了摇头,把脚一收就缩到床上去了。后来我才知道马汉得了一个什么怪病,五年之内都不能近女色。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没人性的病,什么病不得偏偏得这种病!照这样计算,马汉将在三十一岁前都不能享齐天之乐了,我真为他遗憾。
走到大门口时,我一扭头,发现杨玉环和赵飞燕在厨房煮饺子,禁不住心里一动:妈的,眼前有两个大美女不泡,去撵什么野鸡?太没品位了。于是我对王朝说:“我不去了,你自己去玩,明天不用考勤了。”王朝疑惑地望了我一眼,撇了撇嘴嗒上门走了。
我在客厅定了定神,放下经理的架子亲自走进了厨房。听到脚步声,赵飞燕回过头甜腻腻地招呼:“呼哥,还没睡?”她也以为我姓呼。我说我还等着吃饺子哩,然后一侧身就挤在了她和杨玉环的中间。杨玉环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赵飞燕则拿屁股冲我扭了扭说:“别急啊,还没煮熟哩。”于是厨房里的情形立即变成了一副“幸福小俩口”图画,房子对面的人看见一定羡慕死了。
饺子煮好了,我和赵飞燕坐在餐桌旁互相放调料,而杨玉环则端着一碗饺子走进了男人们的房间,那是给马汉的。我疑惑地望了一眼赵飞燕,她却只是嘿嘿地笑。唉——我禁不住叹了口气。如果追李清照时我有这么厚脸皮,何愁不把她弄到手?你看看赵飞燕吧,不到二十分钟,和我就跟老夫老妻一样了。
我们的饺子吃完了,杨玉环还没出来,我只好和赵飞燕到她们的房间里去聊天。赵飞燕说你知道杨玉环和马汉是怎么回事吗?“怎么回事?”我问。然后我就知道了马汉得病的事,但人家杨玉环就是喜欢他,要为他等,还说什么这样的男人安全——当然安全了,除非他命都不要了。“可是,”我说:“像他们这样熬五年,日子好难过哦,马汉要命当然熬得住,杨玉环熬得住吗?”“有什么熬不住?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样,非得上床才能过日子啊?”赵飞燕似笑非笑地指责我。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非得上床才能过日子,然后我又说我没法过日子啦,就跟赵飞燕抱在一起亲上了。那个吻真是长,赵飞燕接吻的技术真是高明得很,搞得我神魂颠倒的,要不是杨玉环及时地回来,我肯定马上就要失身了……
回到房间睡在自己的床上,我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心里不禁暗暗后怕。刚来这里不到五个小时就跟赵飞燕搅在了一起,连一点预热过程都没有,跟营门口立交桥下的野鸡有什么两样?真是莫名其妙。而李清照又怎么办?真的就放弃了吗?但是我也知道,虽然跟赵飞燕接吻有些唐突,但毕竟标志着两个人关系从此不同寻常,如果不是杨玉环“救驾”,恐怕我从此就玩完了。象赵飞燕这样的女人,要开放也开放,要不开放起来,没一个男人惹上她脱得了身。我朝马汉那边看了看,不禁感叹起来,他这样还真的安全,算得上是金钢不坏之身了,对爱情也是忠诚的了吧!
王朝悄悄地溜了进来,以为我们都睡着了,躺上床上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想必玩得很满意。其实象他这样也好,品位虽然不高,起码不会惹火烧身吧?总不会有哪个野鸡要缠着他结婚,或者嚷着要他负责之类的。花心的男人最怕这种破事儿了,算得上是一种烦恼了。

9
第二天早上,我把四个业务员悉数赶了出去,然后跑到公司去和杨宗保商讨怎样才能展开业务。
我们的谈话还没开始,赵飞燕就从外面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脚,然后从包里摸出一袋话梅,扔了一颗在嘴里一呶一呶,说:“哎,真累,休息休息。”杨宗保瞪了她一眼,说:“你不出去联系业务,跑回来干什么?”赵飞燕嘻嘻一笑,望着我说:“呼哥,你看你兄弟欺负我哦!”
杨宗保疑惑地看了看我,我只好尴尬地笑笑,板着脸说:“小赵,还不出去,现在是上班时间。”赵飞燕呼地一下站起来,哼了一声就冲了出去,走在门边时好象咕哝了一句:“想玩老娘,门儿都没有……”
我说咱们谈业务吧,杨宗保却异常正经地说:“你小子不要把我这里当婚姻介绍所,那边李清照还没完事儿,这儿又勾搭上了。”我说没有的事,那娘们儿有毛病,自作多情。杨宗保说反正老子觉得你们住在一个房子里有点不放心,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对不起我姐了。
他既然这样说我也无言以对。但接来他的话就让我觉得不舒服了,原来李清照昨晚给他打了电话,询问我的情况怎么样了,会不会想不开去自杀之类的。我说你怎么回答的呀。“我说我已经让你做了我的业务经理了,不会有事的。”杨宗保像个救世主一样得意非凡地说。我说你应该给她说我颓废得很,每天要吃五片安眠药才睡得着,还要说我已经准备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放在枕头边……总之你应该把我说得惨一点,帮我打动她啊。你这样说她就放心了,就不牵挂我了,就没什么指望了。
等我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通之后,杨宗保说我还是帮你说了一些,说你是真心喜欢她,让她给你一个机会,你是一个好男人……但是我觉得这些说了都没用处了,现在如果还有转机的话,除非李清照又到成都来,或者干脆我跑到广元去。但是我又舍不得成都这个繁华之地,又担心跑到广元找不到工作更让她看不起,只好暂时忍下来。
杨宗保告诉我说,要想跑消防器材的业务,必须要和消防部门搞好关系,还要主动地联系那些专门为大厦做安装的公司。然后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说这个人交给你了,你肯定能够搞定他。我接过名片一看,觉得李隆基这个名字很面熟,说这个李隆基是什么人啊?
李隆基又是我们的同学!我觉得我们的同学真是遍天下,什么样的人物都有,现在看啊,有的做了大老板,有的做了小老板,有的还在打工,也许还有的做了野鸡也说不定,反正是“猪向前拱,鸡向后刨——各有各的路数”。而这个李隆基就是大老板!
李隆基是咱们班上学习最笨的一个,学什么什么不会,是班主任重点照顾的对象,经常拿来当典型,有点像文化大革命的反面教材,相当于我们的半个老师了。当年,李隆基跟我们一起到成都,在职介所睡办公桌,在皮鞋厂压鞋底,现在却成了大老板,命运真是捉弄人。听杨宗保说李隆基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自己也没攒下什么钱,只不过一不小心交了个有钱的女朋友,于是就成了大老板,成立了一家安装工程公司,自己做了老总。
我说我他妈的这段时间怎么尽在求同学?开始是求李清照爱上我,然后是求你给我一个工作,现在又要去求李隆基给我一单业务。杨宗保说现在这个社会就是靠求吃饭的,要不然叫什么求生活?就是说生活是求出来的。
没办法,我只好去找李隆基。临走时杨宗保又说:“我要提醒你小子,千万别把我这儿当婚姻介绍所,要弄出事儿来我放不过你。”我说我总不可能当柳下惠吧?现在有句流行语就这样说:世上没有柳下惠。即使是有,要么是同性恋要么是阳痿。我一样都不是,很难抵挡人家的诱惑的。
正说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杨宗保接起来一听,立马朝我做了个止声的眼色。我以为是苏小小,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儿,我不听你们说就是了。”不想杨宗保却啊啊啊地一阵乱叫唤,就说:“他现在正在我这儿哩,你要不要跟她说话?”听了一下,又说:“那好嘛,你放心好了,我会劝他的。”
一听这话我就明白了,是李清照。杨宗保放下电话说:“我让她跟你说话,但她说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所以……”我本来都站起来准备出去了,这会儿只好又倒在沙发上,说真他妈的,她怎么这样,就算不愿意跟我好,但咱们朋友还有点得做嘛,毕竟那生意不成人意在,好歹同学一场,何况老子还喜欢了她这么多年。杨宗保说所以她说对不起你嘛……
我说算球了,我找李隆基去了。走在路上我都一直在想,李清照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都没有搞清楚过。李清照在我的心目中依然还是在学校的那个模样,但是我相信她已经变了,变得超过了我的想象。我愿意把每个女人都想得很市侩,但对李清照不会。其实,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很纯情,是个纯情男人。虽然我大多数时候不是,但对李清照是。

