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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记于江湖  (http://202.103.69.41/bbs/showthread.asp?boardid=15&rootid=&id=23701)


--  作者:成梧
--  发布时间:2002-12-18 13:19:00

--  相记于江湖

  潇说上苍保佑吃两碗饭的人,一碗给种麦的农夫,另一碗给收麦的仓库保管员。而她属于另一类,是麦田守望者。 
                  
  种麦的人,播种希望,愉快地劳作,收获快乐。收麦的人,心存希翼,踏实地拥有,收获幸福。麦田守望者,走不出时光的羁绊,快乐和幸福擦肩而过,至多存留一点点为他人作嫁妆的快乐,更多的是默默煎熬者岁月的平淡,笑看春花秋月的惘然。 
  “看我人到中年,还那么小家子气乐淘淘哦。”潇认真地说。 
  “呵呵,童心未泯,我该叫你妹妹了。”我认真地玩笑。 
  “妹妹?叫声老大姐多甜。我坐过的船,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呢!” 
  “放肆!已不是革命战争年代,你还想四渡赤水去长征吗?也该歇歇啦!” 
  “象你么?悠哉游哉,不能比的,哪怕在网路上。” 
                  
  初识潇,也在网路。晃动鼠标,我找到了聊天室唯一寂静的守候者。看过子曰诗云的个人资料,我想她是一位忠厚的夫子。 
                  
  “嘿,夫子,别挂着头像打坐啊,醒醒!” 
  “我在玩牌呢,等玩了这一局。” 
  “就等你这一局。” 
                  
  我一向是公认的干脆利落,网路上多半是休闲。耐心不好时,也进联众世界玩牌。 
                  
  “嗨,哥们儿好啊!我玩完回来啦,你是何方神圣?” 
  “过客。属于悠哉无聊那一类。你呢?子曰诗云,依然是你?” 
  “对,依然是我。” 
                  
  几许交谈,原来潇和我竟在同一城市的两端。 
                  
  “听你的口气,满腹经论,也属于知足常乐,永远快乐无忧的那一类哦?”我问道。 
  “错。我现在就是想去炸江上的大桥。哥们儿,我们去炸桥吧!”潇的语调大拐弯。 
  “你想革命无罪吗?” 
  “我造反有理!” 
  “我不跟你去,我还想看看明天的太阳呢。同志哥啊,桥塌了有什么好?别反对沟通嘛!” 
  “沟通,错。我的字典里,沟通往往是单行道的,过去沟通的桥梁已经塌了。” 
                  
  潇开始感慨着过去,仿佛历经沧桑。 
                  
  潇从家乡独自来到这个城市,是为了逃避某些往事。确切来说,背离一段辜负于她的情感创伤,需要莫大的毅力。这位高等学府拯救灵魂的工程师,难道拯救不了自己? 
                  
  我寻思潇的心境,近似我曾有的经历。我的共鸣该不会浮现于这里? 
                  
  “妹妹,别哭!抛开忧郁,让我们看云去!” 
  “好啊,一言为定,到哪里?” 
  “你想去哪里?” 
  “城市的天空已经污浊,有机会,我们到郊外。” 
                  
  几天来,潇的故事开始反复萦绕于我的脑海间。我看到了新生代的活跃思维纷飞着人到中年的怅惘,顽强不息,也奋斗不止。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啊,该怎样雕琢这似水年华? 
                  
  “嗨,小调皮,也在玩牌啊?” 
  “不,我在看你发的帖。” 
  “写得不好,请多多指点!” 
                  
  潇在网络上发的文字贴中,字句之间,透露出少女般纯朴和矜持,清新隽永。 
                  
  “文如其人哦,想不到你还有一种年少婉约的心境,初读让人还以为是出自少女之手笔。” 
  “不行,老了,只是一时的心态,有感而发罢了。” 
  “就要这种心态!只要我们心中年轻,就永葆青春。你是心灵的青春开拓者。” 
  “不,我只是一个守望者。守望着青春易老,守望着红颜凋零,给我真挚的女朋友守望着播种的麦田,让我那心爱的小伙子去收获,保管成熟的麦子。我至多算一个麦田守望者,缘来缘去一场空。” 
  “my god,上帝保佑!” 
  “上苍从来只保佑吃两碗饭的人。何谈保佑?” 
  “不,也该保佑你的。” 
  “你保佑么?” 
  “好啊!给,红酒好么?” 
  “谢谢,还有什么?” 
  “来只烤猪腿,加个汉堡包。” 
                  