10
李隆基的公司在市中区的一座著名的大厦上,当我一步三摇地来到公司时,在门口被一个漂亮的小姐堵住了,她说先生你有什么事吗?我说我找李隆基。
“李隆基?这个名字好熟悉哦!是不是那个皇帝哦?”小姐奇怪地问。我说小姐你的历史成绩真好,但我要找的这个李隆基是你们总经理,你不知道你们总经理叫李隆基吗?小姐恍然大悟,连忙给里面打电话。看来这女人只知道叫李总李总,从来不打听总经理的隐私,真是个好同志,等会儿我要建议李隆基给她加薪,以我和李隆基的铁哥们关系,加点薪是不成问题的。
在这里需要插叙一下我跟李隆基的铁哥们关系是怎么来的。前面我们说到过“班主任的小姨妹是文娱委员”,想必大家还记得。而我和李隆基的关系就是因为这个小姨妹,虽然班主任一直对小姨妹非常关照,但李隆基还是一直暗中喜欢她,甚至冒着被开除的危险悄悄地给她写情书,小姨妹并没有去告发他,反倒经常给他回信。但小姨妹的信写得非常朦胧,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让李隆基看不懂,由于我那时候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所以他就向我讨教,帮他“翻译”情书。我和李隆基的关系就这样依靠着小姨妹建立起来了,而且异常的铁,因为那时候我掌握着他的隐私嘛。
好了,在通报过“呼延庆”三个字之后,我被允许进总经理办公室面见李隆基。李隆基的办公室真大,比杨宗保的起码要大三倍。但李隆基并没有象我想象中的那样,欢呼雀跃地过来热烈欢迎我,甚至拥护我。他坐在他的大椅子上,朝着我哈哈哈地大笑三声,说:“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哪个呼延庆哩!”既来之,则安之。我只好也学着他的样子哈哈哈地大笑三声,但我觉得我的笑声中有些中气不足,我说:“当然是啊,杨宗保说你发财了,我过来沾点光嘛。”
接下来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们继续打哈哈,说一些废话。最后,为了拉近跟李隆基的关系,搞定杨宗保交给我的任务,我主动提起了小姨妹,问他还想不想她哦。李隆基说哈哈,听说那个瓜婆娘嫁给一个兽医了,在镇上开了个店子卖猪儿饲料哩……
我顿时觉得沮丧起来,这小子已经不是个纯情男人了,要想靠同学关系来打动他,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借口上洗手间给杨宗保打了个电话,说准备请李隆基吃饭,要他报帐,杨宗保说标准在五十块钱以下。我看了看洗手间那个昂贵的马桶,说去你妈的老子不请了,然后回来又跟李隆基打了一阵哈哈,说多联系多联系就走了。李隆基都没有站起来送我,还是坐在他的大椅子上,高声喊:“有空来玩啊!”走到门口,那小姐说:“先生请慢走!”我回头对她一笑,说你比你们李隆基懂礼貌。
李隆基这个混蛋让我心情不爽,我知道我根本搞不定这块肥肉,干脆连回公司见见杨宗保的兴趣都没有了,而是直接回了宿舍,准备好好地睡一觉,忘掉在李隆基那里受的侮辱。
我以为业务员们都还没有回来,进了自己房间就脱了衣服,然后穿了个裤衩走了出来,穿过客厅去洗澡。刚才走到客厅中央,只听门声一响,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啊——”声音凄厉而充满怪异的诱惑。我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赵飞燕,连忙三步两步跑到浴室“砰”一声掩上了门。赵飞燕在外定下了神,格格地笑了起来:“哟,原来呼哥的身材这么好呀!”她居然还敢调戏我,真是个豪爽的女人。
我懒得理她,哗哗哗洗了澡。然后大喊:“滚回屋里去,老子要移驾回宫了!”赵飞燕嘻嘻地笑着说:“反正都看了,你还怕啊?”然后是脚步声,看来回去了。
我三步并两步地跑回房间,刚穿上衣服,赵飞燕就过来了,嘴里嚼着口香糖,说:“呼哥,衣服洗不洗?妹儿帮你的忙。”我不禁大喜,连忙把换下的衣服抱着一团递给她,说:“看不出来你还挺贤惠的嘛!”赵飞燕说算了,你不要伙起你那个杨宗保的兄弟来欺负我就行了,然后眼睛落在了床角,我一看,是裤衩。禁不住愣了愣,伸手拿起来说:“这个……”赵飞燕辟手夺了过去,嚼着口香糖出去了。
我站在浴室门口,看赵飞燕帮我洗衣服。她神色从容地刷着我的裤衩,回头说:“你等会儿帮我拧一下衣服。”我禁不住有了些感动,这个场景是我梦想过多久的啊?只不过那个女主角是李清照,可是现在李清照在哪里呢?她在帮谁刷裤衩呢?
在这种亦真亦幻的梦境中,我情不自禁地绕到了赵飞燕的背后,双手环抱住了她的细腰……赵飞燕哈哈大笑,说你是不是真的爱上我了啊?然后回过头来搂住我了我的脖子,我们吻在了一起……
当几个业务员回来的时候,我和赵飞燕象小夫妻一样为他们端上了丰盛的菜肴,王朝背着赵飞燕淫邪地朝我笑,说还是呼哥厉害,两天就搞定了。而马汉和杨玉环则手挽着手惊讶地望着我们在厨房忙进忙出的,嘴巴张得象两个大窟窿!

11
这样一来,我们的宿舍格局很快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和赵飞燕,马汉和杨玉环分别成了一对,剩下的王朝似乎更寂寞了,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营门口立交桥下闲逛一圈。我知道他的工资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每天晚上都去撵野鸡,大概他大多数时候都在路边闲看,过过眼瘾罢了。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去撵野鸡,而是大多数时间都去看录像,一块钱看一晚上,还有一杯热茶喝,可以混到深夜十二点过后,的确比在屋子里当灯泡好得多,这也是许多挣钱不多的打工者们,最实惠的休闲娱乐方式,他只是偶尔才去撵撵野鸡。所以后来王朝出了事,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要不是我那么快就和赵飞燕搅在一起,让寂寞的他晚上四处乱晃,肯定不大可能出什么事情的。
大概是在赵飞燕帮我刷裤衩后的一个星期,那天晚上,宿舍里照样形成惯有的格局:王朝出去了,杨玉环跑过来跟马汉聊天,我则跑到她们的房间跟赵飞燕腻歪。我不知道杨玉环和马汉干了些什么,反正我跟赵飞燕在一起就有点不老实,不是亲来亲去的,就是拿手在她身上乱摸,从来不正经说话。那天晚上我们的情绪都非常好,东一下西一下就成事了,说老实话,这是我跟赵飞燕的第一次,也是我很久以来的第一次,自从跟上任女朋友分手后,我还真没跟其他女人有过瓜葛。
就在我手忙脚乱地冲进赵飞燕的身体,而她象只春猫般轻呼了一声的时候,我的传呼机不合时宜地叽叽叽地叫唤起来,那声音盖过了赵飞燕的叫唤声,我只好停下来抓过传呼来看,是杨宗保!
我说狗日的杨宗保这阵找我干什么?回头看了看有些沮丧的赵飞燕,我扔下传呼机搂住她一阵猛烈冲刺,没等她叫唤出感觉来我就完事儿了,然后爬起来套上衣裤说:“我去回传呼,等会儿回来再来!”赵飞燕扯条毯子盖上身子,说妈那疤子的杨宗保,安心把我的呼哥整成阳痿啊!我呵呵一笑去回传呼了。
这种事情我做梦都没想到过——王朝撵野鸡是被派出所当场抓获,还让电视台拍了照!派出所要他交罚款,他就给杨宗保打电话,然后杨宗保来坏我的好事。心里禁不住暗骂一声:“龟儿王朝,你也找舒服我也找舒服,你找的舒服害得老子不舒服。”于是跟杨宗保说:“你想不想交罚款嘛?不想交就算球了,让他龟儿拘留几天算了。”杨宗保说也要得,反正老子的生意做得小,哪管得那么宽哦!要是他给你打传呼你就告诉他说他乱撵野鸡有伤风化,已经让公司开除了!
第二天的早间新闻,我看见王朝穿着个裤衩抱着头蹲在地上,旁边有一个长得奇丑的野鸡,估计价格非常低廉了。画面上的那个房间也像个民工窝棚,真不知王朝是怎么找到的。王朝被拘留一个星期,回来时就蔫秋秋地收拾了行李走了,临走时说:“龟儿杨宗保太不仗义了,老子伤心得很。”我同情地帮他把旅行包搬下楼,目送这个“有伤风化的男人”坐着偏斗三轮车绝尘而去。
过了两天,我跟马汉商量说;“干脆你跟杨玉环住一个房间,还方便些。”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跟赵飞燕住在一起方便一些。马汉照旧羞涩地说:“我们都还没结婚,怎么住在一起啊?而且我还不能跟女人那个的……”我说你在想什么啊?我叫你们住在一起并不是一定要那个啊,你们都是真心相爱,住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嘛!何必在乎能不能那个呢?马汉想了想说你去跟玉环说嘛,我不好意思去提。
看来这小子虽然生理上不能干坏事,心眼也不算好人嘛。于是我让赵飞燕去找杨玉环,不想杨玉环非常痛快地就答应了。于是宿舍分成了两家,我和赵飞燕正式同居,这离我认识她仅仅二十天,离跟她第一次接吻也是二十天,而离跟她第一次作爱,则是第九天。我觉得这个速度比得上深圳速度了,不知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什么时候可以出世啊,我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了憧憬。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同居之后,赵飞燕再也不为我刷裤衩了,反倒要把她的裤衩拿来让我刷,理由是那几天她不能碰冷水,要不会落下妇科病的。问题是,不是那几天她也不洗衣服,我堂堂业务经理因为跟她同居,居然沦落成了自己手下的洗衣工,真是让人纳闷得很……虽然如此,但赵飞燕的确为我带来了一些快乐,比如和女人逛街的快乐,比如和女人一起吃饭的快乐,比如和女人一起睡觉的快乐,这些都是一个单身男人无法自己办到的事情。
我相信我根本就不爱赵飞燕,跟她在一起只是一种需求,生理和心理上的需求,因为我觉得一个男人必须要有一个女人,才是完整的男人,否则那种日子让人心灰意冷,尤其是在失恋之后的阵痛中的男人,对此感触尤其良多。至于赵飞燕爱不爱我我也不知道,她的爱只体现在床上,在床上时她异常体贴和温柔,下了床就成了一只母老虎,始终想通过我跟杨宗保的特殊关系,让她的工作轻松一点,工资多拿一点。所以我们的关系是非常怪异的!不管我跟赵飞燕的关系有多怪异,只要能够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下去,我也无可非议,有时还这样想:这辈子就这样算了。
但“非议”总是不合时宜地到来了——李清照被厂里调到成都办事处来上班了!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拒绝我不久,而我又猴急地跟赵飞燕同居之后来了,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我的心就阵阵地绞痛,当场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12
当时我正跟杨宗保讨论业务,赵飞燕则坐在旁边呶她的话梅。正说着,杨宗保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说:“小赵,你先出去,我跟呼延经理商量个事。”赵飞燕白了他一眼,扭了扭身子就出去了。杨宗保说李清照调到成都来工作了,她晚上要请我们吃饭……等赵飞燕再次回到办公室时,我已经软软地瘫在了沙发上,地上则留下一滩鲜红的血!
赵飞燕呀地一声惊叫:“天啊,呼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得了痨病啊?”我半睁开眼睛说:“你先回宿舍,今天晚上我跟杨总有事要出去。”赵飞燕狐疑地看着我:“就为了这晚上的事,你犯得着吐血吗?”杨宗保大怒,吼道:“快走,他死不了。”赵飞燕畏惧地看了看他,扔下我这个刚吐了鲜血的“老公”一溜烟地跑了。
杨宗保说老子真的很怀疑你对李清照的感情,要不然怎么这么快就跟赵飞燕搅在了一起?就算是乡下母猪配种也要让公猪和母猪互相闻闻先酝酿一下情绪呀……对杨宗保的废话我当然无言以对,只好蔫秋秋地跟着他去赴李清照的“鸿门宴”。杨宗保在路上又说:“我决不允许你再去碰我姐了,你这样太对不起她了……”我说你可以先不告诉她我跟赵飞燕之间的事吗?杨宗保说我敢吗?我要说了保不准她也跟你一样吐一地鲜血哩。
作为女士的矜持姿态,李清照比我们晚了五分钟到。当她的影子在门外一晃的时候,我赶快借口上洗手间溜了,然后回来时她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我表情怪异地招呼了她一声。实际上我十分明白,如果让我坐在那里看着她向我走来,然后高山仰止地望着她在我对面坐下来,甚至在内心希望她坐得挨我更近一点,那是十分尴尬的,倒不如这样让她坐好了我再回来轻描淡写地打一声招呼,大家心里都会好受一点。
吃饭的过程真是让人难受,只听见筷子和汤匙的声音,大家都默不作声。最后终于不得不停下筷子休息一会儿,我低着头问:“你这次准备在成都呆多久?”李清照说我这次恐怕不会走了,我是主动申请到成都来的。然后又没话了,我只好又去上洗手间,李清照跟了进来,在男女洗手间交汇的地方,她站在我身后问:“你没事吧?”我愣了愣说没事。李清照说真的对不起。我转过身去说:“没事,真的没事,可是,我真的爱你……”我觉得异常惊讶,这些以前几年都没法说出来的话,现在却在洗手间这个鬼地方冲口而出。
接下我的举动让我自己都很惊奇,我冲动地搂住了李清照,而且毫不犹豫地吻了她,李清照并没有反抗,但我很快感觉到了无趣,因为不管我的嘴唇怎样热情似火,李清照都一动不动,就象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在满足一条饿狼的兽欲……正好有人从洗手间出来,我只好松开了手,李清照整了整衣服朝外走去,我心灰意冷地跟在后面。
回到餐桌前,李清照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祥,却兴致勃勃地跟杨宗保讨论:“我们办事处没什么事干,不如我到你那里兼职跑业务。”杨宗保当然求之不得,却对苏小小的反应有些顾虑,李清照呵呵地笑着说:“不会吧?你是我弟弟嘛,你们不是挺好的吗?苏小小都成我弟媳了,难道……”我连忙说当然不会,人家苏小小还是挺大度的,多好一个女人,要不然杨宗保怎么可能看上她啊!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强调苏小小和杨宗保的关系,是十分符合我的愿望的,而李清照能到公司来兼职,大概也是我的下级了吧?也别说什么爱不爱,至少能经常看见她的身影,我也是很满足的。
这就是我对李清照的感情,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纯情。
杨宗保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李清照的到来,饭终于吃好了,我要送李清照回去,但李清照大度地说:“没事儿,我自己回去。”经过我的再三要求,她终于答应了。但这种所谓的送实际上是一种沉默的陪同,我陪着她坐出租车到她的住地,然后坚持陪着她穿过没有路灯的楼道,最后她站住了:“你回去吧,我到了!”我以为她会对我强吻她说些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我只好在她淡漠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回到宿舍,听到我开灯的声音,早就睡了的赵飞燕醒过来了,不等我把衣服脱完就把我扑倒在床上,三下五除二剥下我的内衣内裤,像饿虎扑食一样坐在了我的腰间……不等她激动地动作起来,我恼怒地一把把她掀了下去,嘴里咕哝道:“花痴啊?把老子当什么了?”赵飞燕光着身子呆呆地望着我,然后哇地一声哭起来,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妈的,你在外面搞了什么狐狸精啊?这么凶……”倒也是,自从她与我同居以来,从来还没有遭遇到如此严厉的拒绝。
我斜了她一眼,想起了李清照那虽然冷漠却幽香袭人的双唇,不禁又是恶向胆边生:“睡觉,烦不烦啊?”拉上被子蒙上头就要睡过去,赵飞燕劈手扯开被子,指着我的鼻子说:“你龟儿子到底爱不爱我啊?是不是想耍老娘?”我冷笑着说我爱你吗?我们认识十天就上了床,二十天就同居,你认为我爱你吗?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说爱是很荒唐的吗?
那场吵架持续到凌晨三点,其间我听到马汉和杨玉环几次从客厅走过的脚步声,想必是被我们吵得睡不着觉,只好频频上厕所!后来我们都累了,只好气鼓鼓地睡了过去,但我却没有睡着,那天晚上我想了差不多五十个办法,都是怎样才能把赵飞燕甩掉,以便开始我的新生活。
李清照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我要开始新生活的最充足的理由。