  我敲着键盘,飞移鼠标,粘贴者连串图案,为潇画饼充饥了。我不愿看到潇的郁闷和愁容。 
  嘻嘻哈哈,原来网路上我也能感受到潇的笑声了。 
                  
  “小调皮,我们见面吧!” 
  “是吗?你酒足饭饱,精神爽朗了?” 
  “是的,你打车过来吧!我们在糖酒大厦路边见。我穿素色晚装,发型如头像上那样。” 
  “大姐,几点了?你饶了我吧。明天还要不要上班哦?改天不行吗?” 
  “就今天。我们可以在路边大排档吃着夜宵,聊个通宵啊。” 
                  
  我还从未见过网友,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快来吧!你穿什么衣服?” 
                  
  面对潇这样热忱的相邀,我豁出去了:“夹克,白色,我来。” 
                  
  午夜时分,鬼使神差,就唐突冒失地过去吧。一路上,我在想,这是位什么样的小大姐哦?疯了? 
                  
  从东到西,半小时车程。下了车,站在路边,我在人流中远眺。 
                  
  “嗨,你来啦!”一袭素色晚装的女子在向我打招呼,是潇,比我想象的要年轻,端庄。 
  “你怎么敢肯定是我?” 
  “就认准是你,呵呵,小调皮穿戴有特点嘛!” 
                  
  我们象久违的老朋友,就真的在马路边的大排档落座了。看潇象个做东的局内主人,快速地点菜,大方地招呼我,倒显得我拘束不安。 
                  
  午夜不冷,热闹的人群三五俩围着火锅,吃得正欢,我也适应了。 
                  
  推杯换盏间,潇娓娓叙述着往事和现代话题,我感到了她的精明能干。能有勇气独自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干出体面的业绩,非女能人莫属。对潇我有点肃然起敬了。 
                  
  我不让潇过分沉湎于过去,不想看到那悲哀的眼神。在谈话中,时不时我会加点局外话打岔,沉闷的空气自然开始被欢声笑语打破。 
                  
  “你怎么不吃?”潇往我碗里夹菜。 
  “重要的是看你吃啊,看你憔悴成干花,我已经饱了。” 
  “来片火腿肠吧!”潇又往我碗里放。 
  “你来,这些都是你的。”我回敬她十倍数量。 
  “不能吃了,再吃我会发福的。”潇一推筷子。 
  “加油啊,肥油多多,体胖心宽。你放心,不会胖得像河马。” 
  “哼,吃就吃!想你也奈何不了我。” 
                  
  有人过来卖花了,潇的眼睛一亮,却没有表露什么。 
                  
  女人是水做的,我们已经谈论过。花是她们的点缀品么? 
                  
  “嗯,这花还不错!”我朗声赞道。 
  “花儿新鲜吗?”潇问。 
  “那当然,拿回去插在花瓶里就更新鲜了。” 
  “别牛了,你又不买。” 
  “谁说的?但你别指望我送你玫瑰。” 
  “哼,谁稀罕哟!” 
                  
  我挑了康来馨和勿忘我,往潇面前一晃:“送给你!” 
  “谢谢哦!”潇笑盈盈的接过。 
                  
  潇变得象只快乐的小鸟。终于撑得不行,就撤退。 
                  
  老板送了大盒的瓜子,潇扔在嘴里,瓜子皮乱飞。 
                  
  夜已深沉,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脚步声是零乱的。得意之时,潇竟然侧转了半个身子,倒走几步,回过头来说这说那。 
                  
  “我要轻舞飞扬了!”潇的手一扬,一把瓜子就飞散在空中,嗒嗒飘落在地面。 
  “哦,你又发明了瓜子雨?这里没有痞子。” 
  “有你这个小胡子!” 
                  
  潇灵巧地转了一个圈,手一扬,又一阵瓜子雨向我的头顶飘来。 
                  
  “嗨,小妹妹,发型,注意别弄乱了我的发型!” 
                  