13
第二天早上,我血红着眼睛来到办公室,对正在品速溶咖啡的杨宗保说:“上个月赵飞燕没完成业务任务,你把她给我开了。”想起当年和杨宗保喝“三花”的日子,又看他假装斯文喝咖啡的样子,我禁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又接了一句:“妈的,把你那破咖啡放下,只有民工才喝速溶咖啡!”
杨宗保果然放下他的廉价咖啡杯,望着我说:“你想把赵飞燕甩了?”我说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还不是为了公司的业务着想。如果她要做我老婆,开除了她还是我老婆。杨宗保说:“你小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冲动,当时一冲动去追李清照,后来一冲动就跟赵飞燕同居,现在见李清照回来了,又一冲动要把赵飞燕甩了……”我承认他说得有一点道理,但对于说我追李清照是冲动我却不赞同,难道暗恋了五年开始正式追她也算冲动吗?
正说着,赵飞燕从外面回来了,她冲杨宗保说:“杨哥,你昨晚带呼延庆去哪里了?他一回来就骂我!”我说你个瓜婆娘滚远点……我本来想说我只是不想和她做那事,并没有骂她,但一想这床上的破事儿拿出来说也不太好,只好闭了嘴。杨宗保跷起了二郎腿,不回答关于我的事情,却问她:“你上个月完成了多少任务?”这是赵飞燕的痛处,其实如果不是有我在,她早就被开了,所以说到这事她就脖子一梗,眼睛一翻,不搭理了。
杨宗保说呼延经理说你上个月没完成任务,所以,公司决定把你辞退,你下午来把工资结算了,明天搬出公司的宿舍……赵飞燕惊讶地望着杨宗保,然后转过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象着了火似地惊叫:“妈的,你龟儿子的把戏真够多的,把老娘开除了,你以为可以甩掉我啊?”因为被她控制住了脖子,我想反抗就有些力不从心,杨宗保看我面色紫青,连忙丢了总经理的风度过来拉架,
拉了几个回合,总算把我们拉开了,正色吼道:“这里是公司,两个人床上的事情出去找地方说,不要影响公司形象。”我的脖子逃脱了控制,顿时精神振奋,扯了扯领带向赵飞燕反扑过去,把她按在沙发上一顿好打,嘴里骂骂咧咧。赵飞燕在沙发上扯破了喉咙吼:“杨总,救命啊,打死人了啊——”这会儿杨宗保却不来拉架了,左手插进裤袋里,右手端着廉价咖啡杯笑眯眯地望着我们搏斗。
我正打得起劲,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轻脆地叫声:“呼延庆,你们在干什么啊?”是李清照。我虽然气昏了头,这个声音却是听得很清楚,连忙撒了手站起来,扯扯领带捋捋头发,冲她一笑说:“这个人在公司闹事,我正在充当保安制止她哩!”不想赵飞燕却从身后猛扑上来,一把扯住我的后衣领,带着哭腔说:“你龟儿想甩老娘,门儿都没有,你以为X是那么好X的啊,在一张床上睡了就不要老娘了……”杨宗保见李清照来了,只好过来拉架,他在后面拉赵飞燕,赵飞燕却拉着我的后衣领。
李清照见杨宗保拉不开,她也过来抓住我的手往前拉,这样一来,她就和赵飞燕分别抓住我朝自己的方向拉,我在中间却是气都喘不过来。拉了一阵,我突然醒悟过来,潜意识地朝李清照的方向使劲,这样在我和李清照两人的共同努力下,在杨宗保全力控制赵飞燕的情况下,我终于挣脱了赵飞燕的“魔掌”,并且一个俯冲冲进了李清照的怀里。
不等李清照本能地把我搂住,赵飞燕又扑了过来:“原来是这个狐狸精迷住了你啊!”这回她没有扑向我,却扑向了李清照,抓住人家的衣服又打又闹……妈的,敢打李清照!我稳住脚跟,伸手抓住赵飞燕的脖领,拉过来就是两记耳光!赵飞燕手舞足蹈地朝我抓了两下,又去抓李清照。
李清照见赵飞燕来抓她,连忙一转身,躲到杨宗保的身后去了,这下杨宗保突然成了英雄伟岸的样子,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大吼一声:“够了!吵个锤子啊吵!”杨宗保平时粗话都很少说,这下子却说出这么有男人味的话来,顿时办公室里就静了下来,同楼层那些公司职员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也吐了吐舌头赶快溜回自家公司去了。
李清照最先打破沉默,说:“你们在干什么哦?”语气像个无辜的小学生。赵飞燕喘着粗气正在整理衣服,听李清照说话,恨眼瞪了她一下。杨宗保拿出总经理的威风来,说:“赵飞燕肯定要开除,呼延庆也有责任,明天写个检查,扣一个月奖金。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杨宗保居然要我写检查,真是笑死人了,看老子明天不拿个酒瓶子把他灌死。不过这小子说话很有水平,就是没说出我跟赵飞燕的关系来,肯定会编个故事把李清照先蒙着再说——好兄弟就是好兄弟啊!

14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跟赵飞燕又吵了一架。回到屋里,赵飞燕说:“真的要分手啊?”我说难道是假的?然后假惺惺地说:“说实话,燕儿,咱们真的没感情基础,这样子没什么好处,你这么漂亮,肯定可以找个好的……”
赵飞燕厌烦地说:“少废话,老娘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停了一下,又戚戚惶惶地说:“呼哥,我们可不可以最后作一次……”整得我心里一酸,差点都答应她了,突然想起看过的一个纪实报道,说是有个女人为了报复抛弃她的男人,一剪刀把他的命根子都剪了。我连忙也换上个戚戚惶惶的样子说:“何必呢……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出去一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我出去找房子去了,准备在赵飞燕搬走之后,自己也换个地方住,这样才算是新生活。况且有马汉和杨玉环住在一起,我是不好意思去狂追李清照的,毕竟他们见过我的“丰功伟绩”,这样实在有损一个业务经理的光辉形象,以后在他们面前就没什么威信了。我甚至打算在搬家之后辞去业务经理的职务,彻底甩掉赵飞燕,让她下辈子都找不到我,但想到那样就不能天天看看李清照了,只好作罢。
我在万年场找到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交了定金准备第二天就搬家。我在街边上走了很久,猜想赵飞燕到底会不会轻易地放过我,而又怎样才能发起对李清照的新一轮攻击。到了晚上十点钟,我终于回到了屋,但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赵飞燕带走了我的一切,连棉被和毯子都没放过,床头下的鞋盒也被扔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我的两套“见客外套”之一的西服也被她撕掉了一个袖子,还扔在地上踩了两脚,胸口留下两个清晰的高跟鞋印。由于我钱不多,又没有存银行的习惯,所以所有的钱都被我塞进鞋盒扔在床下,这样一来我仅有的几千块钱也被赵飞燕洗劫一空。
我坐在没有毯子的床沿上喘了一阵气,正要去找杨玉环借棉被,他们却过来了。马汉怯怯地问:“经理,你们怎么了?”我说没怎么,借我一条毯子和棉被,明早就还你……其实我从内心是想补偿一点什么给赵飞燕的,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我的钱又不多。我想这样也好,想必她没有理由再来找我的麻烦了,大家从此两清了。
第二天,等我搬好了家来到公司时,李清照已经出去联系业务了。我说杨宗保你真是不浪费人力啊,人家一来就派出帮你拉生意,到底是专职还是兼职啊?杨宗保说:“别这么说嘛,我主要是怕等会儿苏小小来看见。再说了,既然她要来兼职,总不能坐在办公室里陪我聊天。”想想也是如此,我问他把李清照派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却说是李隆基那里。
李隆基?我都搞不定,难道李清照就能搞定?我说既然我是业务经理,你派她去总还是要跟我商量一下嘛,李隆基是个色鬼,李清照跑去肯定要吃亏。杨宗保却义正辞严地说:“李清照由我直接领导,你就别来掺和了。”啊?这小子安的是什么心啊?“把你的检讨书写好了交给我!”杨宗保半怒半笑地说。
“写你个脑壳!小心老子一瓶子敲破你的头。”既然没办法,我只好也收拾了公文包出去找业务,谁叫我领了杨宗保的工资呢!
走到大厦门口时,我遇到了苏小小。苏小小一把把我拉到路边上,悄声问;“听说李清照到公司来了?”我说是啊,她来兼职跑业务。“那你们的事儿,怎么办?要不要我去帮忙撮合一下?”苏小小对我的终身大事还是那么关心,真是难为她的一片好心。我说这事儿还是自个儿来,反正在一起了,慢慢磨吧,不是说铁棒都能磨成针吗?
“那好,那好!你去吧,我上去看看。”苏小小拿出一副老板娘的架势向我挥了挥手,转身上楼去了。看来苏小小要经常光临公司来视察了,我想。
李清照顺利地拿下了李隆基,第一单就签了十万,这真是大出我的意料。毕竟我当年跟李隆基是铁哥们,而李清照跟什么都不是啊?唉,一想到李清照那出水芙蓉的容貌和身段,这李隆基就算多看了两眼,合同也是会搞定的。我也相信李隆基不敢把李清照怎么样,除非他想让那个有钱的老婆一脚把他踢出门外。
在晚上由杨宗保发起的庆功会上,苏小小第一次不离身地跟在了他身边。而我跟李清照不尴不尬坐在得很远,连句善意的话都没有说过,真是让人懊恼不已。而苏小小更是热心地一会儿关心李清照的终身大事,一会儿又来关心我说应该找个另一半。意思不言而喻,希望我们能够早点好成一对,那她就不用成天“保护”杨宗保了。
我也这样想,可是李清照怎么想呢?我觉得自从她来到成都,我离她越来越远了,因为我看到了她更多的生活习惯,在工作上的能力,我把她越看越清楚,反倒感觉越来越远。当她还是一个很模糊的身影存在于我的脑海中的时候,她是那么完美,甚至,除了漂亮一无是处,那样轻盈地出入我的梦境,在我倾情的把握之中。而现在,我觉得我根本没有把握她的能力,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把握她。

15
自从李清照拿下李隆基之后,她每天都没在公司露面,据说是还要对李隆基发起继续的进攻,因为他对灭火器的需求太大了,最近又接下了一座什么大厦的安装工程。
虽然苏小小对我的终身大事越来越关心,但杨宗保却越来越淡漠。他甚至开始对我的业务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总是说我的这不是那不是,一会儿是对工作太懒散,一会儿又是对业务员督促不力。对此,我一直弄不太明白,只是感觉兄弟关系越来越生疏,他越来越象老总,而我则快要沦落成一个小工了。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又在思谋怎样重新去追李清照的时候,苏小小突然在一个星期天约我去喝茶。而苏小小约我的地方也奇怪得很,是东风电影院旁边那个有一片农田的茶馆,由于这个茶馆颇有特色,所以它和斜对面的大慈寺茶馆一起成了成都文人(也包括一些自由撰稿人和报纸副刊编辑)的聚集地,我因为给报纸写稿,所以偶尔会到这里来跟编辑们会面聊天。真不知苏小小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搞得我坐在那里极不自在,担心会碰上什么熟人,虽然咱不是什么名人,但也害怕在貌似清高的文人们眼里落个乱搞男女关系的印象。其实很多文人都这样,表面上道貌岸然,在文章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也在文友面前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在私底下都跟我呼延庆没什么两样。
虽然我们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但还是碰上几个朋友过来打招呼,然后他们疑惑地看看苏小小。苏小小说你怎么在这里这么多熟人?我还说这个茶馆不好找,会很清静哩。看来她对这个茶馆不了解,我只好说我倒是经常来这里的。“有什么事?说吧!”我觉得苏小小约我喝茶肯定是有原因的。
苏小小说这段时间杨宗何对她极为冷淡,想问问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其实苏小小和杨宗保虽然同居,但至今没结婚,所以这样来问就显得很奇怪。我哈哈大笑说这个我怎么知道,也许是生意太忙了,你给他买点汇仁肾宝吃了可能会好一些。苏小小端了茶杯做出个向我泼过来的姿势,我只好连连告饶。
我们探讨了半天,都没找到杨宗保另有女人的证据。最后苏小小疑惑地问我:“你们男人不是喜欢喝鞭酒吗?那玩意儿真的有效吗?”我呵呵地笑,没想到她真的向我讨教这种问题,只好说自己没喝过,也许会有效的,试试吧。说着说着,我又想起了当初杨宗保打碎的那个酒罐,就说:“当初杨宗保不是自己泡了一罐酒吗?你问问他。”苏小小说他什么时候泡过酒?我提醒她就是当初打碎的那个酒罐,有红枣和枸杞。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甚至对我描述的细节表示怀疑。看来那的确是个细节,只有我还记得了。
讨论结束,刚刚下午3点钟,苏小小说你去公司吗?星期天去公司干什么?但苏小小一定要去,她说想去看看,还一定要我陪着她。这时候她说话的神情,已经不是向我讨教男人喝鞭酒的神情了,而是一副老板娘的样子。她的气势把我压矮了三分,我不知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也许是要去查查杨宗保的经济帐哩,只好乖乖地跟她到公司去。
苏小小是直接用钥匙打开公司的门的,因为我们根本想不到星期天公司里也会有人,所以推开门直接就进去了。一推门,我们就看见沙发上滚着一对男女,上面的是杨宗保无疑,我不禁大吃一惊,心想这小子乱搞女人怎么在公司里搞,就舍不得到宾馆去开个房吗?但是在苏小小一声惊呼之后,我震惊地发现,下面的那个女人,居然是李清照!
最先愤怒地坐在地上的,居然不是苏小小,而是我呼延庆。我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木然地望着苏小小呼天抢地地哭喊,还有在沙发边整理衣裙的李清照,杨宗保则低着头站在沙发旁一言不发。然后李清照拎着坤包侧身从苏小小身边跑了,我看见苏小小冲上去扇了杨宗保一记耳光,也捂着脸转身跑了。办公室里剩下我跟杨宗保,我在寻找着他的眼睛,希望能在他那里找到些什么答案,但他一直低着头,一眼都不看我……
沉默两分钟之后,我终于支撑着站了起来,然后冲上去对着杨宗保的脸上来了一拳。不等我打第二下,杨宗保说话了:“你小子凭什么打我?”你?面对这句话,我居然打不出第二拳,我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他。是啊!李清照既不是我老婆,也不是我女朋友,我凭什么打杨宗保呢?
杨宗保回到他的老板椅上,摆正了架子说:“李清照不爱你,她说她一直爱的是我,所以……”我说你说什么XX的爱,你爱不爱苏小小?你不是说李清照是你姐吗?……说着说着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到出了眼泪,然后转身走了。
我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下去的,我边走边想,可能天下最傻逼的人就是我呼延庆了,自从杨宗保打碎酒罐之后,我都干了些什么傻逼的事情啊?我相信杨宗保对李清照也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很久的心思了,也许只是因为碍于我炮声轰轰地在追李清照,他又拖着个苏小小,才没有大张旗鼓地下手。也许是李清照太执着,而杨宗保意志不坚定。但这个让我难以释怀的结果,的确让我茫然而不知所措,甚至对“兄弟”两个字也产生了一种犹疑不定的情绪……