  我没有蓄着胡须,我们这算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么? 
                  
  天知道,令我无法想象的是眼前这位小大姐快乐顽皮的模样,分明还复成少女的奔放。活泼,竟无法与已过而立之年的真实年龄划上等号。一切仿佛是在梦境。 
                  
  瓜子雨下完了,该天晴了。 
                  
  只听潇“嗨”的一声,将空盒抛得老高,还快步跑将过去,飞扬一抬腿,——“嗨!”又将盒子踢得老远,朗声欢呼:“好过瘾哦!” 
                  
  我快晕过去了。 
                  
  多半时候,我的稳重胜过调皮,我的言行举止再酷,也酷不过她啊! 
                  
  潇,你这个麦田守望者的双重个性原来表露于这里。 
                  
  看来潇守望麦田时,不光防止鸟雀啄食,还作了防止敌机轰炸的事故预想。 
                  
  前面到了,潇的公寓就在前面。今夜算是作别,我要打车走。 
                  
  “不想回去,不准回去,蹓跶马路多好啊!” 
  “几点啦,小姐,你明天不上班啦?” 
  “记得我们有约,你说过我们看云去,我只要你今晚陪我看月亮,逛大街。” 
                  
  夜已宁静。街灯照亮四周,影子随着我们的脚步延伸,变得忽短忽长。 
                  
  一路上,潇哼起歌谣,我就在她身旁。 
                  
  我在老歌的意境中隐隐约约看到了潇的麦地。她还走不出守望的期盼,幻想着收麦季节到来,收麦人铿锵的出现,神采奕奕。 
                  
  “你还在想着过去?” 
  “是的,一辈子忘不了。是我没有把握住,是他辜负了我,她俩近水楼台,注定将我抛向这个城市。” 
  “找他去啊!” 
  “找他?又能怎样?笑话!” 
  “那你还要继续守望么?等他明白?等他回心转意?” 
  “不知道,或许我的守望是没有归期了!” 
                  
  潇的目光暗淡下去。 
                  
  起风了,我们已走的太远。夜风在沉默中哭泣。 
                  
  我摁下火机,点燃一根烟。 
                  
  “给我也来根啊。” 
  “你要抽?” 
  “这有什么不可以,大学那一年,我已学抽过。” 
  “我反对抽烟,尤其是女人。” 
                  
  我还是为潇点燃一根烟。烟腾雾缭中,潇美丽的眼睛凝望着远方,攀援的目光无力抵达天堂。 
                  
  潇幽幽地说:“谢谢你今晚陪我这么久,倾听我的声音,带来这么多快乐!” 
                  
  我说潇你见外了,我们大哥不说二哥。 
                  
  灯光暗淡处,潇站住了,用手飞快地掩面而过。我仿佛看到了人性中最脆弱的一面。潇,原来你也多愁善感! 
                  
  走过去,拍拍潇的肩头:“小妹妹,怎么啦?路灯不收费的,我们尽管用。” 
  “小妹妹,只有你才叫得出!” 
                  
  潇执过我的双手,郁郁的说:“记得有空来看我啊!别忘了这个夜的街,这个夜的灯,这个夜的人!” 
                  
  我的心一沉,点点头:“我会的!” 
                  
  我们在夜风中依偎着,拥抱告别。 
                  
  我从心底感染着潇的忧郁和快乐。我不想让这分别时刻遗憾成春天的叹息,只有从现存的些许关心中感知对方。 
                  
  潇说:“漂泊于江湖,让我们彼此记住今夜,让我们在疯狂中冷静。我是一个守望者,守望着麦田,只求相记于江湖!” 
                  
  我不能说今夜我能给潇带来什么,但彼此心灵照会的一瞬间,我对自己说,今夜,我也快乐! 
                  
  就让我在缤纷的生活中找回那份感动吧!我会对潇说,你是好样的! 
                  
  路口,叫停一辆车,挥手告别“ 
  “晚安,潇!相记于江湖!” 
                  
  车轮颤动的瞬间,隔着玻璃窗,潇说:“相记于江湖!”


--  作者:葱妹
--  发布时间:2002-12-18 19: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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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雨写得很形象,潇的性格的两面刻画出来了。瞬间的感动给彼此以快乐。