16
可能看官老爷们都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已经不多了,既然都产生了这样的结局,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我辞职了。严格来说不是辞职,而是从此在杨宗保的公司自动消失了。
我猜想着,杨宗保和苏小小一定在闹分居,对,闹分居,毕竟他们尚未结婚,只是未婚青年享受已婚待遇而已,跟我和赵飞燕类似,不同的是时间已经很长了,让我们误以为他们已经结婚了。我还是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不同的是,已经把阵地从幽默版转到情感版了,我编造了很多悲惨的,或者美好的爱情故事,情节复杂而生动。我甚至为一家小报写最后那个版的文章,总是一段艳遇,但不落俗套,文字优美,画面(我习惯把这种术语拿来用在小说里)漂亮,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写道:他在月光下的地板上纯净地呼吸,我相信他在梦里拥着我!拿开毯子,他一柱擎天……
我就这样无聊地活着,等着杨宗保和李清照在我的脑子里死光光,不是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吗?
李清照来找我了,这注定了她不可能在我脑子里死光光。她说你是不是以为我特别对不起你?我没说话。她又说你是不是以为杨宗保特别对不起你?我说:“对!”李清照苦笑一下,说感情这事儿不能勉强。我说可是你在勉强杨宗保,他和苏小小那么相爱,他曾说没有苏小小他就活不下去。
但李清照的说法却让我大吃一惊,杨宗保在学校时就向她求过爱了,而且还在某个晚上的宿舍旁的巷子里吻了她。我对细节的记忆力是惊人的,我说是不是有天晚上自习时我回宿舍拿书,从巷子里窜出两个人的那个晚上。李清照说是的!当时我们以为是班主任来了,吓得鸡飞狗跳哩。
她说是的,把我的痛苦延长了几年,差点回到了少年时代。我的确不想听这其中的细节,我说你走吧,你们会在我的脑子里死光光的。李清照说今天我来只是想向你表示歉意,我们一直没把实情告诉你,因为我们不想伤害苏小小。
我说当初苏小小不是跟杨宗保分手了吗?你们正好混成一对呀。但李清照说其实当时的杨宗保和苏小小并没有分什么手,只是在为到底要不要堕胎吵个不休。我说可是你曾经对我有过动心啊。她说是的,但是我看到你的生活处境很遭,我无法想象自己怎样跟你生活,而且还要面对杨宗保,我只好在你们之间无法选择。但我越来越思念他,就申请调到成都来了。
我无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说你走吧,我希望你们在我脑子里死光光。
就在那天傍晚,我觉得我应该去看看苏小小,她跟我同病相怜。
苏小小已经搬到郊区去了,租住在一个农民的房子里,单间。我走进去的时候,她正对着窗外的夕阳弄一个玻璃酒罐,酒罐里泡着药物,还有一个动物鞭状的东西。她拿着一根筷子在酒罐里搅来搅去,然后凑在罐口嗅一嗅,把筷子拿出来放在嘴里尝一尝。我突然感到周围的空气异常的可怕,我站在门口叫道:“苏小小!”
苏小小回转身来,叉开着双腿,金黄的夕阳余晖透过裙子从双腿间穿过来,就象一块可以透视的毛玻璃,我把眼睛从她双腿间移开,她说:“呼延庆?你来干什么?”
我说我来看看你。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同病相怜?我不能回答。她突然笑了,说这是鞭酒,你们男人最喜欢的,要不要来一杯?然后拿了一个啤酒杯,抱着酒罐咕嘟咕嘟倒了一杯,递给我。我连忙慌乱地说不喝,我从来不喝这玩意儿。
苏小小突然掉转杯口,对着自己的喉咙一气就灌了下去,然后杯子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她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我连忙过去扶着她,当我轻轻地拍打了几下她的背时,她突然抬起头来盯着我,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可怕的神色。她一把抓住我的裆部,低声吼道:“杨宗保抢走了你的李清照,你也可以抢走她的苏小小……”
我当场就愣住了,但我很清醒,拿开她的手说:“李清照不是我的,你也不是我的,你们都属于杨宗保。我只是来看看你!”苏小小的眼睛依然血红,又伸手来抓,我只好向旁边一跳——砰!那个一直搁在桌上的玻璃酒罐应声落地,碎了,红枣、枸杞,还有动物的鞭,和着血红的酒淌满一屋。苏小小愣愣地说:“酒罐打碎了,我还可以再泡。”然后从墙角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玻璃罐来,得意地拿血红的眼睛冲着我笑。
离开苏小小的住所,我在街边上游荡,眼前不断地出两个酒罐,一个是杨宗保的,一个是苏小小的,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有什么含意,如此让我念念不忘。
我想我该去找杨宗保了,既然李清照和苏小小都跟我谈过了,我为什么不去找杨宗保谈谈呢?我已经很久没有跟杨宗保深谈过了,也没有和他一起在街边吃过串串香了,更没有听那些小姑娘唱《三个老婆》,也许我应该跟他旧梦重温!
我走在去杨宗保的公司的路上……

17
我站在那座大厦下面犹疑不定,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去面对杨宗保,或者第一句话到底该说什么,还是干脆一言不发地进去坐在那里……反正一切的办法似乎都不可行,我只好站在那里对着街上跑来跑去的汽车发愣!
远处跑来一辆警车,呜哇呜哇地叫唤着,然后是几个警察冲进了大厦。我暗想这里出什么事了呢?又不是宾馆,不会是抓卖淫嫖娼吧?但是不到十分钟,我就不敢胡思乱想了。
抓下来的是杨宗保,他双手抱着头被两个警察塞进了警车,然后又呜哇呜哇地开走了。我本能地跟在后面跑了两步,无奈地看着那车汇进滚滚车流中。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给苏小小打电话,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苏小小才是杨宗保的亲人,而李清照不是。
一回头,我却看见了赵飞燕,那个被我甩了的同居过的女人,她得意洋洋地望着我:“怎么样?老娘够厉害吧?还有你,警察抓漏了一个!”我愣了片刻,说:“你在搞什么名堂?杨宗保怎么被抓了?”赵飞燕说你不要装糊涂,杨宗保卖假灭火器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说我当然不知道,灭火器也会有假的吗?
看上去遵纪守法的杨宗保,却是一个大大的奸商,这一点我完全没想到。他卖出去的灭火器,大部分都是找一个私人作坊灌装的,有些能用,有些不能用,也就是说质量不稳定,没有合格证。其他产品质量不稳定就算了,灭火器不行!如果是馒头饼干质量不稳定,最多罚款,但灭火器质量不稳定就人命关天,罪行就不轻了,何况他卖了那么多出去。
赵飞燕给我说了这一切的时候,遗憾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离开了杨宗保,要不你肯定也要去坐牢。我说原来你想报复我,但她说不是,她是替王朝报复杨宗保。她又说她绝不是那种死缠着不放的女人。的确,王朝很快就从一个墙角转了出来,跟赵飞燕并肩站在一起说:“呼哥,我晓得你是对得起我的。”我突然觉出一丝怪异来,哈哈大笑道:“王朝,你现在还去营门口撵野鸡吗?”
王朝尴尬地看了看赵飞燕,突然柔情万端地说:“现在我有燕儿了,已经不出去混了。”这句话当即把我噎个半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赵飞燕在后面格格地笑着喊:“呼哥,慢走哈!”
我觉得真是奇怪得很,居然会有这种怪事情摆在我面前,算得上是“千年等一回”了。
杨宗保被抓了,这是一个铁定的事实。苏小小根本不愿意去看他,因为她已经新找了一个男朋友,那重新泡上的一罐鞭酒也找到了用武之地。李清照在干什么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跟她联系不上。我想了很久,还是厚着脸皮去看了杨宗保,谁叫他曾是我的兄弟呢?何况我本来就要找他深谈一次的,只是没想到地点会是在看守所。
杨宗保在关押中等着上法庭,所以无所事事,对我的到来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欢迎。他说还是兄弟好,出了事只有兄弟才来看他。我说我们可能不算兄弟,我只是作为一个熟人来看望你的。
我们相对无言,后来我问:“李清照呢?”我还是忍不住要打听李清照的消息,这到底是一种惯性思维还是了不断的情缘?
“跑了,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李隆基那两单大合同全是她签的,所以她也有了关联。”杨宗保很平静地说。
我说你娃胆儿真够大的,连灭火器都敢搞假货,我还真是没看出来。杨宗保对此不置可否。
看来我们实在无话可说,我只好说我还是走了吧,你好自为之。杨宗保喊住我说:“你帮我照看一下苏小小,我觉得太对不起她了……她跟了我那么多年,孩子都堕了三个!”我惊讶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他比我更混蛋,更滥,更不是男人。我努力地吞了吞口水,说:“要不要我照顾李清照呢?”
我没看他的表情,转身走了,身后传来脚缭手铐的声音。我站在看守所的门坎处,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左看右看,想知道到底是外面好还是里面好,背着冲锋枪的战士奇怪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严厉地吼了一声:“你干什么呢?”“哦——”我小声应了一下,连忙提出那只脚往街上而去。
苏小小落寞地站在街对面,似乎一直在等着我从看守所出来。我迎着她走过去,说你不是不来看他吗?苏小小苦笑一下,说他怎么样了?废话,看守所又不是福利院。
“我要离开成都了……”,苏小小突然对我说。我说为什么?是跟男朋友一起走吗?不等杨宗保的审判结果?
我一口气问了很多,苏小小简洁地回答道:“他要我跟他去上海,我跟杨宗保结束了。”我着急地说杨宗保托我照顾你哩,他说他太对不起你了。苏小小说是吗?可惜晚了,当初我让你照顾你不愿意啊……我说他说的照顾不是那个意思……
苏小小说算了,我走了。“呼延庆,你是个好人,至少比杨宗保好那么一点点!”苏小小最后说,然后顺着小街走了,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上了一辆黑色小车。
我禁不住呵呵地笑起来,觉得一切恍如做梦……但这个梦似乎太离谱了,我一直放不下舍不了的李清照呢?她到底逃到哪里去了?

18
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李清照。就象当年她在广汉失恋的时候一样,我要出现在她的身边。
当我走进她的本职工作的地方——广汉一家工厂驻成都办事处的时候,她的上司,办事处主任老黄正在电脑上打“空档接龙”。老黄大概四十岁,脑袋上略有些秃顶,身上套着一件夹克,估计是从夜市上买回来的。看得出来,他的确无所事事。我站在旁边,看他对牌局左看右看不知从何下手,于是开始指点:把红桃8拿过来,把老K拿来下,再拿旁边那个Q,对……然后他打完了一局。回头对我说:“不错,看来你比我厉害。”我说哪里哪里,我曾从第1局开始,挨着打到420局,后面的就没试过了。
他放下鼠标问我:“你有什么事?”我说我找李清照,我一定要找到她。“可是,她已经很久都没来上班了,据说在外面兼职卖假消防设备,警察要抓她哩。”老黄犹豫地说。我说你不用遮掩,我知道这事儿,我是她男朋友,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老黄唔了一声,说她又有男朋友了……我对这句话突然来了兴趣,拍拍他的肩膀说;“黄哥,走,我请你吃饭,反正你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嘛。”老黄异常高兴,假意推辞一番就收拾了跟我下楼了。我说你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老黄说是啊,以前还有李清照,现在成光杆司令了。
在推杯换盏之中,老黄为我讲述了李清照在广汉的情事。我根据那些既成的事实,和对李清照一举一动的无限想象,合成了以下的故事。如果前面的17节叫小说的话,我希望读者老爷们把下面的文字看作纪实文学。
在某个黄昏,李清照来到了广汉,她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新工作的热情,快步走进了那家工厂。她依然穿着在学校常穿的那套柔软的淡绿色的纯棉短袖上衣和短裤,黄昏的凉风迎面而来,她那早熟的身段在微风的吹拂下凹凸毕现。李清照走进厂办,迎接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叫赵明诚,厂办公室主任兼厂报编辑。赵明诚在看见李清照的第一眼就爱上她,尤其是她那在柔软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身段。赵明诚把厂里惟一的一间单身宿舍拨给了李清照,为他日后追求李清照提供了方便。
李清照向厂报投稿,并在上面发表了两幅书法作品,于是赵明诚就以关心作者为名接近了李清照,三天两头地钻进李清照的单身宿舍。当时的李清照,正在杨宗保已经与苏小小恋爱的惊人消息中痛苦不堪,于是赵明诚很快钻空子在那间单身宿舍得到了李清照的处子之身。李清照刻意要把杨宗保忘掉,她觉得能傍上厂办主任这棵大树,也算不错的,何况赵明诚的确对她呵护备至。
也就是说,李清照已经认命了,决定把自己的终身幸福这个宝押在赵明诚身上了。她象每一个谈恋爱的姑娘一样,真心诚意地爱着赵明诚,并督促赵明诚努力存钱,以便有朝一日能够买房结婚。也许李清照是天真的,在她把处子之身给了赵明诚若干年之后,赵明诚被集团公司调到了重庆工作。
在离开广汉的那个晚上,赵明诚在单身宿舍里疯狂地跟李清照作爱,他终于虚脱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说:“我一定想办法把你调到重庆去,我们要天天在一起。”李清照对此毫不怀疑,甚至趴在赵明诚的耳边说:“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象今晚一样了……真幸福!”赵明诚听说了这句话,挣扎着爬起来,试图再向李清照发起进攻,但是他没有成功,在这个晚上,他已经把所有的激情都给李清照,一滴不剩。
是的,他的激情一滴不剩。到了重庆,在他跟李清照保持了半年每天一个电话之后,神秘地中断了与李清照的联系。作为一个普通质检员的李清照,根本不知道赵明诚在重庆发生了什么变故。于是她下决心去了重庆,赵明诚已经成了集团公司的副总,驾着一辆雅阁车在山城的路上意气风发的奔跑,身边坐着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这个俗套的故事落在李清照身上,是我不能想象和相信的,但事实上的确如此。
赵明诚在菜园坝旁边的一个苍蝇馆子里招待了李清照,他说我们结束吧!然后给了李清照两万块钱,拍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长而去。一个小小的质检员当然无法与集团公司的副总抗衡。李清照凄楚地走过长江大桥,她在桥中心的栏杆旁把那两万块钱象天女散花一样抛进了长江,她本想和那些钱一起漂向大海,但在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成都的杨宗保,于是收住了欲跨出栏杆的脚,回身招了出租车直奔汽车站,回到了广汉。
李清照曾试图在厂里重新找一个男朋友,但没有一个人敢要副总抛弃了的女人,或者说是被副总玩过的女人。那些在广汉的日子,李清照一直落落寡欢,只能靠大半夜还在街上闲逛来度过无聊的日子。

19
在一次无聊的电话粥里,李清照突然得知一个消息,杨宗保和他的女朋友苏小小分手了。在这种狂喜之中,李清照来了成都,但来了之后,她才发现杨宗保和苏小小根本没分手,他们只是在为要不要堕胎吵个不休。但就是这次到成都,却引发了另一个男人对她的欲望,那就是呼延庆。那晚她住在呼延庆的房间里,在充满男人气味的床上辗转难眠,她曾把这种气味想象成杨宗保的,但却不是,是呼延庆,一个单身男人的床上特有的气味。
李清照知道呼延庆已经暗恋了她很久,她甚至退而求其次地想,既然跟杨宗保无缘,那么能够得到爱自己很深的呼延庆,那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但是在第二天早上,呼延庆却依然用他那嘻皮笑脸的神情,拿她挂在窗前的胸罩和内裤开玩笑,这让她失望透顶。
回到广汉后,她在对杨宗保的绝望中接到了呼延庆的电话,那些电话给她寂寞的生活带来一丝安慰。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往成都跑,想在呼延庆之间找到一点恋爱的感觉,但一次又一次令自己失望。呼延庆是一个吊二啷当的男人,他的不严肃让李清照犹疑不定。呼延庆的情书曾经打动过她,她甚至象个小女生一样每天睡觉前把它们拿出来细读,但是让人遗憾的是,她每次读信的时候,眼前晃动着的都是杨宗保,而不是写信的呼延庆。
她最后一次到成都来,来看呼延庆。她甚至强迫自己以呼延庆女朋友的身份来看望他,她希望呼延庆也象迎接久违的梦中情人一样来迎接她,比如一束鲜花,一个认真而充满爱意的眼神。但是没有,呼延庆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来接她,脚下踏着一双廉价的皮鞋,上面布满了灰尘,这个男人和那个已经当了副总的赵明诚相去甚远。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出现,比如呼延庆当面对她说一句:“我爱你!”或者象一个男人一样,在他的宿舍里吻她,甚至急不可耐地强暴她,她都认了。可是,矮胖的呼延庆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象对待一个纤尘不染的女神一样对待她,甚至充满了自卑和猥琐。李清照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女神,自己只是一个充满烟火味的俗世女子,呼延庆终究是要失望的。
李清照最终还是决定远离呼延庆。在对杨宗保的无限怀念和渴求中,厂里在成都设立了办事处,于是她来到了成都。在从广汉到成都的火车上,李清照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把杨宗保夺回来!
李清照到成都后的故事,读者老爷们都已经知道了。我和老黄饮干了杯里的最后一口酒,我说:“谢谢你老黄,如果有李清照的消息,请你一定通知我。”
杨宗保被判处了五年徒刑,苏小小去了上海,一直没有消息。而李清照呢?也从我的面前消失了,我再也没有找到她。我在成都时常灰蒙蒙的天空下碌碌无为地生活着,我那些关于爱情的誓言也烟消云散,我有意无意地和一些女子进行着一项关于恋爱的游戏,然后分手。
这些事情的发生,使我再也无心写作,在日子的流逝中,我的名字和文章在报刊杂志上消失了。我去了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写一些在我看来犹如狗屁一般的文字,然后拿去骗那些傻逼公司的钱。这种钱骗起来比写文章到报社去骗钱容易得多,所以我的生活渐渐地好起来,对生活也越来越随意。譬如和几个狐朋狗友跑到郊县玩玩小姐什么的,他们把这个活动取了个时髦的名字,叫“郊县一日游”。
但什么生活都会让我厌倦,我还是常常想起李清照。如果没有和狐朋狗友出去玩,我常常在深夜的街上闲逛,东张西望,希望能够遇上李清照,哪怕是看见她的一个背影,知道她还活着,我都会满足的,然后痛快地忘掉她,找个普通的女人结婚生子,了此余生。
2002年的夏天,我走过成都的某一条街道,继续着我那无望的搜寻工作。路边一个突然传来喊声:“哥们,进来按摩一下嘛!”我回头一看,几个年轻女子坐在门边向我招手,一扇简陋的玻璃门贴着几个大字:按摩,每小时10元!
我走了进去,我不是进去找李清照,我相信她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我只相信她依旧在什么公司做着小职员的工作,挣着该属于她的那份工资,悄悄地生活着。我的确是想进去接受一下按摩,这种夜晚的步行,已经让我感觉到了疲倦,我总是腰酸背痛。
一个老板模样的女人说:“按摩一下嘛,新来了两个妹儿。”她指了指沙发上坐着的四个小姐,说你挑一个嘛,随便哪一个都可以。我飞快地把她们比较了一下,指着一个不算难看的说:“就她吧!”
走到帘子背后,真是另一番景象。整个屋子都被帘子隔了开来,大概有五六个空间吧。我顺手撩开一个帘子,只见床上四条腿纠缠在一起。后面的小姐连忙拉住我说:“往里面走,这里有人。”
我默不作声地趴在按摩床上,小姐先从头部按起,东按一下西按一下,又拉着头发扯了扯。然后在背上一通乱捶,说:“翻过来,按前面。”她在胸前和腿上按了一通,叹了一口气说:“唉,好累哟,我歇一会!”然后拿了凳子坐在床边和我聊天。她说你姓什么?我说我叫呼延庆。她哈哈大笑,说你不如叫杨宗保算了。
“杨宗保被抓了!”我严肃地说。小姐笑得更凶了,说你硬是有点好耍。停了停了又说:“光是我给你按摩,你也帮我按摩一下嘛!”我禁不住一愣:怎么我给了钱,反倒要给她按摩!但我马上反应过来了,说好啊好啊,我帮你按摩。于是她趴在床上,我骑在她腰间按了两下,说你反过来吧,我喜欢按前面。于是她又翻过来,我厚着脸皮趴在她身上说:“不如来个全身按摩!”手上胡乱摸了几下,又隔着裤子在下面顶了顶,说:“哎,做不做哦——”
不想小姐脸一沉:“按摩就按摩,不要乱来。我从来不做那种事。”我不禁暗自气恼,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临近一个帘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按嘛,使劲按,哎呀,舒服哟,陈哥……”我说你们这里有没有小姐愿意做嘛?小姐扭头看了看我说:“你等一会儿,我去问老板。”然后跳下床出去了。
女老板进来问了我两句,说有一个愿意做,但是她现在正在给客人按摩,我先带你去房间等她,她一会儿就来好不好?我说:“不在这里吗?”“当然不是这里,这个地方怎么做嘛?再说也不安全嘛!”于是我下了床跟着她去她说的“房间”。
女老板带着我拐进旁边的一个居民小区,上了三楼的一个套间,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她马上就上来,然后带上门走了。这套房子陈设极为简陋,客厅里边个沙发都没有,我信步走进一个房间,拉开灯,靠墙摆着一张床一张简易的桌子,于是我就坐在床沿上等。

20
这种等待是麻木的,没有任何思想,我只盼望千万别来警察,那我就完蛋了。
我等的小姐进来了,她站在门口边说:“大哥,让你久等了。”我抬起头来,禁不住猛地站了起来——李清照!李清照见是我,转身就要走,我跑上去拉住她,说:“你,……”
李清照站住了,我也站住了,我们相对无言。最后李清照面无表情地说:“来吧,你是来找小姐的,反正都是要给钱的,要是没做岂不是划不算吗?”然后走到床边开始脱衣服。我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是的,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好多年,在我的梦中也出现了很多回,但我没想到会是在这里,还需要我付钱。李清照把衣服脱得只剩下底裤了,回头说:“喝点酒吧,很多男人在做这事之前都需要喝点这种酒。”我这才发现,靠墙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泡着酒的玻璃罐。李清照一边倒酒一边说:“这是正宗的鞭酒,你们男人最喜欢的。”
李清照拿背对着我,反手把酒递过来,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过来,我看见她的肩膀微微地在抖动,那曾让我日夜梦想的身体在阴暗的灯光下显得如此陌生。我没有喝那酒,把她放在了桌子上。李清照猛转过身来搂住我,低声说:“来吧,我已经很久没和爱我的男人作爱了……”
在这种情况下说爱,她居然还记得说爱。而我呢?我呢?我连说爱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了!我一直以为我对李清照是纯情的,但最后的结局居然会是在这里,通过一种交易的方式来得到她的身体,而她居然还渴望通过它来得到爱!
但我没法拒绝李清照的诱惑,哪怕是她以一个妓女的身份,我都无法拒绝。她很关照地让我戴上安全套,我们缠绵了很久,虽然感觉如此别扭。李清照激情高昂地在我身上飞扬,我看见她昂着头,犹如骑着一匹狂奔的骏马,我看见她的泪水随着飞扬的头发四处挥洒……
最后,我们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我说:“离开这里吧,跟我一起去生活,我会照顾好你的。”李清照凄楚地一笑,说:“不,我知道你爱我。以前,你把我当作圣洁的女神,但现在,我不仅回到了地面,更是坠入了深渊。我在你的心目中,不是过高就是过低,永远不是一个最好的爱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里的,李清照在身后幽幽地说:“找个人结婚吧,不要到处找我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走在大街上就失去了目标……
在多年之后,我在一个秋冬之交的夜晚,穿过居所附近的菜市,那里有一家卖酒的店铺,柜台上摆了一溜玻璃的酒罐,里面盘绕着一些我看不明白的物件,各有各的功能,但是我对它们总是怀疑的,我只喝纯净透明的酒,而在泡了药物的酒面前总有些茫然失措。
在这个冬天,快要接近春节了。我终于重新提起笔来写了这个预想中的故事,是的,故事结束了,有人说它很拉杂,有人说它太罗嗦……我也这样想,在这些了无生趣的日子里,我已经不适合写作了,至少,把这个故事写出来是很失败的。
结束了,我坐在窗前,就象一个放在窗前的酒罐——我就象一个酒罐,里面泡着催生欲望的物什,偶尔会失手打碎而无法收拾。很多人都会去重泡一罐,只有我,多年之后依然念念不忘,那满地的玻璃、红枣、枸杞,还有飘香的白酒在地板上流淌……


酒罐被打碎之后
杨不易


--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2-12-20 10: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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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读来,一点也不费劲。文字中的失落、惘然和现实中的灯红酒绿,缘聚缘散的故事交错,仿佛这故事就发生在身边。

好文章,值得一读。


--  作者:湘天一叟
--  发布时间:2002-12-20 21: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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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当一读再读再三而四一鼓作气读他十来遍
--  作者:杨不易
--  发布时间:2002-12-21 12: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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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谢谢二位,怎么你们都是版主啊?就我一个不是,失落中…………:P
--  作者:葱妹
--  发布时间:2002-12-22 21: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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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
--  作者:周黑子
--  发布时间:2002-12-23 23: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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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17以后有点画蛇添足之嫌,太面面俱到。关于李清照,交待得太清楚了,没这个必要。算是硬伤。
呵呵。一家之言,杨兄海涵。



--  作者:杨不易
--  发布时间:2002-12-24 11: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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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哦,我再想想——谢谢黑子
--  作者:老僧
--  发布时间:2002-12-25 15: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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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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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待我细看。
--  作者:溜达溜达
--  发布时间:2002-12-27 23: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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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来看看。。。。。。。。。。。。。。。
--  作者:慧芷
--  发布时间:2002-12-30 12: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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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变来变去的版面里找故事的下篇和结局,也变成了折磨。不过,值得。
--  作者:绊脚之石
--  发布时间:2003-1-5 15: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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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杨不易在2002-12-21 12:14:00的发言:
呵呵,谢谢二位,怎么你们都是版主啊?就我一个不是,失落中…………:P

哈哈,你没觉得自己肩膀上很轻快么?有其失必有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